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摔得很严重,一哭起来就会跟拧开的水龙头一般。如果不答应你的要求,你就会大哭大闹,不但要求上医院做全身检查,还要告到他领导那里去,让他丢了饭碗。”

  “这——”我好气又好笑,终于明白得刘亚根为何有不情愿的样子,嘴里不满地嘟哝道:“您怎么把我说的跟泼妇一样,我明明没有这样啊!”

  “是吗?”他正眼瞅我一眼,表情带点诧异带点疑惑,然后轻飘飘地纠正道:“那我搞错了。不过你是功臣。”

  白白手里捧着矿泉水过来,只听见后面俩字“功臣”,顺口就笑嘻嘻地接口道:“来,这第一串就给功臣!告诉我熟了没?”

  我瞥了眼她信手拿起的一串肉,还泛着鲜红色,瞪她一眼,道:“没熟地给我吃,我才不做小白鼠。”

  白白乐颠颠的道:“你懂什么,人家外国人就要吃这种半生不熟的,这才叫情调!”

  我反驳:“什么情调,闹坏了肚子你就和医生**去吧。”

  此话一说,我立马住了嘴。我和白白之间说话无所顾忌,什么话都说,刚刚一来二去,就忘了身边还站着个顾长熙。

  我偷瞄一眼他,他低头撒着作料,神色淡然,不作反应。为了防晒,他今天穿着一件长袖格子衬衣,此刻袖管高卷,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我正待仔细看去,他忽然抬起头,将手中那串递来:“这串熟透了。”

  我愣了一下,那串肉兹兹地冒着热气,胡椒孜然混合着羊肉特有的香味直窜进我的鼻子,嘴里的口水开闸般地泛滥开来。

  我暗喜,半是推脱地接过来:“这怎么好意思呢,谢谢顾老师。”

  他看着我,嘴边挂着淡淡的笑,眼睛映着火光,格外地晶亮。

  浩瀚的夜幕在他身后展开,银河中闪亮的群星如幕布上点缀的宝石。

  夜色真美。

  我琢磨着这么美好的夜晚,特别适合秉烛夜游、深谈交心什么的,小说中的篝火之夜,往往皆是隐藏无数JQ的地方。今晚夜色如此之美,会不会也有什么东西如火星子般蹦出来。心理面这样想着,脑海里不由盘桓出了几个想问顾长熙的问题。所以在吃完烧烤后,我很主动地帮着收拾东西,希望能快点进入正题。

  这时,有“嗡嗡”的机械震动声响起来。

  我循声望去,顾长熙的手机被随手放在就地而铺的野餐布上。我捡起来交给他,无意中瞄了一眼,上面已有5个未接来电。

  顾长熙漫不经心地一瞥,顺手放进兜里:“谢谢。”

  我心觉奇怪,但也不好说什么,正想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顾长熙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顾老师,”我指指他的裤兜,“你手机又在震动。”

  他仿佛毫无感觉,经人提醒才有所意识,但仍是不置可否地“嗯”了句,掏出手机并不接,只朝我道:“程宁你去帮我拿瓶水,谢谢。”

  在我和顾长熙的接触中,他从来不使唤人,还总是帮着别人。现在他让我去帮他拿水,明显是要支开我,我也便十分知趣懂事地离开了。拿水的时候我偷偷观察他,他低着头,屏幕的光照到脸上,一半亮一半暗,表情晦明难辨。他盯着屏幕好久,但终究是没有接。

  我慢吞吞地走过去,将水递给他,没忍住还是开了口:“顾老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没有,”他接过水,放在地上,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该睡觉了。作息要规律。”

  他的语气淡淡的,如往常一般,却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礼貌的疏离。

  气氛忽然就不一样了。

  我心里有些不安,迟疑了小会儿,问:“顾老师,是不是我们拖累您了?如果不是因为碰到我们,您也不会带着两个大累赘……”

  “不是。”他说,“你们能有多麻烦?”

  我咬着唇,踌躇,脚踢着底下的散沙。

  “怎么了?”他问。

  我若有所思地道:“有名言云,生前何必贪睡,死后自会长眠。”

  顾长熙被我的逻辑逗笑了,他走过来,低头看着我,问:“怎么,你还想当知心姐姐?”

  “顾老师,您虽然是我的老师,”我努力使自己看上去理直气壮一些,“但俗话说得好,良师益友、良师亦友,不当你姐姐,但能算半个朋友吧,说不定我能帮您点什么呢。”

  顾长熙又笑了,“还想当我姐姐,拐着弯占我便宜呢。”

  “哪有!”我急着争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帮帮你。”最后几个字声音越说越小,细如蚊蝇,也不知他听见没有。

  “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漂流瓶,拇指般大小,透明的玻璃瓶里装着月牙泉边的五色沙,递给他:“在月牙泉的时候,听人说这个能保佑人快乐一生。”

  他略有惊讶,仔细看了会儿,不做评价,只莫名道:“不灵的。”却还是伸出手接了过去,顺手想放进包里,忽又看了眼我,转而戴在脖子上。

  我心里一下窃喜起来。

  顾长熙轻轻地道,“谢谢你,真是个傻孩子。”

  我本挺高兴的,而一听这话,就没来由地反感起来。以前我总是讨厌成长,拒绝长大,不愿意迈进成人的行列,而一听他嘴里的“孩子”二字,却觉得格外刺耳。

  我皱起眉头颇有些不悦:“顾老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跟你一样,都是80后。还有,你谢谢我是个傻孩子是什么意思?笑话我傻么?”

