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奈的是,何冰寒立场不坚定,虽明白她的意思,却老控制不住自己,加上冯殊阮本身对他余情未了,等他找上门断做不出撵他走的事儿。一来二往,俩人倒弄得跟有什么似的。

她这寥寥几句交待事情原委,却叫姜戍年心里不好受:“这么回事儿啊,那天你好好儿跟我说不就行了,非硬着脖子惹我生气,一句软话没有。”。

“你先挑的事儿,凭什么叫我说软话,你怎么不好好儿说呢?”。

他无奈:“好好好,刚回来,别为这吵,不值当。”。

接着便安排她去睡觉,然后自己拾掇拾掇,也躺下了,却睡不着,左思右想又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找了药膏。跑去她房间敲门:“睡了么,睡了穿好衣服开门,没睡赶紧开门。”

她开了门,他就搁门口站着,拆了药膏说:“这是上回剩下的,那大夫不是说么,治愈脱皮特别好。”又努努下巴,“拆了。”

她伸展五个指头,右手拆左手,那胶布捆得扎实,半天扯不动。。

他把药膏递给她:“拿着。”

等她拿好,又双手替她拆胶布,一双手本就宽厚,手指又长,干这细活儿倒也麻利,三两下解除,看那指尖脱皮发白,便说:“这事儿急不来,慢慢练呗,没完没了了还,看你这手弄的。”

接着又用棉签沾了药,一点点涂上去。这不是什么大事儿,脱皮而已,冯殊阮早习惯了,这几年疏于练习才保养得好,突然练得猛了,难免有反应。。

却从未被这么对待,他那么高个子,半趴了腰,遮住大半灯光,将她整个人罩在阴影,手上极仔细,眉目极用心,仿佛全天下只剩下替她擦药这事儿。。

等擦完又用白纱裹起来,一圈圈缠绕极顺溜,说着:“明儿铁定见效。”

接着抬头,撞上她柔似水的眼睛,又是先前那番熟悉的怜悯同情。他心里膈应:“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她只看见他眉目清朗的一张脸,浅浅头发环绕一层光晕,穿着睡袍慵懒闲适,周身散发恬淡安静,全不像吵架时咄咄逼人。

遂摇摇头:“没什么。”又说,“谢谢你。”。

他没吭气,拿了药膏出门:“睡不着喝点儿酒,别吃药,那玩意儿吃了不好。”

她又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姜戍年由衷觉得,这冯殊阮变了,可又说不上哪儿变了。难不成这段穷日子叫她对人生有了新感悟,连带为人处世的风格也变了,那也不至于变得忧心忡忡,像个闷葫芦似的。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人不又回来了么,想那么多干什么。。

她依然去餐厅表演,演出一场拿一场的钱,回来后全搁床头柜里,攒起来。趁她不在,他偷偷数过,统共万把块钱,觉得好笑,又从钱夹掏出几张,混那沓钱里,再一并放回去。

她也不是个精明的,点来点去多几张,还疑惑不已,却也收好放起来,只当老板数错了,或者是看她表现好,给加钱了,也想不到姜戍年那儿去。。

这点迷糊劲儿叫他喜欢不已,什么脑袋,记谱子一个不落,就不念着他的好。

赶上周末,他弄了俩音乐会的演出票,带人去看了。坐在华丽庄重的观众席,一水儿全是纯音乐演奏,他连指挥都看不懂,只觉得头大,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冯殊阮回头,就看他歪着脑袋靠在椅上,呼吸轻浅绵长,胸膛匀律起伏,白衬衣清爽简洁,长裤笔挺工整,整个人和大厅融为一体,像那款款流淌的音符般柔和沉静。。

纵使心不往他这儿放,她也不是没触动的,毕竟不是谁都愿意把时间花在自己压根儿没兴趣的事情上。又想起早以前,许小乐和刘无双结婚那会儿,她告诉他爱一个人挺好的,但也挺难受,他当时说什么来着,他说他宁愿不要。

却是这么个不要法。

这演出一个半小时,他睡了一小时,赶着结束的点儿醒来,面不改色解释:“这玩意儿我不懂,权当催眠曲了。”

