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阿妩如梨花带雨的脸庞,无惜郑重地捧着她的脸颊道:“哭过,痛过之后,一定要尽快振作起来,我希望看到以前的你,快些,再快些,将你的快乐找回来。”

“快乐…我还能找回来吗?”阿妩茫然地看着无惜,言语里是无法确定的迷茫。

无惜低下头,在她嫣红的唇畔上印下深深的一吻:“能,你的快乐,一定会回来,如此,容儿也才能安心,他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娘永远活在过去,无法从过去中释怀。”

阿妩怔站许久,两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同时,一抹绝美的笑轻柔的扬起:“是,我的快乐,一定会回来!”

“那便好!”无惜释然轻笑,双手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扶着她的肩迟疑着道:“定璇,我此次来,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他瞥着外面风起云涌的夜空,有雷电在乌黑的云层中闪现作响:“定璇,你觉得连城如何?”

阿妩心思何等灵巧,只凭这一语,再加上前面听到的事,便知无惜所问为何事,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浅浅地道:“六郎是想说柳逸与长乐郡主的事?”

“是,你也知道,连城如今正在理亲王府中闹脾气,两天了都不肯吃一粒饭,非柳逸不嫁,理亲王拿她是一些办法也没有。”明月,星辰,早已不见了踪影,漆黑中只有闪电划破云层的时候,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光明。

第149章 三年(3)

“也难怪理亲王不同意,郡主乃是千金之躯,与柳逸一起,到底有所不妥。”

阿妩话音刚落便听无惜接上道:“你觉得柳逸配不上长乐?”

“不!”阿妩立时摇头,仰起皎洁似有柔光的脸庞轻言道:“我与柳逸认识已久,他是什么样的人品我再清楚不过,他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人,不论将来谁嫁给了他,都会幸福美满,只是他与郡主…”阿妩带着几分为难道:“身份的问题到底摆在那里,理亲王和皇上会同意吗?”其实还有一个担忧她没有说,这个担忧才是真正要命的。

“这些都是次要的。”无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令得阿妩心思骤沉:“那么六郎想说的是…”

“是柳逸的意思,他…”后面的话被在头顶炸响的惊雷给淹没,但无惜的意思,阿妩已经明白了,真正难题在于柳逸,如果有朝一日赐婚的圣旨下来,他是从旨,还是抵死不从?

“六郎来与我说这些,是希望我能够说服柳逸?”阿妩隐约明白了无惜此次的来意。

“是!”无惜坦然点头:“我希望你可以说服柳逸,如果赐婚的旨意下来,他能依旨迎娶,不要抗旨不遵。”

为什么?阿妩下意识的就想问原因,话已到嘴边,心中一动,硬生生忍住,不过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已经被无惜瞧在眼中,无惜目光微微一黯,背转了身道:“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尽心尽力的撮合他们二人,只是为了成全连城吗?”

尽自没有转头,他却仿佛看清了阿妩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静静地,不闻一丝声响,直到一道闷雷打破了这不自然的静谧,无惜乍然回身,那一袭白衣轻袍甩起一道优美的弧度,那一刻,阿妩突然觉得无惜离自己好似远了许多,让她生出一种触摸不到的错觉。

“如果我说不是,如果我说是另有目的呢?”不待阿妩回答,无惜已经流水般的将他的顾忌与担忧给说了出来,这般机密,甚至与无惜命途息息相关的事,他却毫不犹豫的告之了阿妩,这是他对阿妩的极度信任,连阮梅心都没有资格拥有的信任。

可是,若有朝一日,阿妩背叛了他的信任呢?

这自然是极后面的事了,眼下阿妩的全付心思,皆被无惜的话给束住了,她万料不到,一个看似简单的婚姻,背后隐藏着如此深的意思,是的,若从无惜的角度出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见辜连城嫁给四皇子的人,可是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做主,便是看似尊贵的皇室子孙也不能例外,不,皇室子孙也许比一般人更可悲,因为他们甚至要被迫牺牲自己的婚姻。

将因由讲清楚后,无惜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了,但是定璇,你不觉得连城也许是真心喜欢柳逸吗?连城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若不是真喜欢到了极处,她是不会用这种过激的手段来伤害自己的。”

“可是六郎,你能保证郡主不是一时兴起吗?保证她不会在得到后就随手抛弃吗?”阿妩脱口而出的一句话,问得无惜哑口无言,半晌才低低道:“不试过,谁都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就像你我一样。”他停了一下道:“若不是当初父皇执意将你赐婚与我,我们不会有所交集,我更不会在后面的相处中知道你是这般的好,所以,定璇,你不觉得该给连城一个机会吗?同样的,也是在给柳逸一个机会,他现在只是不了解连城罢了,以后处的久了说不定会喜欢上连城,而且…”他牵起阿妩垂在身前的手抵在自己的下巴处:“我保证,连城除了脾气坏点外,并不失为一个好姑娘。”

