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姑听了万分感激,做势就要给大家跪下。李氏跟麦芽一直站在她后面,看她要跪,赶忙拉住她。

纪安山没坐多大一会,便起身体回家去了,临走时,将他大儿子留下,让他帮帮忙。

其实也没啥好帮的,灵棚的挽联是孙夫子写的。因为林大姑不肯收丧礼钱,也不用记账,看她家的情况,连丧饭也省了。大家过来看看,打一圈便也就走了。

黄大全听说林大姑的事,苦于他生意忙,回不来,便让送了些纸人纸马过来,等入土的时候可以一并烧给他。

到了下午,灵棚门口便只留了相熟的几个人。

这大雪断断续续的下个不停,搭好的灵棚很快就落上一层雪。傍晚的时候,麦芽去下了些雪,给林大姑垫垫,连着几日操心,让她整个人迅速瘦了下来,身子歪歪倒,脸色也差的很。

不过,麦芽下好的面,林大姑也只吃了几口,便没了味口,看着灵棚里摇摇晃晃的烛火,她心里说不出的空。

因为出殡要在第二天清晨,这也是榆树村的习俗,不可能真的放上三天。所以当晚需要有人守灵,这么冷的天,守灵不是件舒坦的事。

这事便落在林德寿跟黄年身上,但是后来钱满仓也来了。

林大姑家做不出饭,麦芽便让哥哥跟元青往这边送了些饭菜过来,又因着天冷,便让他们就近在林虎家吃了饭,吃饱了再去守灵。

守灵不一定要在外面守,所以他们几个便抱着大棉袄,到林大姑家堂屋去了。也因着他们几个在那边,林氏便把林大姑他们接回自己家住,麦芽想着林翠家地方不大,便叫哥哥把她俩接到自己家里来,反正她的炕大,睡得下。

大花姐妹俩,少年不知愁,一听说要到田家去,她俩高兴坏了,只有大花在睡觉之前,莫名的说道:“麦芽姐姐,人死了,是不是就是躺着不动了,就好像睡着了一样,那他还会不会醒呢?”

田氏也跟她们睡一块,她正拍着小花,这两娃不认生,也不吵着要她娘,来了田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安稳的很,听了大花的话,她依旧沉默的拍着小花,默不作声。

麦芽摸着大花的头,耐心对她道:“人死了,就会飞到天上,以后就住在云朵里,如果哪天,你抬头看见天上有朵云,在你头顶上飘着,那可能就是你爹,他在默默看着你,看着你长大。”

大花还真的朝窗边看去,可惜现在是夜里,外面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她没再追问,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她俩也累了,没一会,便呼吸均的进入梦乡。

等到她俩都睡着了,田氏长长的叹了口气。她也是从这条路上过来的,其中的艰辛跟酸楚,只有经历过人才能明白。

麦芽安慰她:“娘,别想了,生死有命,咱也无能为力,不如明儿好好送上一程,活着没过上好日子,死了,总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不然这一辈子真就白活了。”

“你说的在理,那咱们明儿都去,这两娃也得去,她们得在坟前哭一哭!”

这就是没儿子的苦处,没儿子就没人抱灰盆,明儿就得大花抱着,她是长女嘛!

第二天,麦芽起了个大早,用大锅熬了些稀饭,小锅烧热油,炸了些油饼。

油饼是用鸡蛋加碎豆腐渣,加入面粉,以及切碎的韭菜,搅成稀糊状,再用特制的平底勺做模子。用大勺舀着拌好的面糊,倒在平底勺上,再连同勺子放进油锅中炸制。

油饼在热油里迅速凝结,便自动从平底勺上脱落,随后,便可接着再炸下一个。

炸油饼关键就是得掌握好火候,要炸的外酥里软,一咬下去满口韭菜香,才算得上顶好。

大花姐妹俩这一觉睡的香,她俩好久没睡过这样暖的被窝,所以今天精神格外的好,穿衣服的时候便闻见油饼的香味,馋的她俩直流口水。

田氏在帮她俩穿衣服,见着她俩的表情,笑道:“快些去洗脸漱口,你麦芽姐姐正做好吃的呢!”

