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无悠虽不知所谓何事,但既然六哥有所打算,他也乐得看戏,跷了腿坐在对面似笑非笑地盯着那算命先生。

第138章 相残(2)

算命先生嘿嘿一笑:“我瞧二位面相甚好,这次科举怕是大有机会,到时候二位三甲夸官时,可得赏我这老道一杯水酒喝。”

“水酒好说,现在请你喝了也没关系,只是这三甲…”无惜故意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搓手道:“考生数千,能得中三甲者不过三人,乃千分之一数,我等二人可没这等福气与贵气,能教皇上钦点三甲。”

辜无悠忍不住嗤笑一声,被无惜睨了一眼忙自转过头去,对他们皇子来说,三甲算什么,哪怕是状元爷,要是没投对主子,或没找个好靠山,也不过是外放一个芝麻小官,或留在京中入翰林院当个编修。

算命先生露出神秘的笑容,指着另一只手拿的长布道:“老道从不打狂语,既然能说出口,就一定有十成的把握,就不知二位公子,想不想当这状元爷和榜眼爷?”

听到这里,辜无惜眼中寒光一闪,脸上的笑却更盛,用无比渴望的语气道:“这还用问,十年苦读,谁不想一朝得中状元,好光宗耀祖,听道长的意思,道长似乎有什么办法能助我兄弟金榜提名?”

算命先生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无人听到他们谈话后,方凑近了身压低声道:“如果二位公子提前知道了此次科举的试题,试问二位公子又如何不能妙笔生花,写出一篇绝世好文呢?”

一直以为算命先生在招摇撞骗的辜无悠听到这个话后,猛然一惊,几要站起身来,硬生生才忍住这股冲动,以难以置信地目光死死盯着算命先生:“你说试题?这怎么可能,那是当今圣上钦定的又亲手封在金筒中的,便是主考也要等科举开始那日拆了封才会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莫不是在骗我们吧?”

无惜目光连闪,脸上茫然道:“是啊,我兄弟说的不差,道长是如何知晓?”

“山人自有妙计,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算命先生眯着眼睛摇头晃脑,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样来:“老道只问二位公子,可要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了,可就后悔莫及了。”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显然那里封的就是算命先生说的科举试题。

“给我看看!”辜无悠伸手要拿,不料却扑了个空,算命先生将信封收入怀中,慢悠悠道:“老道虽有心要助二位公子成龙成凤,但也要看二位公子有没有这个心思!”

辜无悠懒得去猜算命先生话中的玄机,只一味恶声道:“少废话,拿过来给我看过再说。”

辜无惜却是比辜无悠更多几分心思,特别是此次在地方上历练许久,远比刚出京时要沉稳许多,也更不容易让人着摸到心思,而永远挂在唇边的笑就是最好的伪装,他略一思量已经猜到了老道的心思,当下冲辜无悠道:“兄弟稍安勿燥。”

待辜无悠安静下来后,他才冲算命先生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不值一文的东西尚不能随意取拿,何况是这等天大的恩惠,先生开个价吧?”

“好,够聪明,也够爽快,老道最喜欢和你们这种人做交易。”看无惜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算命先生甚是高兴,显得有些忘形,语毕,他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百两?”无惜估出了这个价,普通人家一辈子都不见得能看到一百两,这钱已经算不少了,没想到算命先生连连摇头:“二位公子气宇轩昂,衣着光鲜,怎的目光如此短浅,难道钦点的三甲才值区区一百两吗?”他顿了顿低声道:“一千两!”

“你抢钱啊!”辜无悠想也不想便冲口而出,除了家中富裕的考生外,贫寒的考生听到这一千两,怕是当场就要吓晕过去了。

“这东西就值这个钱,就看二位公子舍不舍得了。”算命先生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对自己手里的东西很有信心,一千两换一顶状元爷的官帽,想必哪个都不会觉得亏。

无惜沉默片刻,复又扬了笑:“是,一千两还是小觑了这个。”说话间他已经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银票,不多不少,恰好一千两,他正要递过去,那厢辜无悠已经紧紧按了他的手,因碍着算命先生在场,不好暴露了两人的身份,只压低声道:“你疯了,这可是你身上全部的钱了,万一这试题的是假的怎么办?”

