照这架式,多半是卓格输了,否则不会这样风平浪静。

可若是高显铁了心查下去,难保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端午的刺杀,是他一手策划的。

庄珂那个傻蛋,是卓格送出来迷惑人的烟雾弹,真正的高手是他豢养的,那个扮作宫女的死士。

那人虽已逃脱,但也身受重伤,形同废人。而后来打点狱卒,买通杀了庄珂的也是他。

虽然当时没有查出实证,可后来牢房里莫名其妙的失的那把火,也让他知道,皇上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原先他想拿罗小言要挟念福,也是怕给追究起来。不好脱身,是以才想打着联姻的主意,靠着大树好乘凉。

如今既然皇上疑心到他了,平王府又倔着不肯低头,他得想个办法速战速决才行。

柴荣心思急转,可外人看着也不过是贺宪喝了两口茶的工夫,便抬头笑道,“多谢大人提醒。其实今日我来实是有一事相求,我在京城日久。老家生意有多处无人照看,早生归意。只是眼下还有件心事未了,还得仰仗大人周全。”

贺宪心里暗骂,这个滑头,眼见不妙就想开溜,却要自己给他擦屁股。也不知他在背后捣了些什么鬼。惹得皇上都盯上了他,这个忙他要是帮了,岂不惹皇上疑心?可要推拒,自家一年也不知拿人家多少银子,真要翻了脸,只有两败俱伤的下场。

他沉吟一时。反问起来,“不知你还有什么心事?”

柴荣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在下倾心嘉善郡主已久,奈何天不从人愿,但满腔衷情总想跟郡主剖白一番,还望大人成全。”

贺宪笑不出来了。

这混蛋,他居然贼心不死,还要打人家的主意?嘉善郡主可是平王的心尖子。连皇上都宠信非常,要是动了她。一旦追究起来可如何收场?

柴荣上前一步,“请大人放心,此事于府上,并不难办,甚至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破园。

念福今天照例去看苏澄,又照例推着他出来透气,叽叽喳喳说些大事小情。

比如家里的荷花开始打花苞了,比如她一早酿了些醪糟,等出了酒,就可以做醪糟鱼了。

“…眼下天渐渐热了,我便想了个新做法,先把鱼炸得透透的,再拿醪糟和酱料浸上一夜,把味儿吸足,就跟熏鱼的做法似的,到时酸酸甜甜的,肯定好吃。先生你说是不是?”

苏澄冷着脸不想理她,却禁不住偷偷的咽口水。

他素来喜食鱼虾,米酒又是他中意的,尤其是杜川做的,更加味道一流。可是如今——

偏偏这丫头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惜我的酒酿没有杜叔做得好,要不要打发个人去跟杜叔说一声,请他帮忙酿几坛呢?”

苏澄面皮抖了抖,不答。

忽听念福叹道,“再不请他做,还不知什么时候吃得到了。”

苏澄眼神一顿,还是没吭声,可耳朵竖了起来。

念福接着自说自话,“你不知道吧?杜叔准备离开京城了。眼下虽说粮食渐渐供应上来了,可酒坊想要开张还得等上一等。这京城物价又贵,铺子闲着开不了张,还不如出去找找活路,听说有好些酒坊想请杜叔去呢。只不过这一走,也不知十年八年的能不能回来。先生,您要去送送他么?”

苏澄眼神沉了沉,抓着扶手的十指不觉紧了紧。

只听念福又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您是肯定不会去的,多尴尬啊,都分手了,还是相见不如怀念吧。唔…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句话书上是这么说的吧?”

