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遥遥对望着,这一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有许多年的时光在心头。

这时光于他来说并不只二十年,他想起二十年前,那模糊的幼年记忆,王府的锦绣花灯,莺莺燕燕的欢歌笑语,母妃冷淡寂寞的眼神,大寒寺半山腰上的桃花…一切最终被一口华棺里的惨象取代,不同于幼年模糊的记忆,这记忆清晰如刀,刺碎了不解世事的童心,伴着他在深宫里一度便是二十载。

这时光于她来说也不只二十年,她想起未进宫前,骑马舞剑,心似儿郎;想起进宫后帝眷深浓,幼子出生;想起毁诺杀子,自闭宫门;想起一朝出宫,血洗宫城…她的一生都葬在宫里,这宫里还葬了她的幼子,葬了先帝,葬了步氏数位皇子。今日,兴许也会葬了她。

“皇帝来要龙武卫的兵符?”长久的相视后,元敏先出了声。

步惜欢却没提此事,只是淡淡地道:“朕来问问太皇太后,当年为何要杀朕的母妃,她与太皇太后可有仇怨?”

元敏闻言却笑了,他在殿门口逆光而立,舒卷的华袖将照进殿来的日光割得一块一块,好似皇儿出生那年冬天的雪,“无甚仇怨,不过是她命该如此。”

“命该如此?”

“难道不该?”女子望着殿外的日光笑了笑,好似真的看见了雪,想起了当年,“哀家生下皇儿那年,恒王妃也生下了世子,本是同喜之事,宫里宫外却两道景儿。哀家圣眷正浓,恒王不得先帝喜爱,宫里人来人往赏赐不绝,恒王府里门庭冷落,天下皆知先帝添了九皇子,而不知恒王府添了世子。”

元敏的神色淡了下来,男子在殿门口逆光而立,容颜看不清晰,却看得人恍惚心痛。

皇儿若在,也该这般高,这般气度。

皇儿若在,哪由他人在这皇宫御座上坐了二十年,哪有今日的夺宫之辱,她命葬宫中之局。

元敏目光生寒,话锋如刀,“皇儿命该受尽帝宠,贵为储君,登基为帝,坐拥四海,你命该因你父王不得帝宠而受尽冷待,可皇儿被人所害,你却活得好好的,还得了帝宠!”

步惜欢静静立着,忽觉不能动,幼时模糊的记忆忽然清晰,记起四岁那年的除夕宫宴。

先帝在宫宴上考校皇子皇孙们的文治学识,因父王庸懦无才,先帝便也没将他放在心上,考校才学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便将父王和他都略了过去,后经人提醒才想起了他。他刚启蒙不久,先帝无考他功课之意,是他童心无忌,当殿将前日所学的功课背诵了一遍,又以其中之理赋诗一首,惊了满朝文武。

先帝龙颜大悦,当殿将九皇子的启蒙老师指给了他,此后长达半年的时日里,先帝时常将他召进宫里考他功课,直到先帝大病,而后暴毙宫中。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男子在殿门口心神一恍,莫非因为此事…

这一晃神,宫毯尽处忽然传来一声响动,杀机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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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没码字,本来中午能更,早晨去了趟医院,一天都精神不在状态。

元宝住院那天拍了片子,医生诊断是疱疹并发右侧肺炎,结果昨天女医生休班,来了个男医生,拿着病例报告说是支气管炎,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问了一天这事,本来就担心用药和药量会有区别有伤害,晚上元宝就开始咳嗽发烧。这一周本来晚上已经不发烧了,糟心!

