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唯平起身下床,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一瞧,下巴上还在渗血的牙印极深,说不得便要留下疤。

小土包子该不是来专门克他的吧!

那娜扒在门口只敢探入脑袋,小心翼翼地讨好问:“我帮你清理一下吧?”

聂唯平冷眼看着她,终于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那娜连忙露出谄媚的笑容,一下子从外头蹦进来,洗干净手,踮着脚凑近聂唯平的脸,用纸巾沾些清水将伤口周围血迹擦干,露出红红的两个牙印,然后不由更加心虚了。

聂唯平微微仰起下巴让她处理,轻柔的动作让他怒气散了不少,狭小的卫生间里,两人贴得很近,小土包子微凉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滑过他的下巴,好像直接撩拨到他的心底,挠得他的心,痒痒的…连周围的空气都燃烧起不太寻常的温度,慢慢变得稀薄起来。

聂唯平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那娜不禁皱眉,满脸茫然地看着他问:“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聂唯平清冷孤寂的眼底清晰倒映出身前人的容颜,白嫩微圆像极了包子,明明还是那张平凡无奇好揉捏的脸。

聂唯平面色稍缓,一把丢开她的手,强自冷淡地说:“行了!”

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有些别扭起来,聂唯平为了掩饰那点异于寻常的情绪,不自然地转过脸,然后瞬间就怒了。

镜子里的男人棱角分明,坚毅的下巴上却有两个深深的牙印,显得原本英挺俊朗的面容滑稽至极。

聂唯平慢吞吞地转过脸,清冷的双目愈发幽寒,平静却危险十足地问:“你说,我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那娜鼓了鼓嘴,敢怒不敢言,谁让这伤是自己啃出来的呢,活该被骂成疯狗!

“我觉得…最多打支破伤风就好了!”

聂唯平冷笑一声,一言不发地绕过她往外走。

两人醒来的时候就很晚了,又折腾了许久才起床洗漱,等收拾好,已经到中午了。

聂唯平和那娜也没心思出去逛,在宾馆里将就着吃过午饭,回房间拎了行李准备走人,没想到临走前又遇见陈院长。

陈院长帮他们两人叫了辆车,又送了他们许多小县城的特产,笑呵呵地拍了拍聂唯平的手臂说:“小地方也没啥好东西,聂医生不要嫌弃!”

聂唯平点了点头:“多谢!”

陈院长扫了眼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那娜,目光又略过聂唯平下巴上的伤口,然后暧昧地笑了起来。

聂唯平皱了皱眉,压下心底的不耐烦,冷淡地问:“陈院长还有事吗?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陈院长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笑着道:“聂医生难得来一趟,都没能让我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匆忙间也没能带你好好转转…所幸手术十分成功,病人虽然有些后遗症,但是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

聂唯平知道他心里的担忧,也明白他专门过来不是送行而是试探,淡淡地开口道:“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手术很成功!陈院长不必担心,我只专注于病例,其他事情与我无关,我不会多嘴!”

陈院长得了明确保证,终于彻底放了心,眉开眼笑地帮他们拉开车门:“那我就不耽搁你们了,路上小心,有时间再过来玩!”

聂唯平点头致谢,和那娜一起坐在后排离开。

那娜虽然天真懵懂心思单纯,可是人并不笨,联想昨天手术时的意外,就猜出陈院长的目的来。

那娜对陈院长没好感,更是全程目睹了他轻视人命,自私钻营牟利的嘴脸,嫌恶地皱着眉,小声嘟囔道:“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院长的!”

聂唯平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眼都没睁,语气淡然地说:“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当院长。”

陈院长固然自私自利,罔顾病人的利益,可唯有不择手段牟取权势,才能在残酷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一路爬到院长的位置,也只有这样,才能在混杂的医疗界,稳定住医院的地位。

那娜不太明白,她总是把人心想的太过美好,从不会往太复杂的地方去想,听了聂唯平这样一句话,心里隐隐好像明白了点,却又不是很懂。

那娜想了会儿想不清楚,索性丢到脑后,车子摇来晃去,很快就让她迷迷糊糊地靠在了聂唯平的肩上,砸吧着嘴昏昏睡去。

聂唯平睁开眼低下头,看着小土包子毫无戒备的睡脸,怎么都不忍下手将她推开。

聂唯平郁闷地无声叹息,闭上眼任由小土包子自己调整着睡姿,然后大半身子都靠了过来,舒舒服服地呼呼大睡。

到了L市,聂唯平直接指路让司机开去军区总院,天色不算太晚,趁医院下班前正好把手术记录整理完交上去。

那娜揉了揉眼下车,打了个哈欠自作多情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双手抄兜快步走来,头发随意扎在脑后,显得干练又精明。

“哟,这不是咱臭名昭着的毒舌专家吗?”

