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几辆马车已经出了城门,向西一转往别苑走去。

从城门通往叶家别宛的路只有一条官道,虽然说这地方不是很繁华,可却一连建了几次大宅子,都是这京里的贵族们为了消遣新盖起来的。官道上行人不多,可却偶尔能见到各式马车来往。

就在叶家的马车快要到别苑前的时候,却突然只听一阵吆喝声,转角处一辆马车飞驰而来,直奔叶家的第一辆车而去。给叶青虹赶车的下人一见这情形,忙勒住马缰想停车。可对面来的马似乎是受了惊吓一般,只管飞蹄奔来。

叶青虹坐在车内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可听声音便知不好,连忙将弟弟和怜月的身子护住。可当她刚刚抱住了怜月,却只觉得车身猛地向前一停,那惯性一下子便将她和怜月青风都甩了出去。

狭路情长(下)

叶青虹抱着怜月从车上掉到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住,好不容易起了身,便忙去查看怀里的男人有没有受伤。好在怜月一直被她紧紧护在怀里,虽然受了点皮外伤,可倒底没什么大事。叶青虹见了这才长出一口气,可忽然间便又想起青风也被甩了出来,刚刚抬头去找时,只听不远处叶青风的声音娇斥道:“放开我!”

一眼看去,只见翻倒在路中间的马车对面,叶青风小小的身子正被一个女人抱着,看那情形好像是身子并没有落地便被人救了下来。被那女人抱着的叶青风此时已经羞得小脸通红,只想挣扎着从这个女人的怀里逃出去。

刚刚马车遇险的一瞬间,叶青风就一下子被甩了出去,可身子还未落地,便感觉自己被一个人影接住了,小小的身子一下子便被抱了起来。等他回过神来,却见一个儒雅秀美女人对着自己笑,那眼角眉梢间都是风流不羁的样子。这位小公子自小除了母亲和大姐便没见过别的女人,此时被这样一个陌生又年轻的女人抱着,又对自己笑得放肆,叶青风只觉得又羞又怒,小脸胀得通红。忙挣扎着要从那女人怀里逃出来,可这时只觉得那人手上一紧,倒像要不放他似的,情急之下,叶青风便喊了出来。

此时叶青虹已经闻声舍了怜月走了过来,被人抱着的叶青风一见大姐来了,便忙又挣扎,可这回那女人却一下子便松了手,轻轻地把他放到了地上。叶青风一脱离了魔爪便忙扯着大姐的衣襟便躲到了她的身后。

救叶青风的女人见此情形,便慢慢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抬起头来看了看叶青虹,施礼笑道:“原来是冲撞了少当家的车驾,悠然这厢给您赔罪了……”

叶青虹万万没有想到撞车的对方竟是司空悠然,可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一副从容风流的样子,她倒不好怪罪。于是忙笑着也客气了一番道:“哪里,能在这里见到司空大人也算是幸会了。”

自从上次司空悠然和叶青虹心照不宜的办了怜月的事后,这两个人还算第一次见面,虽然没有当面言谢,可叶青虹倒感觉和这个女人似乎是很有缘份,也不甚讨厌。

司空悠然见到叶青虹也很高兴,叶家的这位少当家虽然性子怪异喜怒无常,可办事却是周到又爽快,倒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更别说表弟就要嫁给她做正夫,以后就是亲戚了。

两个人心里这样想着,场面上便融洽了很多,司空悠然见了怜月,便只以为叶青虹车上带的都是家眷,于是忙道:“因为悠然的过失,少当家的马车是不能用的了,您要去哪里,悠然的别苑就在附近,不如派车送您一程吧。”

叶青虹见自己坐的马车果然是走不了的,于是便要答应,可就在她刚刚想说话的时候,却感觉青风在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襟,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了:“司空大人不必客气,后面倒是还有几辆马车,就不劳烦您了。”

司空悠然见叶青虹的态度突然由放松变为客气,不免有些奇怪,可一转头却见一个梳着未嫁男儿发式的小公子站在叶青虹身后愤愤然地瞪着自己,于是一下子便全明白了,可是嘴角却不由泛起一丝轻笑。

她今天本是陪人出来散心,可不想马却意外的惊了,又恰好撞了叶青虹的马车。在马车就要相撞的时候,她便料到对方会有人遇险,于是仓促之间跳车救人,却不想被自己抱到怀里的却是一个男人香软甜腻的身子。见那小公子又羞又怒,一张粉脸都胀红了,司空悠然不知为什么竟然感觉心里一动,像是什么东西在那颗心上扎了一下,在他挣扎着逃出自己掌握的那一瞬,她心里倒有些不舍了。

可就在她想着怎么回答叶青虹话的时候,却突然只听一旁自己马车上一个男人娇嫩嫩的声音道:“司空大人!您怎么还不回来,人家的脚扭了,疼死了……”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色骑装的男人正娇俏地站在马车上,娇嫩嫩的皮肤像凝脂一般,吊着一双妖艳凌厉的眼儿正往这边看过来。见司空悠然听了他的话没动身子,那男人便似有些生气,便将小脚上穿着的红色羊皮靴脱了扔过来道:“听到没有,人家疼死了……”

见此情形,叶青虹也不免有些惊讶,她自从来到这栖凤国,遇到的男儿家个个都是规规矩矩的,手都不肯让人碰一下,哪怕是扶桑那样的出身,也做不出这种人前脱鞋的事儿,这个司空悠然,倒底惹上了什么样的男人啊?