苏澄脸色黑如锅底,终于开口了,“好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背影,念福撇了撇嘴,走了。

他要再不去见人一面,她就真要把人拐跑了。京城的禁酒令没有这么快取消,酒坊的伙计们不能老闲在那里没事做。身为酒坊新老板的念福很负责任的考虑之后,跟杜川商量着计划在离京城几百里,这回没有受雪灾波及的乡下再开一个酒坊。

那边专司生产,京城专司售卖,也算是带动当地经济发展了。就算那边酒的品质没京城的高,但他们可以大量生产高浓度的纯蒸酒,收益也是相当可观的。

至于这些详情,她才不要告诉那个别扭先生呢。

从破园回家的时候,念福收到一张贺家八小姐的帖子。

她是贺宪最宠爱的幼女,虽是庶出,却比许多正系嫡出的小姐还养得娇贵。贺宪为怕这个幼女将来议婚时给人看轻,甚至在她十岁时,特意向皇上求了一个乡君的诰命。是以念福上回办梨花宴时,这位小姐也是被邀请的贵客之一。有一面之缘。

她这回下帖子是邀请念福去大松山脚下的七星湖游玩,翠蓉看得有些皱眉,“若是再过一个月,湖中荷花盛开,倒是可以划船采莲,可如今这时节,会不会早了些?不过这位贺小姐身份贵重,倒是不好不去。”

念福其实不大想去,欧阳康还没个确切消息。破园那边她也放心不下,哪有心情去玩?

可回头蕙娘听说,倒是让女儿答应。

“真是巧了,孙大夫那边打发人来说,定下启程的日子就是那天。不如你避一避,省得看了闹心。”

孙溪要带瑞安回乡下去了。也算是把瑞安嫁出去了。既是办喜事,总不好从宝光寺里出发,是以蕙娘安排的是,一早先把瑞安接回平王府,换身新装,再带上嫁妆。随孙溪离开。

念福一听,那还真不如出去逛逛。她本就对瑞安没好感。若在家中,又不好不装出个大度样儿送她一程,于是便应下了贺府的邀约。

很快贺府收到回信,贺八小姐,闺名唤作奉娘的,拿去回了父亲,并纳闷问道。“爹,眼下郡主是答应了。可那七星湖的荷花又没开,我带了人家去干嘛呀?”

贺宪道,“看不了荷花,钓钓鱼总行吧?等钓了鱼不就可以顺便向她讨教下厨艺了?唉,全怪爹把你惯坏了,除了玩,半点正经事不会,这要是出了阁,给人挑理可怎么办?”

奉娘脸一红,她才订亲,夫家是很不错的体面人家,就算是以她这样的乡君之尊,也算是略有高攀了。

毕竟是个庶女,要不是老爹一力促成,人家不见得会答应这门亲事。奉娘心中对这门亲事也很是满意,可说到做饭,却撒娇的撅起小嘴,“人家哪有什么都不会?就是不会下厨而已。反正家里又不是没有厨娘,干嘛要我做?”

“不是一定要你做,而是多少要会一点。那嘉善郡主厨艺最好,连皇上都夸奖的,你跟她学些简单又端得上场面,等到了夫家也能说得过去了。”

这话奉娘听进去了,红着脸应了,娇羞无限的跑了。

可贺宪看一眼女儿的背影,神色却有些担忧和歉然。

柴荣嘴上说得好听,只是跟嘉善郡主表表衷肠,可天知道他到底会做什么。如果有第二种法子,贺宪真是不忍心让最疼爱的小女儿去陪人冒这个险。

可若非如此,又怎能做得天衣无缝?

他甚至连暗中保护的人都不能多派,只能去道家祖师爷前念了一夜的经,乞求庇佑他的女儿能平安归来。

晚饭后,趁着天色渐暗,苏澄让人准备轿子,抬他出门了。还带了几只箱笼,一路心情复杂的回了杜家酒坊。

还没走进那条巷,就见酒坊的伙计满身灰尘,似是搬完什么东西,说笑着去收工吃酒。

这是真的要走了?

苏澄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在轿中偷瞧着,也不打招呼,径直命人抬回了府。

虽然这个年过得不太平,但这么长的时间,老宅还是给修葺一新了。

纵是天色已晚,可院子里种了上百年的合欢花在雪白粉墙的映衬下,那绒球般的红花依旧开得艳丽非凡。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杜川迎了出来,他的衣服还没来及换,脸上的尘土还没洗去,厅里打了不少大包小包,明显要出远门的样子。

看着苏澄,分明有些错愕,“你怎么来了?”

苏澄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就把头扭了过去,命人把带来的箱笼放下,嗡声嗡气的道,“有这些钱,你就是十年八年不开张,也不愁没饭吃了吧?”

