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得不要他给她找裁缝和梳头婆子,原来是早就有人献上殷勤了。他早警告过她不许她接近莫天安那个不要脸的妖孽,她这是把他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呢。谢满棠“哼”了一声,正义凛然地道:“莫侯府的四公子前不久弄死了个无辜的小丫头,再不管就要无法无天了,你觉得呢?”

莫四公子与莫天安乃是一母同胞,人又怂蛋又蠢恶,犯了事从来都是莫天安出手抹平,这一找茬,莫天安得有些时日没空去寻安怡了。柳七非常钦佩地对谢满棠的公报私仇表示了赞同:“这种恶人果断不能轻饶啊!”

正文 第148章 外管事

安老太挑剔地打量着面前的新任外管事崔如卿。中等身材,留着小胡髭,白面眯缝眼,不说不笑的时候也仿佛带了几分笑意,言谈举止更是和她日常所见过的那些人家的仆从们不同,更像是谢满棠府里那位管事梁丰一样,不卑不亢,和和气气的。

大概要在京城里过活就需要这样的一个管事吧,安老太对崔如卿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只是担心这位雇来的外管事工钱太高,其次是担心奴大欺主,自己祖孙两个女流之辈会被欺瞒,少不得审贼一样地把崔如卿审了又审。

安怡静坐一旁,并不出言阻拦或是插嘴,只看崔如卿对自家的老太太是否耐烦。若他不能对她的亲祖母保持耐心和尊重,那她就要对他守信报恩之举的真诚度和可信度表示疑问了。

崔如卿从始至终笑眯眯,不紧不慢地回答着安老太的疑问,从他哪一年娶的亲,哪一年生的娃,家住哪里,老婆姓啥,做过些什么,甚至于院子里有口井,房前有棵歪脖子枣树都详细描述了一遍。

虽然他的态度极好,安老太还是有些忧虑,不置可否地回了房。

安怡示意崔如卿坐下:“崔管事请喝茶,只有我俩在时不必如此拘礼。”

“姑娘说笑,既然主仆名分已定,那就不容僭越。”崔如卿照旧站得本分,话却一点不客气:“初来乍到,总得做点什么才能让老太太安心,让其他人信服,不知姑娘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的?”

安怡想起之前自己曾让兰嫂打探陈知善的事情却一直没有进展,便道:“你去打听个人……”

崔如卿认真记下,又道:“姑娘既有鸿鹄之志,那还该认真仔细地准备充分才是,该求的情,该用的人,都要用起来,别端着放不下脸,反倒为难了自己。求人,不丢人。”

这是话中有话,安怡少不得多问一句:“还请你指点。”

崔如卿正色道:“既然永昌侯夫人请了姑娘赴宴,目的就是要提携姑娘,那姑娘就须得把这机会牢牢抓住了才是。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形容才情这几样您都不缺,更有一手与众不同的医术十分了得,可是要叫人刮目相看,真正记在心里,轻易不敢、不愿得罪您,那就还差一个契机。”

有一手真正能救命的绝技,又有太后罩着,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考虑到自己可能会有既不能以势压人,又要求人救命的情况发生,从而不会轻易得罪她,凡事礼让她三分。一来二往,就成了习惯。

安怡当然明白这个所谓的契机是什么,她自己也想过,如果能在宴会上遇着个位高权重,声望极高的人突发急病,太医院众太医一一败退,然后她再飘然而出,亮出神针绝技,轻松针到病除,救人一命,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想归想,哪能那么容易呢?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操作。谢满棠倒是可能有这个本事,但他怎会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听她的安排?

崔如卿打量着安怡的神色,轻轻道:“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博,若不尝试,就永远都不能知道是否会成功。姑娘还没听明白我的话么?求人不丢人。不管是什么关系,什么人,都是有来有往,常走长亲的。”言罢毕恭毕敬地轻轻退出门去。

安怡沉思许久,起身去寻安老太:“祖母,我记得之前您说过,我在宫里时谢大人经常使人来瞧您,您曾请他家管事带去你亲手做的青团,回话是甚好,很喜欢?”

安老太得意洋洋地道:“那当然,这还是早年我在一家南方来的大户家里打短工时跟他家厨娘学的。这可是南方名点!这京城里轻易吃不着我这么地道的手艺。”

越老越爱吹牛,安怡也不戳穿她,笑道:“还能做吗?”

安老太的眼睛顿时犹如宝石般亮起来:“当然能!你这是要?嗯?”

安怡假装没看见安老太眼里的八卦探究,严肃认真地道:“咱们不能总是让人家白帮忙,得表示感谢。送钱物,他比咱们有钱得多,好东西更是见过的比咱们听过的都多。我思来想去,就是这样别致有趣儿的吃食最能表示心意了。”

“你这丫头总算是开窍了。”安老太开始捋袖子:“你跟着我一起做,更能表示心意。来来来,和我说说那个崔什么的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好好儿的生意不做,偏来伺候你我两个穷娘儿们?他是疯了吧?”

