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一个站在后头的小妇人,有些不悦。

身边男人憨厚笑着,捧回礼物给她,小声道,“你,你瞧这颜色多好看?给你做件新,新衣裳,中秋节下穿,可,可好?”

他虽然结巴,可长相不差,对旁边妻子的疼爱也是发自真心的。可那小妇人却冷着脸只顾把自己衣料拿了,扭头就走。

男人神色黯然,后头大嫂看着不忿,抱着兴哥儿追出来道,“二弟妹,二弟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跑?这样瞧不上我家的人,干嘛拿我家的东西?”

瑞安愤然转头,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孙大嫂子不客气的道,“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要不是爹爹仁厚,怎会容你进门?自你过门,不说二弟了,全家上下有谁对你不好了么?你成天摆出一副债主嘴脸,是要给谁看哪?真要这么看不上咱们家。自拣了高枝飞去,看谁会留你!二弟,不许你过去哄她。就是你平日太好说话了,才把人惯得这样不知分寸!”

瑞安回了房。顿时就把满腔怒火撒在手上的锦缎上,扔在地上,拿脚使劲碾了又碾,心中愤恨无以复加。

念福回城的盛况她就算没去看,可也听说过了。她原以为,不管如何,平王府总会惦记着她,给她独送一份礼来,却没想到,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们怎么能不记得自己呢?如果没有念福。如今享受这份荣光就应该是她了好不好?

妒忌象条毒蛇,噬咬着瑞安的心。可是,她还有能有什么办法?

“你,你今天要不就去,去找裁缝做。做衣服吧,别去铺子里了。”结巴老实的男人不知怎么打发了大嫂,还是赶了回来,笨拙却用心的哄着自己的小媳妇。

瑞安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想赌气不跟他说话,却忽地想起一事,也不跟他多说。就自己收拾去铺子了。

孙二郎还以为她是担心铺子里人手不够,想分担家计,脸上挂起了憨厚和善的笑,暗想着等这月发了钱,就去把媳妇看上的那只珠花买了,哄她开心。

只是他忙起来的时候。却不知有个男客找到他媳妇,悄悄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瑞安也不多问,依旧给他去抓药了。

这位男客抓的是见不得光的药,药铺里是不卖的。瑞安不懂,却也不管。只要这男人肯塞银子,她就抓。反正回头动些手脚,把这些药算到别的方子里头,再把药钱补上,就查不出问题来了。

药抓好了,瑞安拿去给那男人的时候,他忽地在瑞安的掌心挠了一下,塞了一只金耳环过来。

瑞安先是一喜,后是一恼,拿着那只耳环,佯怒着低声道,“哪有送人家一只的?”

男人左右瞧瞧,挑眉轻佻低笑,“想拿那只,过会子到吉祥绸缎庄里来。”

他人物生得俊俏,衣衫又光鲜,兼之出手大方,这一笑,就把瑞安的心撩动了。想想正好还有新衣服可做,便寻了个借口回家,拿了衣料就过去了。

心里原本还想着,拿了那只耳环就走,可给伙计引到楼上时,顿时给一阵香风迷晕了。

等到清醒过来,已经全身*的被那男人压在身下了。

毕竟头一遭经历这事,羞耻心还在,瑞安又羞又愤,便要挣扎。

可那男人却笑,“如今事已至此,小娘子若是叫嚷起来,吃亏的反是你吧?不如好生依了我,包管比你跟着那结巴快活百倍。”

瑞安迟疑之间,那男人已经放出手段,伺弄起来。

他显是花丛老手,很快就弄得瑞安欲生欲死,几乎化作一滩春水。等到云收雨毕,反倒对这男人恋恋不舍起来。

男人又拿了一只金钏给她,告诉她几个药名,“不必着急,这几味药管得严,你慢慢弄就是。等得了手,就在身上别一只红帕子,我的人看到,就会在这楼上晒一双绿鞋,你看到鞋子,上来便是。”

瑞安疑惑,“你弄这些药干嘛?”

