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菡雁咽了咽唾沫。抖着嗓子问,“那这…这究竟是什么?”

阮夫人轻笑一声,“你放心,不是毒药。也不会是让你长痘疮的药,你喝了,我就告诉你是什么。可你要是不喝,那就对不起了。从今往后,你只是阮家送出去的妾室,别说逢年过节了,就是生死都与阮家毫不相干。”

阮菡雁急促喘息着,额上冷汗都下来了。失去娘家的助力固然可怕,可这不知名的药更加可怕!她不喝。绝不能喝!

“怎么?不喝?”看她这表情。阮夫人冲旁边一使眼色。几个粗壮婆子冲上来,将她死死摁住,然后强行掰开她的下巴。把满满的一碗药汁尽数灌进她的肚里。

“这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呀?”阮菡雁急哭了,她拼命的咳嗽着。想把药吐出来,却又给婆子死死拉着,拖出去了。

阮夫人望旁边一瞧,“许妈妈,你就跟过去走一趟吧。见了平王妃,好生替咱家说一说。”

许妈妈应下,捧着阮菡雁的嫁妆,跟出去了。

阮菡雁给人押着才要出后院,忽见丽影一闪,一位个子高挑,没有她容貌秀丽,却比她更加稚气的女孩迎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枝十分耀眼的银制海棠四股镶珠钗。

“几位妈妈请留步,到底姐妹一场,她今日出阁,我想给她添个妆,说几句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来的是阮冰雁,府中即将代阮菡雁出嫁的小姐。看眼下这架势,下人们都很愿意顺她的意。

阮冰雁站在阮菡雁的面前,微微一笑,“姐姐应该知道了吧,因你不愿嫁廖大人,爹爹命我代嫁。不过不是作妾,而是填房。廖大人可真是个明白事理的好人,他说,他不能因为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就委屈另一个小女孩。所以他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迎我过门。而不是象你似的,只能在这黑灯瞎火的时候,悄悄一乘小轿送出去完事。”

阮菡雁眼神闪烁,半晌才淡淡道,“那,恭喜妹妹了。”

阮冰雁笑了笑,“其实你很想讥笑我的对不对?一个老头子,哪里比得上年富力强,位高权重的平王爷?何况你还有七品诰命护身,我一个小小填房,哪里比得上?你眼下不跟我争,只是形势不如人,没必要吃这样的亏。你从来都是这样,什么都算计得好好的,半点差错也不会出。不过今天,我还非让你吃个亏不可!”

最后这句话,她怨毒的声音压得极低极轻,除了阮菡雁,根本没人听见。而趁着阮菡雁错愕的工夫,阮冰雁拿着那支四股钗就往她的左脸上划去。阮菡雁只觉得脸上一疼,再看那只钗,四只尖锐的角上,已经沾了血。

“哎呀,姐姐这是怎么了?连戴个钗都把脸给划了,这可如何是好?”

“明明是你!”阮菡雁眼里快要喷出火来,偏偏两手还被人拧着,不得动弹。

余妈妈上前随便擦了擦她脸上的伤口,笑道,“不过些皮外伤,养养就没事了。没事,走吧。”

阮冰雁嘻嘻一笑,把那只钗给了许妈妈,“姐姐因这个失了手,想来是不会再要了,不如给妈妈拿去玩吧。”

“那就谢过姑娘了。”许妈妈笑吟吟收了赏。

阮冰雁又屈膝给阮菡雁行了个礼,“姐姐,那就再会吧。回头我可等着看你这个有诰命的妾室,如何做得比我这个填房夫人还要风光呢。”

阮菡雁简直想扑上去撕了她那张笑脸!可却被人强压着出了门。

她告诉自己,不要急,她往后一定会有复仇的机会,起码等到了平王府,见到了沐劭勤,她就可以告状了。

就算他看不见,可等到晚上洞房的时候,她会让他摸着自己的脸,告诉他自己受的委屈。不管怎样狠心的男人,只要她在床上够柔顺听话,男人多少会怜惜的吧?