她了然,只笑道:“饿了,吃饭去吧。”

于是他带她去吃饭,还在上回那地儿,迎面是条江,顶上架了帷幔,灯柱旁点缀花草。他点了白灼虾和素炒,给她倒了酒,又替她剥虾。十指一连动,掰头去壳挑虾线,白净的虾肉一颗颗丢进瓷盘,端的是利落干练,惹人垂涎欲滴。

这回,她再不会不解风情地拒绝。

要说这冯殊阮曾经是块砖,如今倒像块海绵,虽不如豆腐柔软,却到底柔和许多。姜戍年待她比从前更好,面对她的变化,却始终惴惴不安。他暗中观察数次,何冰寒有时会打电话给她,她要么不接,要么寥寥几句带过,更多时间望着江边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这头小心翼翼陪着,公司那头却热火朝天,LEIF打来电话,说冯沐川为了见他,已去公司堵了好几回。这回他却不愿意再躲,主动约冯沐川见面,就在他办公室,那话也挑明着说:“有什么招儿您尽管使,我奉陪到底。”

冯沐川穿着西装坐在沙发,闲适地翘了腿,微笑着扶了扶镜框:“我来不是跟你谈生意,是问你要人。”

他当听了一笑话,满不在乎:“抢人地盘,霸人家产,把人扫地出门还翻脸不认账,你有什么立场问我要人?”

冯沐川高深莫测地笑:“或者你让我跟她见一面,人你爱藏哪藏哪,我不拦着。”

姜戍年从烟盒里掏出支烟,点燃了放嘴里:“除了见面,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也不拦着。”

冯沐川也不恼,始终带着淡淡微笑,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走前丢下一句:“既然合作不成,就别怪我不客气,你好自为之。”

他照旧不以为然,却在公事上下了狠心,因为冯沐川对他彻底失去信任,一面担心他出卖,一面想着吞并他的财产。而姜戍年也不轻松,一面担心冯沐川洗钱的事儿暴露,殃及自己,一面也要防着他在生意上使诈。

曾经亲密合作,如今撕破脸的俩人就这么扛上了。姜戍年为此没少操心,天天陪人喝酒谈生意,有时候喝得多了,醉醺醺回去,但他酒品不错,一般都能自己打理自己,整完了自己回屋睡一觉,隔天一醒,什么事儿没有。

但他也有过的时候,醉得一塌糊涂,衣领歪了,人也麻了,又沉,和冯殊阮俩人合力才能把他弄床上去。腰刚挨着床,重心偏移,顺着腿往下滑,便沉沉坐在地上,背靠着床,吐出的气全是酒味儿。

冯殊阮去架他胳膊,刚一上手,却听他含糊不清地叫:“阮阮。”。

冯殊阮顿住,没动。

“相信我,你失去的,我会全部帮你讨回来。”。

这一句却说得清清楚楚,一点儿不含糊。

原来撕破脸不是为了别的,仅是因为爱着她还不够,还想给予,把从他手里丢的东西,原原本本归还。

第二十五章

LEIF知道原委,当下看了冯殊阮一眼,一边帮着把他架上床,说:“全是不着边儿的话,谁也没失去,谁也用不着你讨回来,好吧。”又看着冯殊阮,“别理他,喝醉了就这混样。”

冯殊阮没说什么,扯了被子给他盖上,又倒了蜂蜜水放床头凉着。姜戍年这一觉睡了仨小时,醒来时屋里亮着小灯,窗户没关严实,透进小风,他被子倒捂得严实,也不觉得冷,反吹得神清气爽,接着掀了被子下床,这才看见床头的水。

他愣了愣,随即笑开,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窗外的夜寂静安宁,他先去洗了澡,再往窗前一站,增强百倍的精力全数释放,别提多精神。那卧房赶巧儿在一拐角,站在窗前将好能看见一层琴房的玻璃幕墙。

那会儿大概凌晨两点,琴房却通彻明亮。冯殊阮坐在椅上,微埋着头,身前架着琴,手里没运弓,正专心致志练指法。滑过肩的头发遮住她半张脸,裙下是纤细的脚踝,一双白净的脚贴着地,身后的琴架架着块羊毛披肩。