“就是他和你说的那样儿呗。他是永定侯夫人举荐来的,大概是想借着永定侯府混个出身吧。”安怡胡诌一气,扶着安老太朝厨房行去。

说起崔如卿来,其实算是偶然所得。

那一年她十一岁,陪着祖父去狮子山赏花休闲,在山下遇着了蔡太师正着人往死命里杖击一个人,说是这个人偷了主家的东西,背主忘恩。她记得很清楚,那个人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只剩一口气,脸上却满不在乎。她只觉得这人偷了主家的东西还不知悔改,真是活该。

祖父却道:“这人叫做崔如卿,我记得他,他不是这样的人,这里头一定有其他缘故。去问问。”

真相是,崔如卿入太师府十年有余,在太师府的一众幕僚中表现得出类拔萃,却多次拒绝以太师府门人的身份出任做官,不是为了别的,只为替妹报仇。他十六岁的胞妹被崔太师的得力爱将强抢奸污,一根绳子投了缳,非但投告无门,那人还青云直上,官越做越大。他寻思着自己怎么努力也赶不上那个人的脚步,索性投入太师府,相机报复。

耐心等待十余年,总算是得偿所愿,成功让那人中计并家破人亡。蔡太师痛失一名大将,当然恨他入骨,事发当时便不顾正在宴客,只顾要将他打死出气。

她当时虽然年幼,却觉得报仇雪恨血债血偿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快意恩仇的崔如卿不该背负污名死得这样窝囊,便出言替崔如卿求情。

正文 第149章 青团

那时祖父虽然还是首辅,其实在朝堂上已经进退维艰,更是与以蔡太师为首的这一派人势同水火,非得要救崔如卿也不是不可以,但会花费很大的力气和功夫,欠下很多的人情。祖父完全可以拒绝她的恳求,但祖父却答应了她,辗转救了崔如卿。

养好伤的崔如卿前来给祖父磕头谢恩,祖父让他给一旁伺立的她行礼,言明都是按照她的意思办的事。崔如卿很意外自己的性命居然是被这样一个小女孩所救,便问她:“不知如何才能报答九小姐的恩情?”

她年幼天真,觉得施恩不图报才是真正的高尚,正要依照自己的意思把话说出口之际,祖父轻轻握住她的手,沉声道:“现在她有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记得,你欠她一条命,一份情。若是将来有一天,她被人欺负了,需要你帮忙,那么,你就要站出来为她出气。”

崔如卿思忖片刻,微微笑了:“九小姐这样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有用得到我的那一日吧。”

这是一个美好的祝福,她懂得,她朝崔如卿笑得灿烂:“多谢您的祝福。”

祖父郑重其事地把她的平安扣在上好的宣纸上印下一个小小的“安”字,递给崔如卿看:“见扣如见人,见印如见人。”

离开安侯府的崔如卿犹如一滴水融入到海水里,很快就没了消息,她也忘了有这么一回事,直到她重获新生,她才又在梦深处想起了这么一件事。想起在她出嫁前,他曾通、托人给她送过一份贺礼,告知她,他已成家,在狗儿胡同开了家面馆,生意挺不错的,希望九小姐有空的时候去吃碗面,他一定用最好的食材亲手调制。

所以那一天,她出现在狗儿胡同的夫妻面馆里,凭着平安扣就轻易赚得崔如卿答应关了面馆来帮她的忙,她高兴而意外,心里充满了对祖父的感激和敬佩兴许那时候祖父就看到了她波折苦难的未来,但懵懂的她却一次次地错过了祖父为她布下的救命棋子。如果祖父稍许去得晚一些,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这个问题她永远都无从得到解答,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生活却还在继续着。安怡微笑着把团好的青团放进蒸笼里,记得小时候乳娘曾和她说过,心情愉快时做出来的饭菜点心与心情糟糕时做出来的味道绝不相同,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讨好谢某人,那就应该认真对待才是。

白甜瓷盘子里摆放着十二个桂圆大小、青绿如碧玉的青团,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安怡满意地将食盒盖子盖上,拿不定主意是自己亲自送去,还是使人送去。

安老太赶她:“去收拾收拾吧,看看你这模样,弄点吃食就弄得这样的狼狈,将来嫁了人可怎么操持家务?”

