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再不能胡搅蛮缠留着她。

他深深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她背上的琴:“这琴你留着吧,不用还给餐厅,我已经替你买下了。”

她笑:“我知道。”

那浅浅卧蚕像天上月亮,美得出尘脱俗。

他也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伊人转身离去,只留他一个背影,齐肩的黑发在风中飘扬,肩上一架琴,手里一个包,简单利落就随她的作风。他想起初次见面,她如跳动精灵闪进他的怀里,连个招呼都不打,从此一路闯进他的心房,叫他措手不及。

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却只能目送她离开的背影。这世上最不听话的是人心,你想让它喜欢该喜欢的,它不听,偏要去碰让你伤心的。

姜戍年不会想这些,他只是觉得,心上仿佛有个窟窿,从此再也不会好了。

第二十七章

那之后,他在家里待了三天没出门,就那么待着什么也不干,不是坐在琴房发呆,就是坐在花园发呆,要么一整天什么也不吃,要么一通乱吃,乱吃时又想起她说的只有珍爱自己的人,才有资格爱别人。

想着便笑了笑,眼尾扯出几道纹,胡子拉碴地暗骂:“妈的,知道我的感受么,跟我谈资格。”

骂完后将半包冰冷的饼干扔进垃圾桶,放了半锅水搁灶上煮着,又在冰箱翻出包青菜…显得特别珍爱自己。

半小时后,他独坐在饭桌前吃饭,茶几上的手机传来震动,一声接一声,特有耐性,足足震了一分钟,他淡定吃饭,毫不理会,像什么也没听见。那手机在三天内被拨打无数次,终于在这次后彻底断电。

可两分钟后,他家大门口传来动静,Leif领着吴亮冲进来,嘴里还嚷嚷:“我说报警吧你偏不让,打电话没人接,这下好,关机了,好好儿一人就这么消失了,该不是被哪个王八羔子绑架了吧?”

吴亮说:“你别吵,先看人在不在家,家里没人再报警。”。

说话间俩人已进了前厅,Leif环顾四周,见那茶几上搁了半瓶敞开盖儿的矿泉水,半桶没吃完的泡面,还有支黑色手机。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抱枕:“快报警吧,这面都馊了,家里肯定没人。”

说话间一抬脖子,正好面对餐桌:“我草。”他吓一跳,“在家也不出个气儿,吓死爷了。”接着走过去,“吃饭呢。”却见桌上就一副碗筷,又问,“就你一人儿,她呢?”

姜戍年扒完最后一口饭,搁下筷子:“走了。”。

他看见他的脸,大概好几天没洗了,特粗糙,胡子也不刮,眼睛浮现几道血丝,睡衣皱皱巴巴,像极了走投无路的流浪汉。

“走了?”他说,“不是刚回来么。”

吴亮碰了碰他的袖子,Leif立即住嘴,却听姜戍年问:“找我什么事儿?”

吴亮抢先回答:“没什么事儿,好几天联系不上你,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他抬了下眼皮,站起来:“把这收拾收拾,等我换身衣服,回公司。”。

说完便上了楼。Leif耸耸肩:“得,这俩准是又吵架了。”。

“我看不是。”吴亮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冯沐川最近活动频繁,各种采访占据各大版面,想不注意都难,我猜冯殊阮八成已经知道一切了。”。

Leif想了想:“我去,她还乖乖回来,看着他为了她拼个你死我活,背地里偷着乐吧。什么癖好,这女人忒坏了。”又跑去琴房,看那琴都不在了,只剩一副空架子,不自觉叹了口气,“这俩真是冤家。”

幸得吴亮和Leif来找他,他才想起还有工作。一腔钟情无人能诉,怎么办呢,藏起来吧,寄情于工作总好过冥思空想。

说起来这是第二回了,上一回就在不久前,他满腔愤怒撵她走,又热血澎湃投身于工作,那饱满的情绪总掺杂着怒火和愤慨,像铺好线的**,一点即着,待冷却下来,便将整颗心都暴露,丑陋却爽快。