“这你就不用问了,总之你来,爷不会亏待你的。”男人捻了她丰满的胸前一把,又把她的贴身肚兜收去,“这个,就留我作个念想了,也防着你变了心,抛下我不管不顾。”

瑞安微忿,却到底收了金钏走了。

原本进家门时还有些心虚,可忽而看到孙二郎那结巴的样子,却又忿然。

她有今天,全是给念福害的。就算是她做了些对不起孙家的事情又怎样?那也是念福害的!不是你们把我嫁到孙家来的么?那我做了什么坏事,你们也是帮凶!

如此一想,瑞安心头不仅没了那些心虚,反而有了一种畸形的报复的快意,诱着她往泥潭里越陷越深。

怀安镇。

欧阳家的分家还有过继之事,很快都顺利办完了。

有个王爷岳父坐镇还是腰杆子很硬的,反正这回分家,比上回在京城谈起时愉快多了。

欧阳钰和三太太为了表示他们的宽仁慈爱,还特意分了些好东西给欧阳康,并大方表态说五进老宅里,永远保留着老太太和欧阳康从前的屋子,欢迎他们随时回来。

不过欧阳康对这个家没多少感情,但他对老太太从前住过的屋子很有感情。那里。有他童年最温暖的回忆,也留着祖父母共同生活过的温馨。

所以,他把那里给拆了。

媳妇答应过他,老太太回不了家。但他们可以把这所屋子搬回到破园里去。

欧阳庄在工部干过,对这事倒是颇有经验,让工匠把每一块砖瓦和桌椅花木都标上号画好图才细心拆下,统一打包装箱,等着往京城里运。这项工作繁琐细致且累人,非得忠心可靠的家人不可。

白宣自告奋勇接了这活,和爹妈媳妇一起承担了下来。看看他这几年老实勤奋的样子,再看看白祥,欧阳康决定给他们全家一个机会。

在料理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后,欧阳康带着媳妇去了祖母说的小农庄。

真的是又破又旧。没什么看头。

当他们把钥匙拿出来之后,看房子的老庄头倒是笑了。

“真没想到,东家还存着这钥匙。也罢,我就引你们去看一看吧。”

看这老庄头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小两口就更好奇了。老太太究竟给他们藏了什么?

当那尘封已久的库房被打开,呛人的霉灰味散去,念福瞪大眼睛,看着一屋子的石头,有些发呆。

老庄头呵呵笑道,“从前老太爷,还有曾高祖几位太爷都喜欢玩石头。于是收了这么些回来。可这石头一不能当饭吃,二不能当钱用,还得翻山越岭的去找它,不知费了多少银钱,还时有受伤,既败家。又不值当。后来是太夫人发了火,严禁家里的爷们玩这个,把大半石头砸的砸,扔的扔,剩下这些是几位爷极心爱的。死活不同意扔掉,于是便锁在这里了,让他们逢年过节能来瞧一眼。”

他望着欧阳康一笑,“老太太把钥匙给您,肯定您是没这瘾头的。过来看看,当个纪念也好。要不小的打几桶水来洗洗?”

也好,欧阳康实在好奇,既然只是一堆石头,为何祖母要那样神秘的交给自己?

很快,老庄头提了水来,把所有的石头洗去灰尘,现出原型。欧阳康怕看出什么蹊跷,也不让他伺候,自和念福进来细看。

这里收集的石头确实千奇百怪,有些小巧玲珑,却峰峦秀丽,大有一峰见一山之妙,又有些石头上有天然形成漂亮纹理,似图似画,非常好看。

但是角落里,有两块黑乎乎的大石头引起了欧阳康的注意,“娘子你来瞧,这两块石头似有些古怪。”

念福放下手上的石块,过去一瞧,可不是么,这两块石头与其说是石头,倒象是裹了泥巴的东西。被水泼湿表层后,伸指一抠,便有细细沙砾落下。

念福伸手拔下头上银簪,递给欧阳康,替他放起了哨。欧阳康寻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抠了半天,发觉抠不动了,这才燃亮烛火一照,就见里面金光一闪,极是耀眼。

啊!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忽地想了起来。

过去曾听人说,有些大户人家怕招了贼,便把小锭金银熔成大锭金银,大锭金银铸成超大的金银坨子。一个用以镇宅,二个也不怕贼偷。因为根本抱不动,所以这些金银坨子也有个雅号叫气死贼。

看样子,老太太这里给他们留的是欧阳家祖下传来的两坨气死贼了。瞧这个头,起码值上千两的银子,想来是老太太给他们的一点补偿。

不过念福捅了捅他,“只怕更值钱的,是这些玩意才对。”

她指着的那块石头倒是好看之极,在灯火下还闪着绿色的幽光。可欧阳康不解,“不过一块好看些的石头,有什么值钱的?”