咱们有没有学医的妞儿?能告知下这两种病的用药和药量的区别,会有什么副作用和后遗症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嫡长之名,承袭之权

“父亲不会以为到现在了,我还会信这套,甚至为了得到这手书而跪下来求你吧?”元谦目光森寒,似笑非笑地道,“就像当年一样。”

这手书里写着元谦多年来想要的一切,元广挟着手书提出交换条件,主动权看似到了他手上,元谦却嗤的笑了声。

这时,元广一拂袖子,立刻便有人退下寻笔墨纸砚去了,寻来之后,那小厮跪在地上以背为案,元广提笔而书,写罢盖印,将那手书看过一遍后拿起,仰头望向城楼,道:“手书可以给你,但你要放人。”

华郡主如此宽慰自己,尽管她知道以元谦的城府,他必然想得到这点,待他拿到了手书,想必还有后招。

且应下,再杀之,亦非不可。

不就是写封手书?莫说是相府的手书,历朝历代,就是帝王立储,储君还有被废的,也有死得不明不白的。

这威胁之言令元广的脸色又覆上层铁青,华郡主咬碎了一口银牙也忍着不敢出声,只怕惹恼了元谦,元钰再受苦。

“若无人去寻笔墨来,父亲可蘸血而书,血不够,有的是。”元谦见元广听见要求后不动,不由笑了笑,目光雪寒。

他要的是调用元家一切势力之权!

他何需要盛京城的兵权?

原以为他要挟持着华家人索要盛京城的戍卫兵权,没想到他谋的更为深远,只要复了嫡长之名,得了承袭之权,元家这些年来所谋的一切就都是他的。

好个元谦!

百官正为家眷担忧,心本就提在嗓子眼儿里,听见这话,险些没失跳。

元谦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了会儿元广,道:“好,既如此,今日就由百官为证,劳烦父亲写封手书,盖上相印家章,复我嫡长子的名分,并告知天下人,元家的一切由我承袭,父亲已老,日后由我主事。”

华老将军也明白了,铁青着脸看向元广,元广面色威沉,盯着元钰淌血的断臂,寒声道:“好,由你承袭!”

华郡主闻言怒目圆睁,明白元谦所谋为何了。

元谦听了,连笑容也淡了下来,又问:“既然我是嫡长子,相府所谋的一切理应由谁来承袭?”

“…你为长。”

“谁为长?”

“两个,你和修儿。”

元谦笑了笑,看似满意,眸光却寒如冬雪,问:“相府有几个嫡子?”

元广恼着元修,这怒意却刚生就压下了,元钰还在城楼上,断臂处血流如注,眼看着便要有性命之忧。见元谦等得目光已凉,他不得不咬牙承认,“原配所出之子,自是嫡子。”

都这时候了,那孽子还与一女子不知所踪,实在不知轻重难成体统!

皇后之称,孟三说着别扭,百官听着也别扭,元广却脸色铁青,他不知城楼下之前发生的事,听见元修无事,先是将提着的心一放,随即便生出怒意来。

孟三皱眉道:“大将军追着都督…呃,皇后娘娘不知去了何处。”

元钰的断手就在脚前躺着,元广知道元谦不是拿此话开玩笑,他来到时就发现元修不在,不由心中一惊,转头问:“你们大将军去了何处?”

“无妨,总会叫郡主死在我前头。”元谦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提着染血的刀走到元钰身后俯视元广,轻描淡写地道,“父亲避而不答也无妨,元家三子四女,杀尽了,只剩我一人,也就无所谓嫡庶了。”

元钰的右手被元谦生生斩断,半截手臂泼着血,长风自城楼拂下,腥气浓郁。元钰咬破了唇角,额上渗出细汗,面色惨白,及笄年华的少女,未嫁身先残,华郡主怒喝:“元谦!今日你必死!”

“钰儿!”华郡主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来,她看不见女儿的情形,元广却看得清。

那半截断手并非华郡主的,而是元钰的。

那匕首的把上雕着梅花,是女儿家的护身之物——华郡主不懂武艺,她身边从无此物,相府里唯有元钰喜爱舞刀弄剑,梅花正是她所钟爱的。

染血的青石前,半截断手躺在元广的官靴前,鹅黄锦袖,玉指如葱,手心里还握着把小巧的匕首。

元谦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元广心里咯噔一声,以为他要伤害华郡主,刚要开口,却不及他的刀快,但见城楼上划过一道雪寒的弧光,如白日生出银月,紧跟着便见一道血光泼下城墙,温热腥红,泼在青石上,如水龙泼地。

城楼上的风忽然就凉了些,元广闭口,一时难答。他续弦后,因继妻身份高贵,年幼的嫡子便成了庶子,谦儿心中有怨,若在相府里,他想争这嫡子之名倒是无妨,可在这城楼之下百官面前,实有控诉他苛待原配之子之嫌。

元谦问一句,元广就答一句,没人知道元谦问这些有何意图,直到听他问:“原配夫人所出之子,是嫡是庶?”