而这一回,丝毫没了戾气,像被抽走了魂儿,虽平静正常,却总是恹恹的。每天干完工作就回家,不见客也不应酬,开会时下属汇报工作,见他眉头微锁,吓得兢兢战战,良久,却不见他发话,吴亮这才清清嗓子提醒,他便一个抬眉,收回神来。。

Leif真心觉得他这样不好,倒希望他能像上回那样,要炸就炸他个淋漓尽致,炸完就完事儿了,多省心。为了替他排忧解难,他再次发挥交际优势,叫来一帮俊男美女暖场。

那姑娘不是爱玩的料,穿得中规中矩,坐得也中规中矩,给她使眼色使得都快眼抽筋了,她才扭捏开口:“姜先生你好。”

姜戍年挨着雕花隔断,手里夹着烟,不轻不重地应了声,又点了点烟灰,随口问她:“呛么?”

她摇了摇头,又吞吐着说:“有点儿呛。”

他笑了笑,随手掐了烟,倒了杯水递给她。姑娘伸手接了,滑过他微凉的指尖,心下颤抖不已,之后便握着杯子喝水,头也不敢抬。

她觉得,这人真体贴啊,不像看上去那么冷漠,为了她掐烟,还给她倒水。其实体贴什么啊,人当着冯殊阮的面儿根本没怎么点过烟,怕的就是呛着她。。

Leif躲在角落观察,对着吴亮耳语:“有戏。”。

吴亮说:“我看没戏。”

“怎么没戏,没看他给人倒水了么?”

将说完,一半醉的姑娘一头栽到姜戍年肩上:“今儿怎么不喝酒啊?”。

他转头,看姑娘穿了一露脐短T,腿上裹着条白长裤,脑中蓦地闪现后海划船的那晚,冯殊阮也是这打扮,接着没来由地问:“这天儿穿这么少,你不冷啊?”。

“冷啊。”姑娘抱着肩往他怀里缩,“冷死了,你给捂捂。”。

他拎着姑娘的后领,引她靠着沙发,随手丢了抱枕塞在她腰间:“抱着吧,受凉了肚子疼。”

那姑娘霎时酒醒了一半,旁边坐的姑娘更加脸红心跳,看人这四两拨千斤的手法,风度有礼貌,也不给自己添麻烦,太完美了。

那边的吴亮笑着说:“可能我看错了,确实有戏,搁谁谁有戏。”。

Leif知道他这是拿他先前的话开涮,又想起以前的姜戍年,要碰上这姑娘,指不定会说:“别露啊,露给人看了我心疼,过来我给你捂捂。”

那情调得恰到好处,浑然天成不流气,姑娘们可喜欢他那招儿。却没想到转了性的姜戍年更受欢迎,以前夜里相逢的姑娘,基本隔夜就忘,各干各的互不干涉,如今却叫姑娘们惦记,规矩的不规矩的,都变着方儿打听。

Leif左思右想,问他:“多长时间了,一个不碰,你不是废了吧?”。

他怒:“你他妈才废了。”

“那今儿你弄一个试试?”

他心不在焉:“算了。”

Leif问:“为什么?”

“废了。”

“…”

  Leif就想,这冯殊阮真他妈厉害,好好儿一强壮青年,竟叫她折腾废了。念着俩人因为那些破事儿再无可能,又觉着他这么废下去不是办法,总归是动了情,还得情来治,干脆给他介绍个正经姑娘吧,谈场正儿八经的恋爱指不定就痊愈了,先前那算什么啊,那姑娘傲得就像站在喜马拉雅山顶上一样,谁也看不上眼。

恰好还真有这么合适一人儿,这姑娘是姜戍年学妹,小时候俩人在一个院儿长大,小丫头小他一岁,总是屁颠屁颠追着他跑,初二时被父母丢出国了,时不时回来一趟,还总找他吃饭。

赶巧儿这个月回国休假,被盯上了,便攒局撺掇俩人。那姑娘叫贾曦仪,性格外向,只听Leif稍微那么一提,便昂了下巴道:“我俩认识多少年了,哪次回来不是他请我吃饭,哪轮得上你跟这儿牵线。”

Leif有些招架不住,点了点头:“那你跟紧点儿啊,也不怕人跑了。”。

她笑:“他才不跑呢,这么多年我一直撺掇他出国,人一次也不答应,玩一趟都不去,他能往哪儿跑。”

Leif皱眉:“我说的不是这。”

“我知道”她说,“他还定不下心,爱玩就玩呗,玩够了就收心了。”又看着他,“你能找上我,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玩够了?”