聂唯平冷淡地看着来人:“开膛手!”

那娜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好奇地眨了眨眼问:“这位是?”

女子笑着打量了她一番,伸出手道:“我是聂唯安,心胸外的!”

好吧,果然是开膛手…

那娜突然反应过来,惊讶地问:“你和聂医生…”

聂唯安无奈地耸了耸肩:“很不幸,正好是兄妹!”

那娜连忙自我介绍:“聂医生你好,我叫那娜,轮转期的护士,现在神经外科…”

“够了!“聂唯平不耐地皱了皱眉,冷淡地打断她们:“有完没完,赶紧走人!”

聂唯安眼尖地看到他下巴上的伤,顿时惊了一惊,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哟,哥哥你这是整容去了?难怪我瞅着你今天格外顺眼呐!”

聂唯平冷笑:“是啊,看到我整得没半点跟你相像,当然会顺眼很多!”

聂唯安早就习惯了,论毒舌她永远比不过自己的哥哥,毫不介意地笑了笑,斜眼瞅着一边的小护士,暧昧地一挑眉:“几天不见换了口味?你们也克制点,别在那么显眼的地方留下痕迹!”

聂唯平冷冷地说:“你想多了,剃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刮伤而已!”

聂唯安嗤笑一声,不屑地撇了撇嘴:“哥你别忘了我跟你同行…要是连刀伤和咬伤都看不出来,我岂不是辜负了‘开膛手’的名号?”

“我要是想糊弄住你,直接说疯狗咬的也比刮伤靠谱。”聂唯平淡淡嘲讽道,“我以为你能有点自知之明,听到我随便找的借口就该知道我不想回答,谁晓得你还是那么不知趣!”

那娜在旁边听得咋舌,不愧是兄妹俩,一个给人开瓢,一个给人开膛,骂起人来都这么杀人于无形…这家人可真够血腥啊!

“好了,不打扰你们俩了!”聂唯安轻轻冷哼,在她哥寒意十足的眼神中镇定自若,从从容容笑道,“娜娜,我很喜欢你,有时间来找我玩啊!”

那娜诚惶诚恐地点头,刚要客套几句,就被聂唯平一把拎起。

“走人了!”

聂唯平听着身后传来的得意笑声,颇为头疼地加快了脚步。

那娜被一路拎到外科楼下,聂唯平将她随手丢开,一句话也没说就快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聂医生遇见那娜一路悲催,这下破相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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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小土包子

因为陪着聂唯平出差,那娜额外多了一天的休假,刘玫还特意打来电话慰问她一番,嘱咐她在家好好休息。

那娜十分开心,这两天奔波让她身心俱疲,难得有一天不用上班,等不及毛丹下班回来,那娜就收拾了东西离开医院,匆匆往家走。

看了看时间,那娜提前一站下了公交车,挑了许多水果放包里,又买了两块蛋糕,然后走到幼儿园门口等待放学。

这所幼儿园离家很近,不到一站的路程,历史却非常久远,那娜小时候也曾在此上过学。

幼儿园大门口聚集了许多来接孩子的家长,铃声一响,大门从里面打开,小朋友们叽叽喳喳的,一蜂窝涌了出来。

那娜小心护着手里的蛋糕,避开横冲直撞的小孩子,踮着脚一边寻望一边朝里面走。

那远小朋友拖着他的蓝色小书包,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走在最后面,慢吞吞的脚步和周围如同放风的兴奋孩子成了鲜明的对比,丝毫不见同龄小朋友的活力。

那娜露出笑容,高声喊道:“小远!”

那远小朋友猛地抬头,圆圆的小脸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肉嘟嘟的嘴巴可爱地张大,愣了片刻才欢呼一声跳起来。

那娜急忙往前走,边走边嗔怪地喊道:“别跑那么快,小心撞到人!”