只可惜,她没能迎来自己期待的洞房。

到了王府,不过是给平王妃敬了一杯茶,她就给带回自己的小院了。

那里布置得很漂亮,比她在阮府的家好多了。可是,没有新郎。

等伺候的丫鬟贴心的给她送来抹脸的伤药,阮菡雁终于忍不住问了,“姐姐,王爷呢?”

丫鬟不卑不亢的看她一眼,“姨娘找王爷有事?”

阮菡雁有些耳热,硬着头皮道,“今晚,王爷什么时候过来?我总要做些准备吧?”

丫鬟一笑,收了伤药,“那可不是奴婢应该打听的事,姨娘想做些什么准备就做吧,反正奴婢也不懂。”

阮菡雁一哽,顿了顿才鼓起勇气道,“那我要沐浴更衣,再准备几个酒菜。”

丫鬟笑了笑,照吩咐做了,于是阮菡雁重新洗了澡,换了平王府准备的华丽衣裳,守着一桌子酒菜坐在那儿开始等了。

而那一边,唯一的观礼嘉宾康洁蓉早耐不住这无趣的纳妾,回去休息了。

怪蕙娘么?

那才怪得巧呢!

新人的房间康洁蓉去看过了,实在比她自己住的地方好上百倍,况且一应的衣裳铺盖都是崭新而明艳的,堆满了箱子柜子。服侍的人手也配得整整齐齐,全是训练有素,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说句心里话,康洁蓉都想要一份这样的小妾待遇了。

可她好意思开口么?

原想着等到新人来了,给蕙娘找点不痛快。没想到阮家的人这么知情识趣,一直等到用过晚饭才把人送来。

康洁蓉再想替人撑腰,也得吃饱了再说吧,所以她也不等了。好容易等新人来了,只给蕙娘行了礼,就把人送回新房了。还说她家姑娘害羞,不愿意见旁人。

康洁蓉个大姑娘,总不好去闹洞房吧?只得走了。可等她一走,许妈妈有事要跟王妃回报了。

“请王妃娘娘放心,我们夫人在她临出门前,已经给她灌好了红花。不过,她自己并不知道。”

蕙娘一惊,这玩意儿就算她没见过,也听说过。那打胎的东西,阮菡雁个未婚的小姑娘灌下干什么?

许妈妈低眉顺眼的告诉她,“那小蹄子行事,实是我们府上半点不知。只是碍于太后的面子,也不好明着发落。我们夫人说,到底丫头是我们家出来的,总得对您有个交待,还望您多多包涵。”

蕙娘无语,敷衍着送走了许妈妈,回头立即去找她的亲亲相公了。

她是讨厌阮菡雁,可这样害人的手段,蕙娘可从未想过。

沐劭勤见她受了惊吓,反倒又心疼又欣慰。他的妻子,表面上再张牙舞爪,心底其实最纯良不过。她要打人,就是实打实的拿扁担去抽,哪里会去想这些阴损害人的法子?

至于那阮家的心思,简单得很。

既不想得罪太后,又不想得罪他们家,索性背地里下个黑手,悄悄的跟平王府交待一声,就都能过得去了。

“可这,也没必要灌红花吧?”蕙娘原还打算着,把阮菡雁关在府里,磨几年性子,就寻个由头,放出去嫁人。可如今看来,她就是放出去了,也未必能有个好着落。

想想阮菡雁小小年纪,蕙娘委实觉得有些过了。看她这神色,沐劭勤有一事便隐下没说。

其实他早让人准备了一份绝子汤药,准备今晚就给阮菡雁灌下的。

蕙娘到底心善,却不知大户人家的龌龊。阮菡雁那丫头没成亲都敢跑来算计他,这成了亲,还不定对他干出什么事来。万一哪天自己被下个药什么的,可怎么办?他到底吃亏在看不见上头,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别怪他狠心,他早指了明路给那丫头,她自己不听,这就怪不得旁人了。