“谁敢挑剔我这个?能娶我的必然挑剔不起我。”安怡十分霸气地扔了这样一句话,决定不管去不去都先把自己收拾妥当。

安老太揭开食盒盖子,歪着头盯着盘子看了会儿,吩咐黄鹂:“去把正堂里的那盆兰花摘两朵来。”

“?”黄鹂弄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安老太将眼一瞪,拐杖一抡:“还不麻溜些?不许给姑娘知道。”

黄鹂害怕拐杖,忙去摘了两朵兰花,眼睁睁地看着安老太小心翼翼地将这两朵名贵幽香的兰花放入了白瓷盘中,装点了青团。

“让顾大备车,我马上要出去一趟。去厨房寻着老太太,把装了青团的食盒拿来,另外再把莫侯府送来的白茶拿上一盒。”安怡决定还是自己去一趟,正如崔如卿所言,有什么可端着的?有什么好为难的?她不就是个死了又侥幸活过来的人吗?她连行医都做了,为什么有人可求却不去求?她是安怡,不是安九小姐。

马车驶离安宅大门,崔如卿袖着手站在门前目送马车走远,心里很满意。不管这个小安大夫是个什么由来,又怎会得到安九小姐的贴身信物,关于安九小姐死得不明白的说法是否真实,就凭着她的务实聪慧,他应该不至于太吃力。可是,她最好不要骗他,不然,他会让她知道小人物的可怕之处。

棠国公府,绿波堂,垂柳绿水相依流淌。安怡坐在竹屋的茵席之上,郑重其事地将食盒递给小厮甘辛,厚着脸皮笑道:“我家祖母亲手做的,没什么可答谢大人的,听说这青团还算合大人的胃口,所以就又做了让我送来。”

谢满棠面无表情的示意甘辛打开食盒盖子给他看。甜白瓷的盘子,十二枚大小一致、碧玉般润泽的青团摆放得格外整齐,又有两朵幽香扑鼻、形状幽雅的名品兰花盛放于其间。很别致,很用心,这不像是安老太那样的人会做的,倒像是对面女子的手笔。谢满棠皱起眉头,久久看着这盘赏心悦目的青团,努力不让心里那股憋了很久的火气就此烟消云散。

安怡不明白那青团有什么好看的,值得谢美人看得这样认真入迷。正想探长脖子窥探一二之际,谢美人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表情格外的严肃。安怡吃了一惊,莫非这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就算是怀疑她在食物里下了毒,他谢某人也没练就一双毒眼,只凭看就能看出这青团有问题吧?

哪怕就是死也得知道其实死在哪里才是,安怡清清嗓子:“大人,这青团……”

谢满棠意味深长地朝她一笑:“这青团怎么了?”

安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笑笑得小心肝乱颤,没事别笑得这样恐怖好不好?会勾死人的。不过这笑容看上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是,她真诚无比地道:“这青团虽然只是寻常吃食,却代表了家祖母和我的一片诚心。”

谢满棠收了笑容,盯着她淡淡道:“你的诚心在哪里?我看不见。”难道就是那两朵兰花?哼,他府里到处都是花!而且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兰花了!既然有心讨好,为什么不挑他喜欢的花?

正文 第150章 收买不了我

安怡被看得有些尴尬,眼神飘忽地道:“我也曾给我家祖母打下手帮忙来着,菜是我亲手择洗的,团子也是我团的……”话未说完,只见谢满棠已经伸手拿了一个青团,慢条斯理地喂入口中吃了起来。

看来是不需要她解释了,他应该是还满意,也是真的喜欢吃,并没有怀疑她下毒什么的,刚才一定是在拿乔端架子。安怡笑眯眯看着谢某人吃东西,有种挑食不听话的小朋友终于听了话的欣慰。

味道不错,谢满棠吃了一只青团,从容不迫地接过甘辛递过来的手巾仔细擦净了手,又接过丝巾擦嘴,瞟着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在说“好吃吧?好吃吧?夸我吧!夸我吧!”的安怡,面无表情地道:“难吃死了!这种东西都拿得出手,你确定不是想毒死我?”

你去死!噎死你!吐不出来就拉死你!安怡差点掀桌,内心无数咆哮,真心觉得自己此生就没遇到过比谢妖人更招仇恨值的人,这就是个不讨喜的千年老妖!

谢满棠看着安怡的脸从喜悦期待瞬间化成暴跳愤怒,再从愤怒暴跳变成憋屈隐忍,心情不由大好。有事时想得起他,没事就想不起他,把他的话全部当成耳旁风,他都还没去安宅里闲逛喝过茶呢,凭什么莫天安那个不要脸的就可以?这丫头欠收拾,别以为几个野菜团子和两朵花就能收买了他,他不稀罕。

安怡忍了又忍,将谢妖人问候了无数遍,勉勉强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大人既然不喜欢,这青团子吃下去就会不消化的。我这里有消食的药丸,大人要不要来两丸?”

“不用了,没事吃什么药!你以为我是那种没事就把药当饭吃的病秧子吗?”谢满棠抬抬下巴,示意甘辛把食盒收下去,倨傲地看着安怡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想求我帮你做什么?”

都被无情奚落了,再被他气走了不是挺吃亏的?我不气,我不气,安怡默念着不气歌,笑得格外谄媚:“是这样,我觉得永昌侯府这场宴会必须要慎重对待,为了不让太后娘娘失望,也为了不丢大人的脸,我觉得我需要一个契机……”

谢满棠冷着脸听完她的计划,道:“那你觉得谁最合适呢?”

