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张苍急得直捶桌子。“就算是在我的府上,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能说得的?”

闵晔不说话了,可那明显怄气的样子却尽收柴荣眼底,淡淡笑了笑,他道,“各位大人请放心,我既来了,必要将此事了结才是。”

张苍奇道,“你有办法?快说来听听。”

柴荣却笑,“就算欧阳康真是奉了皇上之命来查茶税的,咱们想法把他拉下水不就好了?好了,几位大人请安心回去歇息,等我的好消息就是。”

这明显是不想告诉他们了,其余几位官员一听,立即起身告辞了。

独留下张苍和闵晔时,柴荣也不点破,只道,“两位大人只须记得,贺大人是站在咱们顶上的就好。”

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张闵二人心中稍安,对他道了谢,柴荣主动提出,“张大人留步,我送闵大人出去就是。”

及至路上,有心诱那闵晔几句,闵晔顿时发起一肚子牢骚来。

“当年一起征战的兄弟们死了多少?皇上那时是怎么说的?他拍着我的肩膀,流着泪说,你们这帮老伙计跟我一起打下的天下,往后只要有我高家一日,必不会亏待你们。可如今呢?我承认,我是贪了点小财,可贪的又不是我一人,谁不是这么做的?从前老话还说,千里做官只为财,我发点财又怎么了?皇上至于这么计较,还偷偷摸摸派人来查么?

再说,我拿这点小钱,难道是自己吃了喝了?不都是拿去帮些穷亲戚了?今天这个来,明天那个来,大家伙儿都看我做了官,想沾点光,这也是人之常情,谁家不是一个样儿呢?皇上是天下的大财主,他当然有钱,瞧把自家舅舅还有表妹,弄得多光鲜?可我们不行啊,要是光靠朝廷那点俸禄,够个屁啊…”

柴荣一直耐心含笑听着,等到最后,才道,“闵大人的难处我能明白,要不这样吧,回头你出几个小钱,到我家的哪个铺子里也掺股。”

闵晔道一惊,“那怎么好意思?”

柴荣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您帮忙镇守好灵州,往后咱们还怕没得钱分么?”

闵晔到底不傻,听出话里的意思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柴荣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闵晔听得脸色大变,“你…这可是…”

柴荣道,“富贵险中求,只要布好了局,就算是皇上,也只能认下这个哑巴亏。”

闵晔目光闪烁,想了又想,“那要不要跟张大人…”

柴荣道,“我们柴家的生意也不是谁都有机会掺进去的,我是看闵大人是个做事果决,有魄力的才跟您说这样推心置腹的话,您要是不敢,那就算了,只当我胡言乱语,横竖这回茶税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可下一回我就不敢保证了。”

闵晔咽了咽唾沫,手心里全是汗,“你,你让我想想…”

柴荣一笑,“那是当然,不过闵大人,您这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个也该致仕还乡了吧?到时可得把儿女们先安顿好,否则后继无人,家里可就难办了。”

一句话,戳闵晔心窝子里去了。

他最骁勇善战的儿子和侄子们都已经命丧沙场,如今家里剩下的全是些不争气的。可再不争气,也是自己的骨血,若不是为了给他们多攒些家业,他何至于放着京官不做,非要外放出来,拼着一把年纪,厚着老脸四处捞钱?

灵州实在是个好地方啊,这几年家里全靠那茶税银子慢慢兴旺起来了。要是不趁着还在位子上的时候多捞些,等自己退下来,一家子只有坐吃山空的份了。

终于,他下定决心了,“那你把情形说清楚些,我看这事能不能干。”

柴荣浅浅一笑,隐去眼中那抹恶毒的算计。

欧阳康,谁叫你这么不长眼,偏偏来踩爷的地头?这回可不是我不放过你,而是别人不放过你了!