念福一脸鄙夷,她到底要不要告诉这个二货,那边的一堆,极有可能是翡翠原石?还全是出了彩的。

如果古代没有造假术的话,那么这批翡翠原石的价钱可比那俩金银坨子高多了。就算是这些奇形怪状的石头,要是在玩石界的人眼里,也是价值千金的。

欧阳家的败家老太爷们,似乎给他们留下了一笔了不得的财富。

第497章 女婿难为

鸿雁南飞,江水东去,连日来的几场秋雨把两岸山林染得红红黄黄,端的是艳丽无俦。

船帘儿一挑,一位穿着秋香色长袍的俊美公子从门外进来,轻嘘一声,屋里的丫鬟含笑退下。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里间床前,把略带几分凉意的指尖小心的搁在呼呼大睡的某人脸上。

某人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跟经霜的红叶般可爱,遇冷竟是半分不醒,还似觉得很舒服一般,往他手上蹭了蹭。

公子无奈,伸指夹住了某人鼻子。

某人哼哼唧唧的挣扎了好一时,才总算是睁开了似被胶水粘住般的眼皮。

懵然的视线一时还找不到焦距,但被放开的鼻子已经闻到香气,一抽一抽的吸了起来。

“小馋猫!”欧阳康放下才买回来的糖炒栗子,把媳妇连被子一起抱着坐起来,宠溺的拍着,“醒醒醒醒,你这又睡一下午了,晚上还想不想睡的?快起来走动走动,否则我不给你栗子吃了。”

念福毫无顾忌的打个大大哈欠,又歪在他怀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清醒过来了,叹了口气,即兴赋诗一句,“秋来不是读书天,人在船上更好眠。这不能怪我,怪这船晃荡晃荡的,一不小心就把人晃睡着了。”

欧阳康忍俊不禁,“你还有理了?那等到今儿下了船,我看你在马上还能不能睡得着。”

“姐才不骑马,姐有车。”念福懒洋洋的从床上下来,踢踏踢踏的拖着鞋穿衣洗脸,等精神点了,出来吃板栗了。

“糖炒的,太甜!”

看她一脸嫌弃,还捧着吃得津津有味,欧阳康摇头,“既嫌外头买的不好。怎不自己做?”

念福却红果果的瞅他一眼,剥了个板栗扔了过去,“谁叫你把我的阿姚拐跑了?”

“那不是办正事么?瞧把你懒得,等回了京。祝师父瞧见你这样,不定怎么罚你呢。”

念福嗤笑,“我师父现在才不考我的刀工了,只要我多弄点新鲜食材,想几个新菜式回去,他还得夸我呢。”

欧阳康瞧她那得瑟的小模样,心中又恨又爱,想打舍不得,想放过又不甘心,于是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祭起胳肢绝招,顿时把念福惊得花容失色,一面躲,一面好哥哥好相公的求饶。

柳儿在外头含笑听着,把泡好的茶又搁了下来。

家里的事情收拾妥当之后。欧阳康也该办皇上交待的正经事了。

原本,他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悄悄摸摸去办了的,可念福不放心,硬要跟着,然后岳父岳母也不放心,非要跟来。

于是,欧阳康便兵分三路。一路让谭氏带着施老爹,还有欧阳廉欧阳庆,和大部队先行回京,吸引人的注意力。

另一路比较隐秘,由欧阳庄和崔珩带队。欧阳庄自不必多说,多时未见的崔珩。如今可出息了。

当年念福一句无心之语,后来促成他拜在了倪泰宇的门下。这对喜爱作画的崔珩来说,可算是投对了名师。他这些年来画技大涨,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并被倪泰宇收为关门弟子。并把自己心爱的幼女许配给了他。

