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贤亲王代替自己,而不是太子,这,似乎又说明了什么!

柳逸及其下属官员入京后为建德帝召见,对这些打了胜仗的武将一一加封赏爵,良田宅第也是毫不吝啬。

柳逸顺利被封为从一品镇国大将军,并择十月初十这个黄道吉日与长乐郡主完婚,建德帝亲自主婚,这一次,将军配郡主,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柳逸听到这个日子的时候,稍愣了一下,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好郡主出嫁的事宜,来得及吗?建德帝听到这话抚须大笑,原来早在知道柳逸得胜回朝的时候,辜连城便催着建德帝快让礼部准备事宜,至今已经准备了一大半,所以十月初十完婚,绝对没有问题。

是的,这三年的时间,并没有让辜连城对柳逸的兴趣消失,反而欲加的浓烈,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一件东西喜欢这么久,时间完全没有起任何作用,她要他,要他完完全全的属于她。

真的要娶了吗?娶一个他完全不喜欢的人?柳逸苦笑数声,摇头暗道:“罢了,罢了,既然是她的要求,那便娶罢,反正对我来说,没有了她,娶谁都没有差别。”

如此想着,十月初十终于是到了,这一日,已经十九岁的辜连城终于披起了红盖头,穿起了红嫁衣,身为郡主像她这么晚出嫁,也算是一桩稀奇事,不过谁让她得尽建德帝宠爱呢?!

理亲王虽然还是不太乐意,但一方面圣旨已下,另一方面柳逸又已经是镇国大将军,再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侍卫,论起身份门弟来,倒是比那个至今还是大理寺少卿的人高多了,唉,若他也是四皇子的门人就好了,三年,谁能想到他居然这么福大命大,不仅没死在战场上,还一路晋升到了将军之位,可以说只要建德帝一日没收回他的兵权,他就一日掌着整个西北大军,而纵观整个大昭朝,有能力牢牢掌住西北大军的,怕也就只有他一个了,所以只要他没出什么错,建德帝就不太会收回兵权。

理亲王越想越乱,干脆便不再想这些,事情已经到这一步,急也无用,还是去招呼来贺的百官要紧。

柳逸骑着高头大马,如约来迎亲,在看到一身凤冠霞帔的辜连城出现时,那张被风沙吹的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并无一丝笑颜,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好像今天的新郎并不是他。

十六人抬的花轿,几百个抬嫁妆的人与车,延绵数十里,从街头排到街尾,将那些围观的百姓看的一愣一愣,乍舌不已,就算皇帝嫁女儿也不见得有这么气派,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尾,不论是捧的还是抬的的东西,都是金碧辉煌,看的人眼花缭乱,大部分都不认得,只有见多识广的人才能认出几样,无一不是宫中的御用之品。

当天夜里,柳逸宅邸所在的那一处夜空,被无数烟火与鞭炮所染红,更有无数官员围拥,因为建德帝也来了,而且是主婚人,除此之外,太子,皇子,亲王等等,没有一个不捧场,个个都带了厚礼来,热闹非凡。

这一夜柳逸喝了很多酒,喝到后来他似乎很开心,哪里都能听到大声地笑,还嚷着非要来敬辜无惜与阿妩,谢他们为他娶到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郡主。

阿妩听着心里难过不忆,她知道,柳逸不开心,根本不开心,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只有在遇到不开心的事时,才会喝很多的酒。

是自己逼他娶辜连城的,是自己伤了他的心,狗剩哥,他一定恨死自己了…

从将军府回来后,阿妩彻夜难眠,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柳逸的脸,无奈之下,她干脆披衣起身,走到庭院中去看星星,看到深沉而耀眼的星空,她的心情就会好很多,因为那里有着父亲的眼睛,他时时都在守护着自己,看着自己一步步的走上一条不知前路是何的道路。

正在出神之际,忽的看到有一道人影出现在视线里,走的近了才看清是阮敬昭,阮敬昭也看到了阿妩,先是一愣,旋即便平静的上来请安:“奴才见过主子,主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安歇?”

阿妩浅息一笑,瞥头道:“睡不着起来走走,那你又出来做什么?”

阮敬昭目光微闪,沉声道:“奴才每夜都要起来看看,以免有什么人趁着守备不注意溜进来对主子不利。”

几丝感动攀爬上阿妩的眼眸,嘴里却笑道:“这里可是王府,哪有这么玄乎,你可是有点小心过头了。”

阮敬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阿妩微一点头道:“若是没事便陪我坐坐。”说着她走到院中的石凳中坐下,阮敬昭亦跟了过来,却没敢坐,只是静静地站在阿妩对面,从他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这么克守本份,从不越逾,哪怕阿妩对他一日比一日倚重,时刻都记着自己的身份,多做事,少说话。

“你来我这里三年多了,我还从没听你提及过家里的事,也没见你出府去探望过家人,怎么,他们不在京城里吗?”