仙源镇,客栈里。

欧阳康眼瞅着媳妇和自家丈母娘一起,言笑晏晏间就干下那样一大盆子的水晶肘子,只觉脑子有些混乱。

五花腩是因为买来晚了,所以母女俩没吃到,不过她们此时已经在那儿商议着,明天到底是要回锅还是卤了。如果卤的话,要不要加几只猪蹄猪肚鸡啊鸭啊什么的。

“你们要不要喝点消食茶,出去走动走动?”沐劭勤犹豫再三,主动找了个机会开口跟妻子和解。

可蕙娘显然还不太想原谅他,很有大妇的范儿的昂着下巴,哼了一声,“不用你操心,我们娘俩儿自己回屋磕瓜子消食去。就算是吃撑了,也有我女儿陪我。”

还能磕瓜子?沐劭勤此时有些后悔,当初那么快的答应了分居,如今想找个单独叙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他那着凉说来也没那么严重,一副药下去,烧就退了。如今母女俩走了,剩下个恢复得更快,活蹦乱跳的女婿杵在跟前,有什么意思?

心底闷闷的叹一口气,沐劭勤歪下睡觉。顺便琢磨一下明天要怎么开口,把讨厌的女婿赶回去,让妻子再搬回来。

可关了门,女婿却凑上前,有话要跟他说。

不是欧阳康扛不住事,实在是这事有点大,不跟人商量下,他心里也有些没底。

灵州的事远比他想象更为复杂。

据鲍义庆交待,除了天灾,就算是在战乱祸害得最严重的那几年,仙源山的茶叶产量也没有跌过五成的时候。而就算是前朝盛年最好的光景,他们这里的茶税也至少有三成是被瞒报下来的。

那就等于说,从大梁朝的官员刚到这里来上任时,就有了极为严重的贪污。

而这种贪污的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利益链条。

第502章 口味变了

茶叶,是被官府垄断经营的商品。

所以茶农必须把自家的茶田上报给官府,然后每年的产量也要如实上报,在茶商来进行交易时,官府便从中抽税。

从明面上,应该非常稳妥才是。可只要有心,永远有人能钻得到空子。

第一个空子,就出在炒茶上。

茶叶必须经过炒制才能饮用,但炒得好坏,除了关系到茶叶的品质,还关系到一个更重要的东西——产量。

明明炒出三两茶,硬说只炒出一两,反正这是个技术活,也不太好查,那么剩下的二两不就可以昧下了?更别提晾晒时长了霉的,运输时毁损的,一斤茶叶又可以克扣下几两来了。

胆子更大些,就可以打茶田的主意。

仙源山成熟的茶田就那些,早被人瓜分光了,可周边呢?反正都在仙源山四周,也占着这里的灵气,怎么就不能种上茶树,当作仙源山的茶叶?

然后这些周边茶田很有可能并不在仙源山的地界上,也就入不得仙源山的官府,成了不用计税的私田。

当然,这么多的茶叶剩下来,也不能自己变成银子滚回来,所以需要有人把这部分私茶收了去,再秘密发往全国各地。搭配着官茶一起出售,那就天衣无缝了。

反正这茶叶又不象银子,还打着印记,它到底是怎么流出来的,谁能查得出来呢?

“他们好大的胆子!”

沐劭勤真没想到,这些官员贪污起来居然如此大胆,这还真是产供销一条龙,大笔原该进入国库的银子就这么流入了私人腰包。

欧阳康初听闻时,也觉十分震惊。

据鲍义庆交待,象他们这些在各个村子有头有脸的大茶商,其实在外省哪有狗屁的生意?全是拿些旁的生意遮掩,在贩卖私茶。只要给官府孝敬了足够的银子,那是一路畅通。半点不必操心。

