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渐次来临,天上骄阳似火,对于阿妩这些来自南方的人来说,京城的夏天特别热,地面简直就像能烤出火来一般,到处都能听到躲在树间的蝉鸣声,这还只是六月,要是到了七月八月,还不知要有多少热了!

宫中储位娘娘居住的宫殿里早已摆上冰,秀女却是没那资格,顶多分到一些解暑的药与凉茶,不少秀女是迭声叫苦,拿着把宫扇扇个不停,有时候晚上热的都睡不着。

阿妩素性怕热,在福州时便常因天热而睡不着,更何况京城这天了,连着几日都不曾睡踏实,有时候直到半夜稍凉一些才迷迷糊糊的睡上一会儿,睡眠不足再加上又挂心六皇子的事,自然精神就不好,章敏之等人亦是如此,各人皆是躲在屋中避暑,反正一应的吃食自会有人送进来。

这日,齐媛刚一进屋,便看到桌上放了一个果盘,上面齐齐摆着切好的西瓜瓤,旁边还摆了一把金镶玉把果叉,走的近了,便能发现这西瓜瓤还散发着丝丝凉意,显然是刚从冰里起出来的。

“阿妩,这是谁送来的?”齐媛一脸诧异地问着坐在桌边盯着那果盆发呆的阿妩。

“是德妃娘娘派人送来的。”阿妩回答着齐媛的话,却不显得怎么高兴:“齐姐姐你要是喜欢的话便先吃吧。”

齐媛轻哦了一声,坐下拿起果叉在手中转了几圈,却不见去叉西瓜,反盯着阿妩:“除了你这里,还有谁有??”

“德妃娘娘知道最近天热,秀女日子不好过,所以便赏了每屋的秀女一盘冰镇西瓜。”阿妩接过齐媛手里的果叉叉了一块西瓜送到齐媛嘴边:“姐姐你刚从外面进来,身子热得很正好可以吃一块解解暑。”

齐媛依言咬入嘴里,用牙微微一咬,一股舒爽的凉意便从那瓜瓤中散发出来,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德妃娘娘想的可真周到。”言及此忽又道:“对了,我刚进来的时候看你在发呆,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阿妩一怔,旋即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后日的殿选,不知咱们几个谁会留牌子,谁又会撂了牌子被发还原籍。”

“那你呢,你希望是哪一种?”齐媛问着话,眼却未瞧向阿妩,反而看着大开的窗外那明晃晃的天色,不时有风吹进来,掠起她鬓角的散发,带起垂在发侧的流苏。

“姐姐那你又是怎么想的?”阿妩不答反问,不是她不想答,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若换了以前,她定然巴不得能被撂了牌子早日回到福州,可是眼下,心中却有了一层牵挂,即使这丝牵挂是那么的不应该。

“我吗?”齐媛微微一笑,单手一扶桌子站直了身,缓步走到窗外,印着景色的眼睛像被什么东西点燃一样:“你不觉得这紫禁城的景色很美吗?只要拥有足够的权利,便可以拥有一切,便如皇后或者德妃娘娘一样。”

单听这一句话,阿妩便听出了齐媛的心意,带着几分不理解问:“一入宫门深似海,连家人都难见,何况这宫里规矩这么大,稍有踏错,便有危险临身,齐姐姐,这样真的好吗?”

“有何不好?”齐媛乍得转过身,晶亮的眼眸绽放出绚烂的光彩:“何处没有规矩,我自幼学习礼仪,难道还会应付不了?至于这家人见不着,又有何关系,我若回到家中随便嫁与一人,固然能偶尔侍奉爹娘膝下,对家中却全无半点帮忙;但是若能留在宫中或被指与皇子,那便是莫大的荣耀,家族也定会以我为荣耀!”

“你是这样想的吗?”阿妩垂目喃语,似在想齐媛的话,半晌方重抬了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既然这是齐姐姐的决定,那么我一定会帮你!”