阮敬昭嘴角微微一敛,摇首道:“回主子的话,奴才没有家人,奴才打从记事起就已经在相府里服侍二小姐了,听府里的下人说,奴才是打小就被卖进来的。”他口中的二小姐就是如今府里的王妃阮梅心。

“卖进来?卖的人是你父母吗?”

“不知道,奴才根本想不起来这些事,也许是父母过不下日子,所以将奴才卖了换银子吧。”阮敬昭除了开始的苦涩外,一直表现得很平静,也许因为这些事已经过去的久远了,所以回想起来,没那么痛苦。

阿妩蹙眉道:“那你就从来没想过找回你的父母?”

“找回?”阮敬昭这话的语气有些怪,继而摇头:“奴才从来没想过,既然已经被卖了进来,就表示和他们再没关系,何况,奴才连父母长什么样,叫什么名都不知道,又从何找起?即使真找到了又如何,从未见过,又哪来的感情,那声爹娘如何叫的出口!”

“你是这样想的吗?”阿妩垂了眉,垂在胸前的发丝轻柔的贴在脸上,几与黑夜融成一色:“你果然还是怪你父母的,怪他们将你卖入相府,从此再没来看过你!”

久久无语,夜色下,阮敬昭的脸上有若有似无的莫名水迹,是泪?还是天际不小心掉下的一滴雨水?只是今夜明明是星辰满天,想来不应有雨。

阮敬昭抬手抹了把脸:“怪,也不怪,从奴才被卖入相府的那天起,就与他们再无关系了,连名字都是二小姐替奴才取的。”沉静的声音里还是泄了一丝颤抖,这是以往所没有的,也许恰好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点被阿妩点到了吧。

“也许,他们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阿妩敛袖起身,越过阮敬昭的身体悠悠道:“如果有机会找到他们,就好好认下,莫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时候再来后悔!”

在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阿妩声音里带着几分沉痛,子欲养而亲不在,这句话她是再清楚不过的,父亲在八岁那年就离她而去,让她现在就算想在父亲膝下尽孝也成了一种奢望。

阮敬昭停了好久才默默点头,忽又道:“主子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些,曲老爷和曲夫人不都好好的在福州吗?”

听到这话,阿妩浑身一激灵,知自己不小心露了本心,忙收起铺展开来的思绪摇首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所感触罢了,何况我与爹娘也有四年多未见了,当真是想的很,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

阿妩口中在说曲氏夫妻,实际心里想的却是张氏,没了自己在娘身边,娘不知会否想自己,想到这儿,阿妩不禁失笑,自己又在瞎想了,她不在,娘亲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想呢?!

阮敬昭见阿妩一时难过,一时又笑,不知她想什么想这么出神,连唤了好几声,阿妩才听见默声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小事。”她吸了口气又道:“敬昭,记住我说的话,亲人毕竟是独一无二的,千万莫要让恨意掩盖了你的眼,到时候只会追悔莫及。”

阮敬昭定定地看着阿妩,好似第一次认识她,良久才点下了头,阿妩和颜一笑,正欲回房,忽听得阮敬昭道:“其实奴才真的很幸运,先是遇到了二小姐,现在又遇到了主子,都待奴才那么好。”

阿妩半侧了头,勾起一丝轻薄似烟,却令阮敬昭恍然失神的笑:“你不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好是相互的吗?好了,很晚了,去休息吧!”

当阿妩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时,阮敬昭还愣愣的站在原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无奈而复杂的笑!

翌日,辜连城一早便来了,倒是令阿妩吃了一惊,待得知她是想亲手做羹汤时,阿妩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这位郡主千岁居然肯为男人令她的十指沾上阳春水,看来,她对柳逸真的是动了感情。

既然她亲自来问,阿妩自然也没意见,挑了几个柳逸比较爱吃的菜教她,又让厨房里的人做了示范,辜连城记下后,欣喜的离去。

其后,辜连城时不时都会来找阿妩,让她继续教着做柳逸爱吃的菜,而除了第一次以外,她来的时候,手上都带着几个烫起的水泡,这种情况,直到一个月后才渐渐少了,看来她已经做的有些熟练了。

慢慢的,阿妩与辜连城逐渐有所亲近,先前的成见与隔阂在交流中一点点消除,辜连城并不是分不清是非的人,先前讨厌阿妩,只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怪,等处的多了,便发现阿妩是一个很值得人喜欢的女子,温柔娴淑,却又不是没主见的人,对六哥更是全心全意的好,远比她原先相中的那个六嫂阮梅落要来的好,阮梅落美则美矣,柔则柔矣,却没有胆量,更不用说刚强,只能做一个随波逐流之人。当然,她能这么快对阿妩改观,最主要的一点是无惜告诉她,是阿妩劝服了柳逸!