杜川一脸的莫名其妙。

只听苏澄在那儿梗着脖子道,“年轻人没事干,出去闯闯是应该的。可你也不想想自己几岁了,还跑去离乡背井的有意思么?身子又不是多好,万一在外头遇着点事怎么办?哪里的大夫能有京城的好?”

听他絮絮叨叨的抱怨,杜川渐渐明白了过来。唇角渐渐堆积起忍俊不禁的笑意,可眼眶却渐渐潮了…

第445章 偶遇

伴随着墙头上噼里啪啦的红鞭,瑞安一身大红新装出了平王府的侧门。

身后是两辆扎着大红彩球的马车,拖着满满当当的嫁妆。为了方便上路,所有的东西都已捆扎妥当。四季衣裳、胭脂花粉,被褥床幔,脸盆碗碟,甚至子孙桶都装箱装笼,绑得结结实实。

临上车前,蕙娘亲自拿了一份嫁妆单子和一串钥匙交到瑞安手上,“你旅途不便,那些大件家具都不好带,便多给你多准备了些金银首饰,全锁在那口铁皮箱子里了,你可要小心看管。”

瑞安点头谢过,甚至还落下两滴眼泪。

蕙娘看得心一软,想想一个女子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将来兴许再不得相见,便临时又从自己衣裳上摘下一枚纯金扇形,打着喜上眉梢,底下坠宝石的胸扣给她,算是再给她添个妆。

瑞安接了再次谢过,终于上了车。

听蕙娘在外面又跟孙溪交待,大意无非是以后瑞安到了孙家,还请多多关照之类的客套话,然后道别,互道珍重,才由平王府的管家带着人,送他们出城了。

及至此时,瑞安才把车帘拉开道缝,认真打量手中的胸扣。确认实是好东西,这才满意。

因在闹市,又拖了大堆的行李,车行得不快,还能听到旁边百姓说话。

“这是哪家办喜事?”

“好象是平王府,才还听见鞭炮声了。”

“那会是谁?他家郡主?”

“怎么可能!郡主上回订婚那是多大的排场,瞧这回连正门都没开。多半是府中的丫头吧?”

“啧啧,连嫁个丫头也给这么多的嫁妆,真是好命。”

瑞安的手渐渐攥紧了,手心被那衣扣硌得生疼也毫无察觉。

她很想恼怒。很想发火,可如今的她还有什么资格去耀武扬威?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叫刘阿香,她有自己的亲生爹娘。可她更愿意去做沐劭勤的女儿。做那个金尊玉贵的瑞安县主。

只可惜,这一切,全被那个叫念福的女孩给毁了。因为她才是沐劭勤生的,而她,虽然还能叫瑞安,却早已不是什么县主,甚至要被人当作好命的丫头了。

瑞安很想不服,可在宝光寺清修的这几个月,足以让她学会很多乖。最起码。她知道此时此刻发脾气是没有人会容忍她的。

一路顺当的出了东城门。孙溪的的行李还有帮人带的礼物。早给车夫拖到那儿候着了,平王府的管家也告辞走了。

瑞安因是新媳妇,是以孙溪颇为照顾。仍让她独乘一车。只是走不多时,路上遇到个顺路的。想让家中女眷搭一下顺风车,。

这是与人为善的好事,况且人家到下一个路口就要去坐船了,统共不到半日工夫,孙溪自然答应。

只是那女眷一上车,二人俱都惊了一下,真是巧了,竟是谭夫人。

半晌,瑞安挤出抹笑,不阴不阳的道,“夫人,别来无恙。”

谭夫人收起眼中的尴尬,也回了一句,“这就混不下去了?”

瑞安懒得再伪装,连笑容也欠奉,“您看着也混得不怎么样嘛。”

她方才已经看见了,那商人要腾出马车放货,非要谭夫人坐到车辕上来,谭夫人不愿,这才搭上她的车。

谭夫人微恼,忽地直言,“没错,我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只得嫁人离开京城,不过我还会找机会回来的。你呢,就这么给人赶出去,这辈子怕是都别想再回京城了吧?瞧你这样子,要嫁的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吧?”