那远跟枚小炮弹一样,嗖地撞在那娜的腿上,抱着她的大腿尖笑道:“小姑你总算回来了!”

那娜蹲下身,将他搂在怀里,笑着在的脸蛋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我回来你不高兴吗?”

那远小朋友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小姑姑了,心情大好之下任由那娜糊了自己一脸口水,笑嘻嘻地说:“高兴!小姑我好想你!”

那娜被哄得眉开眼笑,晃了晃手里提的袋子:“你最喜欢吃的巧克力蛋糕,走吧,我们回家!”

那远伸出小手将袋子紧紧攥着,却不愿意离开小姑姑的怀抱,小胳膊牢牢搂着那娜的脖子,蹭着她的脸撒娇求道:“小姑我好累,不想走路,你抱我好不好?就一会儿,累了我就下来自己走!”

小远虽然才五岁,可那娜体型娇小,细胳膊细腿的,抱起肉团子似的的小侄子走回家着实要吃力很多。

不过小远平时就十分乖巧,又很多天没见面了,那娜不忍拒绝,将包包甩在背后,托着那远的小屁股将他抱了起来。

那远笑眯眯地搂着她的脖子,欢快地晃了晃小脚丫,兴奋地大喊一声:“走咯!”

那娜无奈地笑了笑,将他往上颠了颠,抱着他慢慢往外走。

门口还有没离开的小朋友,那远装模作样地对他们挥了挥手,淡定却十分刻意地大声说:“有人来接我放学回家,我先走了,再见!”

那娜看到小远那迫不及待昭告天下的表情,心里不由一酸。

以前也有人每天等在幼儿园外接他回家,宠溺地把他扛在肩上走得飞快,一路上都是小远惊叫的笑声。

可现在,孤零零一个人回家的小孩,在周围同学欢乐的映衬下变得越来越自卑,受尽小伙伴们嘲笑的同时也愈发显得落寞可怜。

那娜虽然大多数时候迟钝,可对待这个疼到心坎里的小侄子,一点细微的情绪都能让她感知到。

那娜低头,用额头蹭了蹭小家伙的脑袋,亲昵的动作充满了怜惜和歉疚。

走出幼儿园没多远,刚拐过一个街角,看不到幼儿园了,那远小朋友就懂事地要求下来自己走。

那娜两条胳膊累得酸疼不已,也确实坚持不下去了,将他放在地上,一手拎着书包,一手牵着他,慢慢地走回家。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L市的夏季总是来得很早,还没好好感受春日懒洋洋的和煦暖风,太阳就已经一天比一天灿烂起来。

不过傍晚的时候还是很凉爽的,风吹得十分舒服,那娜也不着急,一边慢悠悠往家走,一边和小侄子聊天。

“小远有没有好好听陈奶奶的话?”

陈奶奶是那娜家对门的邻居,儿女不在身边,一个老人家生活上有很多不便,那娜一家便经常照顾她,现在那娜有了需要,老人当仁不让地主动伸手帮助。

那远点了点头:“我很听话,陈奶奶腿脚不好,我每天帮她下楼买东西…小姑,你这次回来能不能不走了?”

那娜笑着问:“为什么啊?舍不得我?”

那远“嗯”了一声,肉肉的小脸圆鼓鼓的,郁闷地拧着小眉毛说:“陈奶奶做的饭没有你做的好吃…小姑,我真的不想再吃鸡蛋了!”

那娜揉了揉他的头:“乖,小孩子不可以挑食,不然长不高!”

那远鼓了鼓嘴,不高兴地说:“那我可不可以少吃一点?你不在,陈奶奶每天都要给我煮一个鸡蛋,真的好难吃…”

那娜无奈地叹了口气:“明天我煮些茶叶蛋放在冰箱里,以后让奶奶热给你,这样可以了吧?”

比起没味道的白水煮鸡蛋,茶叶蛋显然要好很多。

那远也知道不可以任性,只好委屈地点点头。

那娜心想,这么着真不是个办法,小远还那么小,正是离不开家人的时候,更何况陈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虽然帮忙照顾小远,但很多时候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人家心地善良,照顾他们姑侄俩颇多,可到底不如至亲那般体贴入微,好意想给小远补充营养,却想不到每天吃同样的白水鸡蛋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可是现在她住在医院提供的宿舍,地方很小,条件也非常差,没几个人愿意住那里,毛丹早就嚷嚷着要在外面租房子搬出去,这样的地方,小远又怎么能够跟她一起住?