不出两分钟,她渐渐停止手里的动作,就那么盯着窗外的藤蔓,不知在想什么。刹那间,人和物仿佛被时间凝固,倒印在干净明亮的玻璃墙,像与这世界隔断。。

姜戍年在窗前看着,连同神情也跟着楼下的人一块儿静止。不出半小时,她终于起身放下琴,又拎了披肩关了灯,整个世界才彻底陷入黑暗。他重新回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再也睡不着。

公司的生意如火如荼进行着,他极尽办法,凡是和冯沐川沾边的生意,不论大小,能抢的全抢,

哪怕自己拿着没用,宁愿转手卖给别人,也不落他一点儿好处。。

其实也是压了一赌注,洗钱那事儿他吃定冯沐川不敢怎么样,好歹俩人栓一块儿了,一完全完。冯沐川那么贪钱,想报复他,也断不会把自己卖了。。

但冯家根基厚,产业大,别说扳倒他,就目前抢生意这招来说,对人也不过是隔靴挠痒,没什么影响。想来想去,不如多拉几个同伙,借合作名义和他对峙。。

但这事儿也不好办,人有固定合作对象,半道儿搅和进去不厚道不说,还没信誉可言,只能花心思搞新项目,往新项目投资。

为这,他和城中几大巨头时不时见面吃饭,也不谈合作的事儿,先建立感情。几人中数他年轻辈分低,只能好吃好喝多陪着,人不喝酒,他不能不喝,人说你跟他喝了不能不跟我喝,于是一杯接一杯,酒量就这么练出来。

那夜下很大的雨,他醉得颠三倒四,下车后也不让司机送,独自跌跌撞撞上了楼。

房门被砸响时窗外正电闪雷鸣,冯殊阮惊得从床上弹起,木讷地坐了一会儿,听窗外轰隆隆的雷雨声,半天才缓过神。门外的人继续砸,比暴雨还紧凑,她下床跑去开门,迎面而来的是具魁梧的身体。

姜戍年个头很高,半个身体倚着她的肩,她吃力地扶着他的腰,没走几步,却因撑不住而将他摔在地上。

人也不起了,就那么赖在地上:“开灯!”

她便跑去开灯。他不适应强光,微眯着眼,双颊通红,靠着床尾,抻开长腿,努了努下巴,示意她给他脱鞋。

冯殊阮看了他一会儿,极轻地叹了口气,接着跪在地上替他脱鞋。慢吞吞刚脱掉一只,他的耐心已用完,自己麻溜蹬脱掉第二只,那皮鞋便翻了个个儿,嘣咚一声滚到一边,还淌着雨水。

他朝她迷瞪着眼,伸出指头点了点:“阮阮!”接着扑过去,却被她躲开,只碰到半个肩。房间刹那诡异地安静,俩人僵持着没动,她将要发火,却听他笑起来:“我又不吃人,你躲什么。”

接着调了个个儿,腰板靠着床尾凳,眼皮耸拉着,呼吸一轻一重,明明醉成一滩泥,却字句分明:“躲什么,我说过不动你,就绝不会动你。”

一语将毕,便歪着脑袋,睡着了。窗外雷雨交鸣,他睡在地上,雨水淌了一地。冯殊阮拖不动他,便扒了他的衣服裤子,光溜溜的身子只剩条平角裤,又拿毛巾粗略擦了擦,接着给他盖了条毯子。

然后她去了客房,却一夜未眠。隔天姜戍年醒来时,雨停了,天照旧阴沉。他在地上躺了一夜,胳膊腿都僵了,洗完澡后随便挑了件衣服披上,接着便下楼,那会儿冯殊阮正在厨房做饭。

清粥,小炒,糖醋排骨,品种不多,样样入味儿,光闻着都快流口水。他昨夜只顾着喝酒,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饿得厉害,伸手夹了块儿排骨就往嘴里放。。

