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公主让古里曼小姐带你们来我这里住下,我一看你们就是南朝人,那时我还想,保不定这当中有谁是复乌株的亲爹呢!”班沫笑呵呵地说道,“姑娘,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尽管说,让小复乌株和公主过上幸福的日子是我这把老骨头有生之年唯一的愿望!”

“谢谢你,班沫!诃弩伦公主本来和我们约好今晚过来,却进入王宫后一直不见来,也不知是被困在了王宫,还是在右将军府,不过可以肯定有事情发生了。我们要立刻找到公主和复乌株,赶紧出城,晚了怕有变故!你熟悉右将军府,想请你带我们去。”我说道。

“好吧,那我们马上走!”班沫一听诃弩伦公主可能出了事,着急起来。

当下我叫过其他人,把大致情况简单对他们说了说,但没有说出我和复乌株的关系,只是说有人要害诃弩伦公主的儿子,她请我们救他走。

最后决定由班沫和古里曼各带几个人,分别去右将军府和王宫救人。我刚说与班沫去右将军府,束潇然马上站了出来,说和我一起去,无颜、叶轻尘和银笙自然也跟了过来。

“只有二哥和端木大哥陪古里曼去王宫,你们这边人就少了点,无颜也去,够了吗?还需不需要再跟几个人过去?”我们这边的人明显比较多,于是我把无颜划拨到古里曼这边。

“我去右将军府,王宫还是由熟悉王宫的人去吧!”古里曼还没回答我,端木偁就看着束潇然冷冷地说道。

“除了我,谁也没去过王宫啊!”古里曼奇怪地说道,“就这样吧,班沫不会武功,你们多带点人免得发生意外。端木偁,听云萱说你武功很高,你陪我去王宫吧!”

古里曼去拉端木偁的手,端木偁身形一晃,飞快地避开,来到我身边站定,皱着眉再次声明道:“我说了不去王宫!我和云萱去右将军府,你让你的库沙哥哥陪你去就好!”

我叫什么话!我愣愣地看着端木偁,搞不懂先前还好好的他怎么忽然这样说。古里曼闪动着那双漆黑的大眼睛,扫了端木偁一眼,竟不再言语。

束潇然微微一笑,牵住了我的手,说道:“既然你不愿去王宫,那就我和云萱、古里曼三人去,你们其他人全部去右将军府!”

端木偁脸色微变,说道:“云萱是我的未婚妻,当然是她到哪里,我都要跟在一旁,你这个当兄长的尽管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她,不会让她出事!”

他竟然这样说!古里曼听到这话,微带着怒气走过来,用伽勒话说道:“云萱,原来你是他的未婚妻,那你和库沙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说不会和我抢端木偁,既然他本来就是你的人,你为何还要骗我,让我说那些傻话?”

我摇了摇头,这个端木偁啊,他说过不会迫我,之前见他除了变得话少,也没觉察出异样,竟然在关键时刻给我插这么一脚!他老兄搞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我们是要去救人啊!会不会他以为那是个伽勒人,救得了救不了与我们没多大关系?

“古里曼!”我刚要开口解释,束潇然握了握我的手,抢在我前头开了口,“这事你不用问云萱,我来回答你。云萱从未骗过你,她的婚姻是别人给她订的,她自己并未同意,你也看见了,她是库沙哥哥的爱人,我们两人永远都不会分开!现在我们先去救人,其他的以后再说!”

二哥和另外几个人看到突生变故,都一愣一愣地看着我们四个,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都说了是‘未婚’妻,云萱并未嫁给你,那是我父亲一个人的意思,当然,也许也是你的意思。”束潇然对古里曼说完,转向端木偁说道,“不过对我和云萱来说,那纸婚约根本作不得数,我们绝对不会分开!另外,你别小看云萱,我相信她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你真想保护她的话,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听她的安排,快点救人后尽早离开这里,别耽搁时间,让大家到时候脱不了身!”