齐媛的目光一滞,继而笑了起来,欢畅明媚的笑:“傻阿妩,你帮我?怎么帮,若我们一起入了宫,说不定还要互相争宠呢!”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伤害齐姐姐,我相信齐姐姐亦是如此。”不论是眼神还是声音,阿妩都没有一丝动摇,她是真的相信齐媛,相信与自己并肩站在一起的姐妹们。

齐媛仿佛是第一次认识阿妩,定定地看了许久才逐渐绽出一丝笑来:“是!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恰至此时,门忽被人推了开来,一张精灵可爱的脸蛋带着甜甜的笑脆声道:“齐姐姐,还有我们!”随着声音,常笑蹦蹦跳跳的来到屋中,尾随而来的还有章敏之,尽管天气炎热,但章敏之的衣服仍穿的一丝不乱,不像常笑,袖子挽得老高,全不在意白嫩如莲藕的手臂露在外面。

“你也一心想入宫?”章敏之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也令齐媛微微一怔,继而郑重地点了头。

章敏之浓密如扇贝的睫毛扑闪了两下,未有言语,倒是常笑问了:“章姐姐,你为什么这么问,齐姐姐想入宫不好吗?”她的话令余下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章敏之一人身上。

章敏之低头凝视着手中团扇,一缕红缨垂在扇柄之下:“没有什么好不好,只是宫中生活怕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齐媛简短的回了一句,目光紧盯着章敏之:“那你呢,你也是希望入宫的吗?”

她的话令章敏之轻笑起来,清冷的面容因这笑柔和了几分:“其他官员的女儿都入了宫,堂堂巡抚之女却被撂牌子,我可丢不起这人!”

“常笑,那你呢?”齐媛转头去问一脸茫然的常笑。常笑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她咬着手指低头使劲想了半天,不时皱眉,半晌才艰难地道:“嗯,我不知道啊,我只想能跟姐姐们在一起。”

“是吗?”章敏之突然说了这么两个字,接着就抿紧了嘴巴再不说什么。

入宫吗?她们都会入宫成为皇帝的妃嫔吗?阿妩不知,她只知,若是不能回到福州,那她在京城中能信任,能倚靠的,便只剩下眼前这几个姐妹。

第48章 赐婚(4)

六月初五,终到了殿选的这日,选看秀女的地点定在宁寿宫的正殿,百来名秀女皆知这是选秀的最后一关,只要能过得这关,便能鱼跃龙门,从此乘风乘云,得享尊荣,是以早早便起来打扮,插上最名贵的珠钗,换上最美丽的衣服,力求能将自己最完美最精致的一面展现在皇帝面前。

卯时三刻,诸秀女由管事姑姑素衣领了往宁寿宫走去,软绵的绣鞋一个接一个踩过在圆润的鹅卵石及四周嫩绿的小草。

阿妩静静地跟在常笑身后,今日她的妆容与往常一般无二,并未刻意打扮,几朵浅色绢花零星的缀在玉簪子周围,一身天青色的裙裳在花枝招展的秀女中显得极不挑眼。

宁寿宫在东西十二宫中,位于东六宫,正面入口是皇极门,门前一溜的庭院,墙外有用琉璃做成三间七楼加垂莲柱的三座门,门洞上皆有琉璃瓦出檐,梁上同样有琉璃贴成的旋子彩画。

宁寿宫正殿前的庭院极阔,与其他诸宫喜种各类名贵花草不同,宁寿宫的庭院种以松柏之树,在殿门前放着两座鎏金铜狮,尚未进门便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息迎面而来,有胆小的秀女已是两腿打颤,不时用帕子拭额鼻。

阿妩等人随素衣顺着台阶一步步走入宁寿宫正殿,地上的大青石砖光可鉴人,周边拼贴处有雕着连绵不绝的寿字图案。百来名秀女们按各自的位置站好后,素衣上前数步盈盈拜倒:“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燕妃娘娘,本届通过初选复选的九十七名秀女悉数带到!”

燕妃娘娘…她也在这里,一般不是只有皇上和皇后一起阅选秀女的吗,燕妃论位份不过是正二品,上面除了皇后还有一位德妃在,她却能越居其上,出现在这正殿中,可见其受宠之深!

阿妩心中暗想着,微抬眼偷觑着高坐在台阶之上的三人,坐在正中宝座之上的是建德皇帝,他戴着一顶绒草面生丝缨苍龙教子珠冠,身穿饰有祥云、杂宝、海水的三色刻丝金龙褂,外罩一件石青色的米色长袍,明黄色的束腰下系着一块汉白玉坠子,尽是发须半白,难掩老态,精神却甚是健旺。

皇后坐在皇帝的右侧,眉目庄严和善,身罩大红洒线绣百子服,上绣童子百名,皆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皇后已是四十有余,虽是保养得宜,但皮肤多少已松驰,嘴角明显下垂,与坐在皇帝左侧的燕妃形成鲜明对比,燕妃今日穿了一件黑地折枝花卉百蝶纹妆花缎女帔,领镶白色缠枝莲纹暗花绫,湖绿色云纹绫里。挖梭技法,纹饰用捻金和片金线绞边,既沉稳庄重,又透着一丝妩媚。

不止是阿妩,其他秀女多少也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各自抬眼偷觑着坐在宝座上的帝后与燕妃。随着皇帝的挥手,李德林垂首至阶前展开手中的名册,一个个报了过来,被点到名的秀女出列叩见宝座上的三位。

“福州巡抚章铭之女章敏之,年十五。”当李德林念到章敏之名字时,她盈盈出列,垂了目福身:“臣女章敏之见过皇上皇后和燕妃娘娘!”清冷脱俗的声音在空阔的殿中回荡!