迎着他的怒视,算命先生不急不徐地道:“是真是假,就看二位敢不敢赌这一回了,毕竟现在咱们谁也无法证实真假。”

无惜定定地瞧着他,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下挪出来:“钱财乃是身外物,又如何比的上这能换得乌纱帽的东西,兄弟,你说呢!”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冲辜无悠连使了几个眼神,终于迫得他不甘不愿的放了手。

银票递出后,算命先生如约将信封交到了无惜的手上,随即起身告辞,无惜也不急着拆封,目视其离开后,轻唤道:“冷夜,跟着他。”

随着他的话,一直没见踪影的冷夜突然从黑影中露了出来,冲无惜微一点头后远远跟在算命先生的身后。

“六哥,你好端端的搭理那个骗子干嘛,无端被骗了一千两。”辜无悠为无惜深为不值。

“骗子吗?也许吧,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公然买卖试题,如果他是假的那正好可以让冷夜捣了他的老窝,万一要是真的…”无惜的话停在了这里,然辜无悠已经明白,万事这事要是真的话,那事情可就是闹大了,没想到他们刚从地方上回来,便遇到这么一出,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甩了甩头扔下酒杯道:“罢了,没兴致再喝了,六哥,到你府上去坐坐罢。”

无惜将那信封揣到了怀里,起身携了辜无悠往淳郡王府走去,没想到走到半道上,又遇着一桩事,与他相距不远的贤郡王府前挤满了人,围得是水泄不通,好似在争抢什么东西,走得近了才发现是红蛋和碎银子,红蛋也就罢了,碎银子可是实实在在的钱,估摸着每封足有二钱重,但凡到场的人人有份。

随便寻了个人问,才知道贤郡王妃刚刚诞下一个女婴,虽不是男儿身,贤郡王亦是欢喜异常,不止大赏府中下人,还在王府门口派人散钱。

梅落…她有女儿了吗?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足月了,她现在想必过得很好吧,有夫君的疼爱,还添了可爱的女儿,她还会想自己吗?想自己这个曾与她倾心相爱过的人吗?还是根本已经忘到了脑后,是啊,她比他放下的更快更早!

无惜怔怔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看着一个又一个领到银子的平民欢喜着离去,而他却感受不到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疼与痛,他与她有多久没见了…

第139章 相残(3)

辜无悠看他不对劲,忙拉了无惜往淳郡王府走去:“走了走了,六哥别看了,他们爱撒钱就让他们撒去,你不是说府里的一位庶妃也快生了吗,等生了之后,你要喜欢,也来这里撒钱,我做兄弟的一定鼎力支持,哪怕是拿个几千两给你也没问题。”

辜无惜原先郁结的心情被他这话说的好了些许,深吸几口气道:“我没事,八弟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现在该把心思放在什么地方。”话音落下之时,他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惯有的淡笑,是的,那是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具,只要他能带好这张面具,就不会轻易落败。

淳郡王府里,已经收到了无惜回京的消息,府中各院的主子皆翘首以盼,毕竟无惜还是头一次离府这么久,而阮梅心更要忙碌许多,赶着无惜回来之前,将王府上下都打扫修饰了一遍。

风华阁内,阿妩挺着七月的身子不太安稳地坐在屋内,不时朝外张望,待看到空荡荡的院门,流露出几分难掩的失落。

阮敬昭跟在阿妩身边已有数月,早已摸清了这位主子的脾性与心思,当下笑慰道:“主子不用心急,有消息传来,说殿下已经到京郊了,想必很快会回府里,而主子又是殿下心中最为挂念的人,想必一回来就会奔主子这里来。”

因着今日较平日里热些,阿妩又怀着身子特别容易热,流意便执了一把绘有水墨画的团扇在阿妩后面徐徐地扇着,不时吹起几缕发丝与流苏,任由它们乘风飞荡,舞出最曼妙的姿态。

流意闻得阮敬昭的话,顺势道:“可不是吗?就像敬昭说的,殿下到了府里保准过来,所以主子您就别急了。”

阿妩抿着时令花茶不语,其实他们说的她心里都清楚,即使不是第一时过来,也只在朝夕之间,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眼睛往院门张望,一别数月未见,情思已经绕满了身,无惜在地方上的情况她虽不清楚,但也略听到一二,知其催缴赋税的事进行的并不顺利,特别是那些地方官员东推西挡,更加棘手。

在这样的祈盼中,她终于看到了无惜,明澈温暖的眼睛,还有唇边那抹儒雅的笑,长身如玉,阳光照在他的身后,晃如神祇。

思念早已泛滥,但真见着时,却又恍惚着以为那是幻象,只怔怔地站着,不敢近前,直到无惜缓缓来到她身边,扶了她的肩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数月不见,便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以及透过衣衫渗进来的温度,终于让阿妩确认,站在眼前的是无惜,不是自己所制造出来的幻觉,那一瞬间,眼泪扑漱而下,如春日里的细雨,千言万语只化做一句:“殿下,您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定璇。”说罢他又心疼地拭去阿妩颊边的泪珠:“好端端的哭什么,没来由得叫我心疼。”

“妾身…妾身是高兴的哭!”阿妩忙止了泣意,将还在眼眶中的泪逼了回去,直到此刻,她才能好好的打量无惜,比出京时瘦了也黑了,想必受了不少苦,幸喜的是精神还好,眉宇间的坚毅更胜以往,还有那明澈的目光不论在任何时候总能奇迹般的让阿妩安下心来。

“呵,瞧六哥和曲妃恩爱的样,倒真羡煞我了,什么时候我也能讨一位像曲妃这样温柔贤慧的妃子来。”这位煞风景的人不用问,自然是八皇子了,适才阿妩尽顾着无惜,倒还真没瞧见辜无悠也在,忙退开几步,向辜无悠欠身一礼:“见过八皇子!”