大花使劲点了点头,弄好自己之后,又转身去看小花,田氏这时已帮小花把棉袄棉裤都穿好了,一拎之下,她才瞧见小花的袄子破好几个洞,里面的棉花都跑出来了。

小花也饿了,止不住的往外张望,一等衣服穿好,便往外面跑去。

等她跑到厨房的时候,麦芽已经准备把炸好的油饼端到堂屋去,见她俩进来了,便打发她们赶快去洗漱,不然等油饼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呢。

冬生也早早就起来了,把院子又扫了一遍,虽然不管用,但总比堆了满院的雪强一些。

他也进了厨房,给她俩打了温水洗脸,接着又到院里喊了李元青他们过来吃饭。

李元青没来,倒是李和跑来了,冬生见他一个人来的,忙问道:“咋就你一个人,他们呢?”

李和一进门,就跑到厨房吃饭去了,听见他问话,忙不迭的道:“元青早上熬了粥,因为我婶子想吃粥,他也跟着喝了粥,秦大夫说什么都无所谓,可我不想吃哪,我就在等你们喊我呢!”话一说完,他便迫不及待的塞了个油饼子放进嘴里,撑得脸部都变了形。

大花看他吃的那样猛,一口一个饼子,生怕盘子里的油饼都被他一个人抢光了,急忙用筷子抢了几个,一半放进妹妹碗里,一半放进自己碗。

李和冲她直翻白眼,“小丫头,你吃的完这样多的饼子吗?可不准浪费呀!”

大花下巴了扬,“当然吃的完,你都能吃得下那么多东西,我们怎么就不能,你比我们吃的多好多呢!”

小花也赶紧帮着姐姐讲话,“就是就是,你的嘴巴好大,我才吃一口,你就吃一个了。”

大花撅嘴道:“你吃那么多也不怕噎着!”

冬生也端了碗,坐下来吃饭,听见大花姐妹俩埋汰李和的话,笑道:“他早都练出来了,再噎也噎不死,顶多把肚子撑破而已。”

“肚子撑破?”大花重复他的话,接着,她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小花虽然不明白姐姐在笑啥,但也跟着呵呵傻笑。

果然,孩子就是孩子,即使前一刻悲伤,后一刻也可以很容易就开心起来。

田氏慈爱的瞧着她俩,一面给她们一每剥了个咸鸭蛋。大花姐妹俩很久没吃到这样好的早饭,脸上的幸福不言而喻。

吃过早饭,也就李氏,李和跟秦语堂没去送葬,其他人都去了。田氏一吃过饭,便跟冬生背着大花姐妹俩,因为她俩得先回去换孝服。麦芽忙好了家里的事,才跟李元青一道去的。

还没到林大姑家门口,便又听见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今儿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听说今天小花爹的远房砌亲戚,不少都来了。这哭声,动静大会很,麦芽听着鼻子直发酸,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到了跟前,才瞧见棺材已经搬到外面了,这是口红漆棺材,听田氏说,在他们村,死后能有这样的棺材,已经算很体面的了。

棺材上绑了好几道粗麻绳,上面横着用树枝切成的长扁担,一共有三根,得六个人抬着。

这抬棺材的人数是够了,冬生,李元青,加上林德寿,黄年,钱满仓,还有那个旺才他爹。他们几个都有把子力气,抬棺稳当的很。

村里能出动的年轻人几乎都来了,却唯独不见李元木的身影。麦芽要是没看错,先前她离的老远,看见他家门开了一道缝,李元木躲在门后面,偷偷往外看。

李氏晓得他的德行,气归气,却也没法子,都分了家,没了瓜葛,她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过,还能怎么着。

