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曦仪纳闷:“这人谁啊,说那话什么意思?”。

Leif见姜戍年微皱了眉,表情不太好的样子,便缓和气氛道:“他那意思是姜总帅气多金,交往过的女人多,喜欢他的女人更多,你要小心啊。”。

贾曦仪不以为然:“女人多又怎样,我认识他十几年,别人才几天?”。

那意思是,没人比她更了解姜戍年,那些都是过往云烟,玩玩而已,抵不过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

一言不发的姜戍年却想起那天他生病时,冯殊阮说过同样的话,说他们认识没几天,根本比不过她和何冰寒的十几年。当时他身心俱难受,没有反驳,这会儿却笑了笑,说:“那不一定,有些人,认识她几天也胜过和别人十几年。”

贾曦仪不当真:“有这人么,您倒是叫来我看看呀,真有这人,您还愿意坐这儿跟我吃饭?”

他微扬了眉,收回了笑,没接话。

贾曦仪回头看了看大厅,又说:“我看您八成又瞧上弹琴那姑娘了吧,吃个饭眼睛往那儿飘了几十回了,真那么好看?要不我给牵牵线?”

Leif心下一紧,妈的,这吴亮故意的吧,吃个午饭非挑这么个地儿,先前那经理还跑来问姜戍年要听钢琴演奏还是大提琴,什么不提提大提琴,看他那神情就知道这地儿和冯殊阮脱不了关系。

好在他说了随便,那经理吸取前两回的教训,不敢再安排大提琴,便叫人弹起了钢琴。就这人也收不了心,那破绽轻易便叫贾曦仪看出来。

Leif笑着插话:“您可真大方嘿,就不怕这姑娘真比你漂亮。”。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

她说着便真要去找那姑娘。

却听姜戍年出声:“吃完了没,吃完了走吧。”。

贾曦仪惊讶:“你都没怎么吃。”

他说:“不太饿。”

说完便站起来走了。

总之那郁郁寡欢的气质别有一番风味。Leif却不喜他这样,好好儿的生意他没心思做了,亏了赚了皆不关心,没个人样。

渐渐的,姜戍年也觉得自己有些熬不住了。

而另一头的何冰寒去往冯殊阮楼下却越来越频繁。这天他又在车里窝了半小时,自己也叹着口气,过了红绿灯,正打算转弯,却看见从超市出来的冯殊阮。。

许是今儿不上班,她穿着大衣平底鞋,手里拎着俩袋子,就这日常打扮,那高挑的身形,出众的外貌,叫人想不注意都难。

何冰寒于是将车开过去,停在她跟前,降下窗户:“我送你吧。”。

她吓一跳,直觉想避开:“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赶巧儿看见你了。”

冯殊阮不信:“你这样没完没了,是想逼我搬家么?”。

他看上去些许憔悴:“虽然应该保持距离,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吧,我真是碰巧路过,你拎这么多东西不方便,我送你回去,把你送到家我立马走,行吗?”。

就这样,她便又不忍心拒绝,只好随他的意上了车。。

那房子在旧院儿里,早停了满院的车,何冰寒没地儿放车,便把车停在门口,俩人徒步走进去。

他替她拎了袋子,一边说着话,途径几辆汽车,和一旧车棚,再转了弯往里走,却看见十米开外站了一人。

姜戍年一身工整站在车前,那长衣大翻领的设计,人字纹面料,肩线厚实流畅,衣抉平展利落。因着个头高,这装扮非但不笼统反彰显气度非凡,他看见冯殊阮后直觉先掐了烟,那范儿便无端多出几分儒雅。

再看见她身旁的何冰寒,嘴角的笑僵了刹那,却也维持风度,问:“挺好的吧?”这话问的是俩人,俩人却都不开口,他接着看向冯殊阮,“我赶巧儿路过,给你捎了一东西。”

说着,开了车门,拎出一黑色长盒递给她。她伸手接过,打开来看,是一支半旧琴弓。

“你落琴房了,昨儿收拾屋子才发现。”又笑着问,“带琴不带弓,你这段儿怎么练的?”

她些许仓促,有那么点儿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意思,说:“学校有琴,没在家练过。”

没在家练其实有俩原因,一是房子旧不隔音,二是一看见琴就想起有落地窗的琴房和窗外绿得能掐出水的藤蔓,甚至还会出现一人反坐在椅子上,趴着椅背要她拉一曲荷塘月色的画面。

罢了,索性不碰,反正在学校摸了一天琴,总归有些腻了。。

姜戍年不解:“学校?”