一句话戳到瑞安痛处,脸色顿时变了。

结巴虽不是残废,可到底也是缺陷,还不是孙家亲生,若是可以,她何尝愿意嫁那样的人?

谭夫人瞧她脸色,只觉心里平衡多了。

在念福明里暗里的打压下,她的日子也是极不好过。几处农庄都被康家兄弟收了回去,她手上只剩下些现钱和衣裳首饰。

而卢大石占用的那处住房被兄弟们知道后,顿时都来逼迫。在京城,宅子可是太让人眼红的东西了,多一处宅子能解决多少事?

谭夫人看着那小院反正也无法从卢大石手中收回,干脆就以三百两银子的低价把房子转卖给了兄长,自己收了银子就躲了起来。

那卢大石再蛮横无礼,不过是个奴才秧子,哪敢得罪官家老爷?到底只得忍气吞声的带着妻儿走了,连卢妈妈的尸骨到底也未曾下葬,扔在义庄里,他也不管了,只是四处寻找谭夫人理论。

谭夫人眼看京城没法呆,便给自己择了个鳏夫做夫婿,想离开京城避一避。

这商人姓鲁名兴,生意做得不好不坏,人也不好不坏。既没有什么太大恶习,却也重利轻义。但唯有一点好处,他没有儿子。

唯有两个女儿都已成家,他也不是很想再生个儿子出来做牛做马,正好跟清闲惯了,又有几个钱的谭夫人一拍即合。

二人迅速成了亲,这是要从京城贩货回家乡去倒卖,但等到下半年,还是要过来的。

谭夫人能看上他,这一点也很关键。她才不甘心回个小城终老此生,她还想着有机会要兴点风作点浪,是以偶遇瑞安,便极尽挑拔。

从城东出来,就得经过大小松山。

鲁兴是做生意的人,凡事讲究个大吉大利,每回从两座山脚下过,都要去拜一拜山底下的土地,上柱香,供奉几个果子,保佑他一路平平顺顺。今日自然也不例外,请孙溪稍候,他拜拜就来。

因过了山口就要分道扬镳,孙溪好人做到底,自然好意成全。既是停了马车,就索性让人停了个好位置,还热心的让人叫瑞安和谭夫人都下车看看风景。

初夏的七星湖已经冒出了大片大片的翠绿荷叶,只是要看花,时节还早。

谭夫人和瑞安一时触景伤情,都想起自己从前风光富贵时,来此赏花游船的得意,不觉有些怔忡。

偏偏此时,看见一队家丁赶着两辆车子过去,看他们服饰分明,显然是两家人。

其中一家人说,“我们小姐都准备了东西,怎么不能用么?”

另一家人道,“不是你们家的不能用,是我们郡主用惯了自家东西,用别的不顺手,你们可别见怪。”

那家丁笑道,“自然不会,我们小姐还想跟你们郡主学学厨艺呢,只怕看着你们郡主的东西好,回去也要置办一套了。”

“这算什么?你们贺大人又不是置办不起…”

两家人说笑着走了,而一旁的谭夫人妒忌得牙根都发酸。

对瑞安悄声道,“看到没,人家光是下厨的东西就有两车,你这嫁妆才多少?这人比人,可是要气死人呢。”

瑞安看她一眼,冷哼,“我好歹还有两车嫁妆,你又有什么?”

谭夫人呛得无语,二人都没人看风景的心情,上车等鲁兴回来,便要离开。

不过快分手时,瑞安忽地道,“看你一路也说了这么多,我就给你留个地址吧,你若愿意也留一个。好歹相识一场,我也叫过你几天母亲,算是结个缘份了。”

谭夫人再看她一眼,轻轻嗤笑,给她也留了地址,低声道,“放心,日后有了什么好处,我这个母亲也不忘了你的。”

二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分道扬镳了。

眼下是没有机会,可若是等到有朝一日,她们一定要来看看平王府,看看那对母女的笑话!