第450章 谁都不是傻子

阮菡雁嫁入平王府,于她自是天大的事情,可于平王府来说,真真是应了蕙娘的那句话,不过是多添双筷子而已。于整个京城,更是连半点涟漪也不曾激起。

保媒的沐太后近来行动颇受拘束,在深宫中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心思管她?而做红娘的康洁蓉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忙,阮菡雁数次想相邀入宫探视,却连面都见不着。

康洁蓉在忙着“关心”贺八小姐的病情,只是关心得太过,人家也有些消受不起。

今日待她走后,梅姨娘不悦的摇着把宫扇,进屋训斥起女儿,“不早跟你说了,这段时间要避嫌,让她别来了吗?你怎么又把人招进来了?回头你也不怕夫人骂!”

贺奉娘委屈道,“我何曾没跟她说?可她自己要来我能怎么办?总不能不见吧?到底上回的事她也在场,又是从平王府出来的,怎好得罪?”

旁边贴身丫鬟道,“姨娘您也别怪咱们姑娘了,依奴婢瞧,那位康小姐探八姑娘是假,打听咱们家爷们才是真呢。姨娘不妨到夫人跟前,替咱们姑娘去说一说,回头想个法子挡一挡才是。”

谁都不是傻子。康洁蓉来了没两趟,贺奉娘就察觉出了她的真实来意。可这样的话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大好说,只能婉转借他人之口,往外透露。

梅姨娘仗着女儿得宠,在贺夫人面前颇有几分脸面,等她把话传过去,贺夫人倒是颇为重视。

回头等到贺宪下朝。专门跟他提起这事,“你说这事要怎么处置才好?上回奉娘出那事,除了嘉善郡主,只有她在身边。万一那丫头要拿捏着这点兴风作浪,奉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咱们贺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贺宪本就因为柴荣上回在七星湖绑架念福不成,反而差点害了闺女性命而憋了一肚子气,如今好不容易把事情压下。居然听到有人不知死活的跑来想拿这事威胁他家,一下就爆了。

顿时拿出打压政敌的精明来算计了一番,冷哼道,“她这倒还提醒我了,这丫头既是想攀上咱家,便是娶进门来又有何妨?家里几房的爷们随便挑一个给她,把她拘进咱家,也好过去外头胡说八道。你去一趟平王府,问问平王妃是个什么意思。回头也好看是配给哪个。”

贺夫人领命。寻了个借口就让人往平王府送了张帖子。希望能上门拜访。

可不巧的是,平王妃一家刚好出门了,估计没有一两个月回不来。

贺府管事一愣。“可是去西山避暑了?”

因今年天灾连着兵乱,连皇上都留在了京城。不过平王不当差。却不在此列。

沐府管事摇了摇头,“我们王爷去乡下田庄了。你要是要紧事,就把帖子留下,赶明儿我们一起送到乡下,看王妃是怎样回话。”

贺府管事想了想,“那我先把帖子带回去,问问我们夫人的意思吧。”

那就请自便。

等贺宪听到回信,这才忽地记起,“啊,是了。皇上今年不去西山避暑,倒是让太后带着些皇子公主过去了。平王妃和郡主素来有些不入太后的眼,他们一家去乡下也情有可原。”

他想了想,“不过这样也好,咱们家在乡下不也有个田庄吗?我记得离着平王家的还不太远。你干脆把八丫头和家里几个小的也带到乡下去住几天,一来避避风头,二来也可以跟平王妃亲近亲近。”

贺夫人一听就明白了,立时开始打包行李。

只可笑康洁蓉,原先蕙娘问她去不去乡下,她还不愿意去,想留在京城攀附权贵,结果下回再上门,已是人去楼空,还打听不到去处。

于是,偌大的平王府,康洁蓉只好对着满园子湖水发呆。

阮菡雁是妾室,没有选择的自由,蕙娘当然把她也给带走了。

羊角村。

时已入夏,处处浓荫翠盖。

棚子底下的瓜果一个个长得肥硕喜人,在酷热的午后,静悄悄的藏在那儿休生养息,任蜂儿蝶儿在它们身边捉迷藏。只有树上的知了不怕累,嘶着嗓子不停叫唤。可习惯了那有节奏的叫声,竟是越发的催人瞌睡。

