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没听见吗?”须王慎眯起了双眼,乌黑的眸子里有着动手前的预兆。

“王爷?”战善皱起了眉,正欲说些什么,便听得一冷声道:“让他进来。”

“奴才(臣)见过皇上。”当明黄的身影一走出‘御天殿’时,张能与战善纷纷道。

须王慎未动,只是望着皇帝,目光复杂。

“天慎,出城这么些天,可有收获?”皇帝直视着须王慎,目光平淡,未见丝毫的波澜。

“我一直当你是兄长,我最敬爱的兄长。”须王慎未答,只是喃喃的道:“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一旁,战善朝张能等人使了个眼色,张能会意,带着众太监躬身而退。

“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也应该清楚了。”皇帝转过了头,望着空中的浮云,目光有些伤感,却无半点的亲情。

须王慎身体一僵,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愤慨的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妻子。”

“朕抢了你的妻子?呵呵…天慎,你的妻子张佟儿不是好好地在须王府里吗?”

“把五官还我。”

“她已是朕的妃子。”

“她是我的妻,我早已娶了她。”

“她是朕早就要封的妃子,怎会是你的妻?”

“把五官还我。”

“朕要上朝了,须王爷,你可以退下了。”

光,从东方升起,照亮了整个应王宫,竟是那么的耀眼与夺目。

二个俊美非凡的男子互相对视着,是较量。

“皇兄已与臣弟划清界线了,是吗?”须王慎目光中有着浓浓的失落与伤痛,他出城的这半月,所知晓的事已然颠覆了他一辈子,他震惊,愤怒,不知所措,却又不得不接受着这一切,身心已是疲倦至极。

“朕是皇帝,不得不如此。”

“皇上依然会是臣弟的皇上,亦是天慎这一辈子最为喜欢的兄长。”须王慎凝望着皇帝,浑身散发着的是成熟的气息,“臣弟不会和皇上来争夺什么,皇上是个好皇上。”

皇帝身体一僵,转身望着须王慎,这个他从小疼爱到大的弟弟,这些话一语双关,却表明了他的心迹。

“但五官是臣弟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子,臣弟,不会相让,就算她失去了记忆,依旧还是臣弟的妻子,臣要把妻子带回,请皇上准允。”

“她这一辈子,唯一能呆的地方只有皇宫,而她,便是朕新封的妃子,二品侍郎蓝忠秋的女儿蓝子莹,朕的蓝妃。”

“五官不爱你,你强留也没用。”

“朕的后妃只需服从与跟随。”

“五官不会服从你。”

“那是朕是事,须王无须担忧。”

“我要见五官。”

天气,有些热,让人闷得慌,快至五月,却有着七月的闷堵。

“战善。”皇帝突然道。

“臣在。”

“须王爷刚回城,累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送他回‘须王府’休息。”说完,皇帝便往‘前殿’而去,十五步之外,张能已率着一班太监恭候多时,当皇帝走至时,尖着嗓子叫道:“皇上上朝了。”

“臣遵旨。”战善恭敬的目送皇帝远去。

“皇上是在逼我反。”

一旁的战善暗想着应该如何开口劝须王慎回府时,须王慎开口道。

战善一怔,不解的望着他。

“他若要除去‘拜盅教’,便只有逼我反,他要引蛇出洞,一举歼灭叛党,王位才能稳固,而我便是那个蛇饵。”须王慎喃喃的道。

“王爷?”战善目光一黯,想起个中原由,只叹造化弄人,上一代的恩怨竟然连累到了下一代。

“他竟然利用五官,他怎么能利用五官呢?五官可是最讨厌被人利用了。”须王慎转过身,神色压抑,朝宫门而去。

战善一怔,望着须王慎的背影出神,心中暗忖:如此平凡的女子,却让须王慎关心至此,她有那么好吗?面对着严峻的形势,王爷的心牵挂的竟还是她,战善一叹,转身便欲往‘前殿’而去,却在转头的瞬间见到了‘御天殿’外一道浅黄的身影时,目光顿住。