“曲妃不必多礼,我虽未见过你,却也有所耳闻,听闻连父皇对你都很是赞赏喜爱。”辜无悠和颜说着。

略谦了几句后,无惜又问了阿妩腹中胎儿的情形,待得知一切皆好后,方安心不已,因要备着应付明日朝上的事,所以无惜嘱了阿妩几句后,便与辜无悠一并出去了。

虽是短聚即离,但好歹是让阿妩安了心,送无惜兄弟离去后,阿妩噙着一缕浅笑站在庭院处看那些姹紫嫣红的花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总觉得那些花比昨日里开得更好更艳。

“在这府里,殿下最记在心上的果然是娘娘您!”说这话的是阮敬昭,不知缘何他的眼中有一丝怜意,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罢了。

画儿一早收拾完庭中的花草,跟在了阿妩身边,闻言接话道:“可不是吗,等以后娘娘生了小世子或小郡主,殿下怕更要把娘娘疼到心里去了!”

阿妩被她说的脸颊微微一红,点着画儿的额头啐道:“看你这张猴儿嘴,一点规矩都没有,就知道乱说,看我以后怎么罚你。”

画儿揉着被点的地方,咧嘴轻笑,她知道自己主子是个慈心人,并不会真的责罚自己,否则自己也不敢如此不拘的说话。

翌日上朝,建德帝并未多加苛责,只是不轻不重的申斥几句便作罢,倒令朝上一些等着看无惜兄弟出丑的官员们好一阵失望。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无惜离京之前的形势,他依然无足轻重,似乎是这样…

只是数日后开始的科举却是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之外,皇帝竟然让辜无止与辜无惜二人一并主持,辜无止也就罢了,前番虽因言不甚遭来禁足之祸,但到底是实际上的皇长子,在建德帝心中的位置自远较一般人来得重,让人费解的是辜无惜,他刚刚才从地方办差回来,这差事办得并不妥帖,至少外人看来是如此,难办也好,好办也罢,别人看的总是表面与结果。

自四十六年开始,建德帝对辜无惜这位曾经遗忘的六子,似乎越来越重视,渐有历练之意,这一点不论是太子还是皇二子或皇四子,但凡有意于皇位者,皆看在眼里,忌在心中!

皇帝亲命的试题,只有在科举当日,才能由主考亲自拆封,辜无惜二人则站在旁边,辜无止压根儿瞧不起无惜,要不是碍着圣喻在上,他早把这个所谓的六弟撵边儿去了。

无惜非是不知道二哥的心思,只是地方上一遭走回来,他已经不若以往那般生嫩,他人的态度再难影响到自身,淡而从容的笑始终挂在嘴角,然在看到主考抽出的三道试题时,无惜的笑还是忍不住为之一僵,难以置信地盯着辜无止。

试题竟与他那日在酒楼上买到的一模一样,半分不差,而当日冷夜跟踪算命先生,也确实说了算命先生曾与一生人接触,莫非是二哥的人,他竟然如此大胆,这念头刚一起忽又被无惜否决了,倒不是他认为辜无止没这个胆子,而是辜无止不太可能接触到这试题,要说所有兄弟中有人可以接触到科举试题的话,那便只有太子一人,莫非是他?

且不论泄露试题的是不是太子,一旦将此事捅出来,二哥都脱不了关系,无惜迟疑许久,终是没将此事说出去,只默默由着主考将试题发下去。

一念之间,他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礼尚往来,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以往二哥待他的种种,也差不多是时候还了。

如此想着,唇边的笑更盛几分,只是那目光却是凉得很,便如他逐渐在这朝堂上磨练出来的心…

第140章 相残(4)

四月末,春光渐盛,花叶飞扬,暖洋的春光下,阿妩坐在院中轻摇团扇,难得的闲适,月份大了以后,行动不便,少有去外面的时候,内务府那边已经寻好了分娩后喂养孩子的乳娘,只待产后便可调拔过来,说起来宫中倒也有一桩喜事呢,长期盛宠的燕妃娘娘亦是一朝有喜,宫中最后一次响起孩子的哭声已是十年前的事了,时隔这么久,可想而知,建德帝得知这消息时是多么的欣喜,一时间倒是把原先风头甚盛的章敏之给冷落了几分。

坐得久了,阿妩不禁有些昏昏欲睡之意,正犯迷糊之际,忽觉面前有一道阴影挡住了照在身上的阳光,不禁提醒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竟是辜无惜,当下真是又惊又喜,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无惜说道:“定璇,陪我去湖心亭里垂钓可好?”