冯殊阮正搅着锅里的粥,看他一眼:“洗手了么?”。

他将排骨嘬得滋滋响,含糊不清道:“刚洗了澡。”。

等菜上桌,又一边喝粥一边调侃她:“昨晚你帮我脱的裤子?”。

她正夹着菜,也不看他,说:“以后少喝点儿吧,这么大个子,喝大了连个扶你的人都没有。”

他笑:“这段时间忙点儿,应酬多,我可不爱喝那玩意儿。”。

俩人没多说什么,姜戍年恹恹的,精神不太好,许是昨晚没睡好,吃了饭便又上楼补觉。这一睡又是仨小时,天阴似夜幕降临,他转醒时头晕脑胀,费了点劲儿才睁开眼。。

接着便浑身燥热,绵软无力,起身往上坐时才看见半趴在床尾的冯殊阮。她蜷在地毯上,缎子似的黑发散落半个肩,愈显肌肤嫩白,身旁的案几放着药和水杯,身后是金色月季花团的罗马帘。

他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儿,床尾的冯殊阮正巧醒了:“别动。”

声音方有将睡醒的沙哑,接着她起身走过去,揭了他头上的毛巾,往他嘴里塞了一温度计:“你发烧了。”

他这才弄明白,笑了笑,说:“最近太忙身体也弱了,淋了场雨就发烧了。”

因口中含着温度计,那声音含糊不清,像咬着一颗糖。。

冯殊阮看了他一会儿,道:“钱是赚不完的,你不用这么拼。”。

他眼睛带笑,继续含糊着说:“那不行,我一个人怎么都无所谓。”许是嫌说不清,便抽了温度计,声音刹那敞亮开,“好赖你跟这儿住着,回头你哥知道我没拿最好的伺候你,不得找我麻烦哪。”

  说完又乖乖把温度计放回嘴里,笑意满满看着她。冯殊阮和他对视,眼里却无笑意,像是忍了很久,才终于开口:“你别这样。”极短暂停顿的刹那,连空气都凝固了,姜戍年来不及反应,却听她接着道,“你帮他转移财产,他拟好合同骗我签字,后来又将我扫地出门…这些事儿,我都知道了。”

他当下一惊,嘴里的力道没了,那温度计从口中跌落,挨着被角,啪一声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那一刻也不觉得头晕,全天下只剩下着急,连呼吸都快起来,吐出的字儿都喘着气儿:“你听我说,我当初真不知道他是你哥,要是知道…”

想起第一次和她说话时就已经知道,后来不什么也干了,顿时满心都没力气,接着道,“罢了,我就一混蛋,我他妈不是人,阮阮你听我解释,我知道错了,我想弥补,我会把你失去的连本带利亲自交到你手里…”

他接近语无伦次,冯殊阮打断他:“我知道。”。

空气又瞬间凝固,俩人好一阵没说话。

姜戍年想想觉着不对:“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我真知道。”她说,“前段儿在外租房,我和他见过面。”。

他渐渐彻底安静,百密终有一疏,当初犯什么混非把人逼走。转念又想到她这次回来,早就知道

一切,却一声不吭看他像个傻帽儿似的为她拼命赚钱。一时可悲又可笑,瞳孔全是彷徨,定定看着她:“你怪我么?”

她盯着脚下柔软的地毯,好一阵才摇了摇头:“这段时间要不是你,我还真没地儿待。”又抬头看着他,“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怪你。因为钱对我来说,还真不太重要,伤的是人心。”

他一时说不上什么感受,一直怕她知道真相怪他,等她不怪他了,心中却空落落。她不怪他帮忙抢了她的钱,只怪冯沐川伤了她的心,这说明什么,他十分清楚。唯有对一个人没有感情,才会无论怎样都伤不了她的心。

他顿了顿,压制住胸口一阵阵的疼,问她:“你知道一切,为什么还跟我回来?”

她在灯下坐着,头顶被光晕染,久久没有应答。。

窗外阴郁的天又开始下雨,淅沥沥敲在玻璃上,响声越来越大,风也刮得植物东摇西摆。他想起她第一次跟他走,是因为躲避何冰寒,这一次跟他走,却早已知道一切,知道他犯了错,知道他想弥补,甚至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却偏偏不能给予同等回馈。。

他温柔的眼睛散发柔亮的光,像无辜中箭的小动物,放低了声音说:“是因为可怜我?”