安怡不确定地道:“不知道蔡太师会不会去?”其实她知道蔡太师一定会去,当年祖父之所以会落败,固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皇帝要收权,但蔡太师和太后娘家人的联手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之一。况且蔡太师为人最是奸滑,历经风雨而不倒,发展至今已隐然有蔡半朝之称,今上不喜朝臣弄权,自是迟早总要拿他开刀。他非常需要一个有力的人能在他出事时替他说两句好话,故而太后娘家弟媳奉懿旨做寿,他无论如何都会去晃上一晃,以表重视与亲近。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设计朝中重臣,国之栋梁!真是想出名想疯了,你这是不想活了?若是活腻歪了,趁早去跳金池河死个干净,别拖累了别人!”谢满棠色厉内荏,心里却为安怡喝彩,果然野心勃勃,胆大妄为,挑的人也挑得极不错,他没看错人。

“我错了,大人批评得极是。”安怡立即站起身来,垂着两只手老老实实地站好听训。谁让这老头儿当年和她的祖父做了对手呢?有名望又年老体衰,皇帝已经厌倦并提防着他,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对象,不算计他算计谁?

认错认得这样的快……谢满棠没了脾气,心里莫名地既烦恼又舒坦,板着脸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也就是我才忍得你,这话不许当着其他人乱讲,不然谁也保不住你。”

这话透着股子咱们是自己人的亲近意味,安怡偷偷瞟了眼谢满棠,见他脸上果然没有真正生气愤怒的迹象,就又大着胆子轻声道:“您要是觉得不合适,那您瞧瞧谁合适就是谁了。”要不,你挑个仇人来成全我吧?但这话她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的,不然谢妖人一定会瞪着她义正词严地说:我是那种人吗?

还没死心呢!不怪得亲手做青团,又舍得在盘子里摆放兰花。是要不达目的不罢休吗?要是他就是不松口呢?她会如何?就此翻脸?还是去求别人?谢满棠皱着眉严厉地看着安怡道:“不行。”

这句“不行”听上去好像没什么力度啊,安怡从前见过他安排指挥手下人做事,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说一不二。若他真不答应,那应当是不容拒绝的“不行!”而不是慢吞吞的“不行。”既然他今日要特意为难她,那她就顺从他,只要最后他肯答应她,就一切都是值得的。安怡小声应道:“哦。”

“哦什么?属鹅的啊?”谢满棠难得找着安怡肯乖乖听训的时候,越说越顺口:“小安大夫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恐怕早就被病秧子吹捧得忘了吧?”特别是那种女人似的病秧子。

安怡小声道:“没什么人吹捧我啊。”

还敢顶嘴?打量他是瞎子、聋子呢?谢满棠恶狠狠地瞪过去,语气凉薄得很:“既不肯听又何必来?你这段时日不是治了不少病秧子么?随便拉个出来溜溜就够了。”

安怡垂了眼,努力保持沉默。求人不必端着,端着就别去求人。病秧子,病秧子,左一句病秧子,右一句病秧子的,这是指的……嘿,不就是指莫天安吗?安怡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再看黑了脸的谢某人,就觉得有几分好笑了你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这样的转弯抹角,说了许久也始终没说到正题上有意思吗?

谢满棠一板一眼地说了许久,打量着安怡定要发飙的,谁知她从始至终就是低眉顺眼地左一个“是”,右一个“好的”,倒把他噎得不轻,于是那想要等着安怡发飙时趁机点出来的,“很可能”是莫天安介绍来的白老三及武婆子等“被人吹捧的事实”就没能点出来。

(深深的被订阅数所打击)

正文 第151章 安九还在

安怡一边听一边喝着谢某人的好茶,喝淡了一壶正要叫甘辛再上一壶时,突然发现谢某人没了声音。抬头一看,谢某人生气地瞪着她,一脸便秘的表情,便镇定自若地将茶杯放好,看着谢某人非常诚恳地道:“大人说的都是对的,我年轻不懂事,很需要您指点。实不相瞒,我在宫中之时不能得到大人的教诲,总是心虚忧虑不已。还有,上次大人让柳七哥给我的分红,真是雪中送炭,多谢您了,当初一句玩笑话,难为您就记在了心里,您真是正人君子。”

被批判的人不但将你批评她的话全盘照收,一点怨言都没有,还满口都是对你夸赞和感谢,你还能做什么?继续挑她的毛眼,和她过不去?那不是和那唠叨没见识、心胸狭窄的妇人一样了么?谢满棠绝不肯承认想说却没能说出来的感觉很憋屈,板着脸顺着安怡的话头道:“你知道就好。以后不许再这样没见识,更不许自作主张。”

安怡继续装乖巧:“记住了。”

谢满棠根本不信。一时的柔顺不过是为了要求他帮她做事而已,但他今日偏就不让她得偿所愿,便道:“回去吧,收拾妥当,别给人看了笑话去。”见安怡不死心地还要旧话重提,将眼一瞪:“可是没听见我方才说的话?”