她说:“我在一培训机构教小孩儿拉琴。”

他随即了然,再无话问她。人虽落魄,却有技艺在身,不愁没饭吃,再者,俩都一起上超市买日

用品了,那关系不言而喻。想到这点,再多的话也不想说了。。

一旁的何冰寒不咸不淡开口:“她喜欢安静,请你以后别再打扰她。”。

他一直看着她的眼,脸上还挂着笑,云淡风轻地说:“最后一次。”。

那话音将落,冯殊阮心上像被人拉了绷紧的弦,蓦地一声闷响,有些突兀,有些不适,还有些疼。

姜戍年心中憋屈,千思万想实在熬不住了才特地跑来看她,原想着就看看而已,已缓解心中苦涩,别的根本不敢多想,却碰见这俩一块儿回来,就这样,连想好的话题都忘了。

既然没什么说的,只好离开,于是他上了车,绝尘而去。站在原地的俩人互相没说过一句话,何冰寒默不作声帮她把东西拎上楼,半晌才道:“你要是像拒绝我一样拒绝他,他也不会缠着你不放。”

她将手中的琴弓连盒搁上沙发,不轻不重地说:“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你一结了婚的人,不也

不放手么。”顿了顿,又道,“况且,他不像你,从未缠着我不放过。”

“是,是我的错,我一结了婚的人不应该对你纠缠不休。”他皱眉沉思,道:“我离婚吧,离了婚你就不会躲着我了,是不是?”

那口气,倒像是她逼迫他做这决定。

她抬眉看着他:“我可没逼你离婚,你一男人,做了决定就该承受后果,要结的是你,要离的也

是你,跟我没关系。”见他站着不动,便又说,“不是说送我回来就立刻走吗,怎么还不走。”

第三十章

何冰寒站在客厅中央,默不作声看了她一会儿:“好端端的,发什么火。”。

她这才惊觉失态,却也有正经理由:“你压根儿不听我劝,不管我搬到哪儿,想来就来,我能不火吗?”。

说着,已去收拾买回来的物什。他看她在狭小的空间忙乱,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说:“我回去把事情解决,这段儿就不过来了,你照顾好自己。”。

关门声响起时,她将好开了水管,那水哗哗往下流,她在水下搓着手,一时半会儿说不来什么感受。

其实冯殊阮一直在等,嘴上不明说,潜意识也在等。何冰寒方才那话要放在以前,她自是欣喜若狂,不在乎乔夏雪的感受,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只一心盼着能和他好。

可终于等到他开口说要去解决,她却没什么触动,许是盼得久了,好不容易盼到了,但那份情怀早已不甚当初。说来蹊跷,这根深蒂固的感情往生死线上趟了三年都没趟轻,如今竟不知不觉中淡化了。

另一头的何冰寒神清气爽开着车,这婚姻他早想解决,拖到方才终于下定决心,自是一派轻松。他之前犹豫时总担心解决了会失去什么,真做了决定才感受到快乐,那细微的愉悦像洒了膨松剂的面包,每个细胞都伸展开呼吸新鲜空气。

去他的地位名气,一穷二白的坦荡好过累赘加身的荣誉,如今的他再也不用顾忌冯家人看不看得起他,更不用怀疑自己配不配得上她。经历过这一遭他才知道谁是最合适的人,乔夏雪霸道泼辣,每每吵架,总要争个输赢,且只能她赢,就算不占理儿,她也要放出几句狠话驳对方面子。

冯殊阮个性平静,不喜争执,以前俩人也吵过架。他气得好几天不和她联系,等气消了找上门,却发现人正搁花园里看书喝茶,见他来了,还主动和他打招呼,那状况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在乎的多了,境界就宽了。也许正是冯殊阮这境界让他留恋,实则他和乔夏雪很相似,都容易被点燃怒火,不同的是乔夏雪往外爆发,他全咽肚子里,时间久了,谁也熬不住。

汽车一路奔驰,穿过桥梁和人群,道路两旁的树叶已掉光,光秃的树干被阳光投射成怪异的倒影。。

他熟练地将车转弯,开进乔家大门,却猝不及防被身后的车猛烈追尾。于是开了车门打算下车,脚刚挨着地,便见乔夏雪骂骂咧咧走来:“我说你最近怎么心不在焉,还以为工作繁忙把您累坏了,没想到是会老情人去了。花着我们乔家的钱,去照顾别的女人,你可真不要脸!”