湖心亭在王府西面,以水面为主,湖心亭顾名思意,便是建在湖中央,有敞轩三间,在里面既可观赏湖景,也可垂钓,是一个极为雅致的所在。只是无惜对垂钓并无多大兴致,至少阿妩入府这么久,从未见无惜去钓过鱼,怎的今日突然有此雅兴。

正待要问,忽看见无惜唇边有些变涩的笑,问题顿时凝结在嘴里,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笑:“好,妾身陪殿下一起去。”柔软的手放入无惜伸到面前的掌心,她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事。

要到湖心亭去,并没有路,只能乘小舟前往,是以一干下人都被留在了岩边,唯有无惜与阿妩二人乘舟至湖心亭中,那里早有人备好了要用的物件,连渔杆上都串好了鱼饵。

在将串着鱼饵的渔线抛入湖中之后,无惜终是开了口,将这几日关于科举试题泄露之事告之了她,这令得阿妩好是震惊,她虽是女子,却也知此事关系重大,一旦捅出来,是要在朝堂上掀起大动荡的,她捺下最开始的震惊,带着几分茫然问:“殿下怎的想到与妾身说这些?”

无惜一笑,抚着阿妩肩膀道:“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只是想到了所以才说,也不知怎的,有什么烦心的事总想与你说,在地方上时亦是如此,可惜那时你不在我身边,令我好生挂念。”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含着几许真情,令得阿妩甚是感动,能被所爱之人信任,亦是她的幸,她回望着无惜道:“那这事殿下准备怎么做?真的要把这事推到康郡王身上?”

她的话令无惜眼神为之一黯:“是,尽自已经下了决心,却还常常会有不安,我心里是清楚的,二哥他没那么大的本事弄到科举的试题,十有八九是太子泄的秘,但是一来太子是国之储君,二来又无直接的证据,所以我到底不好去指证他,而二哥…却是适逢其会了,自小到大,他做贱我的事也不在少数,这次我纵是如此待他,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阿妩黯然无语,鬓边的珍珠簪子在脸上垂下一道阴影,沉缓的声音自阴影中流泄而出:“既是如此,殿下又何须不安,或者说殿下还念着骨肉手足之情?”

“手足之情?”无惜嗤笑一声,连那执渔杆的手都有些不稳:“二哥又何尝念过手足之情,我不安只是因为终于有这么一天,我也拿起屠刀指向自己的兄弟,天家骨肉相残,我纵是无意于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也免不了相残的结局!”原本俊朗的神色因为后面这句话而黯淡无光。

阿妩一时间也无言以对,手足相残,想必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更何况还是在什么都明白的情况下,她强自笑道:“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时候,殿下亦是如何,想当初唐太宗不也是因为发动玄武门之变,才得以登上帝位,同时开创了贞观盛世,想要有所得,必要有所失,殿下既然已经决定了自己要走的路,又何况对过程耿耿于怀,如此除了凭添痛苦外,并无任何益处!”

她的话令得无惜略释了横在心中的坎,笑亦没再那么勉强,单手搂了阿妩在怀里,轻语道:“与你说说话,总能让我心情好上些许,定璇,你说我要怎生谢你才好!”

阿妩吃吃一笑,带着几分娇俏道:“殿下这话说的可是见外了,妾身与殿下乃是夫妻,谁见过夫君向妻妾一本正经地道谢?”

这样的话令无惜仰头一笑:“好好好,不说就不说。”话音未落,执在右手的渔杆忽而往下一沉,好像是有鱼上钩的样子,当下手上用劲,一把将鱼杆提出湖面,果不然,下面正挂着好大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离了水儿的鱼跳动不休,那么离了皇帝眼缘的皇子又会怎么样呢?