Leif脑中闪现冯殊阮的脸,不太确定地说:“玩够了…吧。”。

她于是豪气地拍拍他的肩:“交给我吧。”

本来他还挺想找一姑娘把他交出去,贾曦仪这么一说,他反而不太放心,这德行,真进攻了,他会不会把人撵出国,全然忘了此时的姜戍年没有丝毫戾气。。

吃饭时他话不多,全是贾曦仪一个劲儿在说,他倒水时顺带给她也添上些,点菜时也顾及她的口味,虽然和以前没什么分别,再者以他丰富的经历,体贴入微地招呼一女人自然不在话下。

可贾曦仪就觉得他变了,以往雅痞风趣,间接性无伤大雅的脾气直击人心脏,魅力十足。如今的他稳重内敛,那骨子里散发的沉默叫人莫名安稳有力量,越发让人想靠近,像座山,魅力已沉浸,让人不自主地想依靠。

她吃着菜,看着他:“你变了。”

他喝了口茶,露出个清淡地笑,没说什么,那满不在乎地一扬眉带着往日莫名的熟悉。

如果说贾曦仪崇拜曾经的姜戍年,是因为他总不理她,所以想征服他,那么如今的姜戍年对她来说,可没有一点儿想征服的欲/望,她小儿女的心态全然被调动,只想依着这么个稳如山的男人,干什么都好,或者什么也不干,反正那份踏实叫人心安就对了。。

她想,果然像Leif说的,他玩够了,经历过风花雪月的男人一旦沉淀下来,总叫人无法自拔。可她不知道,沉淀是因为有人给过他教训,因着那教训他丢了残缺的灵魂,只剩完美的躯壳。

第二十八章

再说冯殊阮,离开姜家后回到先前租的屋子,这回彻底无依无靠,拉琴不再是兴之所至,成了讨生活的工具,她每天早出晚归去培训学校教孩子,中午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个饭,或者啃个面包,晚餐常常靠一碗面解决。

  天渐冷,那屋子老化,集中供暖效果不佳,时冷时热,热起来穿着半袖还开窗。她不算娇气,倒也能忍,唯一矜贵的是那支琴,不敢挨着暖气片热烘,可空间小,那玩意儿又占地方,总不能搁卫生间吧,只能立在床头柜,如此琴身便挡住墙上的开关,她每次都小心翼翼探到琴盒后去开灯。

缚手缚脚间总想起姜戍年曾说她这琴就像体弱多病的孩子,冷不得,热不得,还得专门找个安放它的地儿。

她当时不以为然,说:“难伺候的都有过人之处,你怎么不说它的声音多好听哪。”

他一脸嫌弃:“闷得像煮不开的水,好听么?”。

她便懒得和他废话。

如今看来,这玩意儿倒真像难伺候的小孩儿。锅里的水开了,她去灶台煮挂面,平展的面条混进翻滚的水,立马软似线。

就这么凭白又想起姜戍年。那天阴雨连绵,她因为冯沐川的事儿郁郁寡欢,一个人坐在窗前回忆小时候,赶巧儿许小乐发来一带颜色的笑话,后面还附了三个“哈哈哈”。。

她不觉得好笑,面无表情撂了手机,却听坐在沙发翻报纸的姜戍年问:“饿不饿?”也不等她回答,便站起来撸袖子,“我下面给你吃。”

许是那笑话的余温未散,她反应又快,乍听不对劲,便脱口而出:“正经的不想,耍什么流氓。”

姜戍年呆了呆,到底是个久经沙场的,随即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便忍不住笑:“想什么哪。”

他穿着宽松长裤,发尖湿漉漉沾着水光,光脚踩着地板,那壁灯洒下一层迷人的晕,将他整个人笼罩,就看他脸上泛起邪肆的笑,浓眉一扬,口气也带着笑,“学坏了是不是,跟谁学的。”