阿妩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头,轻轻说道:“用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赌柳逸一辈子的幸福,这对柳逸来说并不公平,我…”

如果柳逸喜欢的不是她,或者说她不知道,那她还能没有负担的去劝柳逸,可是现在什么都知道,她不能回应他一直以来的守候,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沉重的打击,又如何能去劝他接受一个他并不爱的女人。

“定璇,这个世界是没有绝对的公平的。”无惜深沉的眼眸里跳跃着幽异的火苗:“你觉得这样做对柳逸不公平,那么我呢,老天爷对我就公平吗?一样是天皇贵胄,我却从来都矮兄弟们一头,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轮不到我,我有的全是别人不要的,长大了也一样,好差事都教别人领了去,我费心耗力,还是只能领到一些得罪人的差事。”无惜越说越激动,从小到大,所受的委屈,他都没有忘,只是平日里无从诉说,只能压在心底强忍,他恨恨地捶了一下黄杨木桌,神色痛苦地道:“更甚者,我甚至连女人都…”

阿妩心中抽痛,知其又想起了阮梅落,失去她,是无惜心中永远的痛,那个伤口在每一次即将结疤的同时,都会被一只无形的手给重新挖开,让那个伤口始终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

无惜喘息了几下,平复心中强烈的不甘与怒火,尽量以平静的口吻对阿妩说:“柳逸还有你为他说一句不公平,但是我呢?定璇,这二十多年来,可有人为我感到不公平过?”

“没有。”无惜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每一个人都只会认为理所当然,谁让我不是父皇看重的皇子,谁让我的母妃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贵嫔,谁让我没有能够保护一切的权势与力量,所以…我只能在不公平中努力的挣扎求存,直到梅落嫁给了四哥,直到你来到我的身边,我终于逐渐明白,想要达成心愿,想要拥有想要的东西,就必须狠下心,如此,才能在艰险之途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定璇,我真的开始懂这个道理了…”

他带着几分伤感一字一句道:“所以,我能狠下心,将屠刀对准二哥;所以,我能狠下心,亲手杀了辛陵。”是的,辛陵纵使有千错万错,终归是他的表妹,换了以往,明知她罪有应得也绝对下不了手,只能交由建德帝裁决,而如此,绝对会让建德帝对他的评价降低,一个连自己府邸后院妃妾的事都处理不好的皇子,又怎么能指望他去治理天下,或是辅佐君主治理天下。

无惜,终于在一次次的明争斗暗中,逐渐成熟,尽管每一步都迈的艰难,但再没有犹豫与退缩的时候。

这一刻,阿妩明白,刚才为何会觉得无惜离自己是如此的远,因为无惜的脚步正在逐渐迈大,而自己却还停留在原地,如此,距离自然是越拉越大。

无惜深深地望了阿妩一眼,背转了身:“柳逸能不能得到幸福,我不敢保证,这是一个五五对开的局面,不走生便走死,定璇,我不会勉强你,如果你不愿意帮我去说服柳逸,那么就将今晚我所说的话都忘掉。”说罢便大步往外走,在即将踏出狂风四起,随时会下起暴雨的屋外时,他停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道:“替我转告柳逸,如果他真的宁死也不愿遵从的话,那么马上离开京城,找一个无人能找到的地方隐居起来,连城若真这样闹下去,也许父皇真的会下旨赐婚也说不定,到时候,不遵旨意的他只有死路一条,如此倒不如提早逃逸的好!”

他走了,留下浑身战栗的阿妩,死路一条…天下之大,莫非皇土,柳逸即使真的逃了,又能逃到哪里去,何况柳叔柳婶还在福州,他们必然要受到牵连,天家…这便是天家的决定吗?荣华富贵与性命不保,只在一夕之间!

阿妩嘴里一片涩苦,笑不出亦哭不出,只是闷在心中,难受的就像这将落未落的夜空一般,暴风雨…终有要来的这么一刻,谁都避不了!

阿妩躺在床上,倾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一夜无眠,而天空亦在天亮时放霁,露出碧蓝的天空,除了湿润的大地显示昨夜曾下过雨以外,便再无任何痕迹。

那么人呢,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死了以后,会不会就如这场雨一般,除了些许微痕以外,再寻不到他活在这个世上的痕迹?