她呆坐在床前,良久,道了声:“是。”

第二十六章

他久久不动,就那么看着她,接着笑了笑:“你大可不必这么做。那天见面,你如果实话实说,我也不会强留你。”

那口气带着怒火,却少了几分锐利,许是因为生病,更显苍白颓然。。

她说:“我在你这儿白吃白住那么长时间,回来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他眼无波澜:“不算白吃白住,你不是给钱了么。”。

她顿了顿,道:“我不是又住你这儿了么。”。

他颓然一笑:“你倒分得清楚。”

窗外的雨急如鼓点,屋内的人相顾无言。

冯殊阮微低了头,回想那天遇见冯沐川,当时她背着琴,电梯打开的刹那,冯沐川西装笔挺站在她面前,旁边还站着他的秘书。

她错愕得没什么反应,冯沐川却很淡定,叫秘书推迟会议,再笑眯眯招呼她:“终于见面了。”

然后携她往外走,去了隔壁咖啡厅,她激动半天才问了一句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我。”

冯沐川在她对面坐下,和煦地看着她:“回来一阵儿了。”上下将她打量一遍,“怎么,姜戍年对你不好,还让你出来上班?”

她厌恶地皱眉:“甭提了,瞧您托的什么人,也真放心我待在那儿。”又说,“我已经搬出来好一阵儿了,走前给他留了一笔钱,算是这段儿的吃住费。”。

冯沐川扶了扶眼镜:“你给他钱?”她若无其事耸耸肩,却听他笑道,“你可真大方,付他工钱不够还倒贴一笔,没钱了吧?”

她看着他:“你不是回来了么。”

他始终保持淡淡微笑:“我回来快一个月了,要不是今儿碰见你,还真没想过和你见面。”又说,“其实我当初走得并不急,那房子半年前就跟人谈好价钱,那是冯家固定资产对外最后一笔买卖,本以为当天你就知道一切,没想到半道儿冒出个姜戍年。”。

他看她脸色渐渐凝固,丝毫不留情,接着说,“别以为他是什么善类,你名下的财产他可没少分刮。”

她疑惑,就听他道:“我爸住院那阵儿叫你签的协议还记得?”也不等她回答,接着道,“那协议面儿上看不出来,实际是份财产转让书。”说着,喝口茶,“你看也不看就签字,我得谢谢你成全。”

她不可思议极了,从小到大从未对冯沐川有半分隐瞒,他却一直窥视她不以为然的财产,且为了钱不仁不义到这地步。

“别这么看着我。”他又喝口茶,“外人说我替你爸打工,我早受够了。”

霎时手机铃响,他顺手接起来,和对方一阵寒暄。冯殊阮一时间心跌入谷底,这才看透一个人,震惊愤怒伤心齐聚,一时百感交集。

他寥寥几句交待一切,像述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柔软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无情无义的心。

  “我还有个会,就不和你多聊了。”他挂了电话道,“你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怎么说我们也是多年兄妹,这点儿情面我还是给的。”又笑着摇了摇头,“那姜戍年还真是爱你,为了不让我告诉你真相,还答应帮我做生意,我告你和他告你有什么区别,也不知是怕你知道这事儿他也有份,还是怕你因为我而难过。”

想了想,又道,“他倒稳得住,到今儿也没告你。”又想到他近来总是和他针锋相对,斟酌一番接着道,“我看这人野心不小,怕是借爱你的名义争你那份财产,或者,你考虑考虑跟我合作,把他的那份儿再争回来,事成我分你五个点儿。”

冯殊阮忍无可忍,砰一声将水杯磕在桌面,那水漾出来,淌了一桌子。。

“你这么爱钱,最好买个保险柜把自己也装进去,跟你的钱睡一块儿。”她站起来,重新背上琴,“你我缘分已尽,这辈子再不是兄妹,但你爹还是你爹,回头记得给他老人家上柱香,说说你有多孝顺。”