叶青风躲在大姐身后见了这男人的举动,直惊得瞪大了温柔的大眼说不话来,可再看向司空悠然的眼神却是更加鄙视了,只感觉这女人定然不是好东西,刚刚也是趁机占自己的便宜。

司空悠然此时真是哭笑不得,这车上的男人本是他的异父的弟弟,因为从小跟着父亲在别处长大,行事难免有些不靠谱,今天就是家人不放心他自己出来玩,才让她这个做姐姐的陪着,没想到这位司空公子弄翻了人家的车子不说,倒做出这样的事来。见弟弟的一双小脚马上就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司空悠然忙几步抢上前去将他丢进了车里。又忙着叶青虹干笑道:“舍弟无礼,让少当家见笑了。”

可是车里的那小公子好像偏偏和大姐过不去似的,只要在里头咯咯笑道:“大人怕什么?人家什么时候是你弟弟了?昨天晚上您还美人儿美人儿的叫我来着……”

听了这话,司空悠然真想冲进去把弟弟的嘴缝上,这小蹄子八成是刚刚恨自己没把车给他驾,所以这会儿才给自己难堪。可心里这样想着,面子上倒不能露出来,于是便只得继续向众人道歉。

叶青虹倒是头一次见空上风度翩翩的司空大小姐如此狼狈,虽然弄不清这车里的人是她的弟弟还是她的相好,可这气氛倒是暧昧得很。若是平时被人遇到这事,像司空悠然这样的风流女人定然是以此为荣,可这会儿看着她倒像是忙着要撇清似的。

虽然说叶青虹心里奇怪,但是却不好问她,这边还担心青风和怜月的伤,于是便只管和司空悠然做别。

此时怜月已经悄悄地拉着青风的手上了任倾情和牡丹的车,司空悠然眼见佳人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走了,脸的一向轻松自如的笑倒有些僵。

叶青虹辞别了司空悠然,坐在扶桑和初雪的车里,只觉得这事儿好笑得很,自从见了童青后,青风还头一次小脸上有了这样激烈的表情,看来弟弟的心情总算还有得救。

车里的扶桑和初雪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究竟,可也猜到了几分,见叶青虹毫发无伤这才放下了心。可扶桑见妻主一身都是土,心里倒只怕她哪里不舒服,于是便替她脱了外头的衣裳扶着叶青虹靠在自己身上,想让她歇歇。叶青虹难得也撒撒娇,于是只管倚在扶桑柔软的身子上。两个人两情相悦,眼睛里便只看得见对方,一时间便情意绵绵起来。

见两个人缠缠绵绵地腻在一起,叶青虹又赖着扶桑一会儿要吃的,一会儿又抢他的帕子玩,好不亲热。坐在一旁的韩初雪心里便又隐隐地酸痛起来,只管别过了眼抱着怀里的无忧,看着儿子的小脸,男人苍白的脸色才渐渐好转了些

车子很快便到了叶家的别苑,下人们早就收拾好了迎候着呢,叶青虹从正门便下了车,管事的女人忙跟在她身后听吩咐。

男人们坐的马车倒是一直转到了后院,直等关了大门,先到的这些服侍的下人们才扶着各自的主子下了车。

叶青虹头几天便派人来这里收拾了房子,这处别苑虽然不比叶家华丽,可是却修得清新别致,小桥流水,假山怪石,种种的珍禽异鸟都有。

这些男人除了扶桑,都是些不出门的,而且年纪又轻,见了这样好玩的去处便忍不住各自玩去了。

牡丹是第一个淘气的,见了那湖里一对对游来游去的鸳鸯,便也忘了任倾情平日的教诲,见这会儿那位大公子不在身边,便脱了鞋子光着小脚进了那水里拿着小石子丢着玩。水珠溅湿了裙子,薄薄的纱衫儿紧贴在身上,将那细细的腰身衬得格外动人。

叶青虹从回廊上走过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情景,见男人玩得高兴,连自己来了都不知道,她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于是便撩了衣裳踩着石头,一下子搂住男人细瘦柔软的腰,想将他从水里拉了出来。

牡丹正玩的开心,不想被妻主一下子拉了出来,于是便嘟着红红的嘴拢了水泼过去。叶青虹哪里想到男人会这样一招,顿时便被他弄了一头一脸的水,衣裳都湿了。

“小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被牡丹这么一弄,叶青虹也玩心大起,撩了水也只管向他泼去。顿时只见水声四起,笑声夹杂着飞溅水珠,将两个人的身上弄得全都湿透了。