她,站于殿槛之内,一身浅黄的锦绸长裙,柔顺的发丝未带任何的点缀披于身后,淡雅而简洁,竟是如此的飘忽。

心痛的蔓延是无止境的,五官不知道为何在见到了须王慎之后,心中空洞洞的,一种被掏空的虚无席卷了整个身体、岸边杨柳徐徐,尖细的枝叶已长至地,偶有几瓣被风吹落,荡于湖中,划破了平静如镜的湖面。

为了她,王爷会反吗?想起须王慎离去时那压抑着的怒气,五官心中没了底,别反,王爷,别为了她一个奴才而反皇帝,那样不值得。

“呦,这不是皇上最宠爱的蓝妃娘娘吗?”不远处,扬凤与锁银款款的走了过来,一见到坐在岸边的五官时,眼中羡慕与忌妒同时涌现。

五官未语,只是目光深沉的打量着眼前这二个珠光宝气的女人,蓦然,嘴角浮起一抹讽笑,心中闪过一丝光亮。

“你笑什么?”锁银只觉五官嘴角的微笑碍眼,看着不舒服,甚至全身都起满了疙瘩。

“你们只不过是区区秀女,见了我为何不行礼?”五官漠然看着二人。

“给你行礼?你配吗?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奴才而已。”扬凤厌恶的道。

“奴才?”

“不错,我已让人查过了,二品侍郎蓝忠秋的女儿蓝子莹在一个月前便远嫁了,她又怎么进得了宫?”锁银恨恨的道:“你就是那个五官。”

“是啊,也不知道皇上是看上了你哪点,竟然,竟然…”扬凤一时语塞,却又无法说出是皇帝向她们撒了谎,只得跺跺脚,以示愤恨。

“你们对我可真是用了心。”若没心,又怎会鼓动秀女们去‘御书房’呢,使得那些秀女被皇帝贬回了家,她们也算是消除了几个强劲的对手了,五官自是知道这是扬凤与锁银故意安排的,但也有人傻傻的上当。

“哼,你少得意,总有一天,皇上会厌倦了你的。”扬凤不屑的打量着五官的全身,是鄙视,也有不甘,更有着迷惑。

五官冷然的望着二人,突然露齿一笑,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们呀,不过,你们就不好奇我失踪的那些天做什么去了?为何回到宫后却变成了蓝子莹?”

扬凤与锁银一怔,面面相觑,是呀,她们为何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何不去查查呢?会有大发现哦。”五官细小的双眼笑眯成了月弯儿,如果因为她须王爷不得不反,那么,她便会助他。

皇帝爱她,但更爱江山,他以她逼须王慎反,目的一目了然,是想揪出苏娘娘与‘拜盅教’的势力,同时也是牺牲了须王爷,使她没有了牵挂的人。那她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朝廷重臣来牵制皇帝,‘皇帝抢弟妹’,这消息够让朝廷以至百姓们乱一阵子了,若王爷真反,时局便越乱越好。

而扬凤与锁银则成了她的传声筒,没有她们的父亲的‘鼎力相助’,还真是办不成呢,五官冷笑,同时也暗暗恼着,这一切的形势,似乎都在朝着苏娘娘所要的结果发展。

十天后。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皇宫中却人人自危。

‘御书房’外,跪了一地的大臣,仔细一看,竟都是重臣,在朝廷中起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皇上,皇上抢夺弟妻,置国威于何地,民间若是知道了,则会嘲笑皇上的乱伦呀。”

“皇上,此等女子应该立杀无赦,万不能因为她而动摇了国之根本呀。”

“皇上,后宫秀女皆为绝色,您又何必为了一个女人而受着万人的责骂呢?”