而阿妩也慢慢发现辜连城其实是一个本性至真的,只不过被她的坏脾气所掩盖,而且不懂得怎么表达而已。她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出,辜连城对柳逸不是一时兴起的占有,而是确确实实的喜欢上了柳逸,只是她还不会表达,从小活在权势堆里的她,天真的以为权势可以解决一切。

她是爱柳逸的!

当确定这一点的时候,阿妩突然觉得无比轻松,也许,在相处中,柳逸会慢慢的接受辜连城也说不定,若他们真能彼此相爱,那真的是因祸得福了!

第153章 福建(1)

十月末的一天早朝上,有御使上奏弹劾福建巡抚章铭,说他治下不力,以致百姓饿死无数,更发生多起民众暴乱,更有流民无数,或占山为王,或抢强财物,总之整个福建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无惜在旁边听得暗自一惊,福建一地近一两年来,因风雨失调,收成不好,百姓生计难以为持的事,他是知道的,不止是他,父皇也知道,因着原先在打仗,国库吃紧,所以无法顾着,而今战事平息,我朝大获全胜,福建之事自然被重新提了上来,前几日父皇还将他们几个兄弟召入宫中询问是否要派人去赈灾,只是没想到福建如今的局势已经如此吃紧,民众暴动,这要是不及时阻止,很可能会变成大规模的暴乱,到时就难以收场了,只是这么重要的事,章巡抚怎么迟迟没有折子上来?

坐在龙椅上的建德帝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些,所以在惊怒之后,他开始思索如何解决福建的危机,眼下这情势,光靠赈灾是解决不了的,而且福建到底是什么样的局势还不清楚,不能光凭一道奏折就下定论。

但是福建是极重要水师之地,一旦隔海而望的东瀛有什么异动的话,那么福建就成了第一道防线,所以绝对马虎不得。

建德帝想了一会儿,不禁有些晕眩,他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毕竟是年纪大了,稍费些神就受不得,无奈之下,只得让底下文武百官各抒已见,看看哪条最对的上谱。

底下大部分官员却是犯起了难,章铭,从二品的封疆大吏,可以说已位至外官极品,而他的女儿,更是宫中如今更当宠的慧贵嫔,是的,章敏之虽然还没生下孩子,但凭着建德帝的宠爱,已经成为一宫之主,圣宠只在燕夫人之下。得罪章铭就等于得罪了这位正当圣宠的妃子,实在是有些难办。

讨论过一阵后,乾清宫的官员分执两见,一方建议即刻将章铭召回京中问话,同时就近派兵,平息流民暴乱;另一方则建议派人去福建调查,如此才可最直观详尽的了解事情真相。

建德帝听过之后,末立时表态,反而话锋一转瞥向了太子:“太子,你觉得此事该怎么办?”

太子近来一时为建德帝不喜,越不喜,太子看到建德帝越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战战兢兢,连话都不敢多说几句,生怕触怒龙颜。他却不知,自己这份懦弱正是最为建德帝所不喜的,而今见其问话,忙躬身赔笑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双方大臣都各有各的理,用哪一个都不为过,父皇英明仁武,胸中必已有决定,儿臣不敢献丑。”

“你是不敢献丑还是压根儿没主意?”建德帝被太子那一味迎奉半点担当都没有的窝囊样给气得胸口一闷,咳了几声后扔下这么一句责问不在理会,而是问起了底下没怎么说话的辜无伤等人。

借着方才那会儿功夫,辜无伤已经想好了要说的话,此刻见询,立刻滔滔而述,无一丝停顿,如流水行云,他的意见大约等同于第一个建议,只是更详尽更周密些。

建德帝听完后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问底下是否还有其他意见,几位新封的皇子也各自表述了意见,大都是赞成辜无伤的,而几位宰辅除了李庭方尚未发言外,余下二位也是站在辜无伤这边的,毕竟暴乱是最可怕的事,必须要第一时间消除,否则一旦任其扩大,便会动摇国势。

无惜一直低着头在沉思,刚才太子的话令他抓到一线灵感…父皇英明仁武…仁…渐渐,一个模糊的想法清晰起来,也许父皇的意思是这个也说不定!