牡丹长这么大,头一次这样高兴,见妻主不但不生气,还陪着自己玩,男人媚人的一张小脸笑开了花,泼完了水后便只管将身子钻到妻主怀里,娇笑连连地不撒手。

叶青虹全身都湿透了,被牡丹玉藕般的胳膊一抱,心里也不由感慨起来,自己来栖凤国这么久,倒是今天才真正开怀地大笑了一次。看着怀里全身都湿透了,可小脸却笑得红通通的牡丹,叶青虹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只管抱着他走上了台阶。

这会儿任倾情已经逛完回来了,本想来这边歇歇,可一眼却见叶青虹和牡丹两个人全身湿透了搂在一起大笑,任倾情还是头一次见妻主这样开心,此时又见她抱着牡丹,心里不由有些不痛快。可一眼却见牡丹笑得天真烂漫的样子甚是可爱,于是心里的那点儿不痛快便都消散了。只管上前道:“你们两个都是孩子不成?虽说天气暖和,可也不好湿成这样……”说着便命一边侍候的绿竹去拿换的衣服,又忙着上来替叶青虹擦洗。

几个人直忙了半晌,这才收拾妥当了。早有小侍过来请他们去中厅用饭,叶青虹这才带着任倾情和牡丹两个往前头去了。

这别苑建的时候便是为了招待客人,所以中厅格外的宽敞,叶青虹来到的时候这边已经摆下了桌子,扶桑、初雪、青风和怜月已经等在这里了,见她来了,几个男人便款款起了身。

叶青虹见了他们几个便说让他们别拘束,自己便坐在了怜月身边,另一边却是任倾情施施然地占了位置,见扶桑凌厉的目光身来,这位任大公子便用一双娇媚的杏瞪了回去,目光里满是敌意,这边又伸出那纤纤的小手盛了一小碗清汤送到叶青虹眼前,转手便又给怜月和自己盛了一碗,见青风和初雪那边早有小侍伺候了,任倾情便停了手,只管劝妻主用餐,竟像是没看见扶桑似的。

其实任倾情早就知道叶青虹在外头养了个男人,虽然这事儿在别人家真是稀松平常的,可当任大公子知道扶桑的真实身份后,却是一百个不乐意。

算算跟着叶青虹的这几个男人里头,他自己原本就是体面的出身,因为不得已才做了侧夫。牡丹虽说生父不是什么有来头的,可却是丞相大人送来的,也不算差。怜月虽然没有显赫的身世,可却是个清清白白的男儿家,何况性子又好,真真是个让人疼的。只有这个扶桑,不但身世不清不楚,而且还是个青楼出身,一想到要和一个天天伺候女人的肮脏男人服侍一个妻主,任倾情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生气,所以这会儿只管当扶桑是透明人,正眼也不看一下。

扶桑是什么人,早就看出来叶青虹这些夫侍里属任倾情最难缠,见他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难堪,扶桑倒不由感觉好笑。他这辈子别的事儿没经过,这风月场里争风吃醋的事儿可是见得多了,勾栏院里的男人们哪个是好惹的?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这任大公子难缠一百倍。扶桑是从那个地方踩着无数人的肩膀爬出来的,此时自然对任大公子的小心眼不放在心上。

于是这两个男人一个霸着叶青虹不放,另一个却是一双媚眼勾魂摄魄地盯着妻主示好,一桌佳肴虽然美味,可这气氛却是无比的怪异。

月圆人难圆(上)

叶青虹见两个男人较上了劲,心知这事儿自己不好参与,于是只管撩了撩自己还未干的长发,悠闲地坐在那里等着怜月将捡好了刺的鱼肉放到她嘴里,这边又抿一口牡丹在身后递上来的淡酒,全似看不见两个男人妩媚又凌厉的眼神。

叶青风是不管大姐这些家事的,只想着路上遇到的那个轻薄女子,心里觉得她笑得十分讨厌,恨不能打她两个耳光才解气。

一旁的韩初雪见了这情形也不便说话,一来他和扶桑好是人人都知道的,二来任倾情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小性儿不说,还有些喜怒无常。他本就以为自己有嫁进叶家的心,如果这会儿说些什么不合适的,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任倾情看大家都不说话,心里更有了底,于是便夹了一只煎的香香软软的小饺子送到怜月面前道:“弟弟尝尝这个,茴香馅,最养身子的……”

怜月听了忙接下来,乌溜溜的大眼看了看扶桑,又看了看任倾情,只觉得气氛怪异得很,于是只得不言不语的低头吃起饺子来。

任倾情见怜月如此听话,心里便高兴了起来,于是便又道:“怜月弟弟是老实人,以后缺什么尽管和我说,你这样一个可人儿,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好好照顾你。倒省得那些黑了心肝的人,净想找弟弟的晦气。”说着,大大的杏眼便瞪了瞪扶桑,满是挑衅的意味。

听了这话,桌上的人便有些坐不住了,怜月的身世虽然叶青虹没说,可家里人却没有不知道的,尤其是听说他生父病死了,自己又被弟弟卖进了勾栏院差一点破了身,这些男人们便没有一个不同情他的,所以不管主子还是下人,对他都万分的怜爱。