榆树村有专门的坟地,是村里规划出来的公用土地。只要是榆树村的村民,都可以葬到那里,而且还分家分户。

没有请吹锣打鼓的艺人,只有林氏跟亲人的哀嚎声。

大花还不懂,抱着牌位,被小花爹那边的亲人牵着手,走在队伍的前面,李元青他们抬着棺材,紧随在后面,棺材的后面是林大姑哭的直不起腰,被田氏跟林虎娘搀扶着往前走,麦芽拉着小花跟在队伍的后面,还有些自愿跟随的村民尾随着队伍而走,还有其他负责放炮竹,撒纸钱的人,也走在队伍的两侧。

按着风俗,每走过一个路口,就得放一挂鞭炮,撒一把纸钱,好叫回门的亡灵不会走错路,识得自己的家。

麦芽第一次经历古代的葬礼,听着他们的哭声,只觉得后背凉凉的。林大姑的哭丧,带着点唱腔,拖着长长的尾音,这声音要是半夜听来,是挺渗人的。

到了坟地里,那放棺材的坑,早都挖好了,只等棺材下葬。

期间又是一通规矩,林大姑的哭声也时断时续了,想来,她也是太累了,哭不出来了。

大花姐妹俩就站在一边,看着她爹的棺材放进去,看着黄土慢慢盖上。

小花不知怎么的,看着那一锹一锹的土覆盖而上时,哇一声就哭了,四下找她娘,也不知在害怕什么,还是她明白了,这被黄土埋上的人,就是她的亲爹,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世间便再也没了这个人。

林大姑抱着她,刚止住的泪水又往下掉,整个眼睛红肿着,都快糊到一块了。大花偷偷抹着眼泪,田氏她们也跟着掉眼泪。这情景怎能不叫田氏触动,当初她也跟林大姑一样,站在边上,看着黄土盖上田父的棺材。麦芽那会太小,她不忍心让她瞧见这个场面,所以下葬那天,只有冬生抱着牌位站在一边。

主持行礼了人,喊了句什么,麦芽也没听懂,接着又是一长串的鞭炮声,又人推了推大花,告诉她要把怀里抱的灰盆砸烂,得狠狠的砸,砸出响来。可怜大花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好在有人给她搬了个石板,这脆生的灰盆便在石板上碎了。

絮絮叨叨的诵念声,又响了起来,大致的意思,是让死者安心上路,这灰盆就相当于他在尘世间的根,断了这根,便可以安心的去了,别再回来,也不可缠着妻儿老小。

最后,坟头上还得插棵柳树枝,在柳树枝的下面,是个坟头,再前面便立了块石碑。这年头,能立上石碑就不错了,好多人家只能拿个木板,刻上亡者的姓名,然后往坟前一插,就算完事。

来送坟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田氏跟林氏也搀着林大姑往回去。看着林大姑这副模样,大家便想着帮她分担些,这两日她就住林虎家,大花跟小花钱还是住麦芽那里,等过了这段日子再说。

林大姑家来的那些亲戚,有人好心来送亡者一程,也有人是来看热闹,总之,各人各怀心事,等小花爹一入土,他们便各自回家去了,临走时,连句安慰的话都没留。

这些人,这些事,林大姑也不在乎。这些亲戚,她一早就看透了,这回能来送葬,已属对他们家天大的恩赐。他们又怎敢再留下,万一这孤儿寡母的,要他们帮助咋办?所以,能走就得赶紧走。

好在,有村里人的帮忙,后面的琐碎事情,都替她弄好了。

看着林大姑憔悴成这样,林氏便把林虎的房间腾出来给她住着,就怕她一个人在家,回头再想不开,又或是不吃不喝的,再把身体弄垮了,那可就糟了,她还有两个娃呢!

大花姐妹俩知道又能跟着麦芽回去住,高兴的不得了,不过高兴归高兴,小花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麦芽领着她俩,准备往回去,李元青跟冬生也跟着她们一起,田氏留在林家帮忙,要过一会才能回来。

走过村子的路口,要往家的方向转时,路边蹲着的两个男娃,却引起了李元青的注意,这两个小娃不是别人,是何秀的两个儿子,他们蹲在路边玩雪,身上穿着崭新的棉袄,玩雪正玩的起劲呢!