坐在门槛边的婆子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张着嘴挂着一丝晶亮的口涎,连人走到近前都没反应过来。

“醒醒,快别睡了!”丫头警醒的出来迎客,顺便推了那婆子一把,低低嘱咐,“快去打水,收拾客房。”

婆子一抹嘴,总算是清醒了过来,看清来人,顿时就要站起来行礼。可起得急了,一时头晕眼花,差点摔下,倒是来客将她搀了一把,温和笑道,“妈妈不必多礼,我又不是外人。”

婆子待站稳后,到底是笑着行了个礼,“让康大少爷见笑了,瞧您这一身的汗,快请屋里坐,我这就给您打水去。您中午吃了没有?”

康守靖笑笑,“天热也吃不下什么,妈妈不必费心了。倒是先打些水来,让我洗洗,这一身臭汗的,可不好见人。”

婆子忙道,“不妨事的。因着天热,郡主每日都让人备了绿豆汤,糕点凉面什么的在厨房,让大家饿了自去取用。大少爷您先洗着,回头我就让厨房的诗意姑娘帮您拌一碗尝尝,凉凉的很是开胃呢。同来的还有几位?”

康守靖道,“那就麻烦你们了,外头还有两位在收拾东西,一会儿你们拿几个香瓜湃在井里,午睡起来正好能吃。”

婆子笑着应了,出去张罗。

丫鬟带着康守靖去了客房,打水洗了个澡,收拾清爽之后,喝碗绿豆汤,再来一份酸辣开胃的凉面,果然是无比舒畅,可比他路上啃的干粮好吃多了。

只是吃饱喝足,错过了觉头,反而睡不着了。

看这庄外绿树成荫,尚有凉风习习,索性就出来走走。庄子里的人见着他,都很友善的打着招呼。

当初京城大乱初定,康守靖就赶到平王府来了。他和康守翊在乡下,倒是躲过一劫,只是听说京城出事,也不知沐家怎样,心里急得不行。后来等终于进了城,看念福把平王府收拾得井井有条,他就自告奋勇来替他们打理羊角村。

因有了帮弟弟打理农庄的经验,是以再跟羊角村打起交道来,倒也不难。只是当时大乱,有些老人故土难离,全成了晋王的刀下冤魂,着实让人痛心。

也亏得康守靖有耐心,一家家的走,一家家的劝,把佃农们的干劲重又鼓了起来,迅速恢复了生产。眼下这遍地的瓜果庄稼里,也实在有他的一份功劳。

等着这边渐上正轨,他也回弟弟那边去了。因他们那庄子上出得好香瓜,今日得空,又有些事,就给这边送了来。

才看见有家的丝瓜棚子给压得有些变形,他寻了根树枝,想替人捆一捆,忽地听到一个女子的尖叫。

康守靖吓一跳,赶紧快步跑了过去。就见一个素衣女子摔到了田埂下,身边一个打翻的小篮子,田埂上还留了一顶帷帽,而她面前盘着一条菜花蛇,吐着红信沉默对峙。

康守靖笑了,刚好拿手上的树枝把那条蛇小心挑到另一边的草丛放生,跳下田埂把那女子扶起,又帮她把掉到地上的篮子帷帽捡回,只是她采的那些小花小果就没没法要了。

“放心,没事。那菜花蛇没毒的,只是脾气有些不好。不过你今天也算走运,它刚好在蜕皮,所以没来咬你。哎呀!”