安怡默默咽下一口老血,起身告辞,因见一旁还放着她带来送礼的那盒出自莫天安的白茶,很是干脆利落地抄起收入袖中带走若是事后给这厮查着这茶来处,她岂不是又要受一回冤枉气?还不如带回去自喝也好,送人也好,总不至于好处没沾着,倒惹一身腥。

谢满棠看得清楚明白,不由一阵郁闷,有这样的人吗?这茶分明是带来送给他的吧,怎么好意思又带回去了?不由一阵气闷,却又不好意思追着安怡要回来。只得恨声命下人把那剩下的十一个青团蒸热了来,想象着自己在吃安怡的肉,嚼她的骨头,喝她的血,于是很是解气愉快地把一整盘青团吃了个精光,末了,看着那两朵被下人一并蒸熟了的兰花,正好趁机发飙骂人散气:“是哪个蠢货干的?!把他的手也放进去蒸熟了!”

小样儿,他不就是好心点拨了她几句吗?竟敢把送他的东西又带回去了,给他等着瞧。

安怡回了家,崔如卿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前恭候,服侍着她往里走,问道:“姑娘,事情可成了?”

虽然没能得到准话,但凭着她对谢妖人的了解,这事儿已是有了七八分的把握。要得做不成,除非是谢妖人的力量不足以成事,要知道,蔡太师这老货红火的时间可长了,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当年谢妖人的爹出事时他就在先帝身边伺候,可也没见他帮着说过一句好话。固然谢妖人不至于将仇恨转移到他身上,但也绝不会喜欢他就是了。若能损害这样一个人的利益成就自己的利益,安怡相信谢妖人是绝对不会心软手软的。

这是一种直觉,安怡本待要将自己的推测说与崔如卿听,但看到崔如卿那双始终含着笑意的小眼睛,果断多留了个心眼,装作十分困扰担忧遗憾地摇着头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呢?我被狠狠骂了一顿。来日方长,也不急在一时。”谢满棠说得对,这事儿即便是要做也不能让她和他之外的任何人知道,不然就将是一个天大的把柄,一辈子的心病。

崔如卿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遗憾或是不信的表情来,只是跟着叹息了一声,再诚恳地宽慰安怡:“看着姑娘就是个有福气的,也不用太担心,迟早总会功成名就。”

“只能希望如此了。”安怡随手把袖中那盒白茶递给崔如卿:“这茶不错,崔管事拿去喝。”

崔如卿也不拒绝,含笑谢过,告辞离去。

安怡回了房,默坐许久,起身对了镜子将眉毛细细剔作了远山长眉,再随手换了个妇人发式,错落有致地插上几枝头钗,然后微微一笑,于是镜子里这张青春貌美的脸便与记忆深处那张熟悉的脸更多了几分相似。

安氏一族的美人通常生得长眉大眼挺鼻雪肤,安怡是这样,从前的安安也是这样,她只需稍作改妆便可令得这二人形似几分。至于那最要紧的气韵举止,她本来就是她,只需将压制着的本性一一自然发挥出来就是活脱脱的安九重又站在了众人的面前,装都不用装。

安怡微笑着拿起螺子黛,将眉毛细细地描了又描,再将些脂粉扑在脸上,精心描红了唇,托腮凝眸笑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道:“安九,你还在。”

她若是穿上柜子里的其中一套衣裙,再这般好生改装一番走出去,会不会让那些人心跳加快,夜里做噩梦?果断是要的。安怡将柜子里的几套衣裙一一取出来,挨着试了一遍,再叫来兰嫂:“去把崔管事才请来的针线上人带过来,把这里、这里都收一下。你亲自看着,务必不能出任何差错。”

当年的她更丰满一点,现在的她却更紧实纤瘦一些,白老三的手艺固然极好,衣服却必须得合身才是。她犹记得,当年矢志为未婚夫守一辈子寡、不得不装扮得清淡朴素的张欣,每每见着她穿了白老三精心制作的衣裙,梳着武婆子替她弄的最新颖的发型出席宴会时,那种又酸又痛还要拼命隐忍的别扭表情。

别人心里不舒坦,自己却只当人家触景生情,十分不过意,便处处为张欣说好话,对张欣格外怜悯照顾,这一怜悯照顾,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丈夫全都照顾了张欣。自己还真是大傻瓜一个,一个真正想要清心寡欲地为未婚夫守寡的女子,又怎会如此热衷于出席各种聚会活动呢?哪怕她就是穿着打扮得再朴素,也掩盖不了她喜欢热闹,想要借此出名的实际愿望。

张欣,你可别让我失望,你一定要去哟。安怡微笑着把要戴的首饰一一挑了出来。

(所以我决定变态)