是与不是,都要试过才知道,五五对开的局面,他没有理由不赌,是的,从他踏上朝堂开始,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每一件事都在赌,只是尽量压在赢面大的那一处罢了。

无惜的唇角勾勒出一缕浅淡的笑意,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建德帝眉头一挑,瞟眼道:“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有话就直说,朕在,皇子百官们都在,可以慢慢讨论。”

无惜双目微微一垂,眸光似如外面萧萧掠过的秋风,扫过辜无伤等人:“四哥,诸位大人,你们别忘了所谓暴民,本也是良民,若非生计所迫,谁愿意占山为王,去做强盗土匪?谁不愿意安安稳稳过日子,而非要去过那种刀头舔血的日子?民乃国之根本,须当以仁德治民众天下,若我们发现一处民众闹事,不问缘由就派兵镇压,那只会让民众对朝廷失望,而当民心离散,暴乱一起再起时,我们又该当如何?依旧只是千篇一律的镇压吗?镇压的过来吗?”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看在辜无伤等人眼中无比碍眼。

纪宰辅冷哼一声:“淳郡王这是在危言耸听!”他对无惜的言语显然深不已为然。

“我没有夸大言词,只是据实将一昧武力镇压所存在的后果给点出来而已,纪大人若不信,可以去翻翻史书,前隋,前元,都是怎么灭亡的。”无惜无所畏惧地迎视为之气结的纪成,几年前,他还是一个在朝堂上连立足之地都没有的闲散皇子,而今,却已经可以大声说出自己的见解,除了宝座上的那位以外,不再惧怕任何一个人。

不能保护自己与所重视之人的滋味,他已经尝过一次,不要再尝第二次!

纪宰辅显然没想到无惜会如此牙尖嘴利,一时倒也想不出话来反驳,僵在那里气得不轻,辜无伤的目光却是扫了过来,似不经意地道:“六弟你将父皇比做隋元二朝的亡国皇帝,这是否过于不敬?”

“原来朕在无惜你的眼中,只得到一个昏君的评价吗?”建德帝的声音似如柳絮拂过,柔和温熙,仿佛只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然而无惜却是半点不敢放松,他明白,在看似温和的底下,藏着随时会迸发的火山,只要自己回的有半句不妥,那么,这场赌局还没正式开场,他便已经输了。

四哥,他可真会抓言语间的漏洞,四年前的他一定会慌于不知如何应付,只是现在…可惜要让他失望了!

无惜垂下的眼眸中蕴着清冷似雪的笑意,口中却是略带惊慌地回话:“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心思,父皇乃是一代明君,九岁登基,十四岁亲政,逐一扫平内外祸乱,御驾亲征,保我大昭王朝五十余年的太平岁月,那些亡国之君怎么配与父皇相提并论,儿臣之所以提这些君主,只是想替那些无端受苦的百姓求一线生机罢了,他们为盗为匪只是为生活所迫,如果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一定会愿意回到人生的正轨上!”

“六弟这话却是以偏概全了。”辜无伤睨了无惜一眼静静地道:“为盗为匪只是为生活所迫吗?那照六弟的话来说,所有的江洋大盗都是可恕之人喽?我们不应该囚禁甚至于处斩他们,否则我们便成了十恶不赦之辈?”看似平静的语调下却是字字针锋,句句见血。

皇八子虽只是旁观者,却也听得额头细汗密布,几欲言语,却因想不出恰当的话来而不得不放弃,他颇为担心地瞧着无惜,生怕他不能好生应付。

无惜默默不言,直到建德帝将目光转向了他,方言语道:“若一个人生在安逸的环境中,却因不肯劳动而沦落为匪盗,劫杀他人财物甚至是性命,那么这种人便是被处以极刑也不为过,因为是他们自己放弃了安逸的生活。但是福建那边不一样,那里的老百姓是被迫的,他们赖以为生的土地无法长出能够填饱肚子的庄稼,他们的父母官不为他们做主,任由他们饿死穷死,他们为了能够活下去,而被迫走上岐路,这并非是他们的自愿,所以我以为,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让他们得以重新开始,法理尚且不外乎人情,我们又何况非要赶尽杀绝呢?!”

“也许不是呢,是他们本性就坏呢?”这一次说话的不是辜无伤,而是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建德帝,那双并未混浊的眼睛紧紧盯住无惜,等待着他的答案。

“回父皇的话,儿臣始终都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何况就算他们一时偏差犯了错,那他们的父兄妻儿呢?他们并没有错,如果这些人死了,那他们的亲人又该如何?”话音未落,无惜已是撩袍跪了下去,语气真挚地道:“儿臣记得小的时候,父皇曾教过儿臣一句话: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当时儿臣年幼不懂得父皇的一片苦心仁术,二十年后儿臣懂了,所以斗胆求父皇给福建那地方的人一线生机!”