直到科举三场皆考过,无惜方寻了个合适的机会将自己从一个算命先生处买得试题的事说了出来,自然,这买来的时间要往后推了,而八皇子辜无悠,自然成了无惜最好的证人。

建德帝听后自然震惊,不止宣布此次科举成绩做废,择日重考,更下旨彻查此事,无惜因为是此事的举证人,所以未在被查的名单里,只是二皇子康郡王及此次的主考却成了众矢之的,所有证据都显示对他们不利,随着调查的深入,逐渐有开始往毓庆宫那边扯的势头,就在这个时候,建德帝突然下令停止此事的调查,就目前被扯出来的几人从严定罪。

主考被罢了官不说,二皇子成了所有人与事中最大的替罪羊,若只是试题泄露一事还好说,偏偏后面他贴身的一个小厮跑到建德帝面前抖露了一桩骇人听闻的丑事,二皇子竟然在府里私召妖人,做镇魇的妖法,试图谋害太子。建德帝当即大怒,命人搜府,当这些东西被摆在建德帝面前时,他终于相信是确有其后,而辜无止则是面如死灰,而他也将开始面临人生最黑暗的时期,至于有没有重见光明之日,那就是未知之数了。

康郡王辜无止被夺去郡王之位,圈禁宗人府,府中所有妃妾及子女,一律贬为庶人,不得复起,同时也不得踏出京师一步,这是对他们一种限制和监视。

为着康郡王的事,德妃整日以泪洗面,跪在建德帝面前哀求不止,但镇魇谋害太子乃是不可饶恕的大罪,若不是辜无止是皇家子弟,怕是连命都没有了,也亏得建德帝还念着德妃陪伴了自己几十年,没有罪及德妃,这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

德妃又何尝不知,然辜无止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圈禁是皇族除赐死外最严重的责罚,几年圈禁下来,便是不死也要疯傻了,德妃如何忍心唯一的儿子受此疾苦,所以一次一次的去求皇上,去求皇后,甚至去求比她位份低又向来不和的燕妃,她尽了一切的努力,最终还是于事无补,该怎么罚,还是怎么罚!

阿妩有一次进宫去看辛贵嫔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了居于主殿的德妃,才这么几日功夫,曾经在选秀时雍容华贵令所有秀女艳羡的德妃,如今已是面色苍白浮肿,神色哀哀,哪还有半分正一品德妃的风范,便是曾经隐匿在胭脂华粉中的皱纹也悉数跑了出来!

一切都是如此悲哀…

渐渐的,过度的打击和绝望令德妃的精神似乎出现了问题,虽未疯魔,却也相差不离,这是太医的原话,为怕精神有问题的德妃在宫中乱走会吓了别人,所以皇后一道懿旨,令德妃在长春宫里好生养病,不得外出!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已是六月初,科举重新开考,取用三百余名,除钦点的三甲以外,其余的赐进士出身,或同进士出身,留选待用。

第141章 产子

六月初,着一袭天蓝色薄衫的阿妩立在小桥上睇视被风吹皱的湖水,及那在水下不时游过的一抹锦红,也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被指给了无惜,转眼已是一年,回想起来却仿佛还在昨昔。

她抚着自己九个多月的身孕,唇边逸着淡淡的笑,再有几天她便可以亲眼看到这个孩子了,那是她的瑰宝,她会用一生来守护这个宝贝,直至他长大,不,即使长大了也不能完全放下,除非有一天她闭上了眼,如此才能停止操心。

阿妩偶然的回头,似乎看到桥下柳树丛影中有人影闪过,但仔细看又不见了,只道是自己眼花,也未往心里去。

远远的,在鱼池的另一边阮梅心正一边走一边朝池中的鱼儿撒着鱼食,无意间的抬眼,令她也看到了桥上的阿妩,扬眉一笑,快步往阿妩走来,人未到声先至:“这么热的天儿,妹妹怎么跑到外头来晒太阳,万一要是中了暑可怎么办好,底下人也不晓得劝着点,真是的!”

阿妩闻言上前两步笑道:“王妃别怪他们,是我自己执意要出来走走,再有十来日便到了卫太医说的临产之日,卫太医嘱咐说在生之前尽量多走走,如此到分娩时才会少受些痛苦。”

“就算是这样,好歹也撑把伞在头上。”阮梅心一边说一边将玲珑给自己打的伞拿在手里,替阿妩挡住顶上的太阳。

跟在阿妩后面的阮敬昭见着原来的主子,默默低头行了一礼,阮梅心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未说话。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闲话,阮梅心问的大多是阿妩的胎像,她对阿妩的关心远甚于他人,便是交好的兰妃及赵肃仪也有所不及,只听得阮梅心欣语道:“近日闲着没事,我做了许多小孩穿的衣物,我知道妹妹这里不缺这些,但好歹是我的一份心意,只是绣工不好,妹妹你可千万见怪!”