  顾长熙再次无奈地笑起来,语气中也多了点劝哄地味道:“当然不是。我是在真心地夸奖你。但是你也得知道,不是每个人每件事都需要别人的帮助和安慰;也不是每件事都值得你去帮助和安慰。”

  面对如此委婉却明显的拒绝,我的一肚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我明白顾长熙的意思,瘪瘪嘴,道:“好吧。”

  在我转身之时,顾长熙的声音又传来:“谢谢你,程宁。”

  我身形一滞,觉得有些莫名,望向他,道:“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

  星空下,顾长熙拿着手中的五色沙瓶,示意我,一脸真诚,对我做了个两字的口型。

  刚钻进帐篷,白白就一脸坏笑地凑过来,“怎么魂不守舍的?YY一下,现在睡在这里的是顾老师,你是不是就觉得有劲儿?而且是特劲爆的那种。”

  “去死,”我伸出手去捏她的脸,“你瞎说什么。”

  “嘿嘿,人总是讨厌说实话的人,因为他们不想面对真实的自己。”

  “才没有。”我冷哼,“哪里来的歪道理。”

  “你敢说你心里没有点想法?还有,你和顾老师两人骑骆驼过来,有没有发生什么?赶紧地交代。”

  “你以为这是写小说啊。”我心虚的掩饰,转移话题,“你抛下我们自个儿骑摩托跑了,还好意思说。”

  “天地良心,”白白做心痛捂胸状,“我牺牲自我给你们创造二人世界,居然好心得不到好报。”

  “喂!”顾长熙的身影映在帐篷上,我慌忙去捂白白的嘴,“小点声。这里太安静了。”

  白白眼睛瞪得老大,我不松手回瞪她,她败下阵来,点点头,我方才放开了手。

  “别胡说。”我叮嘱,生怕被顾长熙听见。

  “开玩笑嘛。”

  “玩笑也不能开!”

  “好好好,不开不开,那你开我的好了。”

  “你又什么好开的?你的存在本来就是上帝在开玩笑了。”

  “……”

  “嘿嘿,说不过我了哈。”我得意。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句名言。”

  “什么?”

  “三人行,必有吾爱。如果爱,请深爱。”

  作者有话要说:哦也,我更新啦。

  同志们表霸王我呀~!

☆、35炼爱

  清晨,我是被冻醒的。

  早上沙漠气温极低,我醒了便睡不着,干脆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天空是淡淡的蓝,夜晚璀璨的星辰已看不见,东边遥远的地平线泛着白,又慢慢的退晕到天上。

  仍是宽广无垠的大漠。

  不远处的高地上,有一个身影。

  他坐在一块不大的岩石边,一只腿搭在另一只上面,衬衣的袖口被随意地翻起,左手指尖夹着什么。风吹过掠起他的衣摆,浩瀚的天际下,显得萧索而落寞。这个场景看上去特别有王家卫电影的感觉,连随风飘起的沙粒都有独孤求败的意味。

  我不是背影控,但却觉得顾长熙的背影格外有味道。昨日夕阳中,他牵着骆驼,背影沉默而厚重,充满力量。而今日砂岩上,他一人独坐,太阳未出,地上只有一个浅浅的轮廓,显得单薄而脆弱,不知为何就飘逸出些许孤独的意思来。

  我走了过去,悄悄坐在他的身边。

  顾长熙见我略有吃惊,“起了?”

  我也有些吃惊,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顾老师您抽烟?”

  他哂笑一下,将烟放进口袋中,道:“戒了,但偶尔过一下烟瘾。”

  我这才发现他手里的烟并没有点着,只是吸的时候烟头会如小灯泡般亮一下,也没有熏熏袅袅地烟雾出来,原来是电子烟。

  但这个发现十足让我惊奇许久,愣神的时候听见顾长熙问:“没有法律规定老师不许抽烟吧?何况我现在都戒了。”

  我回神,笑道:“没有。顾老师怎么起这么早?”

  他回头,极目看向天边,那边的白光愈发明亮,天边的云彩映出点粉色,我登时就明白了,又有些怨念地道:“您怎么不叫我们一起起来看日出?!”

  他扯扯嘴角:“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叫?”

  呃——我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句,挠了挠头。我和白白一向睡眠挺好。

  等待的时候有点无聊,不过我却觉得就这样静坐着也挺好。

  隔了会儿,我注意到他腿边放着一个A4大小的画板,好奇心起,指着问:“那是什么?”

  顾长熙递给我:“刚刚画的速写。”

  我接过来,只见苍茫的大漠中,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地,一牙弯弯的月牙泉。胡杨树以遒劲的姿态直指苍天,一座高高的塔楼静默地鸟瞰着四周,高傲而突兀。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浓重的西域自然风光,透着厚重而沧桑古老的历史。

  生命的顽强和时间的广袤,跃然而出。

  底下有一行小小的龙飞凤舞的字:熙,于XX年X月X号。

  我想起胡莎曾经给我看过的画,心里一动,问:“顾老师高中时候是在C市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