“大头,小豹,你俩在这儿玩不冷吗?吃过饭了没有?”毕竟是自己的侄子,李元青便笑着对他俩喊道。

大头从雪堆里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后又低下头,闷闷的道:“都快下午了,当然吃过饭啦!”

小豹也抬头看了他们,可他一眼看见的是大花姐妹俩,原本笑眯眯的脸上,立刻露出憎恶的神情,站起来,拿红通通的手指着她俩道:“扫把星,克死爹,等明儿说不定也要给你娘克死呢!不知羞!”

李元青几人脸色唰就变了,大花气呼呼的握紧拳头,小花不太听懂他讲的什么,还以为小豹在跟她开玩笑,冲他傻呵呵的笑。

大头嫌弃的啐了一口,骂了句傻子。

李元青很少生气,这会是真的气上头了,怒喝道:“小豹,你乱讲什么,谁教你说这些的!”

他凶,小豹也不怕他,反正他爹在家也是纸老虎,那么大的个子,还不是被她娘管死死的。这两个男娃,大概又被何秀灌输了不少的歪邪思想,比上回李元青见着时,古怪多了。

李小豹也是属于人小鬼大,别看他个头没多大,心眼可不比哥哥少。见着李元青发怒,他仗着何秀在家,大不了跑回家就是,所以根本不怕他,“是我娘说的!”

麦芽在心里将何秀鄙视无数遍,她也真够可以,居然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她难道就从不在意娃儿会跟着她学什么吗?

想到这,麦芽板起脸来,把大花跟小花护在身后,对两个皮猴冷冷的道:“你娘就不该说这样的话,你们俩就更不应该说,在学堂里夫子没教过你们谦逊待人吗?我看你们这几日的学都白上了,还不如在家放牛呢!”

大头看着麦芽,莫名的眨了眨眼睛,之前是没怎么注意,现在跟她对上了,才赫然发现,以前田麦芽说话总是唯唯诺诺,生怕被别人听见,那声小的,要是耳朵不好的人,怕是都听不见,怎么今儿讲话这样凶呢!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俩这脸皮也不是一天就练出来的。

大头把脖子一横,道:“放牛就放牛,这学我还不想上呢,谁爱上谁上去!”

“就是,上学一点都不好玩,夫子念书跟念经一样,还得天天看见这两个扫把星,倒霉死了,”小豹跟哥哥站到一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冬生道:“我看这两小子,是不打不成器,元青,你也算是他们的叔叔,你打是天经地义,赶快的,一人赏他们几巴掌,最好把裤子扒了再打,看他们还敢顶嘴不!”

李元青听了他的话,还真捋起袖子,好像准备干架的样子,“听见没有,你这俩臭小子…”

他话还没讲完,林虎带着钱勇就冲过来了,二话不说,扑上去就把大头撂倒了。麦芽在旁边看的眼皮直跳,这下麻烦了,何秀又得闹腾了,不过这一次,她可不会的再让,她的退让,在何秀看来,好像是理所当然似的,这种人,就不能给她好脸色。

林虎比大头,大了些,加上他个头串的也猛,扑上去压住了,大头竟死也挣不开,“林大虎,你疯了吧,你推我干嘛,我要回去告诉我娘,叫她打死你!”

小豹看哥哥被人扑倒了,转身就要往家跑,竟连哥哥也不顾了,一看就是个不仗义的娃。

钱勇动作很快,上前拦在他跟前,小豹往左,他就往左,小豹往右,他便往右,非得不让他过去。

大头兄弟两个不经常出来,就算出来玩,也不跟林虎在一块玩,不合呗。也不晓得这次是咋的了,林虎竟然死抓着大头不放。

李元青虽然想揍他俩,可也不能看着他们打架,便准备上去拉架。

“元青哥,等下,”麦芽拉住他,悄声对他道:“林虎知道轻重,再说,他们小娃之间的事情还是得叫他们自己解决,你要相信林虎,他不会平白无故的上去揍大头。”麦芽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大花。