再说军总院离小远现在上的幼儿园太远,她上班忙起来根本没时间接送,哪里照顾得来他。

那娜心里颇为苦闷,若不是那场意外…小远依然是调皮捣蛋却天真烂漫的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懂事得让人心疼。

“小姑!”那远拉了拉那娜的手,黑白分明的大眼清澈无比,“你别皱眉头了,我最喜欢吃茶叶蛋了…”

“小远乖!”那娜将他软软的手握在掌心,那样柔弱的小手,却给予了她坚持下去的勇气,是她乐观积极生活的全部动力。

那娜的家十分普通,家境不算太好,却也让她衣食无忧。她的父亲曾经当过兵,退伍后被分配到这片小区的派出所,有一次抓贼的时候受伤住院,认识了她的母亲,小片儿警和小护士迅速陷入爱河,婚后生了一双儿女,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那娜和小远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对门陈奶奶家。

陈奶奶几乎是看着那娜长大,一见到她就乐呵呵地笑起来,布满皱纹的面容上满是慈爱。

那娜打发小远自己玩,将包里给陈奶奶买的水果拿出来洗干净,老人牙口不好,她特意选了些比较柔软的品种,堆了一大盘放在桌上。

陈奶奶笑着拍了她一记:“每次回来都买那么多东西,上次拿来的牛奶还剩了大半呢!”

那娜帮陈奶奶剥了根香蕉,闻言故作生气道:“您是不是嫌弃我了啊?”

陈奶奶戳了戳她的脑门:“哪儿能啊,我是怕你浪费!小远也吃不了那么多…”

“您这话说的,我那是买来给您的!”

陈奶奶吃了口香蕉,笑道:“臭丫头跟我还客气!”

“我可没跟您客气!”那娜脸色微微一黯,“我就是想孝敬孝敬您…除了您,我还能孝敬谁?”

陈奶奶叹了口气,浑浊的双眼充满了难过:“傻丫头,你可得好好的啊,不为其他,你也得为着小远照顾好自己!孩子那么小,你哥他…唉!”

那娜怕惹得老人家伤心,忙挤出个笑容说:“奶奶,今晚我来做饭吧!您想吃什么?”

那娜晚饭做了不少菜,还特意做了小远最爱吃的椒盐排骨,可那远小朋友饭前吃了两大块蛋糕,对着一桌子的美味却吃不下多少了。

那娜好气又好笑,晚饭后带着小远去遛弯消食。

那远有点兴奋过了头,拉着小姑走了很远,一路上招猫惹狗玩的不亦乐乎,回到家还不消停,缠着她说了很久的话。

那娜知道,小远跟着陈奶奶生活,即使幼儿园有很多玩伴,却依然寂寞,所以每次她回来,小远都会格外开心。

那娜给小远洗了澡,晚上陪着他一起睡,躺到床上时,闹腾了很久的小孩终于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那娜早就哈欠连天了,帮小远掖好被子,很快陷入了梦乡。

睡得正沉的时候,那娜觉得有人在推自己,猛然一醒坐起来,就听到旁边小远含糊不清的哭音:“小姑,我疼…”

那娜心里一惊,摸索着开了床头灯,回头一看,小远哭丧着脸,捂着腮帮可怜巴巴地坐在那儿。

那娜连忙伸出手摸上他的额头,冰凉凉的,已经疼出了汗。

“哪里疼啊?”

那远松开手,小脸肿了大半边,疼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牙疼,好疼好疼…呜呜,小姑我好疼…”

那娜小心地抬起他的脸朝向灯光,轻柔地哄道:“别怕,嘴巴张大我看看…”

那远昂着脑袋,费力地张开嘴,因为疼痛,怎么也张不大。

那娜仔细看了看,后面的牙齿中间黑了好大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龋坏了。

难怪疼成这样,那么大一个洞,晚上还吃了那么多甜食!

那娜还要检查下有没有其他牙齿龋坏,小远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