戒劝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御书房’内,皇帝端坐着,沉肃的面孔中夹杂着山雨欲来之势。

一旁的战善正欲说些什么,古楼生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言举。

贤王宇面色凝重,想起在‘御书房’后的假山旁五官对他所说的一番话,知道事态已然变得严重,再不制止,恐怕真的不行了。

大应朝的‘伦常纲’中对于道德伦理尤为重视,若是在民间传出皇帝抢夺弟妻的言论,则会成为有心之人的借口起义,到时,虎视眈眈的邻国便会趁此机会大举进攻,若这样一来,大应朝几百年的安定势必会受到大的动摇。

是她吗?皇帝闭上了眼,全世界,也只有她会对他做出如此狠绝的事来,须王慎爱惜她,对外势必守口如瓶,而废后,她要的只是他的皇位,只想让须王慎安稳的坐上他的位置,怎可能放出这样的流言让别人借口反他,无端的多出了诸多的势力?

难道她就不怕他为了平息悠悠众生之口,而将她杀了吗?她不怕,或者说她早已有一死的心,想到这,皇帝苦笑,而另一方面,她也清楚的知道他会让流言止于朝廷,须王慎若要反,便会利用朝廷重臣对他产生二心的机会,带着‘拜盅教’一举攻进王宫,夺下皇位。

第六十二章 碧海狂潮曲

就在众臣一致力谏之时,在宫门处,一个淡绿的人影,出现在白玉拱桥上,绝美的容颜望着这个她欲逃避,结果却因为一诏书而回的王宫,展颜一笑,暗喃“我逃什么呢?爱了就是爱了,他们都是我所爱的,所信赖的人,我又为何不能大度一些呢?

莲步轻移,朝‘御书房’而去,然而,一想起五天前父亲对自己的所言,她秀气的双眉变得忧愁而不定,才短短一个月,为何事情会变得如此?

当在‘御书房’外的张能看着一殿众臣的力谏正焦头烂额之际,不经意见到远处的淡绿的人影时,微目微张,惊愕的道:“未来的皇后娘娘?”

他的惊呼引起了跪满一地的重臣的注意,纷纷将头转向了身后。

绿摆轻飘,一身秀发如墨,在风的抚动下,幽幽的飞舞,琴安一脸淡定的望着身下的众人,倾城的容颜绽开了一抹雅致的笑容,竟是那么的出尘。

“臣等叩见皇后娘娘。”还未封,却已让众臣将‘未来’二字略过,可见在重臣心中此时对她回来的期盼。

“各位大人好。”琴安回了一礼,高贵的一笑,轻柔的问道:“大人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回皇后娘娘,一名为五官的宫女引诱皇上…”一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臣纷纷将事情一一道来。

琴安淡若的听着,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宽容的微笑,眼中的睿智回望着这批众臣,是信赖,这让众臣感觉到了他们在这未来皇后心目中的地位,心中,无端的对琴安生出了些许的敬意。

听完这老臣的诉说,琴安微微一笑,道:“伍大人,各位大人们,原来你们是为这事呀。”

“皇后娘娘,难道这事还不严重吗?”

“是呀,娘娘,这可是祖宗家法所不容的呀,也是天下百姓所唾弃的,那女人该死。”

“是,杀了她。”

“呵呵…大人们,你们都弄错了。”琴安目光沉着,望着大臣们,笑道。

“错了?”

“大人们可能忘了,五官是我的贴身女侍,又怎么会祸乱宫闱呢?”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大家也知道我这段日子身子不好,出宫养病去了,我一走后,皇上身边便没了个贴心的人,作为我的侍女,五官自是要替我去照顾皇上了。”琴安失笑道。

“娘娘有所不知,这五官可没您所讲的那般单纯,她早就是须王爷的妾了,结果又转回宫勾引皇上,她--”

“大人,是谁说五官是须王爷的妾了?”琴安面色一肃。

众臣一愣。

“娘娘,这是臣调查所得,在不久前‘拜盅教’入宫行刺那晚,那宫女便--”

未等这大臣说完,琴安便笑道:“大人难道忘了,我也是在那夜不见的吗?”