章敏之在皇帝的示意下抬起了头,冷冽动人的面容迎着皇帝的目光渐渐绽放出一丝笑容,如被融化了的冰山一般,令人不禁眼前一亮,阿妩分明在建德帝的眼中看到了惊艳,也从燕妃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戒备,至于皇后…端庄依旧,看不出什么来。

“你便是章铭的女儿?唔,甚好!”建德帝和颜说着,福州巡抚章铭在这次福州官员大动的彻查中,幸而未被卷入,只落了督下不利之过,被申诉几句,依旧牢坐巡抚之位。

皇帝又问了几个问题,章敏之皆对答如流,瞧皇上的意思,章敏之绝对是被留牌子的,正当此时,燕妃忽而说道:“皇上,臣妾听说,章秀女的绣工极为出名,其绣的花朵曾吸引了蜜蜂前来采蜜,不知这是真是假?”

“哦,当真有这事?”皇帝被燕妃的话引起了兴趣,以目光询问章敏之,她轻点螓首,认同了燕妃的话。

皇后别过脸附和道:“皇上和燕妃若是想见见也不难,待殿选过后,让她们这些入选的秀女将自己趁手的才艺拿出来展示一下,而且如今春光明媚,正是蜜蜂出来采蜜的季节,至于地点,便设在御花园里好了,皇上你觉得怎么样?”

“皇后所说甚好,便依皇后之言。”皇帝同意了,燕妃自也没有什么异议,而一旁的李德林早已上前收去了章敏之手中记录名字年龄的牌子,交由司礼太监。

接下来的齐媛大方得体,不论是走路还是行礼,皆依足宫中的礼仪,挑不出半点错来,再加上容貌出众,自是入选,在此之后又有数名秀女入选,但落选的占了大部分,可怜那些一直精神紧张的秀女,为求体态苗条,从昨夜起便一直未用过食物,然依旧被无情的撂了牌子,一个个面如金纸,更有不堪者当众昏厥,在君前失仪,被人抬将下去。

当念到阮梅落阮梅心二人时,一应目光皆被吸引了去,二人气质各有不同,姐姐温柔妹妹娴静,容貌却皆是一等一的绝色,又知书达理,进退有序,当真是好一对姐妹花,尤其是姐姐阮梅落,真论起容貌来怕还要胜阮梅心半筹,怪不得德妃会赞其为秀女之中的秀女,瞧皇帝和皇后二人满意的样子,两人被留牌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阿妩,她先前屡受皇帝召见,乃是秀女之中的热门,自也是毫无悬念的留了牌子,虽阿妩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真定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悲切冲上心间,鼻头一酸眼眶中立时有泪水在打转,她赶紧低头退回原先所站的地方。刚一站好,便有一条洁白的帕子递至眼前,同时看到的还有齐媛关切的面容!

足过了一个时辰,这所有的秀女才一一阅毕,九十七名秀女中被留牌子的有三十九名,但是这三十九名并不是会全部入宫为妃,有一部分是要指给皇子宗亲的,譬如像阮梅落那样,便已经是内定的四皇子正妃了,但这一切要等到明日内务府奉旨抄出才会公诸于众。

两百多名秀女能够最终被钦点留牌子的只有三十九名,可以说是极少的一小部分,而这极少一部分中能够爬到高位,得享尊荣的又能有多少?这个问题要等以后才知晓了。

由于皇后说了午后让诸秀女在御花园中展示才艺,是以正午时分就由皇后在未央宫设宴。

入选的秀女们去了最大的一块心病,心情自然要好上许多,各自围坐在桌前与相熟的人说说笑笑,宫女太监流水般的端上精美的菜肴,虽然这些秀女出生于官宦人家,但宫中御厨精制,好多菜式都是她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光瞧着就诱人极了,再加上秀女们自昨夜起就没怎么吃东西,早已是一个个饿饥肠辘辘,但没一个人敢动筷子的。