她想要保住柳逸的命,她想要追上无惜的脚步,那么,尽管不愿,也只能选择这一条路。

这日,阿妩用过早点后,教人去将柳逸请了过来,数日不见,柳逸看起来有些憔悴,想必也是在为辜连城的事心烦,阿妩心中暗想时,已经挥手将除了千樱以外的人都遣了出去,并将房门关上,因为在谈话中难免会泄露她不是曲定璇这个秘密。

这倒不是说她不信任这些跟在身边的人,而是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果你是来劝我接受辜连城,那么我劝你还是别枉费这个心的好。”没想到柳逸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想必这段时间里有很多人劝过他了。

阿妩微微垂脸,贴在额前的冰晶晃动间迎着从窗间射进来的阳光,闪出耀眼的光茫:“狗剩哥,你觉得长乐郡主不好吗?”

“当然!”柳逸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毫不停歇地道:“狂妄自大,骄横无礼,自以为是的女人,我怎么会觉得她好?何况…何况就算她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姑娘,我也不会喜欢,因为我的心已经…”

“我知道。”阿妩急急打断了他的话,不敢让柳逸继续讲下去,因为每次一听到他说喜欢自己,就会觉得很沉重,很有压力。

第150章 三年(4)

千樱拧了眉看柳逸,她一直跟在阿妩身侧,自然知晓眼前这个人所有的心思都扑在阿妩身上,只是这份喜欢,从眼下这个局面来说,却是百害而无一利,是以她斟酌了一下直言道:“柳侍卫,你纵使再喜欢我家主子,也该记着彼此的身份,我家主子是淳郡王的庶妃,这个身份永远都不会变,你若是真喜欢我家主子,就不应该将‘喜欢’这个词口口声声挂在嘴边,这样的话,除了让我家主子备感压力外,还能有什么?”

“压力?我的喜欢让你有压力吗?阿妩?”柳逸因千樱的话而大受打击,一脸的难以置信。

阿妩无言以对,她知道柳逸对她好,也知道柳逸从未想过要给自己造成任何的困扰,然后恰是他无意间的言语与行动,不断地提醒着自己没有回应他的心意,是自己负了他!

如此想着,在抬头时却化做一道恬静的笑容:“我从来没有怪过狗剩哥,因为狗剩哥是真的对我好,从小到大,只有你最护着我,从不让我在你面前受一点伤痛,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愿狗剩哥一直陷在泥潭难以自拔,像狗剩哥你那么好的人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

狗剩凝神片刻,紧一紧早已握拳的双手,红着眼道:“我的人生该什么样,我自己知道,不用你管,而且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辜连城走进我的生命里,因为她不配!”最后三个字,说的斩钉截铁,无一丝回旋的余地,看来他对辜连城真是深恶痛决,特别是这次的事后。

勉强喜欢自己的人去接受一个他不爱的人,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不论是对狗剩还是她自己来说,都是!

阿妩欲打退堂鼓,但在想到无惜曾说过的话时,又不得不忍住:“狗剩哥,你对长乐郡主的意见会不会太大了些,也许她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不堪,也许…”

未等她说完,柳逸突然抬头瞪视着阿妩,眼底泛起汹涌的怒意:“这算什么?你不爱我,就可以将我随便推给别人了吗?不管我喜不喜欢对方,你就这么执意的要推我出去,连多看我一眼都嫌烦吗?”

“我没有!”阿妩的辩解根本不能令柳逸熄灭怒火,反而更大声地质问:“没有?你没有什么?阿妩,我就那么令你讨厌吗?”

面对柳逸扑天盖地的质问,阿妩默不作声,只是将颤抖的手指藏进宽大的广袖中,让繁华艳色的丝线,将自己的痛苦掩藏起来。

反是千樱看不过眼,凝声道:“柳侍卫,你就不能换个角度去想问题吗,主子她是为了你好,她不愿你一辈子都活在无望的暗恋中,她不愿你将来过着逃亡的日子。”冷笑一声继续道:“郡主是什么身份,你若是拒绝了她,她会轻易放过你吗,万一皇上赐下婚事,你不接受又该怎么办?”

千樱的话令柳逸的神色平静了些许,但依然撇过头道:“我不用你可怜我,就算我死了也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一直安静的阿妩在听到这个话后倏然站了起来,平静的假像被撕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我视你如兄,你的生死怎么可能与我无关,何况这事牵连的不是你一人,还有柳叔他们,他们一辈子就盼着你有出息,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享清福了,却又遇到这个事,难道你希望他们的后半辈子都在逃亡中度过吗?还是你觉得你以死解决问题,然后他们都不会有半点伤心?”说到伤心处,声音带上了深重的鼻音,至于无惜那更深一层的意思,阿妩是绝对不会提起的,否则只让柳逸误会的更深。

“我…”柳逸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反驳,良久才垂目道:“就算是这样,我依然无法接受那个一无是处的郡主。”

“一无是处吗?”阿妩默默叹息一声,走至闭起的门窗前,从窗缝中能看到外面侍立的人及庭院里因受过大雨洗礼,而被打下花瓣的花朵,一生之中,总是会经历风雨,但是风雨过后,便是绚烂的彩虹,五五对开,也许柳逸和连城这对,真的能成为欢喜冤家。

“不,我不认同你的话!”阿妩突然坚定了语气,毫不退缩的回视柳逸,她是站着,柳逸是坐着,一时间柳逸竟然觉得有些被她压住的感觉。

“我不觉得辜连城是一无是处,至少她有执着之心,可以为了得到心中的爱,而绝食抗议,这样的女孩,你不觉得也是可爱的吗?”

