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那伙贼人来势汹汹,可郑三哥也出现得古怪。保镖跑江湖的,可能是有些底细不干净,但也不至于畏官兵如虎。

要说他们是故意里应外合,演的一出苦肉计,倒也不象。毕竟打时,那可是真的以命相搏。

念福亲眼所见,郑三哥那边就杀了好几个蒙面人。他们自己也有伤亡,不过尸体全给带走了,没一具留下。

苏澄就奇怪了,这两伙人明显都是冲着念福来的,可一个打一个救,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只是这件事不好查,因为贺家肯定是不想张扬的。

很快,贺宪就打发贺淳上门,求到沐劭勤跟前,希望报一个路遇劫匪,所幸平王府报信及时,被官兵所救就算完事。

沐劭勤当然应下,事情一旦闹大,人家小闺女的事情必然会被人追究,到时人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苏澄却起了疑心,为何贺家会无缘无故请念福去七星湖钓鱼?还刚好遇到伏击?如果不是郑三那帮人赶到,结局又会怎样?

但是这一切的疑心在贺奉娘出事的面前,都不足为外人道。苏澄只关起门来,把念福狠狠训斥了一顿,让她下回在没有得到自己许可之前,再也不许出城。

还有那个郑三,也实在是奇怪的很,就算念福跟他有什么交情,可这样的以命相护,也实在不象是常人该有的态度。就算他一个人讲义气,可那帮子兄弟怎么说?念福跟他们总没什么交情吧?干嘛这样两肋插刀?

说实话,念福自己也起疑了。

不怪他们把人往坏处想,实在是太巧合,也太用心了。是以念福坚决听从先生的话,闭门谢客,哪里都不去。

也不知道贺宪是怎么跟皇上回的话,高显倒是把沐劭勤召去好生抚恤了一番,又给平王府派了几个侍卫来,于是此事便这么给压下来了。

柴荣再也没有来找念福,象是销声匿迹一般,失了踪影。

而此时,朝堂上更加关注的是对于晋王的处治。

杀,还是不杀?

杀的话,会显得皇上残暴,虎毒不食子,就算犯了大错,可当爹的不能给个机会么?可若是不杀,又要怎么处置才能安抚人心?象韩偲苏澄,不白死白残了?

就在此时,在草原上饱受惊吓的昌乐公主终于回到了京城,并带来了噩耗,驸马失踪,使节已死!

 

第447章 你希望呢

石青色的香袋上细细绣着比翼双飞的大雁,每一只翎羽都那么的活灵活现。只是那边角上,不知沾满了谁的鲜血,干涸发黑的染上了一只大雁的翅膀,象不祥的阴影笼罩在人心上。

从腰上解下一只一模一样的湖蓝色香袋,念福哑着嗓子问,“是他的,对吗?”

翠蓉不敢说话,可眼中已经蓄满了泪。

她自己做的针线自己当然认得,还记得那天念福订婚回来,带着神秘又幸福的笑意把一截编在一起的发辫给她,要她绣一对香袋,还特别指定,“要绣大雁的哦,他喜欢。”

翠蓉精心绣了一对一模一样的香袋,唯一的不同是一只石青色的,一只是念福中意的湖蓝色。

可如今,一对香袋和里面的发辫都团圆了。可人呢?那个原本应该挂着这只香袋的人,又在何方?

墨云又哭了,挺大个男子汉跪在地上,哭得象个做错事的小孩,“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没有保护好少爷…”

破园里,一大屋子人都哭了。

就连素来跟欧阳康没什么感情的谭氏都忍不住落下了眼泪,那么年轻,那么俊美的一个小伙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连尸骨都找不到,这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不许哭!”

忽地,是嘉善郡主发了火。

她红着眼睛,一把将墨云从地上拉起来,“你是不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把战场找过了?”

墨云给她这表情吓住了。呜咽着点头,“找过了。全部的尸首都找过了,可是找不到…”

“那你还哭什么?他又没死!”