常笑挨着章敏之和阿妩不停地说着话,齐媛则在旁边微笑的听着,偶尔插几句话,也许是缘份吧,她们四个都入了选,就不知以后是不是也在一起。

“章姐姐,下午皇后娘娘和燕妃娘娘要考你的刺绣,会不会有事啊,你真的能把蜜蜂吸引来吗?”常笑突然一转话题问起了这个来。

章敏之美目微垂,状似无意地看着常笑抓住自己袖子的手:“只要这园中真有蜜蜂便一定能吸引了过来,你不必担心。”

“哼,话不要说的太满,免得到时候做不到丢了脸!”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同坐一桌的秀女口中吐出,此人模样长得倒不错,就是此刻一脸鄙夷的表情将原本的美貌全给破坏了。

章敏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丝毫未有要说话的意思,仿佛对方说的不是自己一般,倒是常笑带了几分薄怒不客气地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与你何干,你有这时间倒不妨去担心一下你旁边的那位,小心过会儿出丑!”这名秀女不仅没有回答,反而又讽刺了一番,却是阿妩代为答道:“她是济州同知之女习佳敏。”

“咦,曲姐姐你认识她?”常笑好奇地问,阿妩笑着摇头:“不认识,因为刚才在殿选时点过各人的名,所以便记住了。”顿了一下又道:“你莫与她在这里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万一要是让皇后娘娘看到了可不好。”

阿妩的话提醒了常笑,她吐吐粉红的舌头瞪了习佳敏一眼不再理会她,转而又去缠章敏之:“章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绣的东西会引来蜜蜂啊?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在?”

“傻丫头,这还用问吗?自然是你章姐姐绣的花好,像真花一样喽!”齐媛的话音刚落,章敏之便摇头小声否认:“那倒也不尽然,确有一个小秘方在。”

这下不止是常笑,连阿妩和齐媛也被挑起了好奇心,三双眼睛都紧紧盯住章敏之,希望她能将这所谓的秘方给说出来。

不,不止是她们几个,同桌的秀女皆将眼睛停在她们几个身上。

章敏之不是个蠢笨之人,自不会在这个时候当众说出来,否则叫人抓了把柄可得不偿失,而阿妩和齐媛也很快看清了形势,皆知趣的闭了嘴,唯有常笑还攥着章敏之的手一个劲地问,章敏之无奈之下只得附了常笑的耳将秘方说与她听,并让她不要再告诉他人,常笑听着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谁也不说,齐媛和阿妩尽管好奇,倒也都忍住了没再问。

这边刚停下来,便有太监扯了尖细的嗓子叫道:“皇后娘娘见到!”

秀女们赶紧起了身,面朝未央宫的宫门欠身齐声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在众宫娥太监的簇拥下,气度雍容的皇后缓步入殿,长裙在拖在身后,映着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一颗红宝石垂在额头,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尽管皇后已经韶华不再,但却拥有眼前这些拜倒在她面前,正值青春韶华的少女所羡慕的一切,权势!后宫中独一无二的权势!

尽管皇后客气和善,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这顿饭秀女们依然吃的战战兢兢,小口小口的抿着汤水,筷子也不敢多伸,生怕哪里不对惹皇后不悦,一顿饭下来秀女们只吃了个半饱。

午膳过后,在未央宫又停留了一会儿,便随着皇后去了御花园,一路行来只闻得衣鞋磨擦带来的沙沙之声,无人敢多话,就连平日里最多话的常笑这时也显得特别安静。

待到了御花园,早有宫人备下座椅,还摆了各式的果盘点心,供帝后们取食,过不多时建德帝与燕妃便来了御花园,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名年轻女子,一身的红衫穿在她身上鲜明似火,娇俏动人的脸上带着惯有的骄纵与张扬,阿妩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有些微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长乐郡主:辜连城!

第49章 赐婚(5)

“连城也来了?”皇后稍有几分吃惊,旋即又化做温和的笑,招手将辜连城唤到自己面前:“几日不见,长的越发漂亮了,将来真不知要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起我们这如花似玉的长乐郡主!”

“皇后娘娘!”辜连城被皇后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露出几分小女儿撒娇的姿态,倒是皇帝大笑道:“皇后无需担心,想我大昭国人才济济,青年才俊亦为数不少,还怕挑不到咱们长乐郡主的郡马爷吗?!”

“皇帝伯伯,连你也笑话我!”辜连城不依地嗔道,她虽因身份尊贵而放纵恣意,但到底还是女孩子家,脸皮薄,如今被人当众说起如此大事,自是有些挂不住。

“嘻,原来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长乐郡主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燕妃掩嘴笑着还要说,皇帝已是抬了手道:“好了,别再笑话连城了,她听得今日有秀女展示才艺,嚷着非要过来看看。”说罢转脸道:“皇后,秀女都齐了吗?”