不过崔珩虽被老师影响,无心为官,却很愿意帮欧阳康做好这个向导。

因作画需要到自然山水中写生,是以灵州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头他几乎都已爬遍。有他这样一个背着画夹的人带路,确实比请向导还可靠。

于是欧阳康便放心的把二弟交给他了,二人都不用装扮,就是一副学生模样,走到哪里也不会惹人怀疑。

至于他们一家,便扮作贩茶叶的商人,带着童朝仪的精锐护卫,以做生意为由,特意在兜了个圈子才来到仙源山脚下。

好山出好茶,整个灵州品质最好,规模最大的茶园全集中在仙源山附近。欧阳康要查清整个灵州茶叶的真实产量,这个地方是重中之重。

在舱房里嬉闹了一阵,小两口去给爹娘请安。晚饭眼看是要到岸上吃了,有些戏该怎么演,还得串串词。

那边厢,蕙娘似乎比女儿还懒,也是睡得才起,正在吃女婿送来的板栗。

不过她面前的板栗全是剥好的,一颗一颗,金黄完整,凡有一点不好的都被沐劭勤问过丫鬟后,扔了出去。

念福再看看自己手里带壳的板栗,忽地心情有些莫名复杂。酸溜溜的嘟囔,“娘你怎么比我还懒?吃个板栗还要人剥。”

蕙娘得意的一挑眉,还没说话,沐劭勤先道,“这板栗剥多了手疼,念福你可不要自己剥了。”

欧阳康望天,一双手在袖里不自然的拢了拢。

念福觉得有些没面子,鼓着嘴道,“这板栗就是自己剥了才有趣,象前些天吃李子的时候,有些酸的,相公都帮我吃了。”

沐劭勤不动声色瞟过女婿方向,只听蕙娘得意道,“你爹都是先把每个李子咬破一点皮,尝到甜的才给我。所以,我一个酸的也没吃到。”

念福无语的望向自家相公,就见自家相公在望地。

好吧,人家好歹比他们多活十几年,功力深厚,一时难以匹敌也属正常。

幸好,尴尬间,船到码头,该走了。

这个码头离岸边的水有些深,等那船工搭起舢板,先把行李送下去,欧阳康过来牵媳妇了。

念福气鼓鼓的牵着他,小声抱怨,“你以后也要先给我尝李子,还要剥板栗。”

“是是是。”欧阳康先满口应下,才低声吐槽,“那个李子,我不是怕自己咬过的你嫌脏么?板栗剥了容易冷,皮也容易干,谁象你爹那么有闲,还特意弄个玩意儿来装剥好的板栗?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注意,向你爹学习,好不好?不过你觉得,咱俩有必要事事都跟你爹你娘一样么?”

念福想想,似乎也有些道理,可被比下去了,心里到底不舒服,“那我不管,你总得给我找回面子来才行。”

欧阳康点头,心中却大呼女婿难为。

讨好的媳妇势必要得罪老丈人,回头还不知怎么收拾他呢?再说,这样的“恶性竞争”发展下去,似乎也不太好吧?

才自想着,忽地只觉脚下舢板猛地一晃,两人站立不稳,眼看就要摔下河去。

幸好此时他们离下船只有两三步远了,欧阳康大吼一声“小心”,把媳妇用力往前一推,正好把念福推到岸边迎上来的丫鬟怀里,可他自己却悲催的被那股反作用力,推得仰面掉进了河中。

扑通,扑通。

掉下去的,不止是欧阳康一个倒霉蛋。还有后面刚刚牵着蕙娘,踏上舢板的岳父大人。

比起前面的小两口,这对夫妻的情况相对更加危险。

因为沐劭勤看不见,所以当感觉到舢板摇晃时,根本无从做出正确的反应,想拉着蕙娘退回去,却一脚踏了空。

幸好他知道不能连累妻子,所以果断松了手,任自己掉了下去。

而蕙娘幸运的给一个飞身扑上来的人,接住了。一手抱着她,一手扒在船头,再翻身一跃,带着蕙娘稳稳的落回了船上。

“劭勤!劭勤!”