我没想到束潇然会说得这么好,把我该说的话全给说了,果然深解我心,要不是怕端木偁生气,我都忍不住了要拍两下巴掌赞声好。

我看到端木偁的耳根都已红了,怕再说下去他下不来台,赶紧打了个圆场道:“端木大哥,本来是想你的身手比他们几个要好,去王宫危险要大些,有你在也好护得大家周全,既然你不愿意,那就我和古里曼去吧,你和潇然带其他人去右将军府。”

他看了束潇然一眼,淡淡地说道:“云萱,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既然这样,还是照先前的决定吧,我去王宫。”

事情说定,我们便分作两路人马,分头行事。

“主子,千万要当心!”无颜说道,随后对束潇然深深作了个揖,说道:“无颜不在身边,我家主子就拜托王爷了,请王爷顾她周全!”

“你放心,我会的!”束潇然着重承诺,目送着他们四人走远,这才说道:“云萱,你这个手下,对你倒很是忠心啊!”

“别废话了,咱们快走吧!”我说道。

我们四人在班沫的带领下向右将军吐仆提的府上而去。到那里一看,正门竟然有一队士兵把守着,看来局势颇为紧张。我低声问班沫:“你知道哪儿人烟比较少,又没有人把守么?”

“知道,南面紧靠察尔加大人的院子,隔了一条小巷道,平时就没人会走那儿,这大晚上的更不会有人,那里面进去就是二阏氏的住房,也没人把守。不过院墙太高了,没有梯子翻不过去!”班沫犹豫着说道。

“再高的墙也没问题,咱们就去那儿,你带路!”

我们于是来到南墙跟角,那墙足有一丈多高,怪不得班沫怕过不去!叶轻尘和银笙先跃了过去,胖墩墩的班沫见两人“嗖”地一下就飞过去,张大了嘴站在那儿念念有词:“这么高的墙一纵就上去了,难不成他们不是人,是神仙?”

我笑道:“班沫,让你也做一回神仙好不好,你捂住了嘴别出声,小心惊动府里的人!”班沫听话地捂住了嘴,束潇然走上前抱起她,足尖一点,飞掠上了墙头,我紧跟在后面,轻轻落在地上。班沫兴奋得眼睛睁得大大地,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着。

“我们先去诃弩伦公主和复乌株住的地方。”束潇然说道。我点了点头,几个人猫着腰,贴着墙根缓缓而行。今晚月光明亮,视物倒是方便,可是这样一来也容易被人发现。

等到了诃弩伦公主的住所,让他们几人先等在外面,我和束潇然迅速掠了进去。铁勒国的房屋都只设大门,大门一般做得沉重而又结实,实木为心,外面还要浇铸一层类似铜的金属,内室却都不设门,像帐篷一样只设一层厚实的帘子,这样一来倒省了许多麻烦,我们很轻易地就进到屋内,听到一阵轻微的呼吸声。就着窗格上洒下的月光,看到地上的毡毯上躺着两个女奴,正在沉沉入睡,我们往床上看去,宽大的床架上被褥铺得平平整整,竟没有人!

怎么会这样,难道复乌株也被带到了王宫?我和束潇然对视一眼,都感到惊异。

出来问班沫诃弩伦公主和复乌株还会不会住在别的屋子里,班沫说道:“公主就住这个屋子,复乌株也是一直跟着她住在这儿,对了!公主今日才回来,她走的这段时间,莫非复乌株是跟着别的阏氏?”

早知道我们就从二阏氏的屋内找起了!看来诃弩伦公主确实在宫里没有回来,没办法,这下只得一处一处地找复乌株了。

我们正打算往东走,去最近的三阏氏房内看看有没有人,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隐约传来,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叫骂声,还有孩子的哭声,声音不高,像是故意压抑着的,不过在这万籁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好像是小孩子的哭声。班沫,这右将军府还有别的小孩子么?”我问道。

“除了复乌株,没有别的孩子,姑娘,”班沫嘴唇微微发抖,“一定是那个孩子,可怜啊,大半夜的还被人折磨!”