霎时,她脸红如煮熟的虾。

就连这一刻想起,也不自觉双颊发烫,看那调羹光面流畅,将照印她微笑的脸庞。这体验很巧妙,事情发生的当下她悲伤尴尬,这会儿回忆起来,却觉得滑稽好笑。。

待那沸腾的水鼓出无数个泡,携带着面条溢出锅,这才回神去关火,虽眼疾手快却赶不上水流的速度,看上去倒像专门去挨烫,刹那间虎口被烫红一片。她皱了眉,整张脸都纠起来,忙开了水管去淋。

蓦地,又看见缠了胶布的指尖。良久,她极轻地叹了口气,遂关了水去捞面。

这日子虽然较以往辛苦,却也不难过。一是她有本领能赚生活费,二是她还有许小乐这一富家**帮忙。

这许小乐对她是真好,经常来看她,还把车借给她开,本来还想送她冰箱挂烫机,被她拒绝了,说:“你把那玩意儿弄进来,我就没地儿待了。”。

许小乐说:“冰箱就算了,但挂烫机得要吧,你得熨衣服吧,你不乐意,那衣服可不干,你也不算算,多少钱一件哪。”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叠衣服:“就是算过了,才不能要,我现在养自己都吃紧,哪有闲钱养它

们。”

她说得云淡风轻,听者却有意,许小乐看她一眼:“得,我什么也不送了,隔三差五往你这来一趟,该洗该熨的都交给我好吧,咱再怎么也是名门出身,不能丢了面儿。”。

冯殊阮笑:“没了就是没了,整这虚的干什么。”。

许小乐恨铁不成钢:“你就不想翻身再站起来?”。

她说:“我可没这志气。”

“没出息!”她说着又感叹,“这冯沐川也真能干出这事儿来,一点儿人情味儿没有,就像刘无双说的,真他妈操蛋。”

冯殊阮没接话。这事儿于周边的朋友算是一不小的震动,于外界却毫无波澜,这冯家生意一直是冯沐川扛着,谁也不知道兄妹间是这层关系,偶有几个知情的,只当做茶余饭后的调侃,连个同情的人都没有。

就她自己而言,也无需别人同情,更不会大彻大悟踌躇满志去和冯沐川抢钱,她理解冯沐川对事业的热爱,却不能理解他对金钱狂热到这地步。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够用足矣,何需用这玩意儿去衡量谁赢谁输,通透到这境地,她自然不会跳脚喊冤,或者冤冤相报。。

一旁的许小乐不知想到什么,话题一转,引到姜戍年身上:“他也真够可以,我听刘无双说,他四处拉拢人,准备和冯沐川对着干,还找舅舅谈过话呢。”。

冯殊阮没反应,许小乐便碰了碰她的胳膊肘,她这才回神,问了句:“谁?”

  “装什么。”她看着她,“人对你是真不错,虽然先前帮着冯沐川那混蛋瓜分你家财产,但事后不也想着帮你掰回来么。你以为这事儿容易啊,这些做生意的,没一个讲情义,谁能给他钱赚和谁称兄道弟,冯沐川根基厚,谁愿意和他对着干?就他一人儿不要命似的往前冲,你以为他傻么?”

她已叠好衣服,伸展了腿从沙发上站起来:“他那是心中有鬼,当初要不干那缺德事儿不就什么事儿没有。”

许小乐冷笑:“要不是人心里揣着你,你看他会不会心中有鬼。”。

“你什么意思啊。”她一边把衣服往柜里放一边说,“你不是不喜欢我和他来往么,怎么今儿都在为他说话。”

“就事论事。”许小乐摁着**,“我在想啊,就那人那脾气,指不定会再次找上门。”

“不可能。”

许小乐转头看她:“这么肯定?”

她不答,她看了她一会儿,啧啧感叹:“准是又说了什么,往人心口上戳刀子了。”

将说完,却蓦地响起敲门声。

许小乐随口问到:“谁?”