“生机吗?”建德帝的目光如迷上了一层纱蔓,显得有些迷茫,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复又清明透彻,慢悠悠地道:“生机不是靠别人施舍,而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这般晦涩不明的话,让本以为已经摸到建德帝心思的无惜有些不确定,心里暗自打鼓,人更是不敢站起来,只等着建德帝做出最后的决定。

等待,是那样的漫长,就像没有尽头的黑夜,膝盖被金砖格出来的疼远不及心中的忐忑。

第154章 福建(2)

辜无伤睇视着这个六弟,目光凉默无比,四年,四年间,他看着这个曾经什么都没有的六弟一点点成长,直到如今有资格威胁到自己的地步,曾经扼制,曾经破坏,却还是让他成长到了这个地步,是能力使然,也有运气的成份在里面,还有…想到这儿辜无伤忍不住抬头去望建德帝,没想到恰好被建德帝的目光扫到,他心中一凛,忙低下了头。

父皇,他是有意在给六弟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与他们几兄弟公平竞争的机会,也许…这个六弟会成为他争位路上最大的障碍。

想归想,却还是有些不确定,据传言,辛贵嫔是可能谋害太后的最大嫌疑人,这样的人所生的儿子又怎么有资格夺位呢?

辜无伤自忖聪明,却也猜不透建德帝的心思,无奈之下,只得重又将注意力放回到如今的事上来,只见建德帝负手自御座之上走下,越过文武百官径直走到乾清宫门槛前,仰头看着外面的天空,那里除了刺目的阳光外,没有一丝云彩:“无惜,既然你有心要给帮助百姓,那朕给你这个机会,去福建,该查的查,该安抚的安抚,朕给你便宜行事的权利,但是机会不是白白给的,你明白吗?”

无惜转过身来叩了个头道:“儿臣明白,儿臣此次若不能平定福建之乱,儿臣便自请削去郡王之位,再不涉足政事!”这是一场赌上所有荣耀与前途的赌博,不走生便走死,赢了会有什么还不知道,但是输了就是一无所有,而无惜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不断走下去。

“好,记住你说过的话,如果办好了此差,等你回来,朕便给你与无伤一样的亲王之位!”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亲王,在建德帝的儿子中,被封为亲王的只有辜无伤一个,眼下无惜也得到此允诺,虽说能不能成还是未知之数,但至少有这个机会。

如果这次辜无惜能办好差使回来,那么他将与辜无伤站在同样的高度上,个人的人脉关系权利或者还有差别,但是在建德帝心中的位置却是一样了,这对辜无伤及他那一派来说,绝不是件好事。

一直没有什么表现的太子,听到这话时,脸上闪过几丝慌乱与害怕,嫉妒与恨意的目光射在无惜身上,恨不得将他灼出几个洞来。

“无悠与无惜一起办过差,做的还不错,这次你也跟着罢,另外…”凉风卷起建德帝镶着金边的袍角:“无伤,你与无尽去一趟台湾,那里的局势也有些问题,如果东瀛有异动,而福建又不能及时反应的话,台湾便成了我们最重要的一道防线,无伤,你们一定要稳住台湾的形势。”

打仗…想到这个词,建德帝的心便沉重万分,大昭才刚刚经过一场三年的战役,如果真要再打的话,结果会如何真的很难预料,而且东瀛进犯,必然是从水路而来,水上战役…柳逸这个将军会精通吗?而且战船…

“太子!”建德帝突然出声唤太子,倒把太子吓了一大跳,慌着从御座旁下来,在下阶梯时不小时踏空了一阶,摔了个五体投地,样子极为不雅,诸官员先是一惊,随即个个都憋着笑,能当朝瞧见太子出这么大个洋相,可是难得的很。

建德帝闭着眼只当没瞧见,深吸几口气后方道:“你立刻督促工部兵部,准备召集工匠建造中大型的战船,以前的船只都老化了,能用的没几艘,不论东瀛会否来犯,我们先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尽管已经尽量将语气放的柔和,但还是能听出一丝火药味。

“皇上,可是这银子…”户部尚书小声的进言,深怕惹了建德帝一个不悦就人头不保,然这话却是不得不说,不然工部兵部来户部要钱,他掏不出就要倒霉了,上次可是试过一次苦头了。

建德帝叹了口气道:“先备着吧,东瀛还没有要开战的意思,让底下的人密切注意,一旦有异动,马上开始造战船,至于银子,秋徭的赋税就快到了,还有,下旨给尚欠着赋税的几个省府,告诉他们,朕最后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今年之内还不能将赋税补清,便等着问罪的旨意吧,不只他们的乌纱,连命朕都不会留着!”