只可惜,蕙娘现在没心思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她更加关心落水的丈夫。

念福也扒在岸边拼命喊,“欧阳康,爹!你们没事吧?”

幸好欧阳康懂点水性,倒也没那么惊慌失措,在水中稳住身形后,瞧见岳父在后头茫然无序的挣扎,正想过去搭救一把,扑通扑通又跳下来几人。

是船工,和会水的侍卫们。

有的拉他,有的拉沐劭勤,很快把二人都救上了岸。

可饶是如此,也把侍卫统领童朝仪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怎么好端端的出了这样意外?要是王爷和郡马在这里出点什么事,他死一百次也不够赔的呀。

一把将那船老大揪过来问,“你怎么回事?”

那船老大也吓坏了,“不,不知道啊…估计是刚刚遇上暗流,撞上石头了吧。”

这种意外在上下船过程中很是常见,尤其这种深水码头,更加难以避免。

童朝仪更加郁闷了,“刚刚走行李都好好的,怎么走人就不行了?一定是你们偷懒,没绑好缆绳。”

“算了吧,这位大哥。”此时,之前勇救蕙娘的男人说话了,“这二位老爷少爷都湿透了,赶紧让他们换件衣裳,也看看有没有伤到。”

他这一出声,蕙娘才算是认真看清这个男人。

他约摸四十许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眉目硬朗,宽肩厚背,象个大哥般,一看就让人能产生种依赖感。

“这位大哥,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夫人不必客气。我看你们的行李都打包了,要是不方便,要不要我先借你两件衣服?”那中年男人看着蕙娘的目光很是温和,可那份温和中却又带些奇异。

可当童朝仪起了疑心,想多看两眼时,那男人的目光又变得无比清正,好象刚刚的那抹奇异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不管怎样的轻车简从,但王府毕竟不是寻常人家,就算是行李已经打包,丫鬟也会多备一套更换的衣物。所以沐劭勤和欧阳康都很快回到船上,在舱房里把衣服换好了。

只是翁婿俩的心情,微有些不同。

第498章 龙大叔

欧阳康到底年轻,就算是落了水,可他眼明手快,基本没受什么伤。最为重要的是,他在紧要关头勇敢的保护好了媳妇,把念福感动得把什么李子板栗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沐劭勤年纪大了,眼睛又看不见,摔下码头后,不仅很是灌了几口水,在身上弄出擦伤磕碰若干,更为重要的是,他没能在紧要关头保护好妻子,还让她被另一个陌生男人给救了。

欧阳康想,他这回,算不算是替媳妇把面子找回来了?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偷偷的想想而已,半字也不敢拿出来跟老丈人调侃。因为沐劭勤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

其实欧阳康挺理解他的,真的。

如果当时救起丈母娘的是童朝仪,或是任何一个侍卫,相信岳父大人都不会觉得这么难受,可偏偏救起蕙娘的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偏偏,他还看不见那个男人的脸,这就很有点伤自尊了。

有时候,感情再好的夫妻也无法理解对方在想什么。

蕙娘一个劲的关心,“劭勤你还有没有哪里疼?要不舒服你一定要说,别忍着,知道吗?偏偏小邹大夫又不在,真是急死人了!”

上回孙溪去到京城,得到邹元亮的极大帮助和不少指点,这回小邹大夫来了宣城,孙老太医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教些独门秘方给人家儿子。

是以小邹大夫在请示过沐劭勤之后,暂时和他们分开几天,到孙家去切磋几天的医术,再来跟他们会合。

蕙娘因为担心丈夫,当然会着急,可听了她的话,沐劭勤的眼,几不可察的又暗了三分。

不是对蕙娘,是对他自己。

欧阳康看不下去了。女人啊,你怎么能在别的男人面前这样关怀自己的男人?这种情况,就是打落了牙齿也得和血吞啊。

“娘,你别急。爹没事了,咱们还是早些上路吧,省得一会儿天都黑了。不如早些寻间客栈休息,找个大夫来瞧瞧,回头也好打发人去请小邹大夫呀。”

这话有理,念福给欧阳康递过来的小眼神提醒,意识到了什么,上前对那中年男人施了一礼,“多谢大叔出手相助,还请留下姓名住址。以容我家日后报答。”

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留。真侠士,就该千里不留名。可欧阳康的心声人家没听见,对方很认真的留了个姓名。

“在下龙山,不过是行路的客商。正打算到前面的镇上借宿,要是几位不嫌弃,可否结个伴同行?”

