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若无其事地招呼腊梅和兰嫂:“走吧。”

腊梅目光闪闪地看着她道:“安姑娘,您没有事吧?”

安怡大笑:“没事儿,我好得很。”想必张欣从此再不敢跑到她面前来行威胁之事了。毕竟威胁这种事情,通常都是用来对付胆小怕事之人的,似她这种胆大包天,惹着就撒泼的人,人家不屑于威胁。

“您这边请。”腊梅笑笑,毕恭毕敬地把安怡照旧带回永昌侯夫人身边,转头与邹嬷嬷一对眼神,二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安怡看在眼里,知道腊梅一定是把刚才听来的和看来的学给邹嬷嬷听去了,却也不管,笑问永昌侯夫人:“看夫人们笑得开怀,是赢钱了么?”

永昌侯夫人笑道:“不是我们赢钱了,是你。”

安怡愕然道:“我没打牌呀。”

信国公夫人笑道:“是在说你的本事。”将手指住旁桌一位仪态雍容的老夫人,轻声道:“瞧,那是定远侯夫人,她多谢你治好了她儿子,正和旁人讲你的好处呢。”

信国公夫人说话时,那老夫人也转过头来朝着安怡微笑。

原来是莫天安的母亲,莫贵妃的亲娘,那样两个美人的娘亲,不怪仪态如此雍容。安怡上前行礼相见:“见过老夫人。”

定远侯夫人扶住安怡,含着笑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的确很不错,难得贵妃娘娘与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都在夸你医术高明。多亏了你,我那犬子如今才真正算是个人了,也能在这样盛的日头下陪我来做客啦!”

安怡笑道:“这是行医者的本分,应当的。”莫天安还真的来了,但她只想他替她宣传,并不想与这样风骚的是非体离得太近,不然总是自找麻烦的多。

果然定远侯夫人很喜欢她这种稳重平常的态度,盛赞了她几句后,总算是放开了她。

安怡却又发现了两位故人,她从前的亲舅母赵氏以及表妹王淑真。大抵是因为身为大学士的外祖父过世得早,舅舅又不务正业的缘故,虽然舅母与表妹还是得了邀请入永昌侯府贺寿,却是被边缘化了只看座次便可看得出来。

表妹才刚及笄,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差异,只管睁圆了眼睛好奇地到处看热闹,任谁看她都只管回人家一个灿烂的笑。舅母却只管将柄扇子有一下无一下地着,不时与身边的人随意说上一两句话,光鲜的衣裙首饰怎么也遮不住她脸上的郁色与憔悴。

安怡很有些难受,固然因为母亲早亡的缘故,安家与王家从亲家闹成了仇家,连带着外祖家也极少来瞧她,双方甚是生疏。但当初也是仗着外祖和舅舅力争,她才能得以顺利保住母亲留给她的那份丰厚得让人嫉恨的嫁妆。可惜她不争气,想必她后来的“无故失踪”也给舅舅他们带来了不少的压力吧?

所以舅母明知会受冷落还是带了表妹出来应酬,其实是为了替表妹说一门好亲?安怡琢磨着,若是机会得宜,怎么也要帮着舅舅和舅母全了这份心意。

大抵是感受到了安怡太过炽热的目光,赵氏抬头朝安怡看过来,两人的目光一碰而上,安怡有些措手不及,赵氏却是温和地朝她一笑,一如安怡印象里的和气。

安怡有些仓促地回了赵氏一笑,将头低下来摆弄手中的扇子。眼眶却是有些潮热了,若是母亲没有去得那么早,她会不会也能和堂姐堂妹表妹她们一样过得无忧无虑?

少一时,开席唱戏,里里外外好不热闹,安怡端坐于桌前,沉静斯文地小口吃着菜,心里却是已经有些焦急了,难道那事儿黄了?谢妖人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

却又见不远处的安侯府女眷们都在悄悄儿地打量她,便含着笑,举起酒杯遥遥相祝,田氏又是吓了一跳,匆忙间举起杯来第一个回敬了她,接着是大夫人唐氏、然后才是二夫人李氏,安老夫人则抬着下巴淡淡地点了点头。

安怡也不管她们是个什么表情,一口饮尽杯中之酒,笑得越发的温和灿烂。

戏唱得正热闹时,一阵欢笑声传来:“世子爷带着人过来给老夫人拜寿啦!”“太后的赏赐到了!”“圣上的赏赐到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到了!”“贵妃娘娘的赏赐到了!”

好事一桩接一桩,正是无限风光。众人少不得一阵艳羡,各种捧场,各种热闹。突然间,却又有一阵喧哗传来:“不得了啦!蔡老太师突然晕厥了!”