此时任倾情在饭桌上又将这事儿提起来,明摆着是让扶桑难堪,这个听风楼的楼主和大小姐较劲的事儿京里的人都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话儿说,叶府里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扶桑此时风情万种的脸儿上早已变了颜色,依他以往的脾气,早就上去狠狠掴任倾情耳光了,看他还敢不敢当着妻主的面说自己。可现在毕竟不同了,看着叶青虹微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男人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将那涂着鲜红指甲的纤手放到了桌子下,只是那指甲已经个个掐进了肉里,恨不得将皮肤扎出血来。

任倾情见扶桑明显是想动手,可却又收了手,于是便更得意起来,只管向怜月道:“弟弟这两天身子不舒服就多歇着吧,叶主儿自然是有人伺候的,哼,就算我和牡丹排不上,这不还有个专门伺候女人出身的吗?想当初他是怎么欺负你来着?这会儿可得让他多出出力才行……”

此话一出,气氛便一下子紧张起来,扶桑本来气得已经通红的脸儿,此时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他这辈子做的任何事都没有后悔的时候,唯独对怜月的这件事心存愧疚,上次见面的时候虽然没有正式道歉,可心里却是感觉不妥的,本来还想着得个合适的机会私下里和怜月说,可岂不知这会儿当着众人被任倾情说了出来。就算扶桑再老练,此时脸上也挂不住了,只见他“啪”一拍桌子站起来,媚人的大眼死死盯着任倾情咬牙道:“任公子,你说话小心了,虽然我扶桑出身不好,也曾经做过对不起祈公子的事,可现在我已经嫁了叶主儿,就算我有百番不堪的过去,你也要看在妻主大人的份儿上宽厚些才是,这样尖酸刻薄地一味刁难算什么意思?!”

任倾情听了这话也吓了一跳,他本是看着扶桑那妖媚的样子一百个不顺眼,这才夹枪带棒的说了这些话,可没想到这男人这般厉害,敢在人前当面质问自己,这下子任大公子可是又生气又委屈,于是只管凌厉地瞪着杏眼娇斥道:“楼主别血口喷人!什么看在妻主大人的份儿上,当初你要是看在叶主儿的份上,就不应该为难怜月弟弟,他一个人死了生父又被卖进那个地方,偏偏遇到了你,对他百般折磨,那手上的伤疤到现在还看得见!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男人!”

“你……”扶桑被任倾情这一顿抢白气得说不出话来,见一旁的怜月把原本放在桌子上的小手慢慢拿到了下面,男人只感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都涌到了脚下,只管指着任倾情说不出话来。

见扶桑气得脸都变了颜色,叶青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可是却并未说话。上次扶桑遇到怜月的时候她就在眼前,男人的表情也都看在心里,虽然当时她没说什么,可倒底心里还是介意的。这个扶桑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倔强的性子改不了,要是他早些服了软,在众人面前自己也好说话,可现在明显是他强不低头,虽然任倾情无礼了些,可这会儿如果自己出来说话,倒像是偏心于他,只会让任倾情和怜月都被压了下去,将来扶桑要是进了门只怕是更没有好日子过。

扶桑心里哪知道叶青虹会这样想,见自己被气成这样,妻主却不说一句话,男人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似的,说不出的钝痛。

“好……好……你们竟然……”扶桑抬起纤纤玉指气得全身发抖,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像是有什么腥甜的东西堵在了那里,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青虹见扶桑真气得厉害了,便知道这事儿应该到此为止了,可正当她要开口说话时,却见一旁一直坐着不说话的怜月突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白玉般的小脸儿绷得紧紧得,只听他轻声道:“任哥哥……怜月有一句话想说,还请哥哥别怪罪……”说话间,那拿着绢子的柔嫩的小手已经握得关节都发白了,乌溜溜的大眼盯着任倾情,仿佛一眨眼自己便要化成灰似的。

任倾情见怜月这会儿出来说话,心里也有些奇怪,不由也怔了怔道:“弟弟有话尽管说。”

得了任倾情的许可,怜月这才慢慢地抬了眼看向众人道:“今天是咱们吃团圆饭的日子,本来轮不到怜月多嘴,刚刚任哥哥指责扶桑楼主的话怜月都听见了,虽然我心里感念任哥哥对我的好……可是,有些话事到如今却不得不说……”

说到这儿,男人又不由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妻主,见叶青虹虹微眯着凤眼,并没有打断他的话时,怜月这才又有了点勇气。于是便接着道:“怜月命薄,想当初不幸被……被人卖到了听风楼,家父也在那一天病逝了……当时,我真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想一死了之。可偏偏父亲还停尸在床,无人办理后事。所以当时便求了楼主替我埋葬生父,楼主当时没说什么就答应了。怜月至今想起来还感激万分。我手上的这些伤,其实并不是楼主所为,被卖到那里的男儿家哪个少得了春芹公公的打骂?这些事楼主并不知情。就算……就算后来楼主为了叶主儿……说过怜月几句,那也不过是……人之常情,怜月并无责怪楼主之心,所以,请任哥哥……也不要旧事重提了罢……”说到这里,怜月小小的身子不由轻轻颤抖起来,只管将低下头去,不敢让人看见自己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众人听了他这一番话,不由都面色各异,可最最惊讶的却还是扶桑。见怜月突然站出来为什么说话,男人只觉得阵阵的不可思议,为什么自己当初那样虑待他,现在他还要出来维护自己?虽说怜月说的话有大半是实情,可倘若今天自己是他,现在是绝不对站出来替折磨过自己的人说话的。想到这儿,扶桑心里一下子便转了几个念头,只想着怜月的目的。