“马氏。”

“我是何人所出?”

“御医院提点之女马氏。”

“您的原配夫人是谁家之女?”

“有。”

“那您可有原配夫人?”

华郡主面白如纸,撕裂的刀伤疼痛入骨,却咬牙不吭一声,听见元广的话,眸底生出幽暗之色。华老将军的脸色也铁青着,此言虽是事实,可已二十多年无人提起了。

“不可!”元广抬手阻止,额上青筋迸出,城楼三丈,父子两人对望,谁都没有理会元钰。半晌之后,元广退让,寒声道,“不是。”

“娘!”元钰嘶声喊道,“五哥有气不妨冲我来!”

“好好瞧瞧!瞧不清楚,我就把这头斩下来扔下去,您拾起来好好瞧。”元谦眼底生出戾气,忽然又将华郡主的头使力往后一扯,横刀便划!

元谦意欲何为,元广心中有数,但他竟没有要挟谋利,让元广一时有些意外。

只听元谦问:“父亲老了,记性不好,有些事您想不起来了,不如儿子帮您想想——您好好瞧瞧,眼前这人可是您的原配夫人?”

华老将军和元广同时出声,见华郡主被迫仰头,玉颈的刀伤被生生扯裂,血顿时淌了出来,衬得那张被春阳照着的脸透白如纸。

“孽子!你意欲何为?”

“元谦!”

“父亲谋算多年,竟只谋得了今日之局,果真是老了。”元谦嘲讽时忽然狠狠拽了把华郡主的华髻,金簪落地,脆音刺耳。

百官同样惊惶难安,有望着帝辇的,有望着城楼的,只是无人出声,气氛诡寂。

皇帝哪来的大军?

皇宫被夺?百官府邸皆失?

元广倏地回身仰头望向城楼,目光慑人,似要看出元谦所言的虚实。

“哦,对了,就在列位大人府邸有失之前,圣上夺了盛京宫,此时太皇太后只怕已被圈禁宫中,自身难保了。”元谦仿佛还没看够百官的惊惶之色,说此话时望向元广,目光嘲讽至极。

百官哗然,只觉耳中嗡的一声响,心中惊惶失跳。

什么?!

“所以才说是天意。”元谦笑了笑,目光从帝辇上移开,落回百官身上时,如看一群乌合之众,嘲讽道,“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有看人的眼光,明君错当成昏君,怪不得有今日百官府邸之失。”

“朕帮的可不是你。”帝言一出,如雷惊落,百官望着年轻的帝王,不知他今日在城中又做了何事。

帝辇旁,大太监范通将车门打开,但见焚香袅袅,年轻的帝王盘膝坐在一团锦绣里,容颜隐在暗处,唯有半幅红袖铺在日光下,龙潜云静,矜贵依旧,慵懒依旧。

元广和华老将军闻言猛然回首望向帝辇,文武百官面色齐变!

圣上?

元谦所犯之罪当诛,活命之言一听就知是诓骗之言,元谦却不怒反笑,兴味地望了眼帝辇,笑道:“凭我一己之力自然拿捏不住满朝文武,但幸而有圣上帮我,此乃天意吧。”

华老将军乃龙武卫的大将军,华家一门武将,手握兵权,此刻却不敢轻动。见女儿襟前染血,又不知府中其他家眷现在如何,华老将军心中忧焚,炯如宝刀的眼底生出寒意,怒问:“元谦,你以为挟持了华家满门便可将这盛京城掌握在手中?天真!这盛京城里,没了我华家,还有列位王公、文武百官!你以为凭你手下这区区几个乱党就能杀得尽?老夫劝你速速放人,下城楼开城门,束手就擒或可留条性命!”