谢妖人总算是下手了!安怡忍不住的激动,因怕露了马脚,便埋头和桌上的虾作斗争,她剥虾有技巧,只将那虾轻轻揉一揉,去头,数到第三节处剥壳,再将虾尾一拔,一整只虾便干净利落地褪净了壳。看得身旁之人目瞪口呆,兴致勃勃地与她学剥虾,她也在这剥虾行动中沉稳了心态。

邹嬷嬷快步赶来,红光满面,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小安大夫,太后娘娘使了江姑姑来赏赐并替她老人家喝酒吃席,江姑姑点名要请小安大夫过去陪席,说是太后娘娘有话要交代您。”言罢讨好地去扶安怡:“您快请吧!”

与安怡年龄相同的姑娘们顿时羡慕嫉妒恨地看向安怡。

安怡这时才体会到什么是裙带关系,什么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是太后身边的宠信女官邀她陪席,便可让她一下子收获了这么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而其实,她不过是这些人中家世最普通的一个女子。

(做坏事也是需要心理素质滴)

正文 第162章 她的战场

众人目送安怡离去,反应各不相同,有人羡慕,有人发酸,好听话难听话都有。张欣轻轻摇着扇子,唇角抿着一丝讽刺的笑,听着身旁之人的酸话,心里觉得真是快意极了,口里却十分严肃地道:“你们啊,留些口德好么?她一个小女子不但要靠此技养家糊口,还要提携父弟,也是极其不易的了。”

她的堂妹张芡自来以她马首是瞻,冷笑道:“三姐姐说得对极,可怜就可怜,这么多的人赏她一口饭也足够她一家子吃饱了,没事儿装什么才女?”

张欣只觉得堂妹这话真正替她说出了她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心里窝着的那口恶气总算是纾解了不少,却板着脸厉声训斥堂妹:“没规矩!这样刻薄的话也是你一个小女孩儿家说得的?给人听见了还不知怎么看我们张家的家教呢,回去后罚你抄十遍女诫!”见堂妹变了脸要哭,当即指着她喝道:“不许哭,不然我告诉三婶娘,日后再不放你出来!”

张芡难过得将帕子盖了脸,想哭又不敢哭,最终一头埋在她姐姐怀里,憋得全身都抖了起来。其他人见状,纷纷劝解张欣:“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随口说的两句玩笑话而已,怎么就当了真?在外做客呢,快别让小孩子伤心了。饶了她这遭吧。”

张欣疾言厉色地道:“不是我不通情理,而是这事儿错在她,不修口德,不懂得惜贫怜弱,如何能得到别人爱重?我这可都是为了她好!”

其他人讷讷无言,转头齐齐去夸她:“不怪得都说你贤良端方,果然名不虚传。”

“让各位长辈见笑了,不过是为了她好。”张欣这才罢了,心里乐开了花。转头想起此时正风光陪在江姑姑身边的安怡,整个人都不好了,真想把安怡那身不知从哪里骗来的白老三所做的衣裙给浇上一碗红彤彤的滚烫油汤啊,她都没能穿上这样漂亮精致的衣裳,凭什么这样一个低贱土鳖的人就能?

分明她多年前便是这京中有名的才德兼修之人,为什么太后和贵妃就从来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兴趣?哪怕是那一年太后寿诞,召了五品以上官员之家、素有才德之名的未婚女子入宫赴宴,她当场作了最好的一首诗,写的字也是最好,品貌也是极出众的,太后也不过只是淡淡夸了一句,让宫人赏了她一枝素簪而已。凭什么安怡就可以得到如此重视?

正席上,安怡摸摸发烫的耳朵,忍不住嘀咕,这是谢妖人在念叨她呢,还是张欣在骂她?或者是安侯府的一群女人在议论她?

一旁的江姑姑浅饮一口酒,问道:“蔡老太师那边怎么说了?太医们来了么?”

永昌侯长媳忙回道:“太医院朱院使和陈院判等人在宫中当值,余院判就在此处赴宴,他已是带人上去瞧了。先道是老太师年事已高,不能轻易挪动,世子当即就地收拾了清净通风的房舍,着人将老太师挪进去了。”

江姑姑赞同道:“老太师年纪大了,又是来赴宴的,须得小心照顾周全才是。不然传到宫中,娘娘听了又要唏嘘。”

永昌侯夫人道:“说得是,已然又另使人去请其他对症且不当值的太医了。”顿了顿,别有所指地道:“不是不信余院判,而是多几位太医瞧一瞧,也是多尽一份心力。”

其实就是经历了太后的事情后,大家都不相信余冯苏了,你说他庸就庸了吧,用心还挺险恶的,既生怕自己担责,又怕别人越过自己出了光彩,这样的人谁敢信他?蔡太师是来贺寿做客的,怎么也不能在永昌侯府出事儿,不然那叫倒霉催的,而不是办喜事。所以当然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余冯苏的身上,怎么也得多请几个人来瞧瞧才是正途。