而据他说,这条线上的银子,他们还赚得不是最多的。赚得最多的是官方指定的几个大茶商,他们因为有茶引子。可以更加方便的把茶叶南北倒卖,牟取暴利。

那在仙源山周边的茶田,基本上都是高官显贵的地盘。全找家里的奴仆冒充流民开垦无主荒地的借口在那儿挂着,所以他们的分赃也更为隐蔽。

在整个灵州,除了直接管着茶叶的官员受益,一些普通官员也能喝口汤的。尤其在每年春秋两季,本地官员都会或多或少额外发放一笔银子,那就是茶银。

是在以灵州这个地方,这么多年来,纵然谁都知道茶税亏空得厉害。可没有任何人会向上举报。

直到有个叫方宁海的愣头青御史跑回来守孝,才惹出事来。

这个方宁海早先说过,家贫如洗,是老爹勒紧裤腰带供出的一个读书人。所以,这孩子读得有些呆了。就算是身在茶乡,也完全不知道茶道黑暗。

后来他因天赋出众,十几岁时就进京依附亲戚读书了,更加不知灵州茶税一事的根底。

直到那一年,他为了老爹的墓地,拼死弹赅了太后,为念福仗义执言。这才入了皇上的眼,给了赏赐,让他回乡守孝。

不过走前,皇上也不能光给钱,还得勉励年轻人几句。于是就说了,你回到家乡。如若看见什么不平事,也记得要向我汇报。

高显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书呆子当了真。

回乡守孝半年后,适逢春茶上市,当地官员本想结交个京官。就给在家中守孝的他也送了一份茶银。

这下可把书呆子刨根究底的脾气弄上来了。

好好的你们干嘛给我送银子?为什么卖了茶就有银子分?这是全灵州官员都能分的吗?那皇上知道吗?会影响到朝廷的茶税吗?

当地官员扛不住了,只好说是师爷弄错了,这银子不是给他的。

那方宁海新的问题又来了,他还想追问下去,却有人跑到他爹刚立的坟头上去动土了。

这可是大不敬!

方宁海只好回去给老爹守墓,却义愤填膺的穿一身白衣,在老爹坟头痛骂了一番,说贪官污吏对他进行打击报复,等他回到京城,定要向皇上告状之类的话云云。

不过后来在当地官府把方家几个亲戚请到衙门,“协助调查”了某些陈年老案之后,方宁海老实闭上了嘴巴,除了守孝,啥也不干,甚至闭门不出。

至于他到底是怎么把消息传递给皇上的,这个问题还有待见面再考证。不过灵州茶税的这层遮羞布,却被撕下了。

怎么办?

现在成了摆在欧阳康面前的一道难题。

当初回乡之前,欧阳康想过会遇到贪污者众的局面,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积年的顽疾,而且几乎把整个灵州一网打尽。

亏皇上还说查清亏空,任欧阳康拿回自家的五千两银子,欧阳康现在觉得,他宁愿倒找皇上五千两,能不能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回去?

沐劭勤也有点没辙了,杀首犯,儆从犯说得容易,可问题是那首犯是那么容易被杀的么?就凭皇上给的童朝仪和一把尚方宝剑,真要开了杀戒,能不能保着他们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还想去杀哪只鸡?

撂挑子回京城?那也未免太无能了。欧阳康将来就不必出来混了,彻底做个吃软饭的拉倒。

当然,软饭估计也不好吃了。毕竟他是平王府的女婿,他在这里栽了跟头,平王府脸上能好看?

不过欧阳康倒是想出了条应对之计,只是他把那计策巴拉巴拉悄悄跟老丈人一说,沐劭勤有些惊疑不定。

“这样倒也不是不行,只是…”

欧阳康两手一摊,光棍得很,“我早想好了,爹您这两天养好了身子,等小邹大夫来了,就带着娘和媳妇赶紧走。剩下我一个,不管怎么闹腾。也比全家折在这里强。”

沐劭勤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匹夫之勇!”

欧阳康偷偷撇嘴,心说我不也是逼急了吗?否则谁愿意干这样提脑袋的事?要不您再出个万全之策?

沐劭勤一时还真想不出来,“你也莫要着急。这不是还有两天么?容我再想想。”

那您慢慢想吧,欧阳康去买山楂丸了。

媳妇晚上吃那么多肉,他很怕她消化不良啊!茶税要紧,媳妇也很要紧。能对她好点的时候,多对她好点吧。

唉,欧阳大少想到这里,就莫名伤感了。这年头,清官不好当啊。

忙了一天,欧阳康晚上又要服侍老丈人吃药,夜里折腾了两回。早上未免就贪睡了些,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起来只觉身上微凉,推窗一看,才知清晨又下了一场雨。天地间一片萧瑟,四下里尽是浓浓秋意。