屋外没人应,那敲门声却未断,接二连三,砰砰砰的,铿锵有力。屋里俩人对视一眼,许小乐示意她,看吧,说曹操曹操到。冯殊阮也有点儿不知所措,一边想着要怎么接他的招儿一边跑去开门。

门开的刹那,却惊诧不已,就那么呆在门口,也不说请进。。

何冰寒周身还带着户外寒气,面上倒十分开心:“吓着你了?”。

身后的许小乐哟呵一声:“你这个有妇之夫怎么来了?”。

他对有妇之夫这个称呼不太适应,尴尬地解释:“你不告我她住在哪儿,我只好一路跟过来。”

“够执着啊。”

许小乐对他爱理不理,显然,相较**姜戍年,她更不喜有妇之夫何冰寒。

冯殊阮没说什么,引他进门,还给他倒水:“这么晚了不回家,你就不怕她着急么?”

他脱了大衣,搁在扶手上:“我是专门过来看你的,你们家出了这事儿,我总不能不管你。”

“我们家的事儿,不用你管。”说完见他脸色沉下去,又补充,“你也管不过来,这事儿已经这样了,谁也管不过来。”

“你他妈当着他的面怂个什么劲儿。”许小乐一腔怒火,“在真正对你好的人面前倒是挺会说话,什么戳人心窝子说什么,遇上他这话倒会拐弯儿了,他这德行就你惯出来的你知道么。”

何冰寒脸色铁青,不知方才在楼下冻了多久,呼出的气还冒着白雾。冯殊阮没立时吭气,许是多年习惯,见他脸色不佳便忍不住松了口气安慰,一时又觉着许小乐骂得对。。

何冰寒沉声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对真正对她好的人,我对她不好?”

  “你对她好?”许小乐笑,“对她好还抛弃她跟别人结婚,什么理儿?人特有分寸,怕你婚姻不顺就跟你保持距离,从自个儿家躲到别人家,如今运气不好,落魄至此,但也没想过告诉你。你倒好,一路死缠烂打追着不放,我说你当年怎么没这勇气,这事儿要在当年发生,也能落下个为爱不要钱的好名声。”

这话直白又酸楚,说的人理直气壮,听的人尴尬没面子。。

何冰寒自知理亏,不再辩驳,又怕冯殊阮狠了心撵他走,情急之下立马宣布还在萌芽状的想法:“阮阮,我今儿来,一是想看看你,二是想告诉你,我和乔夏雪的事,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把这事儿解决。”

许小乐一惊,冯殊阮更惊,惊了半晌才开口:“怎么,我躲着你让你难受了?你得到想要的名誉和地位,什么都不缺,就想到我了?”

他看着她:“你别这样。我想对你好,我想弥补,你给我个机会,我现在有能力照顾你,我能让你继续过以前的日子,不用为了讨生活辛苦奔波,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大**。”顿了顿,似不忍心,极轻地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忍心你过这种生活。”。

冯殊阮看着他:“别瞧不起这种生活,认识乔夏雪之前,你不一直过着这种生活?靠双手吃饭没什么丢人的,利用别人的感情攀龙附凤才丢人。”。

这话虽说得平淡,伤害值却极高。大概是在许小乐的点拨下她终于找回了自我,或者是何冰寒提出的解决刺激了她。

她就觉得这何冰寒怎么这样呢,当初宁愿被他利用,他非但不利用还招呼都不打就和别人结了婚。她伤心欲绝,远赴国外疗伤,回来后为了避嫌从不主动和他见面,见了面也总提点着以后不要见面。反倒是他不知进退,想怎样就怎样。

或许有些事有些人,非得到了这份上才让人惊觉,原来竟是这样。好比冯殊阮对何冰寒,因未曾有过冲突,所以总恋他温厚的性子,却不知这性子也有弊端,总是前怕狼后怕虎做不了决断,决断后又后悔想回到从前,总之,怎么着都难合他心意。。

其实最初,冯殊阮妄想过他会为她离婚,却不知这想法被提出来时,她竟头一回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儿看不起他。

这厢何冰寒被她刚才那句话刺激到,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那样子像要大发脾气,脸都憋红了,青筋也冒出来,却被他生生忍下去,最后竟咬了咬牙,跪在她面前:“我知道你一直怪我,这次我再也不会伤害你。”