何冰寒看着她,眉头紧锁:“你跟踪我?”。

“嗬,跟踪你怎么了,你要不干这见不得人的事儿,会怕我跟踪?”她双颊通红,周身爆发戾气,“大白天的,俩人藏屋里也不知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幸亏你提前下楼,要晚个两分钟,我上楼抓现行你信不信?”。

他本想心平气和跟她谈离婚,看来这事儿又泡汤了,只能压了火气招呼:“回吧,什么事儿回家再说。”

“怕什么?”乔夏雪冷笑,“这会儿知道要脸了?”又慢悠悠开口,“我还不知道呢,乔家上门女婿竟还是个英雄。怎么,美人落难,您心疼啦,迫不及待要去拯救她?平常怎么不见你这么风光呢。”说罢,想了想,“也对,谁不知道你是依靠我们乔家过活,再风光也是乔家给你的。一没什么地位的上门女婿,充其量是条宠物狗,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了就骂一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就算落魄,也到底是出身富贵的千金小姐,你觉得,她稀罕你那点儿帮助,她能看上你?”

他的手在袖下握成拳,额间的青筋突突地跳。

她却还在语言相击:“我们这种出身的人可不像你,给些甜头就跟人走。”说着,又骂起冯殊阮,“那贱人和你可真是半斤八两,面儿上做得清高,什么都不在乎,既然什么都不在乎,还回来干什么,明知你跟我已经结婚,还纠纠缠缠不放手,她怎么不死在战场上呢,虚伪!”

何冰寒伸出手指着她:“你太毒了。”。

“怎么,骂你心上人俩句,你不乐意了?有本事你走啊,有本事你跟我离婚啊。”

 

他终于忍无可忍,敞开了嗓门说:“我今儿回来,就是要跟你谈离婚。”

这话一放出,乔夏雪着实愣住,看着他好半天没反应。恰逢乔之富闻讯赶来,气急败坏训斥:“跟这儿吵吵什么,不嫌丢人,都给我回去,天大的事儿回去再说。”。

乔夏雪看着何冰寒,不可置信地问:“你要跟我离婚?”。

乔之富惊,转脸瞪着何冰寒:“离婚?”。

乔夏雪气极反笑:“好啊,你为了她跟我离婚,你那么爱她,早干嘛去了,凭什么把我拖下水?这会儿倒想起离婚了,你以为你是谁,我又是谁,你想结就结,想离就能离吗?”

 

他胸口激烈起伏,语气尽量平静:“当初不是我想结婚,是你求我。”。

乔夏雪像被人揭开极力想遮掩的丑陋疤痕,气急败坏看着他:“是,是我犯贱,我眼瞎才看上你,我自作自受才跟你求婚。我告诉你,当初是我想得到你,才肯要你,现在也一样,我不想跟你过了你才能滚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一切还得我说了算!”。

撂下这话,她便气冲冲往楼里走。不难看出,就这节骨眼儿,乔夏雪强调的还是控制权,不肯忍让半分,不愿理智对待。。

好些事儿越来越糟糕,并非一人能造成,可人们往往会揪出一人担任罪魁祸首,所有矛头指向这人,大家就有理可循,有气可出。

好比这会儿留在乔家大门前的何冰寒和乔之富。乔之富一向不太能看得上何冰寒,他出身贫寒就罢了,可以磨练教导,偏生得一副文弱书生样,全然不懂做生意,吹笛拉琴倒是会来上几段儿。

技不压身,但就这本领也不让乔之富满意,一大男人,好好儿的社会不闯荡,又拉又吹的像什么。但乔夏雪喜欢,没办法,结就结吧,再慢慢教。

可眼下,这温吞的男人竟当着他的面儿提离婚,他震惊极了。有其父便有其女这说法还真没错,乔夏雪那张火上浇油,什么酸说什么的嘴,大概授业于她爸,方才她走后,乔之富也火冒三丈。

指着何冰寒的鼻子骂:“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提离婚,乔家白吃白喝养着你,竟养出一白眼儿狼来!”。

他不善辩驳,也因为乔家人在他面前趾高气昂惯了,便如同往常一样缄默不语,半晌丢出一句:“我是为她好,既然不相爱,何必相互纠缠,反正你们看不起我,让她找个看得起的,不是最好。”

 

乔之富也不经激,气得吹胡子瞪眼:“狗娘养的白眼儿狼,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离婚是为她好,那当初干什么吃的还结婚,不结婚才最好!”。