因觉身上单薄了些,正好趁这借口去找自家媳妇拿厚衣裳,想问下老丈人要不要趁便把丈母娘给哄过来,却听说人家早去找媳妇了。

欧阳康暗自嘿嘿一乐,也不过去打扰,很识趣的自下楼找媳妇觅食。

昨天就听那对母女谈吃的谈得热闹。既然亲爹过去了,他家小媳妇那么识趣,肯定避开去弄好吃的了。

欧阳康想得本来不错,只是漏了一处意外。

念福是在临时租借来的厨房忙活不假,可是这里还有一个男人,正跟他的媳妇有说有笑。

“…这牛肉也亏得是遇上你了。要是我的话,顶多让人清水一炖,就这么吃了。”

“其实清水炖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最后下点萝卜,也是很好吃的。只是这个牛肉实在太老。非得搁些山楂才炖得烂,我怕清炖会显得有些酸了,所以先来卤了入味,再给它上酱切薄了再吃,就好下口了。”

欧阳康听得骇然,三两步抢上前,“念福你做什么?你难道不知牛肉是不能吃的吗?”

这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姓龙的怎么跑来哄骗自家单纯善良,有点贪吃的小媳妇?

念福给他吓了一跳,差点把锅都打翻了,顿时恼了,“你这人怎么回事?话也不问清楚就乱嚷嚷。人家龙大叔买来的是报过官府,正正经经老死的牛肉,好心拿来分我们尝尝,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故乱冤枉人呢?”

呃…欧阳康给抢白得说不出话来,再看一眼旁边负着两手,一派光风霁月,似笑非笑的姬龙峰,大觉羞惭,红着脸先赔了个礼,“龙大叔,对不起,是我造次了。”

姬龙峰大度笑道,“无妨,我看你媳妇做饭,也能偷点师呢。不过看她厨艺,倒不象是寻常人家,不知尊师是哪位?”

欧阳康看一眼微窘的媳妇,忙打圆场,“因媳妇自小喜欢捣鼓点吃的,是以遇上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高人,说来也都是缘份。”

就算他们一家再怎么扮,可那份富贵气息是抹不掉的。与其撒谎骗人,倒不如就这么含糊带过。龙山看着象个聪明人,应该不会追问吧?

姬龙峰是不追问念福了,却打趣起欧阳康来,“这样好的媳妇也不知你修了几世得来,可要好好珍惜。行了,你们小两口说着话,我先回房去了。要是欧阳老弟你觉得什么时候方便了,记得陪我去看茶叶。”

他说笑着走了,欧阳康才蹭到媳妇旁边,“早上有什么好吃的呀…”

“吃你个头!”念福不悦的斜他一眼,“都怪你,昨晚给我们吃什么山楂丸,害得我和娘一早就饿得睡不着,还得早起弄吃的。喏,这个是剩下的,爱吃不吃。”

欧阳康看锅里剩下的一碗面条,忙去端了起来,“我吃,我当然要吃。”

就算是糊成一坨,他也得甘之如饴。

只是一口下去,欧阳康面色有些怪异,“你们早上就吃的这个?”

念福一脸当然,“怎么,嫌不好吃?”

这一早就上酸辣口味,会不会太重口了一点?

欧阳康真心觉得,如果不是媳妇在整自己,就是她最近的口味实在太奇怪了些。

第503章 洗了再说

所谓姜是老的辣,这句话可以应用在各个方面。

比方说欧阳康还在琢磨着要怎么跟媳妇开口表白,他已经不打喷嚏,能不能把丈母娘恭送回去,让自己回房,老丈人已经把这事给办妥了。

也不知他在蕙娘面前说了几句什么,总之欧阳康吃了早饭上来时,就见自己的铺盖已经被丫鬟捧了回去,丈母娘又风风火火的去给沐劭勤张罗着买东西吃了。

“过来,有一事跟你说。”沐劭勤收起眉梢眼角的小小得意,一副你还嫩得很的模样,把女婿唤到跟前,“我记得出京时,带了些皇上御赐的茶叶,那茶叶还有没有?”