冯殊阮丝毫不为他的下跪作反应,端的一副女王范儿:“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可跪天跪地跪父母,再不济也应跪你娶进门的老婆,跪我干什么?”。

第二十九章

他像犯了天大的罪,一声声说着对不起,那模样不像为她生气而道歉,更像因无法挽救现实而无助,始终不能如愿,也算对不起自己。

等到平静下来从这屋子走出去,心中更加惆怅,便找了个地儿喝酒,回到乔家已是凌晨两点,醉醺醺推开门,再砰一声关上,惊得乔夏雪从床上坐起。。

她掀了被便往外冲,伸手去扶他:“怎么回事儿,喝这么多啊。”。

他东倒西歪,含糊着说:“应酬。”

她一边替他脱外套一边抱怨:“里里外外都是我爸出面撑着,什么应酬需要你这么拼。”

许是借着酒精,他也不再克制,掀了她的胳膊发脾气:“你爸你爸,什么都是你爸,知道你家有钱,我没钱没本事。既然看不起我,又何必嫁给我。”。

前面已提过,这乔夏雪是个会来事儿的,也不禁激,当下撂了毛巾指着他的鼻子吼:“是啊,你没钱没本事,就这我还愿意嫁你,你当着外人的面儿屁都不敢放一个,到家里就可劲儿凶我,算什么男人!”

他一个趔趄栽进沙发,打着酒嗝冷笑:“我不算男人,你又算什么女人。”

乔夏雪亦冷哼一声:“是是是,我不算女人,除了她谁在你眼里还算个女人,人家温柔又善良,哪像我啊,整个儿一泼妇。”

“说的没错。”他指着她,“看看你这样子,连她半根汗毛都比不上。”

乔夏雪气得双肩发抖,骂了句:“你他妈混蛋!”。

他已然摊在沙发上,快睡着了。她不解气,随手抄起水杯往茶几砸去,玻璃碎得稀巴烂,溅进毛绒地毯,他却只掀了掀眼皮,又沉沉睡去。她无处解气,在屋里团团转,那玻璃碴子扎进脚心,也不觉得疼,干脆见什么摔什么,什么相框花瓶一股脑儿往地上砸,宁静的夜,那动静大得吓人。

端的一副大**脾气,砸完了累了,气也出得差不多,抬脚回了房间,砰一声摔了门,看也不看他一眼。

隔天何冰寒醒来,见屋里已经乱成一团,一地破碎的东西,墙上两道划痕,电视机上三条印子,跟前已没落脚的地方,仔细一看,地毯上全是细碎的玻璃碴子。。

他极无奈地叹口气,抬腿小心翼翼走了出去,先去公司点了个卯,借卫生间洗了把脸,接着又从公司离开。

其实也没什么要去的地方,就是烦了不想跟那儿待着,就那么漫无目的开着车,不知不觉又走上昨儿跟踪许小乐的路,于是一个没忍住,去了冯殊阮楼下,在车里坐了半天。

此后凡是心情不爽,他都要到此待一会儿,有时跟踪送她去上班,更多时候安静地坐在车里,不知在想什么。那晚之后,他不敢再贸然打搅她,怕一个不小心,她真翻脸不理人了。

再说那姜戍年,贾曦仪隔三差五找他吃饭,他也不拒绝,本就没当回事,他上班时三餐都归吴亮管,又一心想让他振作,这俩人穿一条裤子,合起伙儿来撺掇他俩。。

这饭吃的多了,总会碰见熟人。那天四人就餐时赶巧儿碰见冯沐川,冯沐川将开完会,和助理方走进来便看见在散座吃饭的几个人,特地上前和他打招呼:“最近忙什么,生意上也不见你有动静。”

他指的是和他对着干的事儿,几人皆心知肚明。不等姜戍年反应,却见他和颜悦色打量起贾曦仪:“我说怎么没动静,原来是因为这。”又看着他笑,“那骨头不好啃吧,早放弃不就什么事儿没有了。”又盯着那姑娘,口吻依然冲着姜戍年,“天涯何处无芳草,什么人都不比事业重要,我果然没看错你。”

他也不给人机会说话,说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