听了这话,另一个惊讶的不已的就是任倾情了,他万万想不到在自己指责扶桑的时候,怜月会突然站出来替他说话,看着男人不知是羞是怕发抖的小小身子,任倾情不由一把拉住他道:“弟弟,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替他说话?这会儿你是嫁进叶家的,还怕他做什么?他那样欺负你,难道就认了不成?”

怜月见任倾情这样问,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不由拉住任倾情低声抽泣道:“我知道任哥哥疼我才这么说,可是怜月……怜月不能昧着良心……再说楼主现在也是叶主儿的人,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再计较只会给人添茶余饭后的笑柄,又有什么好处呢……”

“你……”任倾情听怜月这么说,一时间倒也无语了,虽然心里百般的看不惯扶桑,可见怜月乌溜溜含泪的大眼看着自己,男人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下去,只管用大大的杏眼瞪了瞪扶桑,便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扶桑原本在猜测怜月的用心,可刚刚听了这一番话,心里却惭愧不已了。自己倒底是有风月场里混惯了的,心里原来的那点光明被油污脂粉都蒙蔽了。怜月虽然胆子小,性子又软弱,可这番话了说得处处在理,难怪叶青虹对他舍不得放不下。这夫侍们闹起纷争来,最后还不是妻主想办法在其中周旋?难为来难为去,总是叶青虹两头担心。自己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到头来却和任倾情这样的小公子一样的心性。

心里这么想着,扶桑倒恢复了原本的泼辣直爽,心里也坦荡起来。不就是认个错吗?哪里就开不了口了,怜月既然敢冒着得罪任倾情的风险出来说句公道话,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张嘴?

此时叶青虹见事已至些,于是便将手里的酒杯放桌上一放,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所有的男人全能听到。见妻主有所动作,男人们便个个都收敛了起来。任倾情扶着怜月重新坐了下来,又拿了帕子替他擦泪。扶桑抬头看了看叶青虹,却见那双凤眼有些复杂地看了看自己,像是要说什么,可最终却没有做声。

扶桑此时已经猜了叶青虹的几分意思,于是便也坐也下来,轻轻端起桌上的酒道:“我扶桑这辈子到现在还没和谁认过错,可今天听了祈公子的话倒惭愧得很。以前的事都是我的不对,弟弟是宽宏大量的人,虽然不会放在心上,可终究这错我是要领的。这杯酒算是我做哥哥的敬你,以后我们共同侍候妻主,永无二心!”说完,便一仰头先干了。

坐在对面的怜月倒没想到扶桑会有如此举动,虽然心里惊讶,可终究感叹扶桑的这份爽快,于是便也咬着小嘴轻轻端起酒杯,又拉着任倾情的手道:“怜月虽然福薄命苦,可是今天能得两位哥哥和叶主儿这样心疼,我就是……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后悔的了……”说着,便也流着泪将酒喝下去了。

扶桑听怜月说了这番话,心里也不由有些感动,虽然他性子倔些,可却不是冷酷无情之人,怜月的所作所为真正让他感觉惭愧,这个男人虽然年纪小,可却真是为了叶青虹什么都不在乎,性命、面子、仇恨,这些许多人一辈子也放不下的东西,在他对妻主的爱面前统统化成了虚无……

想到这儿,扶桑不由抬头看向叶青虹,却见她的目光正看向怜月,微微上挑的凤目轻眯着,没有了一向的嘲讽和不屑,和怜月对视时,那目光中的理解和温柔让人看了为之动容。见扶桑看向自己,叶青虹调转了目光,凤目轻轻一挑,黑眸中满是赞赏和笑意。被妻主这样一看,扶桑只觉得脸上又不由的发起热来,媚人的大眼轻轻躲开了那灼热的目光,可心里却泛起从未有过的甜意。原来自己也可以让她尊敬,也可以让她欣赏,除了情欲,她终于有更看重自己的东西了……

月圆人难圆(下)

中秋节的团圆饭就这样结束了,秋日的午后还是有些热,怜月吃了点酒,早上又坐了车,便觉得身子不舒服,兰儿忙服侍着他躺下了。叶青虹拉着他的手说了会儿话,看他实在累了,便看他睡着后才走。

牡丹是个爱玩的,见中午的风波已经过去了,便只管拖了青风去后院看那花草鱼鸟,青风见他高兴,便不忍拂他的意,一径跟着去了。

扶桑和初雪坐在一处说话,又偶尔逗逗无忧,小孩子现在已经会说简单的字儿了,可却只会叫“爹”,不会叫娘,扶桑见了不免叹气。见无忧张着粉粉的小嘴儿打哈欠,男人便笑着向初雪讨了孩子去哄他睡觉了。

叶青虹从怜月歇着的地方出来便转去了任倾情那里,却只男人正躺在美人塌上半闭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妻主来了,男人这才慢慢站起身子,只是娇娇懒懒的,明显着不痛快。

叶青虹是最知道他的脾气的,于是只管坐道要茶喝,男人听了,那纤白的小手便提了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过来,身子也不靠前,只管远远地递了过去。

见男人如此,叶青虹倒没像以前那样软语温存的,只沉了脸道:“端过来!”