有啊。那样好茶除了分一半给苏澄,连欧阳康都没舍得喝,全给老丈人留着了,“不过不多了,我那天看也就剩二两的模样。”

“够了。”沐劭勤道,“你去给我寻些上好的木炭,茶炉,再去打听当地最好的泉水在哪儿。那个姓龙的,不是要跟咱们一起去看茶叶么?你约几个大的茶商,挑个好地方,让他们一起来坐坐。”

欧阳康这回真有些看不懂了,老丈人是要干嘛?

“爹,要是这样的话,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听鲍义庆的意思,灵州这些官员也盯上咱们了,连这些大茶商们都通知到了,要不您还是带着娘和媳妇一起走吧。”

为了安全起见,他连欧阳庄和崔珩都打发走了,说是让他们去寻了方宁海,伺机回京,其实也是怕连累了他们。

沐劭勤嗤笑,“他们既然早盯上了,你以为咱们在这儿真就没人知道了?你信不信,要是我们先走了,独留你一个,就你那点小伎俩。还不够人家一根小指头耍的。”

欧阳康一哽,好歹他大小也是个官儿吧?“他们能有这么大胆?”

沐劭勤反问,“要是有人要抄了破园,你怎么办?”

欧阳康懂了。

自己想要有番作为。就必须触动到那些人的根本利益,所以人家很有可能狗急跳墙。皇上总不能为了他一个,就把全灵州的官儿都杀了吧?

所以这件事,要么是欧阳康抓住整个灵州官员的七寸,逼他们乖乖接受朝廷处置,要么是灰头土脸的给人掐死在这里,绝无办法善终。

算了,还是听老丈人的吧,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苏澄出京时反复告诫过他,关键时刻。听老丈人的。沐劭勤虽不当官,却是按标准的世家子弟培养长大的,斗起心眼来,不会比人差。

欧阳康也不知是自己办事能力强,还是灵州官员们也想探探他的底。总之他想约见大茶商的事情办得异常顺利。

要采买老丈人的指定之物也不难,一听他要这些东西,杂货店的伙计还问,“公子可是要与人斗茶?”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不能怪欧阳康,他小时虽听老太太说过斗茶一事,但彼时家道已经开始中落,而且家中唯一能跟老太太斗茶的人。他的亲娘已经过世,老太太没了对手,跟谁斗去?况且提起斗茶,就会想起早逝的大儿媳妇,哪有这个心情?

是以欧阳康还从未见识过斗茶是何等模样,但这并不妨碍他揣测出老丈人的心思。当然。揣测出来后,他也只能感慨一句,姜还是老的辣啊!

有了定心丸的欧阳康心安了,买起东西更加大方了,什么都拣最好的拿。这些属于办事花销吧?回头找皇上报去!

那伙计连忙殷勤推荐。“客官要兔毫么?”

欧阳康一愣,斗茶还要用到毛笔?

幸好他还没出口,那伙计就从里头取出一只釉面绀黑,温润晶莹的小茶盏来,又指着上面一圈细如兔毛的蓝色纹路道,“您看,烧得多好。虽说不是银的,可这样的蓝色也很难得了,斗茶最为好用。不是小的夸口,整个仙源镇最好的就是这一只了!”

还还说什么?买!反正是公款,回头送给老丈人,也是个惊喜不是?

等他回了家,还没捧出惊喜,就见老丈人面前摆出一整套的银兔毫茶盏,比他手上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欧阳大少再瞧瞧手中的蓝兔毫,得,留着自己喝茶吧。

这就是有一个极品老丈人的悲哀,随时随地把你完败。

不过心事既定,胃口也开了。当那炖了一天,喷香酥烂的酱卤牛肉端上桌时,欧阳康也不客气的甩开膀子开始抢了。

别看那牛肉下锅前不少,可真正煮熟端上桌时已经大为缩水,再加上给龙山送去的一半,他家所剩实在不多。

一块给媳妇,一块给自己。再一块给媳妇,再给自…咦,媳妇还要?那这一块也给她吧,自己再捞。

可丈母娘明显比他更彪悍,直接拿勺子舀了一大勺给沐劭勤,再把自己面前的碗给堆满,这才心满意足的吃起来。

这是作弊!