他看那女子吓得瑟瑟发抖,故意在拣蛇蜕时假装惊叫了一声,随即又呵呵笑道,“骗你的。看,没事吧。”

这一惊一乍的,果然把那女子的注意力成功转移了。再看他一眼,似是有些气恼,又有些感激,不知道要怎么说话才好。然后瞪着他手上拣的蛇蜕,往后退了一步,又咬着唇, 有些紧张的跟上半步。

康守靖忍俊不禁,却没有取笑,温言解释,“这种蛇是有些臭的,你离我远点。看你面生,是跟着表舅舅他们来的吗?你要害怕,我先送你回去。对了,你脚没事吧?”

终于,那女子说话了,“我脚没事。平王是你表舅舅?”

“其实是远亲,蒙平王不嫌弃,还肯认我们。”康守靖注意到这女子的妇人发髻,还有银灰色衣裳的孝,略收了笑意,在前面两步带路。

德清跟在后头,沉闷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对这乡下很熟?”

康守靖嗯了一声,“我也就打理过自家和这里的几个庄子,一些农活也是现学的。其实,我第一回看见蛇时也怕得要死,还被老乡们取笑了一回。”

德清在他身后露出个轻浅笑意,忸怩道,“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的。这边庄子虽然太平,可备不住有什么蛇啊獾子之类的东西跑过来,你往后出门还是带个人的好。”

德清好奇了,“獾子?那是什么东西?”

这…康守靖想了半天,“是长得有点象狗,又有点象猪样的野兽。毛是灰的,脸上有几条白道道。它的牙可厉害呢,连铁都能咬断。你要遇上,可真得小心点。不过我听说山林里头,最厉害还是野猪。牙特别长,要是给它拱上,那就是最厉害的猎人也没命了…”

第451章 知足常乐

当回家时,德清还意犹未尽的想听故事。只是念福已经午睡起来,迎上来了,“康表哥来啦,怎么和德清遇到了?”

德清耳根有些微红,“小姑姑,我中午醒得早,想出去逛一逛,结果遇着条蛇,吓了一跳,刚好遇到他…送我回来了。”

那岂不是英雄救美?要是旁人,念福肯定开开玩笑了。可德清新寡,有些话却不能乱说。所以她只是笑笑,让她回去换衣裳了,这边跟康守靖叙起家常。

其实念福并不是那么的想出来,不过是爹娘怕她留在京中,会想起欧阳康,执意要带她到乡下来。

念福看老太太是真的心神疲惫,想带老人家还有苏澄出来散散心,是以同意了。只是老太太同意了,苏澄却不肯来。

他怕欧阳康有消息,是以要在破园守着。还有杜川,已经去乡下筹建分厂了,也怕他那边有事,回京城找不到人。后来去宫里打招呼时,王皇后听说了,倒是拜托念福把德清带上。

“她家婆婆精神不大对,大姑子一家虽是到了,可也没开解多少。她这样情形,也不好跟着太后她们去西山避暑,若是成天闷在家里,真怕她也闷出事来。表妹你要方便,就把她带去透透气,横竖离得也近,万一有什么,回来也方便。”

念福本就跟德清关系不错,当然愿意成人之美。

乡下的生活虽然简单乏味,但离了京城的喧嚣,种种瓜。养养鸡,只要愿意,从早到晚都有得忙。就连老太太,为了打理好念福交给她的小花园。近日眉间的郁色都少了许多。

跟康表兄略说了些家务,自然话题也落到德清身上。康守靖倒也听说过此事,不禁感叹,“也是个可怜姑娘。”

“谁说不是呢?皇上当初也是千挑万选。可人生到底难料…所以姻缘一事,真不能不信命。”

念福颇有些感慨的接了这么一句后,康守靖的脸色有些不对了。迟疑一会儿,终于开了口,“表妹一向是个明白人,有件事,能否请你帮忙?”

“你说。”

康守靖颇有些艰难的道,“祖母,想给小弟订一门亲事。”

念福奇道。“你是大的。你还没着落。怎么先轮到他了?”