皇后环视了尚跪在地上的秀女一眼,正欲说话,眼中波光一闪恰见原先说肚子不舒服的常笑闪进原位,逐道:“回皇上的话,都在这儿了,随时便可开始。”

皇帝“唔”了一声,携皇后和燕妃坐下,辜连城则站在他旁边,待得他们都坐定后,跪地的秀女方得话站了起来,阿妩悄悄问旁边的常笑:“你怎么样了?肚子可还疼?”

常笑神色轻松地道:“曲姐姐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章敏之已被点到了名,让其第一个表演绣技,雪白的绣棚已经搬到园中,上面画了一朵牡丹花的图案,花瓣层层叠叠,看起来甚是繁复,而且同样以三柱香为限,一般人想要在规定时间内绣完都属难事一件,更何况还要绣的堪比真花,吸引蜜蜂前来采蜜,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章敏之却毫不在意,朝帝后微一点头,大大方方地坐在绣棚前,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丝线。五彩的丝线在纤纤素手间飞舞,眨眼间便一一穿入数根细针的针眼中,正待落针时,有一面生的宫女走到皇后耳边低语一阵,皇后凤目微眯,眼中的笑意逐渐敛去,向来温和的目光更头一次出现了凌厉之色。

她挥手让那宫女退下,拢了拢宽大的袖子,漫不经心地道:“宫中什么上等丝线没有,何必动用秀女从自家带来的东西呢,来人啊,将章秀女丝线换下。”尽管说的客气,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皇后这番言语令人为之一愣,包括皇帝等人在内,而宫人早就不由分说的将章敏之已经穿入针眼中的线抽了出来,改换上宫里的丝线,章敏之什么也没说,只冷眼看着宫人将她的丝线拿走,由于她一直寒着脸,所以瞧不出有什么神色变化,倒是她的眼睛,不经意地朝常笑瞥了一眼。

这突然出现的宫人到底对皇后说了什么?使得皇后执意换走了章敏之的丝线,难道那丝线有什么问题?

虽众人心中疑问重重,却没有一个敢问的,皆恭敬地站在一侧,瞧着太监点燃了置于香炉中的第一柱香。

香一燃起,章敏之再没有片刻犹豫,穿针走线,五彩的丝线如翩然的蝴蝶一般,在她手上飞舞,那两只手的动作快到几乎看不清的地步,可偏偏就是这么快的速度,她依然能够精准无比的找对落针起线的位置,没有丝毫差错,如此绣工莫说皇帝等人瞧了啧啧称奇,就是被德妃赞誉为秀女中的秀女的阮梅落见了亦暗自惊叹,自己的绣工尽管也出众,但绝对没有她那速度。

阿妩和齐媛虽对章敏之有绝对的信心,依然紧张的两手出汗,尤其是前面皇后奇怪的举措,倒是常笑显得特别镇定。

随着时间的流逝,绣棚上的牡丹图案渐渐有了雏形,也不知章敏之用了什么手法,这花形尚未绣完,却已经有了极强的立体感,仿佛那是从绣棚上长出来的牡丹。而这时,不过刚刚一柱香燃完而已…

辜连城虽贵为郡主,但是在女红方面却实在缺乏天份,总也学不会,后来干脆就不学了,不过瞧着人家绣出精致的荷包、手帕之类,她还是甚为羡慕的,眼下见章敏之绣技如此神乎奇迹,好奇的不得了,走至其跟前细细观摩,无奈章敏之下针委实太快,往往她还没记住前一针,后面就已经走了三四针,再加上针小线细,不多时便瞧得两眼发酸,章敏之却是一点事也没有,依旧气定神闲,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逐渐在她手下成形。

“看,蜜蜂!”也不知谁叫了一声,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到那几只嗡嗡叫的蜜蜂身上,只见那黑黄色的身躯振着透明的翅膀从花丛间飞过来,晃晃悠悠的越过屏息而望的众人,在章敏之的头顶盘旋几圈后,最终落在她所绣的那朵牡丹花上,也即在蜜蜂落下的那一刻,章敏之终于绣完了最后一针,两柱香!

秀女中惊叹声此起彼伏,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倒吸凉气的声音,她的脸由先前的镇定化为不敢置信,可爱的脸庞更有几分扭曲之色,这不应该!章敏之的绣线已经被换成了普通的绣线,怎么可能还吸引得了蜜蜂呢?!