“郡主…”谭氏想上前劝几句,让念福接受现实。

连昌乐公主都说欧阳康已经死了。还能有错?再说,这香袋不是欧阳康的贴身之物么?要是没死,又怎么可能丢到那里被墨云捡到?大半是战乱时被人冲散,不知尸首掉到了何方吧?又说不定早喂了豺狼。成了一堆枯骨。

可她的话还没出口,念福就噗通跪在了老太太跟前,“祖母,我不信他死了,你也不要信,咱们一起等他回来,好不好?”

老太太老泪纵横,颤微微抬手抚过她光滑乌黑的秀发,竟是怎么也应不出一个好字。

她要是答应了。就是耽误念福啊。就算老太太再心疼她的宝贝大孙子。可总不能为了她的一点私心。普耽误别家女孩儿吧?

“我苏澄的徒弟,没那么不顶事!”忽地,苏澄自己推着轮椅。面沉似水的进来了,“福丫头说得对。一日没见着他的尸首,我就不信他死了。公孙将军不也一起失踪了么?光凭一个香袋,不足为信!”

到底一个家还得靠男人,听苏澄这么铿锵有力的话语,老太太的泪止住了,欧阳庄也生出点希望来。别人家是知子莫若父,可对于大哥来说,应该是知徒莫若师吧?

“祖母,苏先生说得对,大哥不是个福薄之人,说不定只是在大草原上迷了路,不一定就是遭遇了不测。”

可欧阳锦却嘟囔着道,“那若是迷了路就更糟糕了,那边兵荒马乱的,谁知道现在人还在不在?”

乍闻欧阳康出事的消息,他的心情很复杂。有点儿失望,怕往后搭不上平王府,沾不到光了。也有点儿幸灾乐祸,叫你小子横!连老爹都不认,这回遭老天报应了吧?

老太太原本心里还有点悲观,觉得孙子凶多吉少,可一听欧阳锦这态度,老太太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你就盼着康儿出事是不是?我告诉你,他偏不会出事!他有他爹和他娘在天上庇佑着呢,他将来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过,你就死了这个心吧!你们都别哭了,苏先生说得对,只要一天没见着我孙子的尸首,谁都不许说他死了,否则就是咒他,别怪我老婆子见一个打一个!”

欧阳锦当众给老太太骂得灰头土脸,又羞又气,青着脸扶着丫头就想起身离开。

他之前挨了八十杖,伤还没养好,他又怕落下残疾,连床也不敢下,行动就要人抬。要不是听说欧阳康死了,想着皇上会不会给些赏赐,好刮一笔油水,他才舍不得冒险到破园里来。

可看他要走,老太太却不象平日那般将他放过,反而高喊了一声,“站住!”

到底是老娘,欧阳锦只得住脚,老太太望他冷笑,“虽说康儿不是你儿子了,可到底也是你的大侄子。他这出了事,我心里不安,要给他好生做场法事祈求平安。这份银子,就由你出了吧。”

欧阳锦当众给数落一顿,眼下还要让他出钱,这份憋屈就别提了。当即忿然道,“儿子如今连官都没得做了,自己还养着伤,哪有闲钱操办这些事?娘要给他办,走公中的账就是。”

老太太嗤笑,“你这是要逼着我跟你算账吗?请问你这官儿是何时没得做的?康儿从小到大,又是谁养大的?你当官这些年,可曾有孝敬过你老子娘一分一毫?你要跟我说公中的账,那你这个当大哥的,这些年交过家里几何?我来京城这么久,吃的喝的穿的戴的,可全是康儿的,他有没有来跟你这个大伯算过账?我好象记得咱们还没分家吧?那我这个当母亲的,能不能也来管下你家的帐?”

欧阳锦闻言,脸当即涨成了猪肝色。幸好他现在丢官罢职了,否则光凭老太太这番话,就能治他的罪!

可就算眼下皇上不管他了,可他总要做人的吧?家里这么多下人听着呢,旁边还有苏澄吴勉这些外人,他还要不要脸的?