阿妩仰头看了一眼纸伞,阳光被这方小小的纸伞悉数遮挡在外,即使有那么一丝穿透进来,也已经丝毫不晃眼:“有王妃这份心意,定璇感激还来不及,哪会嫌弃,这孩子还未出生便有这般多的人对他好,这般福气可真要叫人羡慕。”

“殿下的子嗣,便是有再多的福气也是应该的,虽说赵肃仪已经为殿下诞下一子,但她到底是没有正经名份的妾室,比不得妹妹你腹中这胎,以后生下来,殿下不知要如何疼爱呢!”言语悠悠间,目光始终不离阿妩高高隆起的腹部,她的颊边有几许碎发散落其间,被徐徐掠过的风一吹,带起几许落寞之意。

阿妩慢步往桥下走去,台阶在脚下一阶一阶的少去,眼见着便要走完最后一阶,却不想猛的滑了一下,整个人摔倒在地,胳膊和背磕在台阶之上,生疼的利害,然这一切都不及腹中的疼痛。自怀孕起,阿妩已经不是第一次摔倒,然那时或是月份尚小,或是底下有人垫着,并无大碍,这一次却是不行了,一波一波的疼痛如止不住的潮水一样汹涌而来,铺天盖地几乎要将阿妩整个人给淹了,她知道,胎气已经被惊动,自已怕是要生了。

那厢阮梅心先是唬了一大跳,待及瞧见阿妩痛苦不堪的表情以及最后一格台阶下铺的鹅卵石特别油亮,已经明白了大概,果然,用手一摸,一层油花便浮在了指上,鹅卵石本就是易滑之物,更何况是抹了油的。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下阮梅心强自另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迅速命阮敬昭前去传唤太医与稳婆,赶紧往风华阁待命,并准备好一应接生要用的事物。

她自己则与玲珑一边一个扶了痛苦不堪的阿妩往风华阁走,直到后来遇到了其他下人,才将阿妩交由他们抬起,但她也没有走远,一路上都紧紧握着阿妩的手,不断与她说着话,让她一定要坚持住。

血在潺潺的流出,染红了裙裾,阿妩不住地痛苦呻吟,但是正因为阮梅心不住地在旁边鼓励,所以才没有痛晕过去。

无惜得知消息后,顾不得还在严世谈事,急急赶来,一直守在外面,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叫声,脸色青白交加,恨不得冲进去,皆被人拦住,阮梅心更道:“产房乃血腥污浊之地,殿下乃天黄贵胄如何能进去。”她停了一歇又道:“殿下请放心,曲妃素来身子极好,里面又有太医在,一定能为殿下诞下皇嗣。”

话音刚落,她纤细的手腕便被无惜一把抓住,宽大的真红长袖在室中划过一道涟漪:“王妃,我还没问你,为何定璇会突然要生,离太医说的日子不是还有好几天吗?还有,我听着底下的人回报,似乎定璇这会儿要生并不正常?”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阮梅心的眼眶中一下子浮现了泪光,只因无惜话中的那丝怀疑刺痛了她,未等她开口,旁边玲珑已经跪下,一五一十将当时的情况呈禀,阮敬昭亦在旁作证。

正当无惜双眉渐舒时,刚刚跨进门的含妃一句话却令其重新皱眉:“一个是你的奴才,另一个是你原来的奴才,他们当然帮着你说话,便是你做了什么不该的事,也会一力替你隐瞒。”含妃的身子经过长时间的调养,已经没什么大碍,她与阿妩素来不合,今日怎么想到要过来了,只是她的心里怕是盼望阿妩生不下来更多些吧。

阮梅心眼中寒光一闪,冷语道:“含妃,说话要有凭有证,否则就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含妃正待反唇相讥,兰妃怕她们吵起来,逐居中道:“眼下曲妃妹妹正在里屋受苦,咱们应齐心为她祈祷才是,平白的说这些做什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妹妹生下孩子,一问便可知晓!”

她这话说的在理,含妃虽有不甘,但在无惜面前还是要有所收敛的,逐转过了头去不理会,而内屋依旧不停地传出阿妩的惨叫声。

“妹妹,想想殿下,想想孩子,你难道不想亲手抱一抱他吗?所以一定要撑住!”阮梅心在她耳边说的这句话一直在阿妩脑海里回响,也正是这句话,让她忍着千辛万苦终于在卫太医与稳婆的帮助下,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孩子,那响亮的啼哭声抚平了所有等候在外的人焦急的心情,恰似划破黑夜的第一缕曙光。

阿妩满身是汗,用尽力气的她在听到那声天籁之后,终于可以安心的沉沉睡去,她的孩子,被平安的带到了这个世上,九个多月的怀胎,几经波折与险难,如今终于诞下…

稳婆抱了刚出生的孩子来到外面,笑容满面地福了一福:“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曲妃娘娘为殿下生了位小世子!”

“真的吗?”无惜欢喜不已,小心翼翼地自稳婆手中接过那小小的柔软的身子,裹在襁褓中的孩子那么小一团,连眼睛都没睁开,浑身皮肤又红又皱,粉粉的嘴巴倒是在不停地动着。

阮梅心凑过来,面带喜色地道:“真是恭喜殿下了,府中又多了一位小世子,则宁也多了一位弟弟,您瞧这孩子的额头还有鼻子跟殿下简直一模一样。”

含妃扔过来一句讥讽而不合时宜的话:“王妃可真是利害,刚生出来连模样都还没长开,王妃就能看出和殿下长得一模一样,真是让人佩服!”