她挺直脊梁走出去,潇洒有风度,拉开玻璃门,迎面一阵风,脸上有什么东西,抬手一摸,全是泪。

这事儿过去两天后,姜戍年敲开她家门,于是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吃药吧。”她回过神,拿了桌上的药,“水都凉了。”。

他虽不言语,却木讷地照做,又依着靠枕往下滑,看着顶上的天花板。。

仍旧不死心,问:“除了可怜同情和感谢,还有别的原因吗?”。

她知道他问的是为什么跟他回来,也知道他想听什么答案,却斟酌道:“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可你也知道我对何冰寒的感情。”

许是从未挫败过,所以总是抱着希望,又问:“哪怕只有对他的十分之一,有吗?”

他仰着脸,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也不敢看过去,只说:“这没法儿比,我跟他十几年,认识你才几天?哪怕他结婚了,我也总是想着念着,却又不敢靠近,越不能靠近,就越想着念着…”

“别说了。”他打断她。

“我明白你的感受,就像我对他,想靠近却无法得到,可人就是这样,不可能事事心想事成…”

“我他妈叫你别说了。”

她就此安静,接着极轻地叹口气,又上前替他抽了枕头,掖好被角:“年纪也不小了,别糟蹋自己身体,好好儿睡一觉,天一亮就什么都过去了。”。

然后她走了出去,到门口时还顿了顿,接着啪一声关了灯。刹那的黑暗突袭,姜戍年倒莫名觉得安全,所有情绪在那一刻掩入无尽的黑夜,全数释放出来,院儿里的路灯亮着,极弱的光芒钻进房里,只看见他亮晶晶的眼。

他听她的话踏踏实实睡一觉,以为就像当初劝的一样,醉一回就什么都过去了,事实上这回他过不去,因为隔天醒来仍旧想起她头天夜里说的话,心脏某个地方突突地疼。

他赖在被窝听窗外鸟叫,下了一夜的大雨终于停了,天蓝得耀眼。吴亮打来电话时他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滑开接听键,便听那头火急火燎道:“您在哪儿?人都齐了,就等您开会了。”

“我不去了,你代我吧。”

声音哑得像脆干的老树皮。

吴亮压低了声音:“您怎么了,生病了?”接着又传来LEIF的声音,“我去,怎么就病了,你不是躺在温柔乡什么都不管了吧,那项目有方案了,你不是一心铲倒冯沐川么,这是他心头肉,抢到手必定能给他重重一击,大伙儿都等着您嘞,麻溜儿地来啊。”。

他左躺换成右躺:“不搞了,抢人心头肉干什么,他喜欢就让给他。这几天我不去公司了,你们看着就行了。”

一听这声音,LEIF也吓一跳,放轻了语气道:“怎么回事儿啊。”转念一想,又坏笑道,“不是昨晚那什么用力过猛了吧?”

“滚。”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又过了几分钟,掀被起床,下楼时冯殊阮已做好早饭。他神色倦倦,走去餐桌坐下,她端了菜出来,又拿了外套给他披上,摸了摸额头:“不烧了,吃完饭再吃药吧。”。

将要走开,却被他拦腰抱住,因是坐着,头将将挨着她的腰,也没别的动静,像撒娇的小孩儿,就那么抱着。

她心下一软,柔声问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要走了?”

声音沉闷沙哑。

她顿了顿,低低应了一声,又说:“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吃完饭就走,事情都这样了,总不能再住下去。”

“住下去怎么了,又不是不让你住。”

她垂了眼皮,看他极短的头发,宽厚的肩膀,道:“就因为你这样,我才不敢再住下去,既然给不了你爱情,就不能老让你念念不忘。”

他心中蓦地一抽,钻心地疼,尔后撒手放了她,坐在桌边默默喝粥。她看他吃完饭,又守着他吃完药,拎包出门时丢给他最后一句话:“好好儿照顾自己,只有珍爱自己的人,才有资格爱别人。”

他没吭气,站在门口看着她,终是不忍,又上前抢了她的包:“我送你。”

“不用了。”她抢回去,“始终要走的,何必呢,你回去吧,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我以前以

为你是只懂玩乐的**。”说着,莞尔一笑,“错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