“奇迹,当真是奇迹,就连宫中绣娘也未必能有此绣技!”建德帝抚掌赞叹,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次所见令他着实吃了一惊,想不到此届秀女之中有如此心灵手巧之人,能够绣出堪比真花的牡丹来。

在看到蜜蜂的时候,皇后瞳孔微缩,侧目瞧向适才与她耳语的那个宫女,只见她也是满脸的吃惊,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那人向自己传的信息是假的?

一瞬间的功夫,皇后心中已经转过无数念头,而脸上早收起了那小小的吃惊,改换上得体的笑,冲建德帝道:“恭喜皇上得此才貌兼备的妙人儿!”

建德帝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既有赞叹也有欣赏:“皇后所言极是,如此秀外慧中的佳人当真是少见。”

面对帝后的夸奖,章敏之依然是淡淡的模样,她笑的时候极少,大多数都是冷冰冰的模样,但正是如此,偶尔展露的笑才会有令人惊艳的效果,否则再美的笑看多了,总也会有腻的时候。

皇后见建德帝对章敏之一再褒奖,顺水推舟道:“落蝶,端把椅子去给慧贵人坐。”

落蝶是何等机灵之人,一听皇后这话,立时领悟了其中意思,亲自端了把椅子送至章敏之面前,满面喜气的福了一福:“恭喜慧主子,慧主子大喜!”

皇后这话就等于是将本来要等明天才颁的册封旨意提前了,而且一册便册了正六品的贵人,虽说在后宫九品十八级中,这贵人不过是下级的嫔妃,但甫入宫便能被册到贵人的,并不多见。

章敏之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过来,赶紧上前几步,朝皇后盈盈拜倒,略带几分惶恐道:“妾身何德何能,敢受皇后娘娘如此大恩,还请娘娘收回臣命,妾身能以蒲柳之姿侍奉皇上和皇后娘娘左右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必自谦,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封号罢了,又有什么当不起的,只要你以后尽心侍奉好皇上,那便行了。”皇后温言细语一番后,让落蝶扶起了章敏之。

建德帝对皇后的举措甚是满意,旁侧燕妃笑吟吟地道:“果然还是皇后娘娘最懂皇上的心,臣妾当真是望尘莫及,也是慧贵人的福气!”言及此她又冲那些还愣在原地的秀女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去见过慧贵人?!”

除了少数几个是真心欢喜之外,大多数秀女皆是浑身的不自在,刚刚还是一样身份的,转眼间就成了主子,还要上去给她见礼,尽管不情愿,但燕妃娘娘发了话,这些人还是不得不拾了笑脸上去恭喜。

乍被封为贵人,就是向来冷情冷性的章敏之也不禁噙了一丝淡笑,一一扶起就近的几个秀女,在扶到常笑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反倒是常笑,神色极不自然,面对章敏之似有几分惶恐之色,瞧得阿妩好生奇怪。

章敏之过后,余下了几个自觉不错的秀女也上前展示了自己的才华,只是有了章敏之的珠玉在前,其他秀女再难有超过者,虽也有得赏赐,但都只是一些物件罢了,能像章敏之一般提前得到册封的再没有。

建德帝又看了数个后,觉得了无新意,便欲起驾回养心殿,命阿妩随行,其余秀女则各自回储秀宫,至于章敏之,她由于提前册了贵人,自不会再回那储秀宫去住,皇后为其择了长春宫的流晶阁住。

众秀女起身恭送建德帝等人离开,跟在燕妃后面的章敏之在经过低身施礼的常笑时,嫣然一笑,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动人,驻足用轻的只有常笑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听说你有个姐姐三年前入了宫,而今已经是正四品的容华了?!”

常笑讶然抬头,脸色苍白如死,全无原先活泼明媚的样子:“你,你怎么知道?”

章敏之不再说话,连那如昙花一现的笑也一并敛了,挺直身躯昂首离去,那是一种胜者的态度,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第50章 赐婚(6)

“常妹妹,你刚才在与章…呃,慧贵人说什么?”待章敏之走远后,齐媛走到常笑身边询问,可惜常笑只是不停摇头,良久才说了一句:“我输了,刚刚入宫我便输给了她,以后只怕再没翻盘的机会了。”

“她?你说慧贵人?你输了什么?”齐媛被她说的一头雾水,弄不明白话中的意思,而常笑也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阿妩随建德帝和长乐郡主回了养心殿,皇后则带章敏之去了流晶阁,安排入住事宜,燕妃也亲自去内务府帮着挑侍候的人,章敏之的风头一下子盖过了所有人。