她的话令阮梅心略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无惜斥了含妃一句,让她别说这种话,含妃尽是不愿也只得听了,无惜将孩子交到奶娘手中,让她去喂奶,自己则准备去里面看阿妩,不想阿妩已经沉沉入睡,只得待其醒来再说。

无惜高兴之余也不忘派人入宫将阿妩产下世子的消息禀报建德帝,建德帝听后拊掌欢喜不已,派人赏下丰厚的东西不算,还叫人传话,说这个孙儿的名字先不要起,他要亲自来取。

如此殊荣,远甚其他正妃许多,能得建德帝亲自赐名者,也唯有太子的两个儿子,而今是第三人,别人纵是不平,纵使对这位庶妃心怀嫉恨,也只得放在心中。宫中上下,包括皇后在内,都先后赏了东西去淳郡王,而辛贵嫔做为嫡亲的祖母,虽不能亲自过来,但建德帝到底也默许让她身边的红玉来淳郡王府。

阿妩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睡的很沉很香,待她张眼醒来时,第一件事便是要抱自己的骨肉,手刚伸出,便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握在了掌中,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定璇,你醒了?”

此刻屋内已上灯,灯火的光芒令得阿妩好一阵子才看清眼前的人,赫然是无惜:“殿下…”产后的无力声音,更激起无惜的爱怜,他轻语道:“定璇,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生下一位小世子。”

小世子…是个男孩儿?阿妩振起了精神道:“孩子呢,让我看看孩子!”

“你别急,母妃身边的红玉来了,因怕吵到你休息,所以和奶娘一并在外面抱着孩子呢,眼下叫她们进来就是了。”早在他话落的时候,初九便会意出去了。

过不多时,红玉抱了孩子进来,极其轻缓的放低到阿妩面前,让她可以看到孩子的脸,可能是刚刚吃过奶,那粉嫩的小嘴里还含着一点奶液,眼睛已经睁开了,有一双极大极亮的眸子,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是不是认识阿妩这个亲娘,他抿着没牙的小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红玉笑言:“瞧咱们的小世子,粉嫩嫩的多可爱,以后长大了不定有多俊俏呢,多招女孩子喜欢,可惜主子不能来,否则定然欢喜的不肯放手…”她垂了眼眸有些失色,不过到底是在宫中待了这么久的人,知此刻不宜说这些,当即又扬眉笑言:“不过也只是一月的功夫,待小世子满了月,殿下和曲妃就能带小世子入宫去了。”

“让我抱抱。”阿妩一眨不眨地盯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撑了身子伸出手要去抱,去真实地感受一下那个柔软至极,才不过一个手臂长的小身子。

阿妩抱在手中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后才依依不舍的交由奶娘抱着,红玉取出一个辛贵嫔让她转交的二龙戏珠莲花纹长命锁,雕工细腻而精致,将二龙争珠之神态雕刻的栩栩如生,锁中书有四字:禧寿禄福。

“希望这个长命锁能够保佑小世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红玉转述了辛贵嫔对这个孙子的祝愿后离府回宫,向自己的主子回话去了。

红玉离去后,无惜又陪了阿妩与孩子好一会儿才离去,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了,但这个孩子毕竟不同,阿妩也许不是他挚心所爱的人,但却是能在他心中占一席之地的人,岂是赵氏等人所能比拟的。

此后,阮梅心等人也相继来贺,但凡府中的主子,几乎都来了个遍,只除了含妃,她在听到阿妩平安生产的消息后便暗含不悦的离去。

阮梅心等屋中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方和阿妩说的她在桥下鹅卵石上发现的秘密,再加上阿妩曾瞥见有人影闪没,几乎可以肯定有人暗中使坏,而要说最有可能的人,莫过于含妃,这一点彼此心知肚明,只不过没说出口罢了。

阮梅心语重心长地道:“妹妹,虽然你现在已经生下世子,但依然要小心有人暗中使坏,要知道如今担风险的可不是你一个,还有小世子呢!”