柳逸默默听她说完,随后露出一抹无望的冷笑:“如此,你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我往外推吗?让我去娶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女人吗?”

阿妩弯身亲自扶了柳逸站起来,让他站在自己对面,半晌不语,忽而含了一丝似笑非笑道:“狗剩哥,你真的对长乐郡主无一丝感觉与喜欢吗?”

“当然!”狗剩想也不想便说出了肯定的答案,同一时刻,一张或嗔或喜的俏丽脸庞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

阿妩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径直走到紧闭的门前,用力地把门拉开,守在外面的阮敬昭等人听到动静,都下意识的侧目望来。

阿妩面向柳逸,手指门外,脆声道:“那么,你敢不敢现在随我去理亲王府,看看正在绝食中的辜连城?!”

“为什么?”在柳逸皱眉不解的目光中,还有一丝逃避深深的藏在里面,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

“不为什么,只是去看看,既然你说没有一丝喜欢在里面,那么应该不用担心看到她会心疼或不忍,于你来说,辜连城只是一个比陌生人都不如的人罢了,至少看到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还不会讨厌!”略一停顿,换上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或者说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阿妩的激将法成功令柳逸答应,去一趟理亲王府,当日理亲王恰好不在府内,所以在无惜的周旋下,他们很顺利的进到了理亲王府内。

由于辜连城被软禁在闺房中,而且无惜的意思是不要让连城看到,所以他们只远远站在外面透过敞开的窗户看一眼。

辜连城就躺在正对着窗户的描金绣床上,往常张扬放纵,总是扬着头颅从不肯低下的长乐郡主,此刻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躺在床上,因为屋内放了冰,怕冷了她,所以盖了床轻薄的丝棉在身上,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已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了般。

柳逸抿一抿唇掉转了头,大步往前走,要去哪里?他完全不知道,只是不想再留在这里,不想再看辜连城没有生气的模样,那样一个如火般耀眼的女子,此刻居然似一片落叶,弱不禁风,这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辜连城。

阿妩快步跟在他后面,直到他在抄手游廊上停下,方开口:“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敢看,你不是说不在乎吗?”

“这就是你让我来这里的目的吗?”柳逸不理阿妩的询问反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将我和辜连城凑成一对,阿…”

“你应该叫我曲妃!”阿妩一下子打断了柳逸的话,同时也是刻意逼柳逸记住她的身份。

“曲妃…”柳逸低喃了一声,夏日里,理亲王府中荷花满池,风过处,莲动花摇,美景如画,可是柳逸却如置身数九寒冬,苦笑道:“那么现在你是以曲妃的身份和我说话,还是以阿妩的身份?”亏得这四周无人,否则柳逸也不敢如何大胆的直唤阿妩本名。

“有区别吗?”阿妩不敢迎视柳逸的目光,说到底,终是她欠了他:“现在呢,你依然不肯接受长乐郡主吗?”

柳逸不住地往后退,神色间似有支离破碎之态,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逼我接受她,殿下如是,严先生如是,连你也如是,难道只因为她是郡主,所以她便可以什么都拥有,不管我是否喜欢吗?”

“如果我说是呢?”阿妩逼着自己狠下心来,不去看柳逸眼中的沉重:“这是我的恳求,那么狗剩哥,你肯答应吗?”

从未有一刻像眼下这么自私过,自私的伤害爱自己的人,阿妩攥着隐在衣袖中的双手,想借由指甲刺入肉里的疼减轻心中的负罪感。

柳逸定定地望着阿妩,久久不语,直到阿妩以为柳逸不会答应的时候,他突然跨出游廊,提气纵身,踏过满池的莲花,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回到了原地,依旧是那个盈盈望着阿妩的他。

“把手伸出来。”阿妩不解的伸出了手,柳逸将握住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上,然后慢慢松开,一样东西从他的掌心落到她的掌心,随后他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阿妩,离开了理亲王府。

阿妩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手里的东西,刹那间,泪如雨下,他为她,真的付出了许多许多,而她却还在不停地伤害他,她,真的是很该死!

莲心――心,他将他的心交与了她,因为她是阿妩,是他说下“阿妩,我永远都不会违拗你的意思”的那个人!