他不咸不淡回应:“当初以为能像正常人一样过一辈子,现在发现不行,你们压根儿不拿我当人看,还怎么过一辈子,这婚我离定了。”。

乔之富气得牙痒,四下寻了东西想出气,却见乔夏雪抱着一东西冲来,脚还没站稳,她先把怀里的东西往何冰寒跟前撂了。

只听砰一声响,那盒子震开,一支陈旧琴弓弹到地上。乔夏雪伸出腿去踩弓毛,七寸高跟鞋翻来覆去地碾,像踩什么万恶不赦的东西,嘴里还嚷嚷:“我叫你珍藏,一破弓还成了你心头爱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们定情的玩意儿,今儿我就踩烂它,看你怎么宝贝!”。

说着,又将手里的相框撂地上,那玻璃碎得稀巴烂,糊了照片里俩少年的脸。

 

“珍藏?宝贝?去你妈的珍藏宝贝。”。

她把两件陈年旧物捣毁,那弓的确是年少时冯殊阮送何冰寒的,而烂在相框里的,是俩人唯一的合照。。

何冰寒没有别的东西可追忆,和冯殊阮相关的,只剩这俩样。他看着乔夏雪泄愤似的撒泼,心中愈渐悲凉。。

待俩物件被摧毁得面目全非,乔夏雪气喘吁吁指着大门外的马路:“滚!出了这大门,看看谁还认识你!”。

那一刻堪与不堪算是彻底瓦解,何冰寒冰冷森寒地看了她一眼,重新回到车里,砰地带上车门,急速蹿出去时将蹭着种了花的坛边儿,跐溜一串刺耳响,那车身便留下骇人的深划痕。

车出了大门便转弯,只留轰隆的马达声。乔夏雪的盛气凌人再那一刻土崩瓦解,彻底瘫软在地上,像是耗尽了力气。。

意想不到的是,这竟是俩人的最后相处,方才那句滚,竟成了乔夏雪对何冰寒说的最后一句话。

有时语言暴力比行为暴力更严重,遇上闷不吭声又不会泄愤的人,只会把气憋在心里,对别人下不了手怎么办呢,只好对自己下手。

其实何冰寒并未想过自杀,当下失去理智,也没有办法排解,只带着愤怒干手里的事儿,车速过快是自然。。

他东西向将车开到出口,将面对南北道儿的交通灯变色,虽然当下踩了刹车,却仍然无法左右极快的速度,就这样,还在冲刺的汽车和横向而来的货车相撞。

汽车被撞翻了个儿,车头全毁,车尾砸在绿化带的路基上,豆腐块儿似的绿化被摧毁,被劈成两半的树穿过碎裂成渣的后挡风玻璃,光秃秃地立在那儿,半截枯老的皮,半截新鲜的木。

第三十一章

俩小时后乔夏雪赶在去医院的路上,片刻前的愤怒被震惊替代。许是太震惊了,瞧上去倒平静,其实细看过去,她从发尖到指头都在微微颤抖。

临下车时,她开门倒快,腿将迈出去,却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原是双腿虚软无力,整个人早被吓坏了。

待到了抢救室跟前,看着灯箱上扎眼的红,心下才觉得紧张,耳畔只闻自己的心跳,急凑如紧密的雷雨。约莫十分钟,那门唰地打开,床底的轱辘摩擦瓷砖,和着她的心跳刺耳地响。

大夫说,患者伤势太重,抢救无效死亡。

乔夏雪随即瘫软下去,睁着一双干涸的眼,下跌时胳膊打着白色被单,她转头一看,那被单还沾着血,血下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脸,隔着一层白布,她也能描绘他的眉眼。

她跪坐在地,颤悠着从被下握他冰凉的手。因着温度骤降,那只手骇人的僵硬,指骨不分,再没有原来的轮廓。

她又挣扎着站起,伸手去揭头部的遮掩,却被大夫拦住,于心不忍地看着她说:“面目全非,留他最后的尊严吧。”

那一瞬乔夏雪彻底崩溃,不由自主地哭天抢地,心脏抽搐到不能自已。她抱着他的尸体,匍匐在带血的罩单上,一声声地呜咽:“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这样惩罚我…”

以往都是她在闹,如今何冰寒就这样离开,再没人惹她发火,叫她生疑,她却不甘愿,宁愿他给她带来无限烦恼,只要他活着。别说让自己闭嘴,就算让他百步千步,就算和他离婚,总之,怎么样都行,只要他活着。

这事儿对乔家来说,是一重创。而当天跟何冰寒碰过面的姜戍年自然也不会料到事情变化这么快。

他当下离开,只觉身心煎熬。这段时间日思夜想,总是念念不忘,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住了才跑去找冯殊阮,本也没想别的,就想看看她,哪知会看到不想看的画面。

彼时,姜戍年已回到办公室。他脱了大衣,挽起袖子去泡茶,脑中想的是何冰寒这货下手真他妈快,这才几天,就住一块儿了。再想起冯殊阮,心中更不快,丫也太随便了,谁找上门跟谁住。

又想起她曾说跟他回姜家是因为可怜他,可怜他什么,可怜他剃头担子一头热,可怜他被蒙在鼓里还一腔热忱替她抢钱,可怜他一颗真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她怎么不继续没心没肺,一走了之呢,偏要跟他回去给他同情,真不知该说她善良还是残忍。

也罢,如今善良残忍都和他无关了。

“唷,新口味哪?”