此时,七星湖畔,念福正教贺奉娘蒸鱼。

“要说起简单,再没有比清蒸更简单的了。只要食材足够新鲜,只需要抹一点盐,放些香葱姜片,等到水开,把盘子搁进去就成。这酱料也可一起放下去蒸一会儿,回头淋在鱼身上,口感会更清润些。”

“那我们也来试一试吧。”说这话的,不是贺奉娘,是康洁蓉。

她也真是脸皮厚,听说了贺家小姐邀请念福出门来玩,便不请自来的“偶遇”了。当着外人的面,念福也不好拉下脸赶她走,贺奉娘也无可无不可的让她跟上了。

这康洁蓉一直费心讨好贺奉娘,做的时候一面说,“我手拙,恐怕比不上八小姐。”一面故意弄出手忙脚乱的样子,不是打翻这个,就是弄坏那个,还要一惊一乍,装天真扮可爱,看得念福都快吐了。

她那点小心思还用说么?无非是听说贺家还有几个公子哥没有成亲,动了心思。

自封乡君之后,康洁蓉信心大涨,直觉取功名富贵如探囊取物。她想着,只要能先把贺家的门摸熟,回头再多走动走动,凭自己的手段,就算太后不帮忙,说不定她也能自己招回个好女婿。毕竟她如今也算是有名份有地位的不是?

念福懒得看她那副谄媚样子,借口有些累了,回帐篷休息。

身边丫头雪梨体贴的递进一杯茶水,又问,“姑娘累不累,要不要奴婢给捏捏?”

念福笑着点头,这丫头看柳儿上进受到重用,近来也颇为卖力。新学了一手推拿的活,不时就来表现一番。

下属卖力,做领导的也要鼓励,念福才趴下,想让她捏捏肩背,偏偏就在此时,大乱忽至。

第446章 救兵

不知道是哪里闯出来的一群蒙面贼人,目标明确的冲向那边蒸鱼的贺奉娘和康洁蓉。

而负责护卫的玉椒冲进帐篷,闷不吭声的一把将念福拉起就跑,后面玉葱护卫,且行且退。

念福长这么大,从没这么狼狈的跑过。这已经不是跑了,简直是给人当麻布袋似的拖!

她知道玉椒会功夫,却从不知道原来这丫头的力气如此之大,她要是跟不上,只怕下一秒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拖到地上。于是只得拼起老命,迈开双腿,跟上玉椒的步伐,直到这丫头把她甩到自家马车上,护在侍卫们中间。

念福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拼命喘着气。而后头已经开始交手了,尖叫刀枪,声声入耳。

“走!”玉椒从来就没那么多的废话,一鞭子抽在马臀上,马儿立即飞奔起来。

眼看就要跑到大路上去了,忽地后面那帮子蒙面贼人又追了上来,还吹起奇怪的口哨。

念福不懂是什么意思,可本能的觉得不是好事。而很快停下来的马车,还有身边传来的厮杀声,更加让她胆战心惊。

来不及细想,她掀开帘子想看个究竟,说不定自己还可以帮帮忙。却不妨正好看到一抹寒光闪过,还带着温度的鲜血溅了她满头满脸。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如果要钱,给你们就是!”玉葱明显急了,已经退守到了念福的车边,她的身上染着不少鲜血。也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而玉椒抿着唇,不过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看念福想出来,挡在了她的身前。

有个蒙面人说话了。“小丫头,快让开!否则有你们好看!”

念福终于有机会看清了,这伙人手上拿着威力不小的强弩。怪不得她府上的侍卫抵挡不住,这种东西便是穿了铠甲的军队也够呛。何况她家这些布衣侍卫?

人家是有备而来,只怕不会善了。

玉椒没动,而玉葱咬白了唇,看四周的家丁侍卫伤的伤,残的残,忽地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霹雳弹。

可还没等她砸到地上,旁边又是一只弩箭破空飞来,直指玉葱的手腕。这要是碰上,手就残了。

玉椒要护着念福。不敢上前施救。玉葱只得往前一跃。避开那箭,却是立即给人拿刀架到了脖子上。

眼看着大势已去,念福咬牙准备站出来的时候。忽地身后又是数箭齐发,铺天盖地袭向那些蒙面人。

这是哪来的救兵?

还没等念福看明白。有人冲到了她的车旁“郡主不必担心,我们兄弟来了!”

居然是郑三?