李元青立即明白过来,暗笑林虎,这么点大,倒是知道护着女娃,虽然他平时总是对大花恶方相向,但林虎骨子里却有着男儿的骨气,至于究竟是咋个心思,他们可猜不到。

小花看着他们打架,早吓的退到冬生后面,只悄悄露出个头,往外面看。小花嘴一瘪,就要哭。冬生连忙把她抱进怀里。

林虎打架也不吭声,把大头压在屁股下面,狠狠的瞪着他。大概是被他压的疼了,大头冷不丁一拳捶在林虎脸上,林虎吃痛,便从他身上翻下来了。大头乘着机会,赶紧爬起来,一拳还不够,准备乘着林虎捂脸的时候,再补了几脚。林虎也不是吃素,在他把脚踢过来时,一把拽住他的脚,往后一带,大头便又栽到地上,这一跤栽的可不轻,疼的他抱着腿嗷嗷直叫唤。

小豹吓哭了,嚎啕大哭,边哭还边喊他娘,何秀耳朵又不背,哪里听不见儿子的哭叫声,凶着脸便冲了出来。

“你们干啥呢,谁让你们打架了,林虎?你个小崽子,敢打我家大头,看我不削死你,”何秀抄起门外放着的扫帚,像头发疯的母狮子似的,不管不顾的便冲过来,扫帚的方向是照着林虎头的。

麦芽吃了一惊,赶忙喊了李元青。谁都知道,娃的头不能打,要打就打屁股,打肉多的地方,头是重要的地方,哪能随便下狠手。

因着何秀冲过来有段距离,所以李元青不慌不忙的把林虎拽了过来,叫她扑了空。

林虎跟大头一分开,大头便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抹着眼睛,跑去跟何秀告状,“娘啊,林虎他打我,还把我按在地上打,我腿都磕红了呢,你看哪!”大头想掀开棉裤,可惜他穿的太厚,除非把裤子脱了,否则根本看不见。

见着何秀来,钱勇也扔下李小豹,跟林虎站到一块,脱了钳制的李小豹,也开始指控他们。他这么小的年纪,居然也学会煽风点火,还添油加醋,叫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口才。

何秀当然是越听越气,把两他孩子扒拉到身后,张牙舞爪冲李元青嚷嚷开了,“你是怎么搞的,看见娃们打架居然不管不问,这像话吗?还有林大虎,你想死是吧?他没招没惹,你干啥要打他?你娘呢?你爹呢?把他们都给我找来,这事还就没完了,他们家娃打人,他们连头都不敢露是吧?今儿,我何秀要是不给我家娃讨回公道,我就撞死在你家门口了!”

林虎嗤笑一声,扭开头,对她呲之以鼻,他才不怕这个老婆娘呢!

看林虎这副德行,何秀火气又窜了一丈高,“臭小子,你打人还有理了是吧?咋地了,你还没打够啊?还想再来几下?”

何秀越说越过分,还挥着扫帚往林虎跟前去,作势要打他,碍于李元青挡着,她不好下手打,正要骂李元青几句呢,麦芽走上去,一把抓住她握扫帚的手腕,再一使力,叫她连着扫把跟人一块往后跌去。

第109章 包饺子

更新时间:2014-8-20 1:07:04 本章字数:15096

何秀脚下没站稳,身子闪了一下,却也没摔倒,一只脚踩进雪窝子里,再拔出来时,鞋都湿透了。她气的跟个人都在颤抖,可不等她开口讲话,麦芽抢先一步道:“你只知道你家大头受了伤,就没瞧见林虎也受了伤吗?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都不晓得要经过脑子吗?要不是大头挑起的事端,林虎能上去揍他吗?你咋不先想想你到底在小娃跟前说什么了,叫他们在外面瞎说话,小娃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何秀被她这一通怒斥,惊的一愣一愣的,等到麦芽讲完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这一回神,便是滔天的怒火,若是此刻给她一块油灯,她现在已经把自己烧成炭了。

“田麦芽!”何秀边说边蹦,“你反天了,竟敢这么跟我讲话,我是你大嫂,再怎么说也比你大吧?你娘是咋教你…”

“闭嘴!”麦芽毫不客气的回嘴,“那你娘又是咋教你的,竟把她教的这样蛮横、抠门、小气、吝啬、一点人情事故都不懂,我看你活的这些年,算是白活了,我再警告你,若再这样教你的两个娃,等他们长大了,学了你的尖酸刻薄,没事找事,没理找理,你就等着吧,等他俩犯下大错,到时候你就是哭死了,都没人同情你!”