任倾情见妻主真的生起气来,这才咬着小嘴儿,一双杏眼满是娇嗔的将身子靠在了塌上,拿绢子垫着递到了叶青虹的嘴边伺候她喝了几口,又拿绢子替她擦了嘴,这才将茶碗放了回去。

叶青虹用了茶后,便靠在塌上闭着眼养神,也不和任倾情说话,倒像没看见他似的。

见妻主这副模样,男人便知道她在生自己刁难扶桑的气。这位任大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只怕妻主不理自己。一见叶青虹不和他说话,男人心便没了底,一双小手扯了半天的绢子,这才小小心心地将柔软的身子也靠在了塌旁,只指望着妻主能睁眼看看自己,再说两句温柔体贴的话儿。

可等了半天,却见叶青虹仍闭目养神,没有半分想和他说话的意思。见此情形,任倾情可真急了,一双大大的杏眼又红了起来,淡淡的水雾浮在了眼眶里,可却偏偏又不敢哭出来,只得忍着。见叶青虹的手搭在旁边,男人瞅了瞅妻主闭着的眼睛,这才小心地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个小小的瓶子,倒了点香脂在手里,又把叶青虹的纤长的手拿过来,将那香脂轻轻地抹了上去。

叶青虹虽然闭了眼睛,却也知道男人在想什么,这位任大公子是从小被娇惯的什么都不怕的,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不要他,这会儿见他用一双白嫩的小手给自己擦香脂,叶青虹便知道他心里是认了错的。可是偏偏这回的事儿却不比平常,别说扶桑和怜月都是自己心疼的,光是他今天这当众挑刺儿的毛病,就是非改不行。如果长此以往,这叶家的后府将来还不得翻了天?

想到这儿,叶青虹便更不说话,把自己当成植物人一样。

任倾情自从上次和牡丹一起伺候了叶青虹以后,便从来没受过一句大话,因为怕他和牡丹多心,叶青虹倒想着法儿多疼他们两个一些。这会儿任大公子见自己已经这样讨好了,妻主还是不说话,心里不由更着急,原本忍了半天的眼泪,这会儿便一下子全流了出来,将那妩媚的小脸弄得满是泪痕,真是我见犹怜。

听见男人哭了,叶青虹心里也有些不忍,可转而又一想,今天要是不让他改了错,以后只怕还会生事,于是便狠了狠心,一句话也不说。

任倾情嘤嘤咛咛地哭了半天,见妻主倒像是睡着了似的一点也不管,男人的心里一下子便没了底,柔软的身子一滑,就跪在了地上,拉着妻主的手哭道:“叶主儿,倾情知道错了,您……您就原谅这一次吧。不论怎么罚我都好,只是……只是您别不理人家就行了……呜呜呜……”说着,便伏在塌上哭个不停。

叶青虹听了这话,终于睁开了眼睛,只见任倾情梳着偏在一侧的发式,显得格外单薄妩媚,只是那只大大的杏眼泪水涟涟,一张小嘴用浅粉的绢子捂着,哭得我见犹怜。可叶青虹见了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上前扶着,只在塌上坐起了身,沉声道:“哦?你知道错了?可说说你错在哪里?”

任倾情见妻主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便拉了她的衣襟哭道:“错在……错在不该说扶桑楼主的不是,害得大家都……都不痛快……”说着,又嘤嘤咛咛地哭了起来。

叶青虹微敛了凤目,看了任倾情半晌,这才轻轻叹了口气,调转了目光道:“你是最早进门的一个,我和你说了多少次,看来到现在你还是没明白。”

任倾情了妻主这话不由怔住了,也忘了哭,粉嫩的小嘴张着,表情由迷惑渐渐变成了惊恐,小手一把抓住妻主的衣服轻声道:“不明白?倾情难道说错了……叶主儿……叶主儿,倾情错了,真的错了……”

见男人这样一副着急害怕的样子,小脸上的泪痕也忘了擦,只管盯着自己看,仿佛生怕眼前的人一下子不见了似的,叶青虹心里也渐渐有些软了,于是不由微敛了眉头道:“我并不是怪你重提旧事……什么时候你才能将这个事事都计较的性子改改呢?不错,扶桑出身不好,又欺负过怜月,可现在他既然跟了我,咱们就是一家人,要好好相处才是。今天这事儿若不是怜月识大体,扶桑性格爽快,只怕就成了他们两个心中的一个死结。”

说到这儿,叶青虹也不由有些无耐地道:“任倾情啊任倾情,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放心?若是皇子进了门,你还是这个脾气,到时候就不是我想救就救得了你的!”