念福又惊又喜,可他的兄弟们,能护得住自己吗?把车边挂着的王府木牌取下,往挡在身前的玉椒手上一塞“快,去报官!”

离了她,以玉椒的速度应该能很快请来官兵。而不管是怎样的贼人,总不敢对抗国家机器吧?

可玉椒不走,反而把那木牌往刚刚得救的玉葱跟前一抛“你去!”

也是,连念福都看出来了,玉葱已经脱力,明显打不动了,不如让她去请人,玉椒留下保护自己。

没人察觉,玉葱悄悄看了郑三一眼,上马跑了。

郑三带着人和那伙蒙面人缠斗一时,双方各有伤亡。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马蹄声,似是来了救兵,那伙蒙面人渐渐没了战意。

又狠拼了一时,始终无法突破重围,靠近念福身边,那为首之人吹了个口哨,开始撤退了。

郑三哥这边也受伤颇重,没了缠斗之意,再追打了一时,便放那伙人走了。

念福松了口气,忙下车谢过郑三哥,又要赶紧请人来医治,可郑三哥却道“既然郡主无事,那我们就走了,改日有缘,再相会吧。”

他带着人说走就走,等到官兵接到报信赶到,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不是做保镖的么?难道正当行业还会怕官府?念福心中疑惑,一面收拾残兵败将,一面还得寻找贺奉娘和康洁蓉。

要说她能逃脱,还亏了康洁蓉这个厚脸皮的不请自来,看她跟贺奉娘一处,那伙贼人先把康洁蓉当作念福了,先是掳了她跑,后来发现不对,才在半道上抛下,倒是好心没伤她性命。

只是康洁蓉吓傻了,经人一放下,就没命似的往回跑,却又不辨方向,连鞋子都跑丢了,士兵找到她时,正坐在地上狼狈大哭。

而贺奉娘有点惨,劫人的时候,她本能的想躲,结果慌乱中掉下了湖。一片兵荒马乱中,也没人救她,她在水里一受惊,晕了过去。

不过这样就不会呛水,反而浮了上来,险险保住了一条性命。可糟糕的是,当士兵们从水面上捞出她时,她身上衣裳被水里的树枝什么的全划烂了,初夏时节,衣衫轻薄,几乎身子都被那么一群大老爷们看光了。

而为了救她,那个小兵也是忘了避讳,捞上人就用乡下的土法子,给她松开衣带,挤压腹部,结果贺奉娘倒是很快的吐水清醒过来,可是那个光…

念福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候的生命和名声,对于女孩子来说,一样重要。她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赶紧带着人回京师。

她家的侍卫家丁当场就死了七个,剩下的几乎全都或轻或重受了伤,就连雪梨都被人砍了一刀,得立即送回去医治。

带队来的士兵是城门卫,得知她和贺奉娘的身份,不敢怠慢,一路护送着她们不说,又派人飞奔着分别给两家报信。

才到城门口,贺奉娘的兄长,贺淳就赶来了。上车只看了妹妹狼狈的形容一眼,顿时就黑了脸。

不等人家开口,念福就过来说了一句“贺公子,今日之事,旁人不敢保证,但我府上,绝不会有半字多言。”

贺淳苦笑谢过,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只怨我妹子倒霉。”

念福本想安慰一句没关系,反正你家妹子已经订了亲,不怕没人要。可想一想眼下的风俗礼节,到底还是闭了嘴。

正在此时,沐劭勤也赶来了,令念福没想到的是,居然苏澄也在车里。

得知苏大先生去找了杜川,念福躲了几天都敢没去破园,今日终于成功的把憋了一肚子火的苏大先生逼出了破园上门讨债,可没想到才到平王府,没说上两句话,就听说她出事了。

苏先生二话不说,立即跟沐劭勤一起出了门。他腿脚不便,可心明眼亮,只略扫一扫眼下情形,就估摸出个大概。

借口回家医治伤员,拽着沐劭勤火速跟贺淳道别,至于要报官要干嘛,全部交给贺家处理,要是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再来找平王府。

这边处理善后事宜,苏澄也没心思找念福的麻烦了。只让她把事情前后说个清楚,琢磨到底是谁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