谭氏已经羞得跪下了,“老太太别听老爷的气话,这钱本该我们出的。我回去就送五百两银子来。要是不够,老太太只管问我拿。”

看欧阳锦那犹自的满脸不服,老太太怒气未消,道。“老爷方才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你如今也没得官儿做了,想必有些空闲。我记得你爹的忌日就快到了,不如就由你这个长子在家好生抄些佛经供奉吧。康儿是晚辈。不好麻烦你,不知你亲爹有没有这个福份。”

欧阳锦给老太太堵得都快噎死了,偏偏半字不敢发作。

只能等着老太太让人去扛了一箱子的空白宣纸和数本佛经来,当着那么多的人面,递到他跟前,“你爹的忌日前抄完拿来就行。你总还记得是哪一日吧?”

欧阳锦憋屈的应了,带着东西离了那尴尬的处境,回了府。

一进家门,他就开始发飙了。

砸碗摔碟。打鸡骂狗。就连最宠爱的紫姨娘娇滴滴的过来服侍。也一样被他毫不怜惜的一巴掌拍到了地上。

“作死的小娼妇。是不是瞧着爷不得势了就不放在眼里了?”

这话从何而来?紫姨娘给打得眼泪汪汪,不明所以,全不知欧阳锦完全是迁怒。可那些话就是烂在肚子里,恨极了他也不敢骂出来。

老不死!

那个老不死的!

欧阳锦额角青筋爆起。捶着身下的软榻,要是可以,他这会子真想把老太太活活掐死!

你说这个当娘的,怎么就一点不知道心疼他呢?他就是没给钱养家又怎样了?

家里一共三兄弟,除了早死的老二,哪个不是吃家里的,喝家里的?家里的产业迟早都是他们的,算得这么清楚,有意思么?

况且,作为家里最有出息的老大,他就是多拿多占些又怎样?他是长子,本就应该多分多占些的!

可那老太太,就知道偏袒大孙子,当着那么些人,给他这个长子没脸,还让他抄佛经,抄个狗屎!

欧阳锦火得恨不得将那些佛经纸张全烧个干净,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真烧了,他回头拿什么跟人交待?岂不更加坐实了自己不孝的罪名?

这会子,欧阳锦是真心盼着欧阳康出事了,最好是死无全尸,让那老太婆心疼死!

“哎哟!”

想至爽快处,别人怎样还未可知,欧阳锦的尊臀忽地又火烧火燎的疼起来了。

他忽地记起大夫可嘱咐过,这样的伤患最忌动怒,忙怕死的命人去请大夫,可还是晚了。好不容易养得不疼的棒疮再度复发,又红肿糜烂了一片。

大夫摇着头,给他重又开方抓药,并道,“治病不治命。老爷要是再这么不加节制,下回可别请老夫了。”人家也怕砸招牌。

欧阳锦憋屈得要死,偏偏还不敢再生气,只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一人分一半的宣纸,让他们模仿自己笔迹去抄佛经。

欧阳庄才皱眉说了一句,“这似乎不妥…”就给欧阳锦扔出的瓷枕砸中额头,破皮流了血。

谭氏可不依了,“老爷有气,冲孩子发个什么劲?再说,这是老太太让你给公爹抄的,你扔给孩子算怎么回事?”

欧阳锦理直气壮道,“人家为了爹,还可以去死呢,叫他抄本佛经怎么了?有什么好啰嗦的?”

欧阳廉不敢吭声,欧阳庄捂着伤口,闭了闭眼才道,“我方才是想说,我抄倒也没什么,可三弟今儿是告假回来的,他还要回书院读书。拿着这个去,人多嘴杂的,让人看到可怎么说?”

欧阳锦一时哑巴了,再看小儿子一眼,悻悻道,“那他就算了,你拿一半去。”

剩下一半,他找身边会笔墨的小厮去抄算了。

欧阳廉跟着哥哥出来,心里很是感激,悄悄道,“哥,要不你分我一些吧,我等没人的时候抄,不叫人发现也就是了。”

欧阳庄却道,“这些事用不着你,你好好读书就行。若真有孝心,就认认真真抄了,算是你自己孝敬祖父的。”

欧阳廉点头应了,忍不住问,“你说,大哥真的会平安吗?”