有人在外头晃了晃,邹嬷嬷不动声色地走出去,少倾,回来贴在永昌侯夫人耳边轻声道:“余院判等人似是有些措手无策,不知是谁提起了小安大夫就在此处,太师府的两位小蔡老爷求了侯爷,想请小安大夫去帮忙看一看。”

“小安?”永昌侯夫人试探地看向安怡。

重头戏终于要上了吗?安怡轻轻吐出一口气,正义凛然地道:“我学医本就是为了治病救人,若能为蔡老太师诊治并侥幸治好,也算是不辜负侯爷和夫人的盛情款待。”

“好!”永昌侯夫人忙让人去把长子叫来亲自把安怡领出去。

此刻,烈日当空。

安怡一路行去,一路听着远处沸腾的人声,忍不住想,奇妙的人生之旅即将开始了。她的战场,终于从昌黎县城正式转到了京城,今日她必将大放异彩。

忽有人急匆匆赶来,立在道旁眼巴巴地看着永昌侯世子,似是有急事要禀。永昌侯世子看向安怡,温文尔雅地道:“实在对不住,还请安大夫先行,我这里有点杂事立刻处置好就赶上来。”言罢叫个从旁经过的丫头来:“你领着安大夫往前头去。”

“您请。”安怡继续往前,却听身旁那引路的丫头小声道:“小安大夫,棠国公让婢子转告您,最好半死不活……”

少倾,永昌侯世子赶上来,丫头辞去,安怡用力掐了掐掌心,她不是在梦游吧?她还以为谢妖人终于一心向善,改行做善人,居然不声不响地就帮她达成心愿了呢,谁知道还是得付出代价。

此举风险不小,却也不是不可行,有悖于医道,却于大道上无碍。谢妖人这是精心盘算过的,知道她虽会反感却不至于坚决不做,虽有难度却不是真不能做到。算你狠!安怡暗暗握紧拳头,认真细问永昌侯世子有关蔡太师的病情。

永昌侯世子皱眉把他所知的情况一一道来:“刚来时精神就有些萎靡,却又似是心情极好,多喝了几杯酒,又吃了些油腻难消化之物。正与我父说得高兴时,小蔡大人进来寻他说了几句话,当时就看着有些怒容,但也还好,再次入席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突然间就一头栽倒在席上。”

正文 第163章 果断惹不起

前方,专为蔡太师休憩急救辟出来的房间里,好些个身份地位高贵,平日又与蔡太师关系比较紧密的人鸦雀无声地团坐在蔡太师的病榻前,怀疑不信任的看向急救中的余冯苏。

余冯苏满头大汗地捻动着手里的银针,只觉得有无数的细毛刺在他背心里戳来戳去,刺激得他差点就要跳起来,对着周围的人破口大骂:“别盯着老子看,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老子不干了!”

但斜眼瞧见一旁被永昌侯府请来备用的两位太医,他就又不服气起来,他要是弄不过这俩人,这个院判还怎么当?既然那二人都先认了输,言明他们没好办法,那他就还得顶上!好不容易,一直昏迷不醒的蔡太师终于颤了颤指尖,引得他的两个儿子好一阵激动:“爹啊,您可好些了?”

“两位小蔡大人别急,老太师这病来势汹汹,非是一日之功。”余冯苏松了一大口气,添油加醋地把蔡太师这病努力描述得格外严重些,以便强调衬托出他医术的高明与了得,说得正唾沫横飞之时,忽觉斜刺里飘来两道令人格外生厌的轻蔑目光,正是那看似一本正经,长得却一点不正经,奋不顾身,一心只为家国大事的棠国公谢满棠。

余冯苏所有的怨愤顿时都冲着谢满棠一个人去了,如果不是这棠国公四处钻营拍马屁、讨好太后,从昌黎把安怡这个小妖女带了来,他如何会落到这个地步?身为太医院判,却不得不这样的卖力表演。他容易吗?

见余冯苏斜眼偷瞟自己,一脸的不得劲和郁闷,谢满棠稳稳地将手里托着的茶盏往茶几上一放,淡淡道:“看余大人这般若有所思的模样,莫非是想到更合适的医者了?举贤不避亲,你大可说来,只要于老太师身体有益,即刻就可去接人来。”

去你的若有所思!去你全家的举贤不避亲!你还嫌害得我不够?余冯苏恨透了谢满棠这一本正经其实每个字都透着险恶用心的模样,恨不得跳起来抓花那张只有妖怪才会长得这样好看的俏脸。一疏忽间,蔡太师又突然猛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嚯嚯”作响,脸色乌青,简直就是马上就要死掉了。