“王妃放心,我心里清楚。”阿妩蹙眉片刻,继而满怀感激地道:“这次亏得有王妃在旁,否则妾身不止保不住孩子,连命还有没有都难说,自入府以来,妾身一直得王妃庇佑,实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这番话她说的情真意切,令得阮梅心大为动容,低头替她掖了掖蚕丝被角:“傻妹妹,瞧你这什么记性,又忘了我们曾经说过的话?你要是总说谢的才叫见外呢!”看阿妩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又道:“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好生做月子,殿下刚才已经吩咐下去了,孩子的满月礼,要办得热热闹闹,毕竟啊,这可是三妃里头的第一个呢!”正要起身忽又想到了什么,抚着额头失笑道:“瞧我这记性,净顾着跟你说话了,连带来给你安枕辟邪的玉如意都忘了,玉翠,把我带来的和田青玉镂雕灵芝如意拿过来。”

玉翠应了声,捧了盛如意的盒子过来,阮梅心亲自取出坠着银绦流苏的玉如意,递到阿妩的枕边:“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个从家里带来的如意还摆得上场面,就送给妹妹了,希望能助得妹妹事事皆如心意。”她也不给阿妩拒绝的机会:“哎,可不许不要,不然就是不把我当姐妹了。”

阿妩垂眸一笑,抚着枕边的如意道:“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姐姐厚赐!”

一切,似乎都已经苦尽甘来,至少阿妩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事实是否当真如此呢?

六月初十,建德帝为阿妩的孩子拟定了名――辜则容,有包容乃大之意。

七月初五,辜则容行满月礼,辜无惜在府里摆了十桌满月酒,宴请朝中文武百官,自科举之事,二皇子辜无止被圈禁后,诸皇子间的格局与势力正在发生悄悄的变化,特别是原先追随辜无止的那群官员,眼见其倒台,自然想换一个主子,而四皇子与太子等人底下早有一堆知根知底的官员,自己等人过去,未见得会受到重用,倒是六皇子那边,在朝中刚有了点苗头,倒是可以靠过去试试。

而最出人意外的是,建德帝居然微服来到淳郡王府,亲视这位刚刚满月的孙子,尽管只逗留了一会儿,但已经足够令人看到建德帝对这个新孙子的格外重视。

这样的日子,对阿妩来说,每一天都似活在云端中,欢喜而幸福,那个软软小小的孩子,成了她心中最大的牵挂,看着孩子一天天的长大,极大的喜悦与满足似要从胸口喷涌而出。

然她这样的幸福对于某些人来说,却如刺在背,坐立不安,非要除了这根刺才甘心,譬如含妃,曾几何时,她比阿妩还先有孕,却因一个不明所以的麝香侵体而致使她被迫失去了这个盼望已久的孩子。

曲妃,她凭什么就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几次三番躲过危险平安生下孩子,她不甘心,不甘心!

强烈的不甘与嫉妒让含妃难有安枕之时,尽是强自压抑,终还是化解不掉,直至有那么一刻,不甘与嫉妒以一种极为扭曲的方式喷涌爆发出来!

第142章 生死不复见(1)

七月初九,这一天万里无云,毒辣的太阳毫无遮挡的照耀下来,地上的花儿草儿在这炎炎烈日下都焉了下来,全无精神,莫说是花草,便是人也差不多,守在风华阁外的陈小耷拉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直至眼皮子底下出现了一抹金红,当一个激灵抬起了头,原以为是与王妃一起去湖边小坐的主子回来了,没想到入眼的竟是含妃那张艳丽冷淡的脸庞。

她来这里做什么?陈小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人已经机灵地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含妃娘娘,娘娘吉祥!”

含妃看也不看他,径直抬了步往里走,陈小不明白含妃来此做什么,只得跟了上去:“启禀娘娘,我家主子这会儿人不在院里。”

至此,含妃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此行不是来找你家主子,而是想看看小世子,他总在吧?”

陈小心里咯噔了一下,迟疑着道:“在是在,只是娘娘…”

“我身为府中侧妃,来探视一下世子,有什么不妥吗?”含妃的语气渐次冷了下来,那双眼更是如刀一样刮在陈小的脸上,令他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

含妃冷哼一声,让陈小在前面带路,径直往里走去,到了内屋,果见小世子正在专为他准备的小榻上睡得香,奶娘在旁边支着手打瞌睡,直到被陈小叫醒,方匆忙起身施礼。

含妃也不让她起来,自顾着走到小榻前,探目去瞧辜则容,因着眼下天气极热,所以只给他盖了一袭轻薄的小软被,睡梦中的他可能还是觉着有些热,所以将藕节似的小胳膊露在外面,白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让人忍不住想去啃一口。

含妃冷凝的目光逐渐有了几许温暖之意,嘴角更不自觉的往上翘,只是还未等形成笑的弧度,便被她硬生生给拉平了,含妃抬起头扫了一眼在屋里的几人,启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在这里陪会儿小世子!”

随含妃来的杜鹃和杜若自是无条件遵从主子的命令,无言的退到了外面,陈小和奶娘就有些迟疑了,垂着头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陈小生怕含妃会趁人不在为难小世子,逐赔笑道:“奴才还是在这里侍候含妃娘娘吧,何况万一小世子醒了,哭闹起来,也需要有人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