欧阳庄看他一眼,“你希望呢?”

那当然还是希望欧阳康无事的。

青松书院虽管得严,但教学质量极好,欧阳廉在那里学了几个月,也渐渐明白,一个家族兴盛,不是仅凭一个人就行的。

欧阳锦明显已经废掉了,而欧阳康眼下是他们家最有前途和希望的男丁。除了欧阳锦那样小心眼的,谁不巴望着他好,振兴家业?

没见如今欧阳庄都被欧阳锦连累得革职了吗?要是欧阳康有个好歹,他就是把书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跟着欧阳锦这样一个有罪的老爹,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所以欧阳廉回到书院里,不仅是认真恭敬的替素未蒙面的祖父抄了佛经,他还真心实意的替欧阳康也抄了佛经,求老天保佑,这个大哥一定要平安归来,他们全家才会真正有复兴的希望。

草原上,波光粼粼的大河边,有人很应景的打了个喷嚏。

第448章 至于吗

“媳妇,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响亮的喷嚏声,高大男人抬起晒得黝黑的脸,带着几分戏谑的关切,睨向那个穿着素净女装,裹着头巾,正喝着当地牧民送来马奶的人。

后头十来个平民装束的男子闻言无不闷笑,他们看似闲散的或坐或站,整体就象是个普通的商队。

而听到他的话,那唯一穿女装的人抬起脸来,虽然包着头巾,可那张脸依旧是惊人的俊美,只是苍白得厉害,显是大病初愈,不过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眸却是迅速泛起一抹愠意,带着凛冽的杀气,哑着嗓子低吼,“老子是男人!男人!”

公孙弘一本正经的指责,“媳妇,你粗俗了。”

欧阳康把马奶喝完,将碗砸了过去,“老子这是近墨者黑!跟你们这帮兵痞子讲斯文,才是浪费!”

公孙弘长臂一舒接了碗,另一手想去摸他的额,却给欧阳康一巴掌拍开,没好气的道,“我没烧,刚才估计是我媳妇想我了。”

公孙弘露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你能不能别再提你媳妇了?我们都知道你有个会做饭的好媳妇,我们都无比的羡慕妒忌,这总行了吧?”

欧阳康忿忿翻个白眼,才想刺他两句,忽地就见那好心的牧民大妈又端着吃的过来了。

他忙收敛了表情,给公孙弘递了个眼色,自己继续扮虚弱。其实也不用装扮,就他那张脸,一看就是骗不了人的。

那天的混战中。欧阳康中了一箭,要不是公孙弘见机得快,把他救了出来,搞不好欧阳康一条小命真的要断送了。

不过就算是带着军中最好的金创药。欧阳康也是大病一场,昏昏沉沉烧了十多天,吓得公孙弘差一点就决定放弃任务,提前回大梁朝了。

幸好欧阳康到底还是挺了过来。只是他的相貌太过俊美,尤其病了之后,添了几分阴柔,走到哪儿人家都以为是女扮男装,兼之又要养病,公孙弘干脆趁他昏迷,给他换了女装,假扮夫妻掩了耳目。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给他们省了许多麻烦。毕竟带着女眷。总会让人放下不少戒心。何况又是个貌美如花的女眷。就更加招人同情了。

就象刚刚遇上的这户牧民,那家的小儿子一看欧阳康,两眼就直了。连家里的老阿妈也喜欢这个漂亮得象天仙的“小媳妇”,拿了家里好吃好喝的来招待。心疼得跟自己闺女一样。

可欧阳康毕竟是男子,要跟人说多了话,难免不会露出破绽,是以公孙弘忙挡在前头,赔笑道,“大妈,这才要洗了碗还来呢,您怎么又给他做上了?这也太麻烦你们了。”

老阿妈和善笑道,“不麻烦的。知道病人吃不动牛羊肉,这是拿炒米煮的肉粥,你给她尝尝。”

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啊。

话说公孙弘吃牛羊肉也吃烦了,好容易见着碗粥,眼睛也有些发直,可到底只能偷偷咽着唾沫把粥递给后头那位,拉着老阿妈攀谈起来。

“我们一路走来,那边都在打仗,你们这边的日子倒是还好。”

老阿妈叹道,“有安生日子,谁愿意打仗啊?我们这一带也是运气好,去年没怎么受着雪灾,家里的日子还过得去。不过他们那边一打,过往的商队就少,我们想换些盐巴布匹都没有了。我还想问问你们,可愿意跟我们换?”