念福瞅一眼欧阳康,这种不答应不好,但答应了就会得罪老爹的事情还是你来做吧。

于是欧阳康只能硬着头皮说,“龙大叔客气了,不过爹爹受了些伤。请容我们先行一步,一会儿等我们在镇上安顿下来,留几个家人在路上接引你们,如何?”

“那就多谢公子了。”龙山抱拳行了一礼,不客气的招呼自家人开始收拾行李。

欧阳康赶紧带着自家人先撤,其实在这乡下地方。想躲也没地方躲。

除非住到村子里去,否则仙源山的脚下就一个仙源镇,有客栈酒楼招呼这些外来游客。而那小镇地方也不大,如果两家都来做买卖,迟早还是要遇见的。倒不如大方些,见面留个人情。

只是一路上沐劭勤的脸色着实不怎么好看,欧阳康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到了镇上赶紧寻了处干净清雅的客栈住进去,又奉了丈母娘之命,去给老丈人请大夫。

当然,也没忘了留人迎接龙山大叔。

只是大夫请来,沐劭勤赌气不肯看,非说自己没事,再多说就要发脾气,蕙娘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连念福也觉老爹有些过了。

欧阳康只能悄悄在媳妇耳边点拨几句,念福私下又去找蕙娘沟通,可蕙娘听了却也生起了气,“就为了这些没影子的事,连自己的身子也不管,全不顾家人担心,也实在太小气了。行,他不愿瞧,那就不瞧,反正身子是他自己的,病了也是他活该!”

看一个没劝好,反把老妈也惹得发了脾气,念福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得回去寻欧阳康出气,怪他办事不力。

欧阳康满腔憋屈,简直要吐血三升!

这关他什么事了?那船又不是他弄晃荡的,龙山又不是他安排来的,怎么眼下出了事,反怪到他头上来了?

一家人还在冷战中,龙山来了。

他倒也不占欧阳康一家的便宜,来了之后就另给了客栈账房银子,表示一应房费饮食皆是自出,不过托他们寻个地方而已。

回头还特意把自己带的土产给欧阳康一家送来,行事大方,光明磊落,倒叫人有些不好意思。

就算是明知会惹老丈人不高兴,可欧阳康也只得把自家的东西拿了些去给人家做回礼。

那龙山倒是豪爽,当即就拍着欧阳康的肩膀与他相约,等明日休息好了,大家一起看茶叶去。并道,“一看你这读书人的气度,就知道是懂茶的,万一要是有人蒙我,小老弟可得多给我提个醒。”

欧阳康只觉满嘴的黄莲味儿,不得不说,“说来惭愧,其实我于茶叶一道并不精通,我家真正擅茶的是我爹。能不能去看茶叶,还得看他方不方便。”

这话他没撒谎,欧阳家只是个土财主,沐家才是真正的世家大族,欧阳康只懂些茶叶的皮毛,真正会品茶的还得请老泰山出马。

“那更好了,反正我也不着急,等等也无妨的。”

得,这还弄个狗皮膏药,沾上甩不掉了。欧阳康心里跟猫挠似的,偏偏这份苦还没法跟人说,只能硬着头皮又去跟媳妇回话了。

可念福瞅瞅爹娘周身那足以冰冻三尺的超低气压,哪里敢去触这个霉头?往屋里一缩,还是等明天,大家都消消气再说吧。

当晚,一个黑影悄悄从念福那边溜出来,去了龙山那边的院落。

静静烛光,映着玉葱的满脸激动,“舅舅,您怎么亲自来了?”

龙山笑着拍拍她的头,“小丫头又长大了好些啊,也变漂亮了,证明过得不错。”

龙山,还有个名字,叫姬龙峰。正是前朝覆灭后,最有实力的叛军首领,也是大梁皇帝高显苦寻而不得的心腹大患之一。

玉葱拼命点头,“郡主对我很好,他们一家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