“定璇,陪朕下一盘棋如何?”建德帝坐定之后,叫人拿了棋盘出来,又叫李德林拿了个小杌子给阿妩坐,至于长乐郡主则坐在建德帝的对面。

“奴婢棋艺不精,怕扫了皇上的兴致。”阿妩斜签身子谨慎地坐在杌子上。

“皇帝伯伯,我认识这个秀女。”辜连城突然开了口,这话却是让阿妩有些不安,原以为她早就已经把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给忘了,不想竟还记得。

“你认识?在哪里见的?”建德帝一边放着棋子一边问辜连城。

辜连城把玩着垂在胸前的辫子,目光盯得阿妩甚不自在:“皇帝伯伯,你是不知道,这个秀女胆子可大得很,居然敢在马蹄下救人。”

“马蹄?怕是你的马蹄下吧,你又在外面骑马乱纵了?”建德帝何等精明,一下子便猜到了其中的关键:“早知道你这丫头这么疯,就不把那匹马赏你了!”

辜连城见被看穿,娇笑着吐了一下舌头:“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是别人让的慢了一时没收住嘛,最后又没有伤到。”

建德帝见她那小无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越过棋盘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罢了,你这丫头,都是朕把你宠坏了,让你这么无法无天!”说完了辜连城后,建德帝冲阿妩道:“来,陪朕下一盘,不要留手,尽全力来下。”

见建德帝一再要求又正值兴头上,阿妩不敢再推辞,坐在小杌子上取了白子在手,棋盘之上黑白交接,此起彼落,不亦热闹,这是棋盘,亦是战场,同时亦如人生。

棋局万变,棋势无定,原先尚有顾忌的阿妩在开始后没多久就将心神全放在棋盘之上,只记着对手,而忘了对手是皇帝,两人的棋力倒也相近,白子固若城汤,黑子步步紧逼,短时间内谁都奈何不了谁。

辜连城在旁侧瞧得倒是入神,连有内侍进来也没发现,这个内侍见皇帝正在下棋,不敢惊动,附了在旁侍候的李德林耳,将事情说与他听,然后垂首退出殿外。

“唔,什么事?”建德帝尽是专心于棋盘,殿中的事亦未能逃过他的眼耳,李德林近前赔笑道:“皇上,六皇子在外求见!”

“六哥?嘻,他来了!”最先出声的是辜连城,她眨着灵动的眼睛,看那意思,似乎知道辜无惜此行的来意。

“无惜?”建德帝闻言微紧浓眉,这个儿子往常连面都甚少见,在开牙建府之后就见的更少了,他对辜无惜的印象仅止于安静,平常,不生事!

阿妩在听到六皇子这三个字的时候,正要落子的手微微一抖,没有夹稳的棋子落在了原定位置的旁侧,两者只一指之距,相差却是天差地别,一子落错,原先所做的种种努力皆付诸东流,也给了黑子一个可趁之机,虽懊恼,但落子无悔,罢了,输赢乃兵家常事,面对帝王,输总比赢好。只是,六皇子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难道…阿妩隐约猜到了几分,尽管这个猜测是那么的令她不舒服。

“让他进来吧。”建德帝冲李德林说了一句后,重又将目光落于棋盘之上,指着刚刚落下的白子讶然道:“这步棋走的有点臭,你…可是落错了?”

阿妩此刻一心想着辜无惜,乍听建德帝的话有些转不过弯来,稍后才回道:“是落错了,但是落子无悔,定璇虽是个小女子,也懂得这个道理,断无悔棋之理,皇上您尽管下就是了。”

建德帝微一点头:“说得不错,不过这棋咱们过会儿再下,朕先见见无惜。”

“皇上,奴婢是否要回避?”阿妩自小杌子上起身询问,建德帝想也不想便道:“不必,你站在一旁便是了。”

话音刚落,一身青衣缓袍,楠木束冠的辜无惜便走了进来,至建德帝前十步左右跪行叩礼:“儿臣参见父皇,恭请父皇圣安!”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如牛毛般的细雨,将辜无惜一身飘逸的青衣打湿些许,怎的没人为他撑伞吗?

“免礼,起身!”建德帝摆手让辜无惜起身,面容沉静严肃,全不似见辜无伤时那般的亲切,这一点连阿妩都看出来了。

“谢父皇!”辜无惜谢恩起身,刚一站定,辜连城便上前扯了他的衣服娇声叫了声:“六哥!”