如此,终是商定了,辜无惜与辜无悠去福建,辜无伤与辜无尽去台湾,太子坐镇兵工二部,余下几位皇子也或派了差,只是不像这几位来的重罢了。

这一次,几乎是所有成年的皇子都领了差,几可看做是建德帝对所有皇子能力的一次考核,连太子也不例外,是成是败,端看他们自己的能力与造化了,毫无疑问,最出色的那个人,将会提升自己在建德帝心中的位置。

诸皇子出京的日子定在十一月初,钦差的行头备下来总是要点时间,所以各皇子皆趁着这段时间安排留在京中的人员与情报,虽说有能力的皇子都出京了,但京城依然是敏感之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带来预想不到的影响。

无惜也同样想到了这层,所以他与上一次一样,将严世留在京中,负责收集邸报与大大小小的情况,如此他虽在外地,也可以做到耳目通灵。

却说阿妩在得知无惜要去福建的消息后,先是极喜,随后却是无比的失落,皇子出京办差,是为朝廷要事,按理不可携带家眷,她没理由跟着去,只是,离家四年有余,她真的很想回去看看娘。张氏不将她当做女儿,她却依然认她为娘,张氏也是她唯一的至亲之人。

这般的犹豫与矛盾,终是让阿妩难有笑颜,见了无惜几番欲说,但终是忍了下来,她是那样的在乎无惜,怎么忍心让他为难呢!

这日,她看完阮梅心的女儿回来,倚在窗边,看着外面艳红似火的枫叶,又是一年秋天,红枫再开,院里的红枫已经由原先的一株变成了眼下的四株,再有几天,又到生辰,想必红枫又会增加一株,年华渐逝吗?她已经十九了,虽然依然可说是青春韶华,这颗心却已不再年轻,甚至有些沧桑,三年前失去了孩子,始终是她心中的最痛,而她一直到现在都未能再有身孕,说不定便是老天对她的惩罚,惩罚她当初没有保护好孩子。

容儿,你一个人在天上要曾害怕与寂寞?

垂华髻婉转在颊边,明珠翡翠串成的珠钗贴着发髻坠下来,几要碰到她握在手中的彩瓷杯,那里盛着的是清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会了喝酒,每次难过或是想到不开心的事时,她都会喝上几小杯,不醉,只是喜欢带着些微辣意的酒自喉间穿过,那一刻,仿佛真能消去几分不开心。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可她还没入到宫门,便已觉这潭子水比海更深千倍万倍,阿妩低头看着映在酒杯中的自己,容颜依旧,心却是冷了许多,唉…

端起酒杯,刚送到唇边,便被一只手给拦了下来,有人从背后拥着她,贴着耳垂呵气:“又不开心了吗?”

阿妩微微一惊后,便已然听出来人是谁,放松了身体倚在来者的身上:“六郎为什么这么说?”

无惜取过她的杯子,一饮而尽,将空酒杯随手放在窗边的小几上,那里还摆着一盆秋海棠:“傻瓜,你我做了四年的夫妻,难道我连这些小事都没注意到吗,你本不喜欢喝酒,只有遇到不开心之事的时候才会略饮几杯!”说罢他放开了阿妩,将她扳过来面对着自己:“告诉我,是不是想家了?”

阿妩眼中闪过几分凄凉,面上却是强带了笑颜道:“刚才是有那么一点,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六郎不必多心。”

“到底是我多心,还是你不愿说?”无惜并不愿就此放过这个话题,他叹了一口气,抚着阿妩低垂地脸道:“这几日见你,看你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我便已经猜到了,想家乃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阿妩凄然摇头:“虽然妾身是真的很想随六郎去福建瞧瞧爹娘,但是妾身也知道六郎身为钦差是不可以携带家眷的,妾身不想给六郎添麻烦。”

她的话全是发自肺腑,不带一丝矫揉造作,听的无惜大是感动:“傻丫头,你说都没说,又怎么知道一定会给我添麻烦呢,实话告诉你吧,今日入宫去向父皇奏禀备办的事宜时,我已经向父皇提过你的事了,想你嫁入府中这么多年,却一直没回去看过家人,也是时候回家省亲一趟了。此次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与我一道去福建,一来多些人保护你可以安全些,二来你父亲是福州的知府,此次去福建查事,他自然避不了,你与他是亲父女,有你在,有些话也好说些。”

阿妩得知无惜不仅瞧出了自己的心思,还向建德帝请旨,心田如有暖溪流过,几欲落泪,软软地叫了声六郎,接下去不知该怎么说。

第155章 福建(3)

“你瞧你,只是一点小事罢了,怎么又是一副要掉眼泪的样子,叫别人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快把眼泪收回去。”无惜柔声说道。

纵是阿妩心的逐渐变冷,逐渐不再相信人,但是对无惜还是一如以往,便如当年初遇时那样,以前,现在,将来,都不会改变。

阿妩含泪一笑,忙低了头把不小心流出眼眶的泪拭去,复又道:“其实妾身就是偶尔想想家,没有什么,六郎又何必把这些给当了真,还跟皇上去说,万一惹了皇上不高兴可怎么是好?!”