几个大臣望了彼此一眼。

“呵呵…大人们多虑了,那夜,五官已然随我去了郊外的别庄暂住,半个月后,我身体也已康复,却又不想那么早的回宫,便遣了她回来服侍皇上。”琴安一顿,看着众臣脸上的将信将疑,微微一笑,道:“大家若不信,可去问须王爷,须王爷的侧妃可好好的在‘须王府’里呆着呢。”

众臣的脸上有的露出欣慰,有的则分明是不信,也有的半信半疑。

琴安紧抿了唇,面色一紧,沉声道:“大家应该知道五官是个极其普通的奴才,你们以为以皇上的尊贵会看上一个奴才吗?更别说为了一个奴才而枉顾祖宗家法,还是,你们以为我这个即将成为一国之母的女人,能容得下皇帝身边有这样的女人?”

众臣猛然抬头,那些半信半疑的大臣脸上露出恍然,随即笑逐颜开,纷纷在心中暗想:是呀,女人的忌妒心可是非常可怕的,别说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又怎会看上一个奴才,就以皇后而言,她又怎可能饶了那女人?

而完全不信的大臣心中则暗忖:是呀,就算那女人真的祸乱宫闱,还有皇后对付,他们担忧什么?他们掺和什么?这,就是有国母的好处呀,幸好还有一个月,即将是皇后的封后大典了。

琴安的一席话,将众臣心中的疑虑一一扫除。

“大人们还不放心吗?”琴安面色恢复了柔和。

“臣等不敢。”最为年老的大臣站了出来,道,“在这宫里,只要有皇后您在,臣等可放一百个心。”

“是啊,是啊。”众臣纷纷附和。

“臣等告退了。”

“去吧。”琴安点点头,看着众臣退出,脑海里闪过那天与父亲的对话。

“安安,你既然出了宫,为父便不再希望你入宫。”

“不,爹,女儿爱皇上,皇上既已下旨封女儿为后,女儿定要入宫。”

“皇上并不爱你,你还要进宫做什么呢?”古楼生为这个倔强的女儿叹息,皇帝只是一纸诏书,他的女儿便乖乖的回了来,这皇帝是料准了安安对他的深情,他能如此狠心对待一个深爱他,并且自小一块长大的女子,可作为父亲的他,却不忍呀。

“爹,天临是皇上,只要女儿爱他就够了。”

看着女儿脸上的无悔,古楼生苦涩,心中难过。

“你若真要入宫,以当前的局势,势必跟五官是站于二条线上的,回了宫,你们不再是主仆,而是敌人,你这事你可想过?”

琴安沉默。

“那孩子太倔强,太会记仇,心胸又太小,又自我,她恨皇上,处处在跟皇上作对,恐怕对你也不会太善呀。”古楼生雨语重心长。

“爹,你不觉得官儿跟皇上很像吗?”

古楼生一怔,有些明了女儿所指。

知道父亲担忧自己的处境,琴安安慰的一笑,但依旧执着的道:“他们同样倔强,同样高傲,只不过,一个是权势的至尊,一个是卑微的底层,一个高处不胜寒处处为了维护王权,一个历经万般磨难寻求生存,爹,女儿心疼他们,也爱他们,为了他们,女儿能倾尽所有,女儿也相信,皇上和官儿在心中也是如此重视我的。”

“孩子?你,太善良了。”望着女儿眼中的宽容,古楼生虽无奈,却也深深的骄傲,有女如此,夫复何求呀。

‘御书房’。

“安安见过皇上。”琴安朝怔望着自己的皇帝行了一礼,抬头,见皇帝还是呆然的望着自己,眨眨眼,调皮的一笑,喊道:“天临哥哥,是不是好久没见到安安了,想安安了?”

一旁的贤王宇和战善则是面带微笑的看着琴安,他们几人都是一同长大的好伙伴,琴安回宫,心中开心,却未表露。

皇帝回过神来,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走下了御案,张开了双手,道:“安安,欢迎回来。”

鼻子一酸,琴安差点落泪,奔入了这个她一直魂牵梦绕的怀抱。

“皇上,过得好吗?”安安抬头,哽咽的道。

“好,你呢?在外可受了苦?”

琴安摇摇头,“没有,安安一直过得很开心。”

“那就好。”放开了怀中的人儿,皇帝深深的注视着琴安,“安安,变瘦了,不过,更漂亮了。”

“真的吗?”琴安在皇帝的面前转了个圈,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