正文 第152章 宴前

五更时分,天空尚且漆黑一片,一盏灯笼引着武婆子婆媳二人进了安宅后院。武婆子善于梳头的名声多年前就已经响彻于整个京城,也算是往各式名流权贵家中常来常往的一个人,什么精致辉煌的庭院早已经不能轻易落她的眼,但今日她偏还对这个安静宁然、格局不大的安宅上了心。

脚下的花径小道则是用碎瓦片斜着铺嵌的,青苔绿草的古意昂然。只凭着这点,她便觉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小安姑娘不是个俗人。百年老宅可以租,可以买,百年老树倒也罢了,却不是人人都会喜欢这碎瓦片铺的路,遇着那暴发户,只怕被人看轻了自己,定要换了名贵石头的。

武婆子满怀心事地跟着前面那个体型粗壮、面上含笑、却无一句多余话的婆子七转八弯,终于走到一排三间相对独立,四周都用花树遮住的房子前停了下来。正中那间房亮着灯,依稀能听见里头有低低的说话声,年轻女子的声线清亮温和,语速不急不缓,听之令人喜悦。

挑灯笼的婆子轻轻敲了两下门扉,道:“姑娘,梳头的武妈妈来了。”

一个小丫头走出来笑道:“姑娘让快把人请进去。”

武婆子忙领着儿媳一并入了房内,不及打量房中之人,先就蹲了个福礼,含着笑恭敬客气地道:“老婆子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

“快起来,难为武妈妈这么早的天儿就赶来与我梳头,真是为难你了。欣欣,快给妈妈看座上茶。”女子的声音含着笑,十分的温柔客气。

欣欣?小丫头的名字挺不同的,不似于其他人家的丫头总是花花草草,福寿喜禄,金玉珠钗的。武婆子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的正主儿,红烛高照之下,雪肤花貌的少女端坐于椅上,一双黑亮含笑的妩媚美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饱满红润的菱角小嘴微微翘着,看上去又可爱又俏皮又让人亲近。少女见她看来,十分自若地朝她绽开一个灿烂温和的笑脸,微微摆手示意:“妈妈不必拘礼,坐吧。”

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一个笑容和一个动作,在突然间推开了武婆子记忆深处的那道大门,若干年前,她去田家给新嫁的田大奶奶、从前的安九小姐梳头,田大奶奶也是这样微笑着看这她,和和气气地请她坐下说话。

真是太像了,这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武婆子由来打了个寒颤,又很快忍住了,堆着笑轻声道:“姑娘客气,都是老婆子的罪过。本该挑个好时辰给姑娘梳头,以免扰了姑娘安睡的,怎奈今日实在是没有法子,下次姑娘再有吩咐,请使人早些来说一声儿,必然给姑娘安排个好时辰。”

这出场效果不要太好才是,安怡没放过武婆子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和疑惑,若无其事地笑道:“妈妈客气了,这时候就是好时辰,我本就是沾了九姐姐的光才能得您梳头,再给你添麻烦就是不懂事了。”

武婆子这些年见多识广,很快就压住了心头的异样,含着笑热情地道:“姑娘说笑话了,能得九小姐信任,能得姑娘亲眼,那可是老婆子的福气,求都求不来的,何来添麻烦一说?”

安怡知道武婆子是忙人,也怜悯她讨生活不容易,便不耽搁她,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时辰不早,不敢耽搁妈妈,这就请吧。”

武婆子便问:“不知姑娘要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

兰嫂立即将衣架推过来给她瞧:“是这个。”

灯光下,樱草色缭绫制成的广袖衣裙如一袭月华倾泻而下,朦胧生烟,又有星星点点的黄色碎晶石闪烁于裙摆之间,真如一朵带了露珠、盛放于清晨阳光下的璀璨之花,让人看着就挪不开眼睛。

“这是宫里出来的料子和白老三的手艺吧?”武婆子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却是摸也不敢摸,再看她儿媳,早就把眼睛都看直了。

“不错。”这些衣料还是她的嫁妆里莫名多出来的,贵族公卿之家嫁女娶妇,无一不有清单,她的嫁妆照样列有清单,却在嫁过去之后突然发现多了这么几匹十分难得的衣料。她只当是祖父悄悄使人放进去的,便不敢声张,一直将布料小心存放,直到她将要满二十岁的整生才想要做了衣裙庆祝,谁知居然没能穿上。

“真是难得,也只姑娘这样的品貌才能配得上。”武婆子见过的好东西多,很快就回了神,又问安怡:“戴什么头饰?”

安怡反问她:“妈妈见多识广的,觉着我这未婚的小女子穿着这样精致贵重的衣裙,该配个什么样的发式,戴什么样的头饰才叫锦上添花,而不是给衣服首饰埋汰得找不着人?”

武婆子给她逗得笑了:“姑娘真风趣,您若信得过老婆子,就这样……”

武婆子把一朵小巧莹润的珠花簪在安怡乌亮的发髻上,再举起一把镜子照向安怡的后脑,微笑道:“大功告成!还请姑娘看看,可否满意?”