我皱了皱眉头,这虐待儿童的事怎么到了哪里都能遇上!才四岁的孩子,想不通这些人怎么下得去手!声音是从东北方向传来的,班沫说,东北角是五阏氏休兰提的屋子。

走了几步路,哭声忽然之间停了,夜又恢复了平静,之后再也没听见半点气息。我们赶紧加快了脚步,摸到了休兰提的屋子前。从窗格望去,里面还亮着灯光,我贴在屋角,听到屋内一阵忙乱的脚步声。

“这么两下就给打晕了,真不顶事!呵呵呵,这小杂种倒是能睡啊,我在这里怎么都睡不着,他居然这样都能睡!娜珠,给我掐,把他给我掐醒,继续打!”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语调温柔,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寒。

“嗯…”一声闷哼响起,那压抑的音调听起来竟不像是个孩童。

我心头一痛,悄无声息地穿入屋内,一眼看到了躺在屋中羊毛毡上的那个小小孩童。他光裸着上身,身上遍布伤痕,很显然是鞭子打的。那些旧的疤痕还没好全,渗着丝丝血迹,几道新的鞭伤又落在了身上。他的脸蛋有着不正常的红晕,那双眼睛尤如两颗棋子,见到银笙拿一把短剑指住了正在掐他的娜珠,休兰提又被叶轻尘制住了不敢动,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闪动着,干咧的小嘴微张,没有害怕,没有惊愕,只是抬头望着我们,沉静尤如清水。

我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入手一阵滚烫,他在发烧!我伸手过去,要抱他起来,他微微向后缩了一下,靠在了跟过来的班沫腿上。

班沫蹲下去轻摸着他的头,哽咽着说道:“别怕,复乌株小少爷,她是你的亲人,是来救你的,不会伤害你!”

束潇然找来一件轻柔的狐裘,将复乌株小小的身子轻轻包好,搂入怀中。

我转身一步一步朝休兰提走去,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心中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休兰提坐在铺了兽皮的软椅上,吓得两腿打哆嗦,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们是…是什么人?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杀…杀我!”

我没有理她,对着那个叫娜珠的侍女慢条斯理地问道:“你来说说,你的主人,她,为什么要打复乌株,他犯了什么错你们要这样对待他?”

“不是我,不是我,女侠饶命!是主人的意思,奴婢只是依主人的命令行事。主人睡不着,让复乌株小主子打水来洗脸,水烫了些,主人便让他举了盆站着不许动,站了没多大会儿复乌株小主子就打瞌睡了,主人发怒,便吩咐了拿皮鞭打他!”

我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冷眼打量着休兰提,长得倒是艳丽非凡,外貌如此美丽,心肠却不是一般地歹毒!

休兰提眼珠乱转,恍然大悟:“是诃弩伦公主派你们来的?”她一边说话,一边瞄了瞄叶轻尘手中的剑。

“本来我只是想带走复乌株,并不想为难你,”我看了看休兰提略微隆起的小腹,“可是没想到你将他伤成那样,就这么简单放过你…我不甘心!”

她一听这话,用手护住了腹部,张惶失措,忽然扯开了喉咙想喊,我身形一转,瞬间掠到她面前,抢先掐住了她的喉咙:“你信不信我让你现在就变成哑巴?”

她的喉骨被我的手指狠狠掐住,喉中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泪水从眼中流了出来。我放开了她,说道:“你不怕死的话尽管试试,看你能不能快得过我!”

她连连咳嗽着,半晌才哑着嗓子说道:“你们…你们若敢打我腹中孩儿的主意,右将军回来…必不会饶过你们!还不快快将我放了!”

“你还知道你腹中有个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人,由着你糟践?对了,你不是睡不着么,很羡慕他吧?”我冷笑道,“既然你那么羡慕他能随时睡着,干脆让你也试试,说不定这鞭子一抽,人就睡得香了!”