无惜随意地坐在紫檀木椅上,又拉了阿妩坐在自己腿上,点着她的鼻子似笑非笑地道:“你啊,就是想太多,考虑的太细,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那什么事都不用做了,放心吧,父皇同意了,毕竟你四年未回家也是实情,为人子女的怎可能不想爹娘呢,所以他恩准你以省亲的名义随我一道去福建,只是行事要低调,莫要张扬。”说到这儿他安然一笑:“要说别人会怎样我还不知道,但是定璇你却是绝对不会张扬的,对吗?”

迎着无惜信任的眼神,阿妩慎重地点下了头,是,她从来不是一个张扬的人,何况她心里满满地装着无惜,又怎么可能做出于他不利的事,从来…从来都不会,她宁可自己吃亏受苦,也不会损害无惜半点声誉!

“那便没事了,还有两天就要动身了,趁着这功夫,你把要用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这一路行程,很是吃紧,万一少了什么,不见得有功夫去采买。”看阿妩颔首后又道:“至于要带给你父母参茸燕窝、绸缎等物,我已经叫古总管去准备了,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多谢六郎想的如此周到。”阿妩刚起身行到一半的礼,便被无惜制止了,他起身为她扶正髻上的珠钗带着几分内疚道:“夫妻之间,何必说谢,其实真要说起来,是我有负于你,当年的事…唉!”阿妩心知他所说的是哪件事,那一桩事一直横在彼此心中,只是平时都刻意压在心底罢了。

无惜紧了紧她的手道:“眼见着梅心和朱妃都先后有了孩子,你瞧在眼里必然难过,孩子是天赐的我不能说给就给,但是我曾想过晋你的位份,稍稍弥补你的失子之痛,这桩事我也曾去求过父皇应允!”

这话令得阿妩睁大了眼睛,以前可从来没听无惜提过,她是庶妃,要是再晋的话便是侧妃了,府中倒是有这么一个位子空着,可三位庶妃里她的资历最浅,按资排辈怎么着也轮不到她。

无惜微微皱了眉道:“可是父皇没有同意,而且他说的话很奇怪,说‘曲定璇在朕手中始于庶妃,也只能终于庶妃,至于以后会如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何况有时候位份太高了,也不是件好事,倒不如安安心心做个庶妃。’”

“父皇对你向来疼爱,许多事都有别于其他兄弟府里的妃子,但是这一次的态度却是让人不明白。而且我总觉得,父皇这话,并不是只针对你一人在说,好像还有说给我听的意思。”

阿妩不甚确定地道:“六郎的意思是说,皇上借着说我的由头,实际上是在说别人?”稍一思索,她便想到了什么,微微吃惊道:“难道皇上这话实际上是在说给六郎听?”

“有这个可能!”无惜略带着几分苦涩道:“也许父皇是在借你的事警告我,让我安安份份的做郡王,不要想多余的事,地位太高了并不是件好事。”他叹着气道:“也许在父皇心中,我始终只是一个不中用的儿子。”漫卷的秋风,将一片枫叶送到了无惜的手中,火红的颜色映照着他黯然的神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阿妩一时也想不明白建德帝这话中的玄机,只得宽慰道:“其实六郎也不必想的太深,也许皇上这话真的只是对我一个人说,并无关乎六郎的意思。”

无惜低头吻一吻她青葱无瑕的手指:“你不用安慰我,若是我连这点意思都听不出来,那可就真的太蠢笨了,不过不论如何,我都会走下去,得到父皇的认可,得到天下的认可,定璇,时光不会倒流,所以,我也不会回到从前,成也好败也罢,我都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做,如此,就算失败了,我也无憾!”

阿妩柔顺地点头,仰起的目光中充斥着深深的爱慕:“是!妾身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天上人间,烈火银雪,都不能分开我!”

无惜闻言轻轻一笑,虽然笑的很浅,但是真的在笑,并非只是应付而已,有知已在身边相伴,无论走到哪里,想必都不会太寂寞吧!

秋阳洒在两人的身上,照出一片暖暖的气息,相拥的身影如一个连体婴儿,无分彼此,只是紧紧的依偎,从对方身体里吸取安慰与勇气。

十一月十一的这一天,正好是阿妩的生辰,所有领了差使的皇子都踏上了出京之途,京郊之外,数个皇子钦差仪仗威风凛凛的等候在那里,因为皇子正妃都可以前来相送,所以在那里,无惜和阿妩以及前来相送的阮梅心都看到了阮梅落,在阮梅落身后奶娘的手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眉眼分明的小女孩,想必这便是她视若珍宝的女儿!

阮梅心见着亲姐,自然迎上去说了一阵,说话之时,两人都各怀心思地暗瞥辜无惜,阮梅心是担心无惜见着其姐会有所失态,阮梅落却是因为许久没见,想看看他是否还好,虽说两人已成叔嫂,形同陌路,但是阮梅落非是无情之人,当初两人在一起的回忆,依然埋藏在心底,只是不敢表露出来罢了。

阿妩一直紧紧握着无惜的手,神色混着痛与怜,她清楚,阮梅落一直是无惜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与软肋,这一次他可以不被影响吗?