康守靖垂眼,略有些黯然,“他们…已经给我说好了一门亲事。”

啥?那念福可要好好听一听了。

康家自从康洁蓉得了个乡君诰命之后。顿时在乡间显摆起来,不过还真有人吃这一套。

那是一户邵姓人家。家中颇有些资财,膝下唯有一个独女,原是舍不得外嫁,要招个上门女婿来的。可也不知怎地,给康二婶说动了心,愿意把女儿嫁给康守靖,唯一的要求就是给他二老养老送终。

这个要求不高,康二婶一口就应承下来了,回头哄着康老姑母一高兴,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康二婶趁胜追击,又提出康守翊的亲事,人选就是她娘家侄女。

“若是旁的倒也罢了,只那女孩是我自小就认得的。实在是…是跟小弟不大般配。可我人微言轻,说了也没用。可真要是等订下亲事,那可就是生生害了小弟一辈子。是以想请表妹跟表舅舅说一声,帮忙打消这个念头吧。”

康守靖是个厚道人,难得说一回人的坏话,脸一直红到耳根。

康二婶那位侄女是他打小就认识的,尖酸刻薄,好吃懒做。那么大个姑娘了,什么家务都不会,吵架撒泼倒是一把好手。真要娶个这样的女孩进门,康守翊这辈子就算毁了。

念福挑了挑眉,已经猜着康二婶的那点小心思了。

康守靖将来是要留给她们做牛做马的,邵家小姐有钱却没势,有爹娘却没兄弟。一旦爹娘老去,搞定她这么个光杆媳妇不是难事,她的万贯家财迟早会落入自家口袋。

至于她那侄女,连康守靖这样的老实人都如此嫌弃,肯定品质不高,乏人问津。而康守翊眼下颇有些田产,又都打理得不错。沐劭勤早放过话,那是给他的私产,旁人动不得。若把自家侄女嫁来,这些又能落进自家口袋。

她还真是算无遗策。

念福才想夸她几句,忽地有下人来报,“贺夫人遣婆子来请安了。”

康守靖忙起身回避,念福吩咐待客。此时恰好蕙娘也午睡起来,那婆子送上贺家农庄土产,奉承起二位。虽明知是有心示好,可这婆子实在口齿伶俐,逗得蕙娘很是开怀,说定后日贺夫人过来做客。

听说康守靖也来了,蕙娘忙让人把他带来的香瓜,并自家种的一些瓜果给贺夫人送去,先当个回礼。

回头又要留康守靖多住两日,“贺家也带了哥儿来的,你表舅舅太老,阿贵又太小,也没个象样的人招呼,不如你就留下帮个忙吧。”

康守靖本就有求于人,自然应承。只怕家里太快给弟弟订下亲事,给念福颇使了两个眼色。

念福笑着去找爹娘一说,蕙娘顿时撇嘴,“这合着把人全当傻子呢,天底下的好事,哪能都给她占全了?直接去跟人说,他们哥俩的婚事我做主了,少打这些歪主意。”

老妈威武啊!都会以势压人了。听女儿那阳奉阴违的小坏样儿,沐劭勤忍俊不禁。可他生性谨慎,办事也沉稳得多,“守靖的婚事若是已经订下了,再反悔似乎不大好。这样吧,让个管事去邵家打听打听,先看看那姑娘的品性再说。至于守翊,就依你娘那么说。”

念福笑着出去告诉康守靖一声,他自然是十分感激。

说真的,那位邵家小姐是圆是扁他都不知,只是为着孝道,不好反驳。如今表舅舅肯出手管这桩事,他心里也能多少有点指望了。

他在这边安心做客,那边德清也知道他的底细了。

听说还是曾经来报名求娶过公主的人选,倒是有些异样。只是想想人家眼下是要说亲,她却已经做了寡妇,直让人又生出一场伤感来。

不过眼泪流得太多,如今想流也流不出来了。

奶娘看她怏怏不乐,劝道,“公主别灰心,没事多学学郡主。郡马那头也不出事了么?她不一样好吃好喝,开开心心的?那天我去给你端吃的,还听她在厨房里跟丫头们说,这过日子就象是蒸包子,你不剥开皮,吃到嘴里,永远也不知道是个味儿。听着虽是个玩笑话,可细细想来却又有些道理。反正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何不打起精神来好好过?”