Leif探头看他手中的茶,他也低头一看,才发现接了满杯凉水,卷密的茶叶浮浮沉沉,始终无法舒展。他低声啐了个脏字儿,伸胳膊将水倒掉。

Leif说:“老爷子晚八点的飞机,问你有没有时间赏脸吃个饭?”

“回来了?”他扬了扬眉,“你安排吧,饭前把姜澳接来。”

Leif点点头,临走前忍不住,又转身看着他:“你最近和气许多。”

他带着笑:“不好么?”

“没什么好不好,就怕你什么都憋心里,到一极限爆发时大家受不了。”

以前这人爽快,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跟他交流更加爽快,大凡小事随便说,还能和他胡侃。如今他性情温和,沉静之后却变得不再像他,这后果便是不敢轻易和他聊天,陡增距离感。

 

方才leif那样说,他脑中霎时出现冯殊阮的脸,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笑容:“极限?我这人大概没有极限。”又看着他,“说什么大家,你他娘的不就怕我往吴亮身上爆发么。”

 

他心情在低谷,对工作格外严厉苛刻,吴亮身为秘书,已在低气压的环境中被狗血淋头地训了好几回。他知道人这是抱不平来了。

“丫明白就好!”leif说,“到时可别怪我不顾兄弟情。”

“唷,你还来劲儿。”

他将茶杯砰一声搁上桌,作势撩袖子,leif已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

他盯着被关的门,良久伸手按了按眉心,就这么过下去吧,人根本心有所属,他无从下手,做什么都白搭,像一跳梁小丑似的来回蹦跶也换不来她一个笑。虽然如此,也断不会大气地祝福他们白头偕老,只宽慰自己,她开心就好。

晚上吃饭时,姜博然看到贾曦仪很意外,贾曦仪倒热情,挽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座儿上带:“姜伯伯,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健朗。”

姜博然笑得合不拢嘴:“我当他藏了什么姑娘,原来是你啊。”又看着姜戍年,“这丫头我又不是不认识,你瞒着我干什么,上回还让我扑了个空。”

贾曦仪亲自拎壶倒茶,说:“我回国住还不到一个月,您上回想见的姑娘肯定不是我,大概是姜先生上哪儿采的花吧,您说呢,姜先生?”

姜戍年靠着椅背,轻飘飘看她一眼,没搭理。

姜博然解围:“什么花儿也比不上你这朵花儿啊,你看你这一回来,他不什么花儿都看不见了么。”

将说到这儿,门被推开,leif抱着姜澳走进来:“不好意思,来晚了。”

姜澳见了他哥,立即伸胳膊要抱抱,姜戍年伸手接过:“怎么这么晚?”

“堵车。”

leif挨着姜博然坐下。

贾曦仪见那小孩儿穿着毛衣马甲灯笼裤,在姜戍年怀里翻来倒去,俩人默契十足,眉眼神似,便警惕地问:“这是?”

姜戍年想也没想:“我儿子。”

霎时另一边扣翻茶具,桌上淌了一滩水,再看姜博然,已吐出滚烫的茶水,收缩着舌尖道:“怎么会呢,别听他胡说,他这个年纪哪能有什么儿子。”许是想到自己的年纪,面上一红,十分尴尬地说,“这是、是我儿子。”

他说话一点儿不利索,想必方才被茶水烫得不轻。

贾曦仪尴尬一笑,亲昵地拍姜戍年的肩:“怎么说话呢,一点儿不好笑。”又去逗姜澳:“跟姐姐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姜澳开启狂拽酷炫模式,扭着脑袋不让她碰:“关你屁事。”

虽童声童气,却掷地有声,惊呆众人。姜博然更加尴尬,一边沉下脸低声训斥。姜澳不理,昂起下巴问姜戍年:“阿姨呢?”

“哪个阿姨?”

“会烤饼干的阿姨啊,她怎么不在这儿?”。

他说的是冯殊阮。姜戍年了然,摸摸他的头:“回家了。”

贾曦仪不知情,当他问的是保姆阿姨,看上去十分淡定,指挥服务员:“再给小孩儿来份芒果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