“不错。妈妈确定我这身装扮并不与你所知道的那几位贵客相冲?”虽然昨夜已经得了谢满棠的提醒,安怡却不敢把所有的信任完全托付到他的身上,多问几句,多上点心,小心谨慎些总是没有害处的。

武婆子打包票:“当然。除非是她们临时又改了主意。”但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为了防止撞衫尴尬,贵妇们私底下都会人通通气,通常她这个梳头婆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见换好了衣裙的安怡立在镜前凝眸而笑,武婆子就又小喘了口气,真像,并不是说这两人的眉眼有多像,而是那份气质风韵真像。那本想借机推荐自己的儿媳给安怡的心思也就不知不觉地熄了火,不给这样的人梳头,她是要给什么样的人梳头呢?就当是还安九小姐的情。

武婆子婆媳得了丰厚的佣金,欢欣鼓舞地离去。安怡轻轻吹灭了离她最近的一盏灯,天就要亮了。长时进出各大宅邸的武婆子,总有一日将会成为她各种小道消息的来源,她不会永远都只能靠着谢满棠的。

(用力地往前赶啊,杀死坏人)

正文 第153章 “干女儿”

装扮一新的永昌侯夫人陪着几个到得早的世交之家的女眷闲坐在花厅里喝茶聊天,说得正高兴时,忽见跟前最亲近得力的邹嬷嬷含着笑进来,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安姑娘来了。”

永昌侯夫人欢喜笑道:“这丫头真是个实诚人,我让她早些来,她真的就赶早来了!”

众人不明所以,少不得相询,永昌侯夫人就等着她们问呢,当下便笑道:“是安怡,你们也见过的。”

众人便都互递眼色,含笑不语,小安大夫算是近段日子鼎鼎有名的人了,但就凭着她这样一个四处抛头露面行医的小县令的女儿,是不够格和她们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夫人结交的。在宫中时不一样,有太后和贵妃捧着,她们便也要跟着捧,私下里可就不一样了,世家大族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和身份不匹配的人来往相交,是要被人嘲笑的。

永昌侯夫人就和没看见众人的脸色一样,自言自语一样地道:“这丫头初次来我这里,只怕下头人识不得她,她要受委屈,我还是亲去接一接她的好。”言罢果然与众人告了罪,带着人往前头接人去了。

众人不由大为惊讶,需知安怡不过是个无品无级的小医女,永昌侯夫人却是超品的侯爵夫人,又是太后亲弟媳,年纪也不小了,说句托大的话,在座的几家人刨去世交情分之外,真还不值得永昌侯夫人亲自去接。有那聪明的就赶紧使人去打听,打听回来的小道消息是:“永昌侯夫人没女儿,太后有意让永昌侯夫人将小安大夫收为义女。”

如果做了永昌侯的义女,那安怡的身份当然不一样,可以相交了,众人却又不明白一件事,就凭着那一手医术,就能得太后如此喜爱安怡,要给她这么大的体面?又有消息灵通的道:“那位的性子你们不是不知道,早年遇险时曾得一吴姓医女救护多年,她便待那人亲如姊妹,甚至想让自己的娘家兄弟娶了那医女,听说小安大夫就是那吴姓医女的衣钵传人。何况切切实实救了驾,故人之情加上救驾之功,又是世家大族、官家小姐、书香门第的出身,怎么就当不起这个脸面呢?没听说么?小安大夫离宫归家之日,宫中凡是有脸面的主位都给了赏赐,圣上赏的,听说是专给小安大夫做嫁妆的。”

众人想通了,不由纷纷感叹,这小安大夫真有福气。感叹归感叹,却也把那点瞧不起的心思真正隐藏了起来,转而去打听当年的八卦:“当年是怎么回事呢?说的是哪一位?”

之前八卦的人却不肯讲了,太后娘家那么多的兄弟,除去前几年郁闷而亡的长兄,现在还活着的得有三、四个,自己慢慢儿地去猜吧。

安怡昂首行于永昌侯府的径道之上,平静坦然地接受着来自于各方的质疑打量。其实这不是她之前所挑的最佳时机,她觉得她出现的最佳时机应该是侯府的通家之好和地位低落的人家差不多已经到齐,身份高贵的人家却还未到之时。其时不早不晚,人不多不少,正可以把她这一亮相的效果发挥到最大,把该传的和不该传的话都替她传到那些人的耳朵里去。但是武婆子刚走不久,永昌侯府就派了人去,言明永昌侯夫人希望她能赶早过府,理由是,太后娘娘有交代。

不是没有猜测,但安怡看到等在前方的永昌侯夫人时,还是免不了震惊,不及细想,人已经福了下去:“怎敢有劳夫人降阶远迎?”

永昌侯夫人笑眯眯地拉起人往里走,温和慈爱地道:“好孩子,早就盼着你来的。想早些看到你,可不是就赶出来见你了?”