我示意叶轻尘将她双手缚住,乱撕了一块布塞到嘴里,将她推倒在床上,拣起地上的皮鞭狠狠地抽过去,直抽得她眼泪鼻涕长淌,唔咽连连,却苦于嘴被堵住,喊不出声。

“教你一句话,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下次再做坏事,先想想自己!”看她是孕妇,我终是没下狠手,只拣了不相干的地方抽了十几鞭,不过她手上腿上衣服都破了,脸也被破了相。

拍拍手,我对惊讶地看着我的众人笑笑,说道:“咱们走吧!”

银笙将娜珠拖过来,问道:“小姐,她怎么办?”

我拿出一小瓶迷药,用指甲挑了一点放在娜珠的鼻端,她马上眼一闭,晕了过去。看了看床上的休兰提,也不知迷药对孕妇有没有副作用,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暂且饶了她!

可能兵士大多被派到王宫去了,守卫在右将军府的除了大门口那一群,院内倒是没有了。我们带着复乌株,顺来路出了右将军府,一路上安然无恙。

回到班沫的家,古里曼他们还未回来,我们只有坐着等。请班沫打了温水来,我帮复乌株洗尽了身上的血迹,那小小的身子在接触到水时绷得紧紧的,却一声也没有哼。

“复乌株,要是疼你就叫出声来,不用忍着。”我柔声说道。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由得有些发愣,我四岁的时候,只怕手破了一小点皮就会哇哇大哭,这个孩子却是那么坚强,这要经历过多少痛才会练就!

还好我从苦泪那里拿的有上好的伤药,止血效果奇佳,抹到身上很快就止住了血,可惜伤的面积太大,药却不多,只得拣了重点部位抹了抹。

药抹好后,我正在帮复乌株穿衣服,院外传来一阵动静,古里曼、端木偁、二哥和无颜回来了。

“如何,诃弩伦公主怎么没跟着回来?”束潇然问道。

古里曼见到复乌株,高兴地说道:“太好了,你们把复乌株救了出来!诃弩伦姐姐给了我一块出城令牌,让我们马上装成兵士离开塔木城。你们几个就把复乌株带走,复乌株安全了,吐仆提就没什么能威胁她了!出了城我陪你们走一段就要分手,你们不能从沙漠走了,太危险,直接顺着狼山向东南方向走就是莫朔,库沙哥哥知道路。忽乌斯太卑鄙了,竟然故意挑起南朝和铁勒两边的战争,暗中却和南朝的一个王爷勾结,目的是为了抢夺军权,怪不得速尔烈将军在莫朔时都打不过那个庆统,调吐仆提去就连连得胜!现在忽骨牙舅父一死,他就跳出来想要夺取属于阿拉布表哥的王位!我要去将咱们莫车部的人马带过来,帮助阿拉布表哥。”

我心中一惊,这么说来两国这战本来是一场阴谋,这边是为了夺权,那边呢?能和敌人勾结,只怕阴谋也不会小!不知庆统是知情者,还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我向束潇然看去,他见我看他,微微点了点头。难道是他?我简直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束潇然又摇了摇头走过来,贴在我耳边说道:“你想多了,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谁!”

这么厉害!我横了他一眼,既能知道祸害人的王爷是他的哪个兄弟,又能轻易地凭眼神就知道我心中所想,这个人还真是不容小觑!超人啊!我看着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眸,展颜一笑,相信他不会骗我。

一道刺眼的目光射到我们两人身上,我看过去,是端木偁!对了,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自从发现了我真有意中人后,似乎忘了他以前讲过的话,没有了要放走我的意思。

这些先不想,回去再说吧,束潇然既然决定了公开我们的关系,他一定也想好了对策,即便他没想好,我却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马上出发?”我征询古里曼的意见。“嗯!”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越快越好!”

男到另外一间房,我和银笙就在这间,换上了古里曼带来的铁勒兵的装束,将自己的衣物也包了带着。

古里曼走到复乌株身边,对他说道:“复乌株,你娘让我告诉你,你跟着姑姑去,她会带你去找你爹,不久后她会去寻你的,你要听姑姑的话!”