盛夏的某一天,由于无惜的劝说,再加上建德帝担心辜连城再这样绝食下去,真的会出事,终是下了赐婚的圣旨,将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长乐郡主,下嫁四等侍卫柳逸。

为了让柳逸的身份能够稍微匹配辜连城一些,他还下旨破格提拨柳逸为一等带刀侍卫,连路数级。

在外人眼中,柳逸真是鲤鱼跃龙门,飞黄腾达了,攀上最受宠的长乐郡主,以后在仕途上还不平步青云?

建德帝的这一道旨无疑打破了理亲王与辜无伤的如意算盘,可圣旨已下,理亲王尽管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得遵旨而为。

辜连城在目的达成后,自然不再绝食,一切都似乎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然而当辜无惜将圣旨摆在柳逸面前的时候,本已答应的柳逸却提出了一个要求:三年,给他三年的时间去西北大军中效力,如果三年内他有幸没有死的话,那就回来娶辜连城为妻,否则宁死不从!

西北大军负责镇守与出云国及高丽国接壤的国疆,燕妃的哥哥便是这支大军的主将,大昭国自上一次出兵后,已经太平了很多年,最近似乎又有不稳之势,据探子回报出云高丽两国频频接触,似在密谋着什么,而两国的军队也多有变化,派驻在边疆的兵力比以前多了近一倍,也许,刻日之内,便会兵戎相见,局势极为不稳,而一旦打起仗来,别说小兵,便是主帅也不敢保证一定会有命回来。

柳逸这番举动,除了在自寻死路外,找不到任何解释的理由!

无惜将原话转述与辜连城,这一次她倒是出奇的冷静,没有大吵大闹,反而在想了一阵后,便答应了柳逸的要求,三年,她等他三年,圣旨也等他三年!

如此,终于是定下来了,七月末,建德帝收回拓升的旨意,让柳逸以正五品千户的身份前往西北大军效力,如此,是生是死,便全看他自己了。

阿妩在得知柳逸的举动后,关在房中垂泣,不断自责,是她,是她害了柳逸,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全是因为自己逼她娶他不喜欢的辜连城,是她害了他!

这一次,阿妩没有令柳逸放弃他的坚持,他只说了一句话:“阿妩,如果我和辜连城真的有缘,连老天爷都要我们在一起的话,那三年后我一定能活着回来,按你说的,娶辜连城为妻;反之,便证明我与她无缘,放心,我不会寻死,只看天是让我生还是死!”

这样,阿妩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含泪亲自送柳逸出城往西北大军,这一日,辜连城也来了,因她身子还有些虚,所以并没有骑马,而是少有的乘一顶软轿,随着轿帘的掀开,放了冰盆的轿子泄出丝丝凉气。

经过几日的歇养,辜连城恢复了几许生气,下巴倔强的抬着,一言不发的走到柳逸身前,将其他人都遣的远远的:“柳逸,我知道你心中有别人,但是那又如何,我看上眼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过的例子过,便是父亲和皇帝伯伯也不能阻挡,我要你,所以你只能属于我!”

“我在你心中只是一个东西吗?即使我的心不在你这里也没关系吗?”她的无礼,并没有让柳逸动怒,反而是少有的平静!

“东西与人并没有什么差别,只要我想要就可以得到,没有什么是例外!”辜连城毫不示弱的迎着他怡淡的目光:“至于你的心…总有一天我会得到,柳逸,能被我看上成为郡马是你的福气,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

“福气吗?”柳逸呵呵一笑,目光越过辜连城,看向远方的阿妩,这样的福气他宁可不要。

在别人看来,他与辜连城似乎是少有的心平气和,尽管话不太好,但至少态度还是可以的,然只有柳逸自己知道,之所以能够心平气和,只是因为,他已经不将辜连城放在眼中,不是朋友,不是仇人,只是一个擦肩而过,连头都不会回一下的陌生人,既然是陌生人,他又怎么会生气呢!

“想要我的心,那就三年后再说吧,如果三年后我有命回来的话…”

辜连城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三年后,你一定会回来,柳逸,我不会让你有机会逃避我,你要是敢死的话,上穷天落下至黄泉,赌上我长乐郡主之名,一定要追到你,不论你生还是死,我都会一辈子追着你!”这样霸道的话,宣誓着辜连城的决心,是的,她要柳逸,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她都要定了这个男人。

“你还是这样…”这样什么,柳逸没有说,转身之间,已然远去,只给所有人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他…也许再没有开怀的那一日了。

第151章 三年(5)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人这一生中可以拥有许多个三年,而这一个三年,却成了柳逸生命中的转折点,如果不是辜连城逼婚,柳逸不会要求去西北大军,也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机遇。