欧阳康暗自抽了抽嘴角,把剩下的盘子往媳妇面前扒拉了过去,他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念福忙得连谢谢的时间都没有,埋头苦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厨房偷吃了不少,也不知道让点给我。欧阳康委屈的斜一眼媳妇,看她吃得香,到底只得去啃别的了。

怎么办呢?当人女婿没地位啊。欧阳康只能指望下回自己碰上个卖牛的,好多多买些肉回来,全家一起吃个过瘾。

不过等到晚间就寝时,他还是忍不住了。等媳妇洗浴回来,揪着媳妇腰上的小软肉,打击报复,“看看看看,这些天肉吃多了吧?瞧这都长肉了。”

念福不高兴的把他的爪子拍开,“我这是长秋膘呢,长点肉你有意见啊?有意见你也长啊!”

这成亲才多久啊,居然就变得这么堕落,没追求了。欧阳康恨极,一头钻进被窝里,咬上那圈小嫩肉,留下一排浅浅的整齐牙印。

念福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快放开我,痒,痒!”

不放!欧阳康原是跟她闹着玩的,可软玉温香当前,闹着闹着未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顺着蹭开的衣襟伸出爪子上下左右,唔…手感不错,全是一片滑腻馨香。

“你干嘛!”念福微红着脸低低嗔着,扭着身子把他的爪子往外推。

欧阳康涎着脸压上,摆出一副调戏嘴脸,“小别胜新婚啊。”

去你的!才一天工夫,别什么别?念福一脚踹过去,不妨保养得白白嫩嫩,洗得香喷喷的脚丫子被人一把抓住,送到嘴边又挨了一口咬。

“放手,放手!”念福触痒不禁,笑得快岔气了,“你,你再不放手,我可真恼了!”

继续咬。

念福终于妥协了,“你还没洗呢,洗了再说…”

咦,那是有门儿?欧阳康两眼放光,迅速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去洗沐了,可等他洗干净了回来,那个答应好的小媳妇已经窝在被窝里睡着了。

“喂,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是君子也不能说话不算数。你可不许装睡啊!”欧阳康凑近了吹了口气,媳妇没动静。再拈起媳妇一绺头发挠挠她的小耳朵,还是没反应。

反而鼻息越发均匀,小脸还渐渐透出海棠般的红润,黑而微翘的两圈小睫毛紧紧闭着,关着那一双活泼俏丽的明净凤眼,显是睡得熟了。

欧阳康忧伤了。

觉得自己调戏不成,反被调戏了。火热的心肝脾肺肾里象是刮起了阵阵小秋风,偏偏还无处发作。

反正没外人,鼓着嘴,伸指去戳戳媳妇睡得香喷喷的小脸,却在她睫毛微颤时,又舍不得的缩了手。

“你说你这么能吃能睡的,怎么会不长肉?秋天不怕,等到夏天可别哭哦。”欧阳大少自言自语的数落了几句,却到底叹口气,起身把帐子放下,把媳妇搂进怀里,盖好被子,让她好睡。

秋风送爽,红叶满山,清泉汩汩,轻舟荡漾。

仙源山既然是出茶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斗茶的地方?

全仙源山最好的斗茶地便是在丹炉峰上,那儿因有块天然形成,如丹炉的巨石而得名,石边有一清泉,水质清冽甘美,历来是泡茶的佳品。

既然知道老丈人要跟人斗茶,欧阳康干脆把见面的所在就安排在那里了。

反正老丈人都不怕被人识出身份了,他索性把丈母娘和媳妇都带了来,就当一家子来郊游一般,凑个热闹。

姬龙峰心中暗暗纳罕,猜不透这对翁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面上也装得一无所知,随他们来到此处。看着远处的湖光山色,近处的清泉红叶,倒也颇为赞赏。

也不知欧阳康怎么想的,竟是把今日斗茶之事还散播了出去,有些镇上酷爱茶艺的百姓也跑来看热闹了。

把本是一场应该隐秘的事,弄得隐约高调起来。让人越发糊涂,不知这家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倒是念福和蕙娘见出来游山玩水,很是开心,反正那翁婿俩也没特别嘱咐过她们要怎样,她俩倒是来劲得很,过来就带着家丁丫鬟跑去爬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