任倾情跪在地上,听了妻主说的这一番话,柔媚的身子不由晃了晃,差一点倒在了地上。别的还无所谓,只是“皇子”这两个字他可是最介意的,听叶青虹这样一分析利害关系,男人只觉得后悔无比,小手颤巍巍地捂上了胸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纷纷掉落。

叶青虹见男人这副神情,便知他已经知错了,虽然看他哭得可怜,可最终却仍狠了狠心道:“你在这里好好想想,想好了去怜月那里照看一下,他身子不好,又怕刚刚你心里过不去,正担心呢。以后别闹小孩子脾气了……”说完,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任倾情怔怔地看着妻主的身影走出了屋子,身子终于支持不住,便软软地靠在塌上,用绢子捂住了小嘴哑声哭了起来。

秋天的白日渐渐少了,薄而粉红的晚霞开始出现在西天际。叶青虹从任倾情的房里出来,在门外站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住了回去看他的想法,一径向西边的院子走去,那边有一幢阁楼,前面一片小小的池塘,正好是晚上赏月的好地方,她已经命人在那里准备好了,只等月亮上来。

淡粉色的霞光将别苑也染成了粉色,夕阳里一切都美得不真实。

叶青虹信步走来,心里的原有的烦闷渐渐消退了,淡淡的晚风吹来,树影花枝摇动,暗香阵阵。转过一个弯,只见一丛漂亮白月季旁,一个男人淡雅的身影靠在栏杆上,夕阳将他素色的衣裳染成淡淡的粉色,那优雅的站姿让人在远处也不禁为之动情。

韩初雪?叶青虹不禁有些诧异,自从上次扶桑孩子没了的时候两个人一起说过话后,自己就未单独和这个男人相处过。听怜月说,男人这段时间身子总不舒服,而且又不让请大夫,身子也越来越弱了。

看着韩初雪夕阳下优美的侧影,叶青虹只感觉心里有股暖暖的东西升了起来,就像是被一团温软的棉花包裹着,无处施力,却自愿沉沦……

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韩初雪转过头,却见夕阳下叶青虹缓步走了过来,光晕在她身后照过来,衬着她的长发凤眸,半明半暗的男女莫辨,嘴角那抹若有或无的笑意显得她的面庞格外妖娆,见男人大大的眼睛迷蒙地看着自己,叶青虹的笑意更加温柔,轻声道:“听说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去歇着?反跑到这风大的地方吹,着凉了可不是玩的。”

“啊……”韩初雪被那笑容弄得心一阵阵乱跳,忙定了定神,这才轻声道:“扶桑哥哥哄着无忧玩,难得这会儿有空,所以就出来逛逛。我的身子……”男人说到这儿顿了顿,白瓷般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粉红,忙别过头去道:“这些天已经见好了,劳烦大小姐惦记着……”

叶青虹听了这话不由轻眯了凤目,仔细打量起韩初雪来,发觉男人仿佛什么地方不同了,虽然别过了脸,可那原本见了自己就没了表情的脸儿却不似以往了,见自己看着他,玉颊上淡淡的粉红不由更深了,让人的心荡起淡淡的涟漪。

“韩公子……”叶青虹压了压心里怪异的感觉,转过头去看那栏杆下游来游去的鸳鸯道:“在叶家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韩初雪听了叶青虹这话,不由转过脸来,表情带着淡淡的惊讶道:“大小姐何出此言?初雪感念您的收留之恩还来不及,怎么谈得上委屈?若不是您,我和无忧现在只怕……只怕已经饿死街头了……”说到这儿,男人温柔的大眼睛里不由浮上了淡淡的水雾,轻轻低下了头。

叶青虹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见男人这样伤心动情,她的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恨不得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轻抚上那一头乌黑柔软的秀发,让他再也不受任何委屈。想到这儿,叶青虹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原来自己还是贪恋美色,初雪早就说过要让无忧认自己为义母,想来是不想委身的,如此说来倒是自己自做多情了。

心里这么想着,叶青虹便道:“我说的委屈不是这个,这些天听说你身子不舒服,我就一直在想,这样把你们父子留在叶家也不是长久之计,扶桑已经和我说过无忧户籍的事,我查过了,韩家并没有可落户的人家,算来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无忧落户……”说到这儿,叶青虹不由停住了,“改嫁”一词虽然从她口里说出来简单,可像初雪这样贤淑的大家男儿听了,只怕是接受不了的。

果然,初雪一听叶青虹这话身子便晃了晃,直扶住了那栏杆才站住了,大而温柔的眼睛里再也掩不住心痛和酸楚,直含着泪看向叶青虹颤声道:“大小姐……初雪前世不知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受此劫难,好在老天给了我无忧,也算是一个安慰,可不想现在……居然连无忧也要遭劫……初雪如果哪一天能一死了之,将无忧托付给您,这辈子也算是能心安了……”说着,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无声地哭泣着。