“可以呀。”公孙弘手一挥,顿时有手下拿了盐过来,“布匹我们是没有,但盐还是有一些的,还有些药材,你们可要换么?”

“要换,要换的!”老阿妈非常高兴,忙吆喝着把小儿子叫了来,捧出家里的裘皮和肉干跟他们交换。

欧阳康虚弱的道,“那能不能换点炒米?这个炒得真香。”

公孙弘异常赞同,他闻着也想吃了。

老阿妈笑了,“这个值什么?我送你一袋就是。再给你些奶疙瘩,你可以拿了拌着吃。”

公孙弘忍不住觍着脸道,“那您多给一些,我们还是算换的吧。”

那倒也行。不过老阿妈家的炒米不多,要拿来换就不够了。公孙弘说不着急,老阿妈赶紧回去做了。

这边趁公孙弘挑皮子的工夫,欧阳康捏着嗓子,跟那家的小儿子搭上了话。

就从自己吃的炒米怎么做说起,问他哪些地方能种,产量有多少,平时交换是个什么价钱。

那小子难得跟美人搭上话,激动得恨不得把肚肠都翻出来,不用欧阳康开口,他就滔滔不绝的讲起这些地方的风土人情。

包括眼下他们旁边的这条河其实是条季节河,等到秋冬就会不见,来年开春也不一定就是这个样子。

不说欧阳康,连公孙弘也听得极其认真,还问,“那到时你们吃水怎么办?赶着牛羊找?”

那年轻人心无城府的告诉他们,有时这条找不到了,还有别的河。根据祖祖辈辈几百年传来的经验,大致循着几个方位去找,总能找到水源。

还有什么“山扭头,有水流”,“两山夹孤山,常常水不干”,这些草原上找水的窍门,也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们。

借口等老阿妈的炒米和奶疙瘩,他们跟着这家人多住了几天,把附近的地形地貌都弄清楚了,这才告辞奔向下一处。

临走的时候,欧阳康悄悄的多拿了一包盐放在老阿妈帐篷里。

或许他们是骗子,但那也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和百姓。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永远都不会用上他打探到的这些消息。

只是离了这里的第一顿饭,公孙弘就要求煮一顿用炒米煮的粥。连奶疙瘩也不放,只放和大家一起去挖的野菜,好好改善下生活。

这个没出息的!欧阳康鄙视的横了他一眼,自己端着煮好的炒米粥,牵着紫霄,躲到一边去吃了。

小心翼翼的从大师兄背上的搭裢里偷偷取出一只铁皮罐子,悄悄打开盖子,往碗里倒了些咸菜。

感谢他聪明美丽又可爱贤惠的未婚妻,走前怕他吃不惯草原饮食,变着法儿给他做了各种咸菜泡菜,全部让石铁匠打了一个个的小铁罐子分装起来,以延长保质期。

只可惜战乱那夜,大半都遗失了,只有放在紫霄身上的几个得以幸存。

不过之前欧阳康每拿一个就被公孙弘抢一个,逼得他只得藏着最后一个,骗他说全吃光了,才得以保留。每回趁人不备,拈上那么一两根解解馋,好象就能瞬间把他带回未婚妻的身边,重回那好吃好喝的时候。

闭上眼,叹口气,欧阳大少是真的好想家。

记得从前自己有点不舒服,念福总会变着花样给他煮好吃的。就连喝碗粥吃个面,都是花样百出。

吸溜下口水,真的好想她做的清蒸鳜花鱼,韭菜炒鲜虾,竹笋腌菜炒肉沫,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点心小吃…

“你在干什么?”