就在他投军不到一个月后,高丽出云两国在蛰伏这么多年后,终于按捺不住,一起出兵进犯,双方交界之处,开始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这一仗,一打就打了数年。在此期间,每次交战,柳逸都是第一个杀出去的人,他在寻死,是的,每一次不要命的冲锋,他都是在自寻死路。

所爱的人不能回应他,还将他推给另一个他根本不喜欢的女人,这种椎心之痛,还不如一死来的爽快,至少死后不会再有心痛欲死的感觉,更不必勉强自己与一个不喜欢的女子成亲。

可是,柳逸也许真的有神灵在庇佑,又或者,天上神明听到了辜连城赌上郡主之名的誓言,所以不敢将柳逸带走,总之,每一次交战,柳逸都险死还生,有时已经重伤的只剩下一口气了,也硬是被同去的士兵给抢救回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后,又冲进了双方交锋之中。

这样的他,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然而也恰恰是这一点,令他的军功不断累积,很快便由一名正五名千户晋升至正三品参将,而这一切,他只用了两年,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一个军队中的奇迹,而这个奇迹是他拿命换来的。

彼时,西北大军的将领是燕妃的兄长――顾大将军,他对柳逸极是赏识,也许柳逸真是有打仗的天赋,虽然识字不多,但往往能清楚的分析局势,几次突击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在战场上有一种类似于猛兽的直觉,正是这一点,令他往往能料敌先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第三年,双方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彼此都在战场上耗了太多的财力物力,大昭国虽然经过数年的休生养息,但近年来吏治败坏,国库空虚,还是靠着当初无惜兄弟去地方催缴欠税,才令国库略有盈余,但也全用在了此次的打败上,辽阔的边界需要数十万大军去守卫,而这数十万大军每一天都要用掉无数粮草,渐渐的,难以为继的感觉逐渐出来了,但是建德帝不愧是一代明君,在仗刚开始打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会出这档子事,所以这三年来,将原本教给太子的监国之权悉数收了回来,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所有国事全亲力亲为,又狠狠地斩杀了一批贪得无厌的官儿,一时间,满朝上下,倒也都太平了许多,至少没人敢再明目张胆的贪。

但是没闲得多久,又有官员跳出来主张与出云高丽二国议合,这…无异于丢自己的脸面,自上一场战争后,出云高丽败北,年年岁岁向大昭进贡,而这一次,如果大昭主动去议合的话,就是自己示弱,从此就会变成大昭朝向出云高丽二国进贡,堂堂天朝大国的脸面全部都丢尽了,何况还有隔海而望的东瀛,他们又岂会什么都不做?

建德帝当然不会同意这愚蠢至极的提议,一怒之下,将那几个官都发配去边疆了,既然他们这么贪生怕死,那就让他们在战火连天的边疆好好感受一下生与死,血与火的残酷。

大昭朝难以为继,出云高丽两国又好的到哪里去,他们两国几乎已经是倾全国之力了,整个国家战争机器都在全力甚至是超负苛的运转,而他们估摸的最长时间是三年,如果三年还打不进去的话,整个国家都有被拖垮的可能,所以他们的皇帝给各自的军队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三年内攻进大昭。

最激烈的交战终于展开,出云国和高丽国的士兵都发了疯,不要命的往前冲,他们的元帅亲临战场指挥,攻的柳逸这方节节后退,连顾将军都受了伤,不得不退下火线,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柳逸竟然单枪匹马,上演了一出一人冲进千军万马中,取敌军将领首级的戏码,以身负十余数刀伤的代价,杀了出云国的元帅。高丽国的将军见柳逸如此神勇,吓得屁滚尿流,第一时间逃走,而战场上的士兵见到自家军营元帅被杀,将军逃走,主心骨都不在了哪还有继续打下去的心思,很快便被反击的大昭军队给杀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这么夭折在柳逸的手里,而他也一下子树立了无与伦比的威望,甚至于超过了顾将军,其后,朝中更颁下旨意,晋立下大功的柳逸为副将,从二品,与顾将军只剩下两级的差距。

而这时,矛盾也来了,顾将军固然是欣赏柳逸,对他也多次提拨,但这一切都是树立在柳逸不会威胁到他地位的基础上。现在,不论是柳逸的官位,还是他所表现出来的军事天赋,以及在军队中的威信,都已经到了可以威胁到顾将军的地步,所以顾将军对柳逸从欣赏到厌恶,最后到恨不得他死的程度。

两人的矛盾不断升级,初时柳逸还会几番忍让,但随着他的一再挑衅,终是被激起了心头火,再也不退不让,虽没到针锋相对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后来在对敌之时还出现了意见相左的事,在一次突击中,顾将军以将军的身份压制柳逸,不听他的劝告,一意孤行,最后使得那支队伍全军覆没,后来又有几次错误的决策,使得顾将军在军中的威信一落千丈。