安怡慎重地道:“实在是有些意外。”她深谙各府交往的规则,身份地位不够,就别想得到特别待遇。

“也没什么。”永昌侯夫人拍拍她的手,意味深长地道:“其实算起来,小安大夫可谓是我们永昌侯府的恩人。对恩人,怎能不礼遇?”

永昌侯夫人这样说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今上登基后的第六年,动了他的亲舅、当时的永昌侯,也就是现任永昌侯和太后的兄长,理由是永昌侯跋扈弄权,激起的民怨太深。总之今上很痛心却又大义凛然地褫夺了他亲舅舅的爵位,把当时的永昌侯世子,也就是他的亲表哥下了大狱,气得他那立了大功的亲舅舅生生病死。正在整个太后家族都在惶恐不安中之时,他又来个法外开恩,让现在的永昌侯、他的小舅舅继承了爵位,让母族继续沐浴天恩。

纵然保住了荣华富贵,但现在的永昌侯府和从前的永昌侯府却是不可同日而语,府邸照样华丽宽阔,下人照样众多,赏赐照样很多,皇帝什么时候都没忘了母族,只是现任的永昌侯本人再也碰不着实权。可以这么说,整个永昌侯府的人都知道,他们是靠了宫中的太后娘娘,如果太后一旦出事驾崩,以今上的凉薄务实,永昌侯府的没落也就不远了。

所以安怡救了太后的命,也就相当于永昌侯府的恩人。况且这么多的兄弟,排行靠前的哥哥们都没能继承爵位,偏就排行最小的自家夫妻俩被挑出来继承了爵位,原因就是因为自家夫妻俩尊圣命,听太后的话,老实踏实做人做事的缘故啊。

永昌侯夫人想到这里,心气特别顺,既然太后要做,她就要把这事儿给做得漂亮了。永昌侯府虽然权势威望不如从前,却也不是好欺负的人家,谁敢怠慢太后娘家的座上贵客?何况这位贵客还是个“很有可能”会成为她干女儿的人。想起从前关于吴菁的事,永昌侯夫人自己都有些相信这个传言了,毕竟根据太后的脾性,太后若是真心要捧安怡,给安怡体面出身,寻一门好姻缘,这是最有可能采取的措施之一。

(你们相信这个可能吗?)

正文 第154章 忘了一个人

漫步而入的安怡成功点亮了花厅中众人的眼睛。和宫中时朴素的她相比,此刻的她正如一块夺目的无暇美玉,成功地压制住了众人的审视和挑剔。

宫中传出来的绝版衣料,白老三的完美手艺,武婆子梳的头,得体的装扮首饰,绝佳的容貌身形气质,完美的应对举止。就算是最苛刻最挑剔的江夏侯老夫人,也没能对这个浅笑盈盈,进退得宜,声音温柔,目光清亮的女孩子挑出一点不是。想来想去,只好说道:“安家的女孩子真是出众,个个都是美人儿。”

如此,便算是承认安怡本身属于京城名门望族的女儿了,但经江夏侯老夫人这一提醒,就有人突然发现并小声议论起来:“别说,真是和安侯府的小姐们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是挺像的,我觉着和新昌伯府的大奶奶最像,不知稍后她可会随着新昌伯夫人来?届时就可比较一二了。”新昌伯府的长媳正是安侯府的嫡长孙女,当年的安大小姐。

有人小声道:“其实并不太像新昌伯世子夫人,你们都忘了一个人。”

“像谁?”声音越来越小,安怡却照旧听到了她想听见的话:“就是已经亡故的安九小姐,田府的田大奶奶。”

“是她啊,可怜见的,听说是暴病而亡,那也是个没福气的。倒便宜了张家……”说话声终于渐渐听不见,换成了一阵暧昧不明的笑声。

安怡微笑着,坦然自若地受着这些议论,她本来就是安家的女儿,堂堂正正的安家女儿。过去的安安是,现在的安怡也是。她本可以悄无声息地接近那些人,报复那些人,却以为以这样的形象让对手惊恐着,不喜欢着,却又不得不接受她的接近,再踏踏实实地死在她的手下才是人生快事。

你在报仇,对方却不知道你是谁,无知无觉,只到最后关头才能感受到短暂的痛苦……这样,哪里比得对方长时间的备受精神折磨,再受肉体折磨,双管齐下更解气呢?这才是报仇的样子。

“快别嚼舌头了,都来瞧瞧小安送了我什么?”永昌侯夫人不想不相干的人和事搅了局,笑嘻嘻地把安怡送给她的寿礼拿出来显摆:“看见了么?小安亲手抄写整理的养生甜汤。”

众人的注意力果然全部吸引过去,不管怎么说,安怡的医术好是公认的,至于养生一说,连太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短短几个月里就被她给调养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至于安怡自家那个年近古稀的老祖母,更是一块活招牌,谁见过那么大把年纪的老人家还那么生龙活虎,中气十足,健步如飞的?还有那个定远侯府的那个病秧子莫天安,现在成日地在街上乱晃祸害人,不都是她的手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