何秀竟被堵的无话可说,眼睛瞪的老大,一时也不知做何反应。

不光何秀傻了眼,连冬生跟李元青看的都叫一个傻眼,可这话骂在何秀身上,只让人觉着她活该,听着甚为过瘾。

何秀也就愣了那么一下,接着哇一声,开了嗓子大哭起来,顺势就坐到雪地里,一面甩着手,一面抹着眼睛,嘴巴张的跟黑洞似的,把她一张原本清秀的脸,硬生生的就给毁了。

这么大的动静,不光惊动了李元木,还把不少村民都惊动了。

林氏一听见何秀的哭声,就头皮子发麻,跑到外面一看双方摆的阵势,那麻劲更狠了,只见她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锅铲,一到跟前,便把林虎扯到跟前,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光瞧见林虎脸上的青紫时,那个怒火,跟浇了油似的,蹭的一下就起来了。她揪着林虎,喝声问道:“你这脸咋了,是谁打的?你咋这样蠢哦,这么大个男娃,还叫人把脸打成这样,丢不丢人哪!”说着,伸出手指,使劲戳了下林虎的额头。林氏这人,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不主张娃儿打架,但也不眼睁睁看着吃亏。现在瞧着林虎的脸,再看看何秀哭的那死去活来的模样,这事情不是明摆着,还用问吗?

何秀一看她来了,回头一瞧李元木也来了,她这爱把事情搞大的性子终于叫她得意了。她站起来,抱着李元木的胳膊,就准备一通诉苦,她心里的苦水那小溪沟的水还要多呢!

只可惜麦芽没给她这个机会,一见着大家都来了,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包括大头如何骂大花姐妹俩的,以及大头讲的话是谁告诉他的,统统讲给围观的人听。

她还没讲完,何秀脸一白,窜起来照着大头的后背便给了他一巴掌,咬着牙,小声道:“你个臭小子,谁叫你出来乱说的!”

旁边围观的村民,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都在想,她怎么在小孩子面前讲这种话,原来何秀平时尽在家琢磨这些事,在人背后乱议论也就罢了,还把话讲的那样难听,这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查觉周围人的脸色,何秀脸色也难看了,李元木脸色也不好。

福婶手里拿着鞋底,边纳鞋底边讥笑道:“哟!我说你家成天把门关着,是做啥,敢情这是在家偷偷讲人闲话呢,你这人也真是的,讲就讲吧,再怎么着也得背着小娃们讲,你不晓得他们学的快,回头也不怕他们给你抖露出来!”她这说的都是风凉话,其实她在家也没少说吧!

何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又变成红通通的,但她是谁啊,她是最难缠的何秀啊,她岂能吃哑巴亏?

何秀脖子一僵,硬声道:“我说这些咋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啊?你们这些人,哪个没在人背后讲过闲话,现在倒讲起我来了,真是不知羞耻,我说归说,可没教娃打架吧,我家大头,腿都被打坏了,不讲出个公道来,你们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林氏也不退让,“你光说你娃伤了,我娃脸还被打坏了呢,这以后要是留了疤,取不上媳妇,可都怨你家大头,何秀,我告诉你,别说你跟我没完,我跟你还没完呢!你想干啥,你也想打架是吗?好啊,你过来,咱们打一架试试!”