深秋的天不若春日的软香纷郁,也不如夏时的树木葱郁,倒是颇多凄凉之景,一如无惜此刻的心情,凉的似有飞雪覆盖,唯有与阿妩相握的手传来一丝热度,不至于整个人都被抛到冰天雪地里。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来,侧目望进阿妩担忧的眼神,缓缓绽开一丝笑:“放心,我不会有事!走,随我一道过去见个礼!”

当无惜面带微笑来见礼之时,辜无伤的目光分明闪烁着惊讶,而阮梅落却是低头凝视着被无惜紧握于掌心的那只手――属于阿妩的手!

“四哥,上一次我们同样出京办差,是你先回来了,那么这一次呢,你说这一次我们之间会是哪个先回来?”

“先回来还是后回来有区别吗?”

“是,没有区别,重要的是担在肩上的差事,四哥,我会向你证明,我在朝上所说的那些话,不是妄言,不是虚语,而是真真实实的话,以暴治暴,只会适得其反!”

“是吗?那就等着六弟你的表现!不过听说福建那边很乱,随时都会有人被杀,六弟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别等会儿事情没办妥,自己却出了事,这样父皇和我们这些做兄弟的都会难过!”

无惜怔仲良久,终是化为一缕笑意:“多谢四哥提醒,无惜一定时刻铭记在心,绝不敢让父皇和四哥难过!”瞥了眼天色道:“时辰已到,那么若无他事,无惜就先行启程,也预祝四哥和七弟在台湾一切顺利,早日回来与四嫂团聚!”说罢昂然离去,在目光扫过阮梅落的时候,竟无一丝留恋与心痛的感觉,这一下倒是令辜无伤有些费解了,阴鹫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无惜的背影。

辜无惜,他真的放下了梅落吗?他竟然可以做到这么决绝?!

如果这不是他装出来的,那么他对自己的威胁就成倍增长,无惜,他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吗?看来自己要对他格外重视了!

在与阮梅心略说了几句后,无惜便携阿妩登了上钦差车驾,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背挺的如苍松一直笔直,便是坐在车里也没有懈下来。

车,慢慢的被拉着前进,朝福建进发,福建,将成为他生命中的一大转折点,而在那里,他将会遇到一个对他影响深远的人!

当车驶出有几里地后,阿妩方敢打破静寂,抚着无惜的背道:“殿下,贤亲王和贤王妃都已经看不到了,你不必再硬撑了,放松一些。”

在她的安抚下,无惜僵硬的肌肉渐有放松,但他的背并未因此垮下:“定璇,你觉得我是在硬撑给四哥他们看吗?”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未移向阿妩,只一昧注视着半掩的车窗。

阿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不多时,头顶传来声音:“从不知道,原来在面对梅落时,我也可以这样淡然自若,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累,却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我可以做到,一次,两次,以后都可以了,定璇,以后再与四哥交手,我都不会受梅落的影响了,四哥是四哥,她是她!”

阿妩原先紧崩的心顿时为之一松,无惜能这样想,对他来说,绝对是一大进步,至少从此在心理上,他不再差辜无伤半分,至于其他一切,都可去争取。

转眼间,辜无惜已经恢复了平常模样,他推开车窗望了望外面皱眉道:“车驾走的这么慢,不知何时才能到福建。”

阿妩抿唇一笑,略显无奈地道:“这也没办法啊,您瞧外面这队伍,多少长的一条,还推着车,拉着东西,能有现在这速度已经不错了,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又不是军队里的急行军!”

“可是我们拖不起,福建那边更是等不起!”无惜在扔下这么一句话后,抚着下巴好一阵思索,心里有了打算,他从车窗探出头去,叫过随行在侍的初九,附耳轻语之后,让他去转告后面车驾上的八皇子辜无悠。

此次出来,无惜除了初九外,将冷夜还有当初赏下来的六个二等带刀侍卫都带了来,辜无伤有一句放说对了,福建此刻乱得很,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自己确实说过要将那些被逼走上岐路的百姓带回到正轨上,但要实现这一步,自己首先要保得住性命才行。

不止无惜想到这一点,辜无悠也想到了,所以他从丰台大营中挑了十几个身手不错的军士随行保护,有这些人守护,安全应该是没大问题了。

至于阿妩那边,建德帝原先也说了低调行事,何况阿妩此次回福建,最主要的目的是看看张氏,这涉及到她的身份问题,不宜带太多无关的人去,所以她原只想带千樱一人,后来与阮梅心说起时,阮梅心觉得只带一人怕侍候不了她,让她将阮敬昭也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