“连城你也在这儿?”乍见辜连城,辜无惜倒没觉什么吃惊,这个堂妹深受父皇恩宠,经常进宫,与父皇的关系,倒比他这个亲生儿子还要亲近许多。

“奴婢见过六皇子!”阿妩欠身见礼,尽自心中如有小鹿在撞一般跳个不停,面上倒还镇定,只是不敢抬头,辜无惜显然还记得她,微笑着点头示意。

“无惜,你突然来见朕,可是有事?”建德帝就着太监递来的热毛巾拭了拭手心渗出的汗。

“回父皇的话,儿臣斗胆见驾,是想求父皇为儿臣赐下一桩婚事!”辜无惜虽半低着头,但声音清朗沉稳,没有半分犹豫。

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出现在阿妩的脸上,果然是来了,想必这成婚的对象是阮梅落,只是皇帝已经将其许给了辜无伤,说来也是好笑,自己只是一个再低微不过的人,可偏偏两位皇子向皇帝求赐婚事时,自己都在旁边。

“婚事?你也要朕为你指婚?”建德帝脸色微有讶异,复又点头道:“也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迎娶正妃了,说来听听,你看中的是哪家姑娘。”

“阮相之长孙女,阮梅落!”几与辜无伤所说的一模一样,建德帝乍闻之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谁?”

当辜无惜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后,建德帝终于确认了这事,无惜想要迎娶的正妃亦是阮梅落,想不到他们兄弟俩竟都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还先后来求请赐婚,思索移时沉声道:“无惜,难道你四哥没有告诉你吗?早在你之前他已经来朕这里请过旨,朕已经应允将阮梅落许他为正妃!”

建德帝这句话对辜无惜来说不吝于晴天霹雳,身上的血液似被人一下子抽干了般苍白似纸,头有点神经质地摇着,心也似停止了一般,再无半点跳动的感觉:讷讷呆语:“不!不可能,四哥…四哥他怎么可能…他明明说过会帮我的!”

瞧见辜无惜拊心攒眉,痛苦万分的样子,阿妩的心亦在跟着抽痛,好想抚平那紧蹙的眉头,好想平息他心中的痛苦,然自己如今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旁侧冷眼相看…

怔仲失神良久,辜无惜突然一撩衣袍长跪在地,叩头哑声道:“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将阮梅落赐婚于儿臣,儿臣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一人,求父皇成全!”

建德帝的盯着辜无惜不语,原本沉静的眼神逐渐化为犀利:“朕成全了你,那你四哥又该如何?”

四哥…想到这个词,辜无惜心里又是一阵难言地痛,他这一生在紫禁城中长大,却因生母不受怠见,而饱受兄弟的欺凌,连有点头脸的太监宫女都敢给他脸色看。名为皇子,所过所受却是比一般人家的少爷还要不堪,替人受过之事更是常有,刚开始也曾有过反抗,但所得的只能是比原先更重的惩罚,幼时他不懂,不懂为什么一样是皇子,自己却与别人截然相反,想去找父皇问清楚,却根本连父皇的面都见不着,总是被告之父皇要处理国家大事,没空见他,可他明明看到二哥三哥他们经常可以见到父皇。

他跑去问母妃,母妃抚着他的头不停流泪,流满那张美丽的面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自责的话,他虽然不能全部听懂,却也知道是自己的问话让母妃伤心,所以以后他再也没有问过,一切的苦都打落牙往肚里咽,这样的情况直到长大后才好些,至少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他,而他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干脆做个闲散皇子,乐得清闲!

在整个童年中,只有少数几个人给了他温暖,其中一个便是四皇子辜无伤,兄弟里也就他常暗中帮助自己,因此辜无惜一直敬重这个四哥,与他走的最近,可说是无话不谈,就连这次想请皇帝赐婚,也事先与辜无伤说过,还请他帮着自己敲敲边鼓,毕竟四哥是皇子里除了太子以外,最受父皇倚重的一个。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变了,四哥出尔反尔,不仅未帮着自己,还抢先在父皇这里求下恩旨,他也喜欢梅落吗?可为什么从未听他提起过?

第51章 赐婚(7)

辜无惜僵跪在地,片刻功夫,心思已经不知转过多少,最后终是咬紧了牙关,重重叩在金砖之上:“父皇,是儿臣对不起四哥,只要您肯将梅落赐婚于儿臣,儿臣愿去四哥府上负荆请罪,求父皇成全!”

辜无惜的回答显然令建德帝不喜,原先尚自沉静的眼眸,第一次露出几分不耐烦:“无惜,君无戏言!”

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对辜无惜来说却如被判了死刑一样,他就是再迟钝也听出了建德帝话中的意思,君无戏言――君王所说的话绝无更改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