德清听着有理,重新振作起来,“那我回头也跟小姑姑学几样厨艺。”

奶娘才要再鼓励鼓励她,忽地韩家有人来报,说是韩老夫人病了,叫她回去。

德清刚提起的劲头顿时泄了,还是奶娘细心,把来人叫到一旁,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人这才悄悄告诉她,韩老夫人精神恍惚间,听见女儿家的外孙子嚷热,竟把两三岁的小孩子抱起扔进水缸,幸好当时旁边有丫头看见,赶紧把孩子捞了出来,可这也把全家人吓得够呛。

尤其姑爷,独此一子,怎么也不肯再带着孩子住下去了,闹着要走,大姑奶奶没法子,只好请公主回去。

奶娘听得就是一头的包,可又不得不告诉德清。

婆婆的精神出了问题,是德清早知道的事,太医当时都含蓄的说了,韩老夫人得找个僻静院子“静养”。可韩偲才过世多久?要是当媳妇的真把婆婆搁哪儿“静养”了,外人得怎么说?

原指望大姐一家来了,有亲生女儿的陪伴和关爱,能让婆婆清醒清醒,可如今看来,却是指望不上了。

这种事念福一家帮不了,只能借口天色已晚,留德清再住一晚,给她装了好些吃的喝的,等天明送她离去。

走前德清红着眼睛拉着念福到一旁悄悄道,“小姑姑好歹多记得我些,有空给我写个信,哪怕捎几句话,省得我一人在家闷得慌。”

念福懂她的意思,忍着心酸让人把她在这里喂的几只小兔小鸭送来,“你把这个带回去,多少也给你解解闷。”

可德清看着那几只毛茸茸的小可爱却是摇了摇头,“就让它们呆在这里吧,何苦跟着我去那笼子里受罪?”

念福听不下去了。德清竭力忍着眼泪,松了她的手,转身上车走了,看得人唏嘘良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是公主之尊,又哪能事事如意?

回头蕙娘想想,倒是让人又收拾了些新鲜瓜果,给西山的太后送去。

念福觉得没必要,“姑母能看上这个?”人家档次比较高,就算是纯金的,恐怕也收买不了她的心吧?

可蕙娘跟女儿道,“虽说你那老姑母也不待见咱们,好歹也没让咱们受过这份罪的不是?要跟德清那婆婆一比,她还算是好的了。”

念福本来满怀愁绪,给老妈这话说得简直哭笑不得。

沐劭勤闻听此言,还夸奖了妻子一句,“能知足常乐,就是福份。”

看老妈被夸得喜滋滋的样子,念福能说,她对老爹的下限又有了新的认知吗?

 

第452章 搬石头砸自己脚

不管念福一家是怎样的热闹,有一个人总是融不进去的。

阮菡雁熬了几夜的工夫,好容易做得了男女两双软底便鞋,想着这样拿去送给蕙娘和沐劭勤总不会出错,未料还没出门就给收走了。

“这样毒的日头,姨娘就不必出去辛苦了,奴婢给您送去就得了。”

阮菡雁怒了,“我就是姨娘,也比你个丫头尊贵,你这处处拦着,到底是什么意思?”

丫头行礼,“奴婢不敢,这不是怕您劳累么?再说,前面还有客…”

“滚开!”

就是有客才好!阮菡雁憋了多少天火一旦发作起来,哪还有往日的温柔小意?

她今天倒是要去问问施蕙娘,凭什么不让她伺候沐劭勤?就算是妾室,也有跟老爷行房的权利吧?就当着客人的面闹开,看她要给自己怎样交待。反正她都落得这样下场了,还要脸面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