复乌株看了我一眼,他的眼中闪着一种莫名的光芒,并没有如我想的哭闹着不走,而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们带上班沫给我们的干粮和水,牵着马走出了她的家,向城门口走去。城中不见一个人影,只听到我们的马蹄声得得作响。来到城门,古里曼出示了诃弩伦公主那里拿来的右将军府的令牌,守城的士兵打开了城门。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有大队的骑兵向这边冲过来,一人在马上高声喊道:“右将军有令,不许放任何人出城!”刚开了够一骑过去的城门停住了,眼看又要关上,束潇然冷声道:“快,冲出去!”我们紧了紧缰绳,一夹马腹,迅速连成一条线冲了出去。无颜断后,险险地从即将关上的城门中挤了出来,纵马狂奔。我在马上向后望去,大队的铁勒兵打开了城门,向我们追过来。

“好孩子,抱紧我!别松手,也别露出头来!”我看到追兵正在搭弓,想是要用箭射我们,忙对坐在鞍前的复乌株叫道。对着马屁股狠抽几鞭,马儿吃痛,加快了速度,如风驰电掣般冲前去与大家并辔而行。

“大家小心,他们要放箭!”我高声喊道。喊声刚落,箭如飞蝗,疾射过来,束潇然、端木偁、二哥和叶轻尘持剑在手,一面快马加鞭,一面回身舞剑,将射来的羽箭打落在地。不过还是有几枝流箭射了过来,直奔马前。古里曼手中拿的是一把短剑,只能够护着自身,我一只手抱着复乌株,正待挥掌而出,震开箭锋,无颜斜刺里急速插上,两腿夹紧马腹,身子向右一仰,徒手捞了一把,五支流箭被他用让他抓住,左手三枝,右手两枝。

“无颜,别瞎胡闹,小心箭上有毒!”我吓了一跳,几乎是吼出了声。

无颜催马来到我身边,将箭折断扔在地上,笑着举起了双手:“没事,我有防范,何况这箭上没毒!”近看才知道,他的手上戴了一副银色手套,薄如蝉翼,与那人皮面具一样紧贴肌肤,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听他的语气戴了这东西,毒是沁不进去的。

这些铁勒兵想必是久经沙场的,兵强马壮,不多久眼看又要追上了我们。我们八个人,还带了一个小孩儿,即使武功再怎么高,没有后援,又如何敌得过后面追来的几百名铁勒精兵?我纵使杀得光这些人,但他们只是受人差遣的百姓子弟,是上位者的棋子而已,又怎能忍心,于是呼喝大家快走,能够逃离最好!

“二哥,孩子给你,护好了他!你们先走,我马上跟来!”我将复乌株丢到了二哥怀里,他忙伸手抱住。我拿出随身带的小弩,将身上装在袋子中的迷药全部拿出来,把小袋系在一枝箭上,然后又拿了另一枝小箭,一枝箭瞄准了敌军,另一枝箭瞄准了第一枝箭上装迷药的小袋,两枝小箭一前一后,飞射进入敌军阵营。我算准了那些人根本不在乎这只小箭的威力,必然会用手中武器将它挑开,那样一来迷药就散开了,为了防止他们不挑,这才再放了一箭,用以射穿装迷药的袋子。双管其下,保证想不出事都难。运气也恁好了,第二枝箭射中了袋子,敌人也如所料的乱挥着刀枪打落小箭,苦泪给的特效迷药一下散在了空中,忽然之间前面的敌人就倒了一大片,刹时乱了队形。

“主子,好一手连珠箭!”我回过头,无颜在我身后站着,扯开了嘴角赞道。天池山那个老家伙的这项技艺叫做连绵不绝,在射箭之中融入了极深奥的武功,看起来像是普通的连珠箭,其实箭发得错落有致,且不同时,主要考究的是内力。平日里被我用来打鸟儿玩了,这还是第一次用,没想到效果不错!