欧阳大少想得太过入神,连公孙弘来到身边都没反应过来。才一闪神的工夫,手里最后的半罐咸菜就被抢去了。

“好啊,你不说早没了吗?怎么还藏着?”

嘘!嘘!这回欧阳大少拼命打手势也来不及了。

“什么东西,还藏着什么好东西?”

公孙弘意识到不妥已经晚了,他精挑细选的那帮子得力兄弟们已经一拥而上,很快就把那半罐子咸菜抢了个精光,给他连个渣都没留下。

公孙弘忧伤了,他还是老大吧?怎么都敢上他碗里抢食了?

旁边,欧阳大少又阴森森的开腔了,“这点子咸菜也值得抢?真是没出息,你们没试过我媳妇做的咸菜豆腐煲吧?那才是一绝呢。”

所有的人欲哭无泪,大哥,你行行好,能不能不说了?

可想捂着耳朵又舍不得,光是听着那些诱人的美味都让人垂涎三尺啊!

而忧伤的公孙弘一脸苦大仇深的在旁边补充,“我吃过她媳妇做的烤肉,那个好吃,连舌头都能吞下去…”

不就是抢你们一点咸菜吗?至于吗?至于吗!

京城。

虽然早已有了思想准备,可听昌乐带回欧阳康的噩耗还是让人十分难过。

自墨云回来,念福足足有五天都足不出户,连心爱的厨房也没心思下了,从早到晚坐在房中,认认真真抄了一厚沓经书。

这日正想亲去宝光寺供奉,再给欧阳康点一盏长明灯,翠蓉不得不提醒道,“郡主今日还是别出门了。”

怎么?

翠蓉就知道她忘了,事实上,整个平王府都没人愿意记得这档子事。

“今天,是阮姨娘过门的日子。”

嘁!还当是什么大事,她要进门就进,谁还怕她不成?

看她那表情,翠蓉道,“郡主要去礼佛,还是挑个好日子的好,何必让那种人给冲撞了?”

这话倒是有理,念福把迈出去的步子又收回来,“这阮家几时送人上门?”

翠蓉道,“应是晚上吧,王妃说让晚上摆桌酒的。”

既然老妈都有安排了,那念福就不操心了。

等到傍晚,晚饭过后,阮夫人才让人把关了数日的阮菡雁带了出来。

第449章 没有新郎【粉红80+】

短短数日,阮菡雁可瘦多了。

原本娇媚的小脸凹陷下去,生生显出几分老态。

刚刚终于让她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却是最浅最浅的杏红,在灯光下一照,除了点粉光,几近乎白了。

历来妾不能着正红,都以颜色越接近越尊贵,越浅淡越卑微。阮菡雁这样一身杏红几乎可以说是比通房丫鬟都不如了,而身上的首饰也只是纯银的,又轻又小,只点了些极细碎又不值钱的宝石,简直比普通百姓嫁女儿还颇有不如。

阮夫人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嫁妆取来,就是沐太后给的那道葵花乌木轴的诰命卷轴。又拿起一本纯金的册子,翻得哗啦啦的作响。

“别说咱们娘家不给你压箱子的东西,这本女则可是用纯金打制的。不算做工,光称这重量也很可以了。你以后可要好生收着,记得家里的一片苦心。”

这样的嫁妆,只能供着,不能用,那是生生的打脸啊。

阮菡雁咬了咬牙,一派柔弱的跪下了,“母亲,我知道您还在生女儿的气,可我真的…”

“这些话你不必再说了。”阮夫人冷冷的冲旁边使了个眼色,顿时有婆子端上一碗准备好的汤药,散发着厚重的苦味。

这是什么?

阮菡雁警觉了,她又没病,这是要给她吃什么药?

灯光下,仰望着的阮夫人笑得有些说不出的狰狞,那深深的法令纹里似藏着什么诡异。

“母亲…”阮菡雁是真的有些怕了。

阮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念着咱们母女一场。你把它喝了,从今以后你还是咱们阮家的女儿。虽不能跟正经出嫁的女儿相比,但逢年过节,家里还是会记得跟你走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