华老将军与两个儿子从百官中疾步而出,元谦挟持了华府的老幼妇孺,帝驾进城时,外城的守尉就奏禀了此事。从这边看,只能看到华郡主和元钰被绑在城楼上,显然华家的老幼妇孺皆被押在城楼那头儿,用以威胁戍守内城的龙武卫。

骂声忽止,元广仰着头,脸色惊怒。

元谦默不作声,待他骂罢,接过了身旁之人的刀,亲手将到架在了华郡主的脖子上。

华郡主虽非原配,却是元广正儿八经的继室,一年不见,元谦非但不认继母,还挟持继母和嫡妹占据城楼。百官皆在,元广颜面尽失,连骂数声孽障。

元谦嗤的笑了,他临高俯视着帝驾和百官,目光凉薄,淡淡地道:“父亲莫不是老糊涂了,我娘已故多年,哪里来的母亲?”

这情形蹊跷,但望见城楼上的情形,百官惊哗,帝驾未出,元广下了官轿,怒指城楼,“孽子!竟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还不放了你母亲和妹妹,滚下城来!”

城楼下只有五千西北精骑在,元修不在,暮青也不在。

步惜欢进宫之时,内城外,帝驾和百官到了城楼下。

第二百四十九章 爱恨皆有因(上)

正是那一面,定了他和她的缘分,也定了她日后的命数。

她投亲而来,因非盛京人士,买不出宅子来,便仍租住在外城北的那间老宅里,他打听到她留京的日子即将到期,近日便要离京返回原籍,这一走只怕再难相见,他头一回因私事出了相府,寻机会到那老宅里见了她一面。

从那以后,她再没来望山楼,他暗中打听,得知她乃原上陵郡丞之女,闺名柳兰月。柳家并非望族,三代人丁单薄,上陵郡丞柳只得兰月一女,他病故后兰月无所依靠,只得前来盛京投靠远房亲戚。哪知数年前盛京城里发了一场瘟疫,柳家的那房亲戚一家没能逃过,都死了。兰月只得在外城租了间老宅,管事的一家见她此生安身无望,竟趁夜偷了她带进京的首饰钱财跑了,她身边只留下个丫鬟,因无以为生,这才到望山楼里卖艺求生。

他命人下楼去给了她张一千两的银票,她看了一眼,福身相谢,随后便走了。

“小女子初入盛京,无处安身立命,故而求财。谢公子赠诗,小女子心领了,只是今日未怀以琴会友之心,只好辜负公子这诗了。”她将诗还给了他,随后便抱琴欲走。

他与她素未谋面,世间当真有人凭一曲便能解他的心思?

他当时心头一惊,此话有他也无淡泊之心的意思,只是说得隐晦。

她道:“淡泊名利乃人之情怀,人若无生路,何顾情怀?前朝左相曲靖之谱此曲时念的是争流而上,我既奏得出这曲《临江散》,自无淡泊名利的情怀,只怕世间喜爱此曲的文人才子皆是如此。既如此,何故希望我有?”

女子抛头露面在茶楼里卖艺谋生,她必是在生计上遇到了难处,他故意如此问,只想听她如何答。

一曲抚罢,他犹在那意境里没有回神,竟提笔即兴赋诗一首赠了那少女。他的诗画从不随意赠人,少女收到后却问价值银两几何,惊得掌柜的要将她撵走,他阻了掌柜的,问她:“姑娘能奏此曲,想必才情不输文人,文人淡泊名利,姑娘何以如此看重?”