看到属下不断威胁自己,顾将军终于气昏了头,听从了手下一个狗头军师所献的计策,决定铲除柳逸,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是他自己是不能亲自动手的,且不提柳逸在军中日渐提升的威望,单是此事被捅出去,自己就难以善终,所以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昏了头的顾将军居然与敌国将领私通,当他的信寄出之时,一世的英名与功勋都将终结在此。

柳逸的命最终还是没能取走,反而顾将军通敌的罪证被柳逸抓了个正着,既然面前这个人三番数次想取自己的命,柳逸自然会不会傻到放过他,然后让他继续谋害自己,什么以德报怨,那不过是空话而已。

柳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快马加鞭将罪证送往京城,同时自下而上,发动军变,命自己的亲兵将顾将军和他的部下软禁起来,这一切并没有费多大的劲,只是初初的骚乱过后,柳逸便已经控制了局势,兵符毕竟只是死物,而人是活的。

在朝廷还没有传达对顾将军的处置时,出云高丽两国再次发动的攻击,顾将军被软禁,其余的又控制不住军队,所以柳逸就顺理成章的上位,暂代将军之职,指挥将士迎敌,只是这一次两国重整旗鼓后的攻击非常紧密,连柳逸都觉得有些难以招架,特别是敌方还大范围的使用弓箭,大范围的箭袭下,死了无数士兵,放眼望去一地的死尸。

不止如此,由于箭有着极远的攻程及杀伤力,所以有些箭越过士兵的阻挡,直飞大营,射破营帐,杀了好些个在里面休养的伤兵,也许真是无巧不成书吧,在这些被攻到的营帐中,有一个就是软禁顾将军与他亲信的营帐,里面的人无一个存活,全部死在乱箭之下!

在打退来袭的敌人后,柳逸命人好生安葬死者,特别是顾将军,不管怎么说,他都还是将军。

顾将军活着的时候心胸狭小,没有容人之量,所以做出了糊涂事;死的时候也是稀里糊涂,压根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死在谁的手里,而这一切只有柳逸最清楚,顾将军下葬的那一天,柳逸在他的墓前站了许久,然后默默离去,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个秘密被他永远的埋在了心里,没有人会知道,今日出云高丽两国的箭攻是他授意的,也不会有人知道,顾将军的死在他的算计之中。

当日,他将罪证让人呈送朝廷后,又连夜让人模仿顾将军的笔迹修书一封秘送出云高丽两国,告诉他们明日的行动计划,还有要杀的那个人在哪个营帐里…

对于因一已之私,而通敌之人,即使没有叛国,也相差不远了,对这种人不需要讲什么道义,他已经不配再提这个词。

三年的军中生涯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尔虞我诈之中,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懂得该断则断的道理,特别是当一件事已经到了危害整个国家的地步,更不能手下留情。

是的,他想要生存下去,三年,既然经过三年的险死还生,老天爷都不肯将他带走,那他就活下去,好好的,出人头地的活下去,然后…

三年,这场仗整整打了三年,在柳逸暂代将军一职的情况下,最终击溃出云高丽两国,令得他们被迫撤兵,并派出使者向大昭求和,承诺每年进贡加倍!

第152章 三年(6)

建德五十年九月,三国签定协议,并承诺十年内互不侵犯,出云高丽二国固然要休生养息,大昭又何尝不是,三年的仗打下来,国库空虚,百姓生计加重,建德帝亦是累的不轻,他虽然英明睿智,但到底已经五十九岁了,是一个花甲老人,精神哪比的了年轻人。

太子又不争气,做什么事都缩手缩脚,无甚大魄力,一点都不像建德帝年轻的时候,远不如几位皇子,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所有人都盯着建德帝,想看他是不是会换一位有能力的皇子取太子之位而代之,而在皇二子因科举之事被圈禁后,贤亲王辜无伤成为了最大的热门。

不过建德帝一直没有表态,只是冷眼看着底下几个儿子为争自己的眼缘卯着劲表现,这一年,又有几位皇子成年,先后封了郡王,最值得一提的莫过于燕妃所生的儿子,才两岁,竟然也被封为郡王,赐号“宝”。

后宫与前朝向来都是息息相关,但是这一次却例外,燕妃的兄长顾将军在边关做出通敌之举,尽管他已经死了,但真追究起来,便是诛连九族也不为过,可建德帝却只问了他一人的罪,其余皆放过不追究,至于在宫中的燕妃,也没有丝毫怪罪,反而更胜从前,看来建德帝对燕妃真的是特别宠爱,以至于如此大事都看她的面而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其后,燕妃产下皇十二子,她得以晋为从一品夫人,但是这远远比不得皇十二子加封为宝郡王的消息来的震憾。

皇子一般都要等到成年后才被受封为王,哪怕是最瞩目的四皇子也是后来封的,眼下却封了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奶娃娃,这不禁令百官大为不解,难道建德帝对这个最小的儿子寄予厚望,甚至有将大位传给他的念头?若不如此,实在难以解释建德帝此举。

战火平息,大军该班师回朝,接受加封,其中功劳最大的莫过于柳逸,已有消息放出,在入京之后,柳逸将会正式受封为大将军,取顾将军而代之,从正五品爬到从一品的位置,他只用了短短的三年,而这一年,他才不过二十几岁!