何秀身板可没林氏壮,见林氏真的卷袖子,何秀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又看见李元木一声不吭的杵在那,气不打一处来,“李元木,你要死了啊,站在这儿不动,你没瞧见有人要打你老婆吗?我都快被他们给欺负死了,没天理,没人性啊…”何秀又歪到地上去了,演起她哭倒长城的戏码。

李元木攥着拳头,一狠心,把两个娃,一手拎一个,往家去了,独独把何秀丢下。今儿他这人可丢大发了,这样的闹腾,若是再来几次,何秀不疯,他就得疯了。

麦芽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大哥,该管还是得管,何秀是你婆娘,你要是不想家无宁日,就得好好约束着!”上次她也说过,要是哪天何秀捅出了大篓子,看他还怎么收场。

李元木脚步没停顿,把娃拎回家之后,反身把大门一关,那声大的,震的何秀一愣一愣的。

麦芽笑了笑,“大家都回家烧饭吧,天也不早了,该做晚饭了哩!”

林氏也呵呵一笑,“就是就是,今晚咱们做点好菜,庆祝一下!”

麦芽噗嗤笑了,林虎他娘还真会添油加醋,不埋汰死何秀,势不罢休呢!

福婶也唏嘘不已,经过何秀身边时,又咂嘴,又摇头,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看着人都走光了,麦芽笑道:“哥,我们也回家吧,看这天,好像又要下雪了,外面可是很冷的,有些人喜欢在外面冻着,就让她挨冻吧,反正受了病也是自己的,可没人会同情她,”说着,她又想起来一事,对着林氏的背影喊道:“林婶,要是有人到你家去闹事,你只管跟她打,我们都站在你这边,最好狠狠的打她一顿,大不了出个药钱,也没啥,这点小钱咱不在乎!”

林氏回头笑道:“丫头,你这说的我爱听,最近没人打架,我正愁的手痒痒呢!不过就她那小模样,我一手就能把拎起来了!”

麦芽收起笑容,临走时,很怜悯的看了何秀一眼,也跟哥哥他们回家了。

路上,冬生笑道:“你今儿可真厉害,能把何秀制服喽,看她以后还敢猖狂不!”

大花拍手叫好,“麦芽姐姐好厉害!”她在学堂里,可没少受大头兄弟俩的欺负,今儿算是报仇解恨了。

麦芽摸着她的头,“那咱们今晚吃好吃的,咱们包饺子怎么样?”

“包饺子?”大花眼冒红心,使劲吸了下口水。小花也跟着她一块念叨,她还没吃过饺子呢,“麦芽姐姐,饺子是什么?”

麦芽怜惜的抚着她的小脸,“嗯,待会你就知道了,现在咱们快回家吧,还得和面呢!”

“好好,快回家!”大花拉着小花,当先往田家跑去。

麦芽也紧跟在后面,李元青则望着她们的背影,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回了家,大花免不了要把刚才的事,跟田氏他们讲了一遍,这会李氏也坐在田家的堂屋,她俩正洗着猪下水,准备晚上把这些烧好的。

她俩听了大花不是太清楚的表达,却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田氏怕李氏担心媳妇,劝道:“那丫头是该给她些教训,要不然她都快反天了,你也别心疼,光心疼没有用,她要是我闺女,我早一巴掌上去,先打一顿再说!”

李氏摇头叹气,道:“我担心她干啥,我是想着我那两个孙子,照着她这带法,准得把娃带坏喽,就算以后不能成大器,但再怎么说也得好好的做人,不能去坏事了。”

麦芽站在大桌边,抱着个盆和面,听了李氏的话,便道:“所以,咱们现在教训何秀是对的,至少现在教训她,还为时不晚,她养的娃,她得自己负责,谁也帮不了她,养不教,父之过,她跟李元木都有责任。”

“唉…”李氏既无奈,又自责。

田氏看着闺女今天的表现,眼里露出赞赏,她忽然笑呵呵的对李氏道:“老嫂子,我家麦芽今后成了你老李家的人,只怕何秀吃瘪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以前她还担心麦芽斗不过何秀,因着麦芽从小到大,从没跟人打过架,连吵嘴都没有过。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