叶青虹想不到初雪为了无忧的事已经难过至此,见男人无声地哭着,她只觉得后悔无比,不由柔声道:“初雪……初雪……别哭了,求你……”说着,纤长的手指便不由抚上了男人的手,轻轻一带便将那个丰润温软的身子搂进了怀里,淡淡的玫瑰清香飘在鼻端,让叶青虹感觉心都要熔化了,只管抚着男人的身子轻声安慰。

韩初雪此时正在伤心时,被叶青虹这样柔声安慰着,男人只觉得以前受过的百般委屈都涌了上来,凝脂般脸儿便靠在了叶青虹的肩上,任泪水肆虐。这些年来,他一个人受了那些屈辱,失去了亲人,未婚生子,带着孩子流离失所任人欺零,可再难再苦,男人也没在任何人眼前伤心成这样。可不知为什么,一见到叶青虹那双迷人的凤目看着自己,韩初雪只觉得那些心酸仿佛都化成了眼泪,只想伏在这个女人的怀里哭个够。

叶青虹看着男人无声哭泣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怜惜心痛,这个男人从来都是不声不响,可是这些年却不知承受着多大的痛苦,为了孩子寄人篱下,现在为了孩子又想一死了之,这还是第一次,这个柔弱的男人肯向命运妥协,他现在只怕是真的绝望了。想到这儿,叶青虹的心便绞成了一团,纤长的手指轻托起男人凝脂般的脸儿,那泪痕交错的玉容说不出的美丽动人。

“初雪……初雪……”叶青虹着了魔般抚着男人的脸颊,现也压抑不住心里怜惜和柔情,一低头便吻上了那散发着玫瑰花般芬芳的唇……

喜事盈门(上)

暮色下,两个人拥吻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忘记了世俗,忘记了悲伤,忘记了一切……

叶青虹拥着韩初雪丰润柔软的身子,温软的感觉和淡淡的香甜味道让她沉迷不已,辗转纠缠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男人粉嫩香软的唇,手指却仍停留在那光洁的玉颊上,留连轻抚。

韩初雪怎么也想不到叶青虹竟然会吻上自己,难道那一夜的春梦终于成了现实?男人不由抬起迷蒙的大眼,茫然又充满淡淡的渴求望着眼前的女人,仿佛在等她说什么,又仿佛害怕她说出什么来。

叶青虹见了韩初雪的眼神,环着男人的手不由松了松,柔情过后的心也随着暮色的降临清冷了下来,自己这是做什么?趁人之危还是见色忘义?为什么每次看见这个男人伤心,自己都会做出不合常理的事?可拥着这样一个如玉兰花般娇柔坚强的男人在怀里,叶青虹心里只有百般的不忍和怜惜。

“初雪……对不起……”叶青虹有些挫败地轻声道:“我太自私了,竟然对你……可是,为什么我不想放手?为什么……”琉璃般光彩照人的凤目里映着韩初雪惊讶的影子,仿佛一闭上眼睛,他就会进到心里。

听了叶青虹的话,男人柔软的身子蓦的一僵,可下一刻那双玉藕般的胳膊却轻轻环住了叶青虹,虽然没有说话,可那轻颤的身子可娇羞的玉颜却说明了一切,他是愿意的……

叶青虹被男人的举动惊的无以复加,可一低头,却见初雪闭着眼睛的面庞像是玻璃般苍白透明,仿佛一碰就会碎裂了似的。

“初雪……”叶青虹猛地收紧了双臂,哑声道:“你会后悔的……”

“不……我不后悔……”韩初雪紧闭着眼睛,虽然看不到叶青虹的脸,可心里却没有半点不安,被她这样的抱着,只感觉这一刻死去也无怨无悔。原来这才是真心相爱的感觉,这才是两情相悦的心情……扶桑说的对,自己的幸福要自己掌握,虽然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可哪怕拥有这一刻的幸福也好……也好让他以后无望的生活有些可以回忆的幸福……

叶青虹被男人这样全心全意的依赖着,只觉得说不出的心疼,不由轻轻抬起那光洁如玉的面庞,温热的唇轻吻上男人温柔的眉眼,小巧的鼻子,以及淡香温软的嘴唇……

夕阳终于害羞地躲到了西山下,暮色中月亮渐渐清晰起来,圆如玉盘的满月发出皎洁的光,叶青虹揽着初雪靠在栏杆上,欣赏着中秋节刚刚升起的月亮。男人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优雅地靠在心上人的与肩上,虽然就是这样依偎着,可是幸福的感觉却一点也不少。

直等西楼的灯火已经点起来了,小侍们点起了灯,韩初雪这才从叶青虹的怀里直起身,心里满含着说不出的不舍,犹豫了半天,只得小声道:“我要去看看无忧,不知他……唔……”没等男人的话说完,叶青虹又轻轻点吻上了他的唇,抬起头来,幽深明亮的凤目在月夜下闪动,透着无限的情意,嘴角的那抹轻笑让人感觉妖娆又魅惑。

韩初雪被她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怔住了,可转而一抹淡淡的红晕便重新浮了上来,心里甜的几乎绞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