无颜竟然没听话先走,我瞪了他一眼,说道:“还不快走,这草原之上地势过于开阔,风一吹药性散得更快,苦泪的迷药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无颜嘻嘻一笑,纵马跟在我身后。还好古里曼挑的这几匹马都是良驹,我们只管闷头往东方向南疾驰,奔出一段距离后,虽然没有逃开,却也离开了敌人的射程。

天色渐明时,快到古里曼和我们分岔的地点了。

“我不放心你们,不如将你们送过了狼山我再回来!”古里曼松开僵绳,让马儿放缓了步子,对我们说道。她的眼睛越过众人,落在端木偁的脸上。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端木偁竟只和她对了一眼便别开,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我赶紧掉头。

忽听得身后隐隐传来蹄声,我脸色一变,翻身下马,贴在地上仔细听了听。

“怎么了?”大家见我举止神色颇为怪异,齐声问道。

“敌人的人马追来了!快走,古里曼!”

“不行!你们是我的朋友,我怎么能抛下你们不管!”没想到这姑娘还挺讲义气!

“小师妹,不如你先带大伙儿去莫车部,我将他们引开再来与你们会合!”束潇然说道。

我反对道:“不行!你以为那些追兵是傻子啊,八匹马变成了一匹还能指着你追?既然便真如愿了,你以为你每次都能那么好运,能从他们手上逃了?”

“那该如何?”束潇然问道。

“本来我们两个一起引开他们的话,也不是不可能,”我回头看了看远处升起的狼烟,“不过现在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追了上来!”

我的心一沉,狼烟起,必是大队人马。为了追杀我们,吐仆提竟派了大队人马而来,难道忽乌斯已经掌控了塔木城?应该没那么简单吧!他苦苦追杀我们,到底是什么用意!

不过这时候没时间想那么多了,我对古里曼说道:“你必须马上走,追兵这次来的人数估计不少,如果没有援兵,大家都逃不掉!你照原计划去搬救兵,只要能解了塔木城的危机,吐仆提必然会将追兵召回,那我们也就得救了,不然大家只有死在一起!”

古里曼也知晓形势的厉害,深深地看了端木偁一眼,点点头策马而去。

迎着黎明的曙光,只见远远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铁勒兵排山倒海一般涌来。

“不好,是大队兵马!”二哥惊道。

束潇然果断地说道:“上狼山!”我们扔了山脚下的捷径,向险峻的狼山而去。在平原,我们无法换马,跑不过敌人,只有死路一条,上了山,虽然到处是陡峭的断崖绝壁,但是不利于骑马而行,我们倒还有一线生机!

狼山矗立在广阔的草原尽头,远远看去,拔地参天,直上青云,形状就如一颗狼牙,抬起头要仰高了脖子才能望得到山尖。在这样危急的关头,我竟然会想起了儿时课本上学过的狼牙山五壮士,扫了束潇然等人一眼,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要是逃不过铁勒兵的追踪,我们这里刚好五个男人,正好凑成狼山五壮士!

“小姐,你一点也不着急,反倒笑得出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对策?”银笙微喘着气问道。

“暂时没有对策,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咱们走一步想一步,大伙儿一起想,总能想出法子!”我说道。可不能告诉她我想的其实是死的方式,那还了得!

“四妹妹,小时候你那么胆小怕事,没想到长大了不仅胆子恁大,还成了个乐天派,你这性子变化还真是大!”二哥摇摇头叹道。

我是乐天派吗?想了想还真是。前世的我特别怕死,没想到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还就真死了。也许正因为死过两次了,对死亡没那么畏惧,只不过不想再见到那两个让人倒霉的神!

端木偁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追兵来势汹汹,马儿也快跑不动了,咱们得抓紧点,尽快上山!”