这么年轻的大将军,在大昭朝还是第一个,而他也缔造了一个传奇的神话,成为所有将士心中的神话。

谁都知道,这位柳将军已经是内定的郡马爷,只待他一入京,便会与长乐郡主完婚,成为理亲王的乘龙快婿。

柳逸是从淳郡王府出来的人,他取得如此卓越的成就,别人看辜无惜的目光自然也不一样,何况此时的辜无惜已经统管户部,有实权在手,一时间,到淳郡王府的人多如牛毛,什么样的人都有,无惜倒也是来者不拒,不论贫富贵贱,都一视同仁,以礼相待从不摆什么郡王的架子,脸上总挂着亲切的微笑。

渐渐的,所有人都觉得,淳郡王是一个比贤亲王更亲切和善的人,有不少人甚至开始为辜无惜惋惜,要不是他出身不够好,母妃受冷落,他也可以是争太子的热门人选。

他们不知,对任何人都很温柔其实就是对任何人都很冷淡,只是戴着微笑的面具看着世人的千姿百态,看他们失败,出丑。

这便是现在的无惜,已经将面具带的无比熟练的无惜,而这也恰恰是被那些所谓的官员给逼出来的,他…再不是以前的六皇子。

在这三年里,变化的不止是战场,还有京城,在这三年间,淳郡王府里也发生了不少变化,那一年的选秀又有几名女子被送入府里,或为良侍,或为肃仪,最高也不过是充华罢了,府中三妃之位除了当初含妃死后留下的那个侧妃之位外,其余都已经满了,那些新入府自不可能一跃而成侧妃。

无惜长子辜则宁之母赵肃仪已经被晋为充华,虽然没能位例妃位,但能守着儿子一起过,她已经很满足了,三年,所谓八字相克的事都没有发生过。

府中又新添了一子一女,生下儿子的是与阿妩交情淡淡的朱庶妃,而女儿则是正妃阮梅心所生,至于阿妩,三年来,一直没有生养,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的儿女。

唯一能够令她安慰的便是无惜待她的情,很好,一直都很好,一如往昔的信任,并没有因岁月的流逝,新人的入府而淡逝,无惜是一个长情而专情的人,正因如此,他才一直没能放下阮梅落,阿妩虽然不能同阮梅落相比,但也在无惜心中占有一隅之地,这是其他妃嫔所不能比拟的。

阿妩虽然长居府内,但无惜常会与她说起朝堂上发生的事,又或者是战场上的形势,所以这三年来外面所发生的事,阿妩倒也清楚,担忧之情从未有减少过,直到得知战争结束,柳逸即将班师回朝,才算稍稍放了心。

光阴似箭,转眼间,她嫁入淳郡王府已经四年了,而她也不再是当初一无所知的小丫头,在这里一点一点的成长,也在这里,她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孩子!

含妃死了,为她犯下的罪孽赎罪,可是王府里的争斗并不会因含妃的死而消失,哪怕平静了一阵,也不会是永远,各种各样的明争暗斗,特别是新人入府之后,更加激烈,战场上硝烟弥漫,战火纷飞,而这里,到底都是香粉掩盖下的血腥气。

失去孩子后,阿妩的心逐渐变的冷漠,不再轻易相信人,除了先前交好的几人外,与其他人,都保持着淡淡的交往,哪个也不好,哪个也不坏,一切都是似有若无的交情,冷眼看着别人为了那一丁点的宠爱斗个你死我活,自己则带着一种无动于衷的麻木,置身事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阮梅心自得了这个女儿后,欢喜之余又带着一丝失望,女儿虽然也好,但她是正妃,膝下要是无一个儿子倚靠,始终是会被人看轻。

却说朱庶妃怀着孩子的时候,也不太顺利,曾有一次因一时大意,险些丢了孩子,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还是阿妩入宫替她请的卫太医,所以朱庶妃与阿妩倒也亲近了些。

另外,在福州一地,身为知府的曲继风为官清正廉明,官声极佳,吏部考核年年为优异,所以有消息说,他将会再次得到拓升,至于是升到哪一级暂时就不清楚了。

建德五十年九月二十三,柳逸班师回朝,凯旋而归的他们得到建德帝的重赏,郊劳之礼也极为盛大,甚至派出贤亲王代天子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