他从未听女子抚过此曲,也没想到世间能有女子抚出此曲的意境,曲境之妙竟令他想起了曲靖之的生平起伏,仿佛身临其境。

此曲乃前朝左相曲靖之所谱,曲靖之出身寒门,拜过士族门下,出仕后满腹经纶无人识,遭过贬黜,当过知县,一生起起伏伏,颇具传奇色彩。此曲正是他遭贬黜时乘舟南下,在登上江南岸后遥望江北时所谱,当时他作了首《临江赋》的诗,曲子是后来所谱,其意境可闻远别江北的苦愁,可闻江风大浪淘洗人心的酣畅,可闻淘洗过后的释然平静,可闻争流勇进的不屈奋发,整首琴曲激人逆流而上,乃文人学子们的至爱。

那是四年前的初夏时节,午后风和静,人懒倦,一曲筝声绕梁,醒人心神。他临窗而望,见一面覆薄纱的少女坐在大堂里抚琴,一曲《临江散》竟抚出了大浪淘沙争流勇进的不屈之境。

他很少出府,偶有要事便会以与文人才子相聚为由去趟望山楼,他和兰月便相识在望山楼里。

南院又回到了当年他一个人时的清净,他索性以为妻守丧为由躲了三年清闲,而后,他遇到了兰月。

他成婚晚,奉父母之命所娶的原配之妻出身士族,其父有攀附相府之心,许是出阁前就与她言明了利害,以致于她成婚后一直偷偷喝着避子汤,他撞破后佯装不知,日渐淡了恩爱之心。她多年未有所出,心里大抵还是忧苦的,只是有苦在心难对人言,没熬几年便郁郁而终。

直到兰月母女死后。

而起先,他对爹只是怨,却无恨。

相府的嫡子原本是他,该得到器重的本该是他。

爹不知他的身子哪年好起来的,不知外祖父研习祖传医典残卷里的针法多年,不知他为了好起来,冒死让外祖父在他身上施针,几番险死。爹亦不知他何时结识了晋王一党,何时得到岭南派长老之助打通经脉传功习武,何时与岭南王及关外里应外合布局多年。

爹的眼里只有六弟,他宁愿对着六弟大发雷霆,也不会对着他多言一句,怪不得外祖父在他渐渐懂事了之后要教他隐忍。

渐渐的,他懂了,从府里人的眼里,从朝中大臣们的眼里懂得的。嫡庶有别,从继母进府的那一刻,从六弟出生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嫡公子。六弟身子康健,性情忠义,武艺超群,乃是世间俊杰儿郎,有人中龙凤之姿,爹将期望都放在六弟身上,教之严苛,盼他成龙,而另一个身子孱弱的儿子成不成器则关系不重。

很多时候,他不解,为何爹待六弟如此严苛,为何那般在意六弟的喜好言行。

很多时候,他羡慕六弟,争吵好过点头之情。

年少至今,盛京子弟皆知他文采冠绝京城,爹初时还出言赞许,后来习以为常,便多是颔首而过了。而对六弟,爹很少赞许,倒是时常动怒,书房、祠堂,府里时常能听见两人的争吵声,他给爹请安时因两人的争吵而没能进屋的次数隔几日便有。

可是,他再一次失望了。

从那以后,除了每日忍着针灸之痛汤药之苦,他开始苦读诗书,想着若是学问好了,爹必能看重他。

爹答,是。

他为此难过了两日,爹来南院看他时,他没问是否是六弟的烧热退了,爹才来看他的,他只问爹,六弟年幼,为何要对他发那雷霆之怒?可是因为爹看重学问?

这话听着是关怀他,实际上就是嫌他病得不是时候吧?

他清晰地记得外祖父哀叹愤恨的神情和怜悯的目光,事后听丫鬟说,外祖父请旨时受了太皇太后的斥责,太皇太后责他不知轻重,竟允许他出来走动染了风寒。

那晚,他在花厅里吹了两个时辰的风,回到南院后就病了,爹却没来看他,连外祖父都来晚了。丫鬟告诉他,六弟年幼,受了责罚,又在祠堂里跪了大半夜,发了烧热,太皇太后都给惊动了,亲自来相府,看着御医们诊脉开方。外祖父身为御医院之首,待为六弟诊脉开方过后才请旨来南院看他,来时已是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