顾不得许多,我们狠命地催着身下的战马,疾奔上狼山,顺着山边牧人踩出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骑马前行。一路上峰峦陡立,峥嵘险峻,偶尔有几只苍鹰在头顶的天空掠过,竟比鸽子还小得多。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到了半山腰,看到追兵已经接近了狼山。山势越来越险,到了后面,根本过不了马,没办法,我们只好弃马前行。

沿着蜿蜒的山道前行,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都是大石,我们只有爬着过去。昨日之前还在长途跋涉,昨夜又一夜未睡,除了我还没觉得累,其他人的脸上都出现了倦容,尤其是银笙,我觉得要不是我催着她,估计站着她都能睡着了。小复乌株不用自己走,被二哥抱在怀中,这会儿已然睡着了,雷打不动。

“叶侍卫,你扶着点银笙,小心她摔下山去!”我对叶轻尘说道。山侧一不小心就是断崖削壁,要是摔下去的话,只怕连尸首都无法找到!叶轻尘一直跟在束潇然身边,听了我的话,如梦初醒,过来将银笙扶住,银笙这会儿累得慌了,只管靠在了他的身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给了叶轻尘。

“云萱,我扶你!”束潇然和端木偁同时开口。我看了一眼那两只伸向我的手,摇头笑道:“我可不上这个当,看起来你们比我累得多,我若答应了,还不知是谁扶谁呢!”

束潇然笑着收回了手,说道:“还有力气说笑话,证明你确实还不累!”端木偁见了,也将手缩了回去,唇角微微扬了一下。

“二哥,把复乌株给我吧!”我伸手从二哥怀中接过复乌株,小家伙别看长得瘦,抱起来还挺沉的,怕是有三十斤。

二哥喘着粗气,耷拉着眼皮,指着复乌株说道:“累死我了!四妹妹,怪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累的样子,还能抱他?”

“因为我受过的挫折比你多,意志比你坚强,适应环境的能力也就比你强了!”我答道,“别啰嗦了,快走吧,累了能保住命的话,总比被人追上来砍死的好!”

二哥于是不再说话,依言往前走,眉目间隐有佩服之色。端木偁听了我的话,倒是若有所思,只有无颜和束潇然神色一如往常,跟我玩深沉。我也不多加解释,抱了复乌株,提起真气在全身流转,步履轻盈,仿佛抱着的只是一团天上的云朵。

转过几处山崖,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座断崖,正正地在挺立在我们面前,如同整座山被天神用开山之斧砍成了两半,我们站在其中的一半上,而另一半近在眼前,中间却隔了一道鸿沟,难以跨越!

这不是天要亡我吗!我看着眼前的断崖,心中哀叹。低头看了一下,前面是纵深的峡谷,向西延伸过去,是一望无垠的原始山川,山岭上的万年积雪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冷冷的寒光,闪闪生辉;后面是无数追兵,铁蹄踏入山谷,带起一阵回声,地动山摇!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这其中有一个人就要死了,喜欢他的人表拍我啊!作者有话要说:原计划是有一个人要死的,好多朋友都猜到了是无颜,这个配角一开始就决定了他要为女主而死,不过我真的是越写越喜欢他,简直都想让他当男主了,想到写他死的片段,都忍不住要流泪。本来我的文有些平淡,那个场景会让文章生色一点,会很感人,是我全篇文中最悲的一点,但是看了大家的留言,我也不忍心了,还是让他受伤吧,不要死了。要死就死坏人好了!

谢谢留言的朋友们!倒回去重新找路的话已经来不及了,唯今之计,要么想办法跳到断崖对面的山上,摆脱追兵,要么只有和敌人硬拼。我目测了一下两个山峰之间的距离,以我的轻功,我也不能保证能不能一纵跃过,更别提其他人了。

“这可怎么办?”大伙儿异口同声,一时之间都没了主意。

我踩在悬崖边上,不死心地继续寻找着可能逃生的机会,也许我们能够从悬崖上下去!“小心!”束潇然见我越探越是往前,怕我摔下去,一把将我拉住,错身越过了我,皱着眉头往下看去。

“有法子吗?我们要如何才能过去?”见他摇了摇头,我又问道:“用轻功的话,你有几成把握?”

束潇然脸上满是无奈,低声说道:“我的轻功虽不算差,不过这么宽的距离,估计过一半就泄气了。谁能有那么好的轻功?除非咱们生得有翅膀,否则难以过去!”

“那咱们不是只有等死?”二哥急道,出口的话也顾不得斯文了:“这铁勒人真他妈的王八蛋,死咬着我们干什么!”

我只得围着这个悬崖慢慢看过来。对面的山崖地势比这边低,而且是一块平整的大石。我心想,要是这片山崖如远处的一样满是植被就好了,那么说不定还能找到几根粗壮的藤萝,借用来作绳索,想办法荡过去,可惜入眼一片光秃秃,竟是只有滑不溜丢的石壁。

我正想得出神,有人扯了扯我的衣袖,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无颜。“主子,你过来看!”他的手指向了山崖的另一侧。我跟着他去到那边,顺着他的手指向下看去,左侧的山崖下,有一处地方显然伸展了一块怪石出去,到了末梢处石块变成了条状,像一把利剑直刺对面,长约丈许。

“咦?”我奇道,“这石头生得好怪!不过无颜,你让我看这个有什么用?别说这悬崖没个攀援的地方,咱们下不去,就是下去了,不也一样过不去么?”

“我估算了一下,轻功高的人,如果踩得好,落点刚好在那块伸出的尖石上的话,可以趁脚踏在石上的机会提一口真气,运用轻功跃过去。”

我眼睛一亮,重重地拍了无颜的肩膀一下:“好小子,真有你的!”这个道理我居然没想到,藏羚羊逃亡的故事不止听过一回两回了,和眼前的情景正好相吻合。

因为距离太远了,老藏羚羊就会先跳下,年轻的藏羚羊紧跟着跳跃,脚踏在老藏羚羊的身体上,借力跃过山崖,老藏羚羊坠落而死,年轻的藏羚羊却保存下了生命。现在的我们就是那年轻的藏羚羊,而那块伸出的尖石,就承担了老藏羚羊的使命!

“你有把握吗?”我问无颜。

“有!”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瞟了一眼熟睡中的复乌株,又接着说道:“不过那个落点太细,很难踩准,需要集中精神,再要带个人的话,就没有把握了!”

“只要你能过去就好了,复乌株不用你操心!”我说道,“只是其他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你的身手,那倒真是麻烦!不过能过去几个也算好的,别的咱们再想想办法!”

我叫大家过来,将无颜的想法告诉了他们,束潇然和端木偁探头看了看,当即表示没问题,另外几个却都摇头。包括我,有四个人过得去,包括复乌株,有四个人过不去,正好一半对一半。

“想想办法,先把他们几个弄过去!”我哀哀地看着束潇然和端木偁说道。复乌株我可以带走,凭我的身手相信没问题,那几个大人我就没办法抱着飞过去了!二哥和银笙算是我的亲人,叶轻尘是束潇然最忠心的手下,又是银笙的意中人,谁都不能抛弃!

“我有个办法!”端木偁想了想,说道,“咱们几个谁的内力最高,就留在这边,下到那块突起的大石上,功力不够的人,就不要踩最前面的尖石,只要找个能落脚的地方换气,下方的人在他落下的时候及时输送一段内力过去,就可以借力飞过悬崖。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要先过去两个人以作接应,为其卸掉力道,以免受伤,此外要准备好绳索,防止出现万一的话,可以拼力一救。只是…这样一来留下的那人就极度耗损内力,怕最后会无力过去!还有,小孩子如何能过去,也是麻烦,就算以我的功力,在这样险的地势下,可能也无法带人!”

“办法虽好,可是以端木兄那样的功夫都做不到,那要多强的功力才能办到?”束潇然眉头紧锁,想了想毅然出声说道:“我的功力比端木兄要强一些,可以勉力一试,只是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端木偁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愕,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主子?”无颜轻轻叫道,征询我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