全家的顶梁柱、自己的爹就要死掉了,大夫却在一旁只管含情脉脉地看着以生得俊俏而闻名的棠国公,蔡太师的长子不由悲愤莫名,多年养成的骄矜之气与酒意勃然发作,跳起来就要去揪打余冯苏,怒骂道:“打死你个庸医!请你治病,你却只管吹牛!治不好就别耽搁人!今日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余冯苏不期然受此侮辱,大怒,毫不示弱地反手揪住蔡大老爷的胡子,回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我是圣上亲封的太医,你骂我昏庸,是在怀疑圣断有误吗?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哎呦……打死人了……老太师啊,您睁睁眼啊,看看你养的好儿子是怎么欺辱朝廷命官的……”

蔡太师的脸憋得更青紫,蔡大老爷更怒,抡起椅子就要往余冯苏身上招呼:“我爹还没死呢,你嚎什么丧!”

三种酒混合在一起,再配上安怡弄的那个神仙茶,效果真是不错,不然这一架还难得打起来,谢满棠假惺惺地将蔡大老爷拦腰抱住,苦口婆心地劝道:“蔡大人快住手!老太师的病情要紧!”

蔡大老爷却如同中了邪似的,被人抱住了还跳起去踢余冯苏:“早看你这个草包庸医不顺眼了!我就教训你怎么了?这事儿告到圣上面前也不会说我没道理!我爹之前还没这么严重,这会儿更严重了!你马上把他给我弄醒了!不然我和你没完!”

蔡二老爷见他哥之前都还是个正常人,这会儿却和疯狗似的全然忘了体统,慌忙跑过去扶起蔡老太师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哭道:“爹啊,爹啊……”

蔡大老爷还要发疯,谢满棠却不想和他继续疯了,当即把脸一沉,恶形恶状地喝道:“立刻给我闭嘴!再闹就绑起来!几十岁的人了呢,成何体统?礼仪诗书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蔡大老爷唬了一跳,奈何神经过度兴奋,有些控制不住,眉眼才一动,谢满棠就冷笑了一声,轻飘飘地道:“替蔡大老爷醒醒酒!”两个身形强健的侍卫便快步进来,不由分说便把骂骂咧咧的蔡大老爷架了下去。

谢满棠这才看向已被弄得有些茫然无措的蔡二老爷,换了副和气的嘴脸道:“得罪了。老太师乃是国之栋梁,容不得任何疏忽,所以……”

响鼓不用重锤,蔡二老爷不像他哥中过招,喝的酒也不多,脑子还很清醒,立即道:“多谢国公爷照拂,家兄他之前喝多了酒,又忧心老父身体,是故乱了分寸,还请诸位不要与他计较……”眼睛瞟向一旁满面怒容,正在整理仪容的余冯苏,万般不愿再请这昏庸记仇之人给他爹继续治病,便道:“不知小安大夫……”

蔡二老爷想着他爹肯定是被痰给卡住了,得赶紧找人来急救才是,谁知谢满棠打断他的话,威严地看向余冯苏:“余院判,你吐句实话,老太师这病你究竟治得治不得?”

余冯苏满怀恶气,又想治又想拿乔,却又听谢满棠冷冰冰地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老太师德高望重,两朝忠臣,乃是国之栋梁,容不得任何闪失!不然,便是圣上那里也是不会轻饶的!”

那还说什么呢?果断惹不起。蔡老贼这么大把年纪,说去就去了,蔡家人又恨上了自己,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家一口咬定就是自己救治不力弄死的,圣上定然不会轻饶自己。加上前次给太后治病一事,可想而知自己在太医院的前程就要到头了!但要当众承认自己无能,那也无异于自耳光,死都不能。余冯苏看看另两个一直闷声发大财的同僚,把心一横,捂着头“哎呦”一声喊,干脆利落地一头栽倒在地,自己把自己的头给摔破了,然后将脚一伸,果断晕死过去。

正文 第164章 毒辣的泼妇

另两个太医早得了风声不让插手管这事儿,虽然也都上前去帮着处置急救,却是多一个字也不肯说,更别说用多少心力办事。一直作壁上观的永昌侯这才让人把余冯苏扶下去,温和转圜:“小安大夫正在我们府里赴宴,请她过来瞧瞧如何?”

救命如救火,蔡家人都没意见,其他人当然也没意见。安怡在一片期待和好奇的目光中走了进来,当众人看清楚这位近来名声大噪的小安大夫后,全都没了声息。

“小安大夫,快快快!”蔡二老爷最先反应过来,忙着招呼安怡上前。蔡家承受不起失去蔡太师的风险,虽然他对安怡的年轻和性别、以及这般出众的容色实在很不放心,却不得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安怡强自镇定着,与四周或审视、或好奇、或色迷、或冷淡、或不屑的众权贵微微一福,目光瞟过端坐在一旁的谢满棠,却不能从那张漂亮无双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妖怪还是妖怪,冷淡自若、高高在上地坐在那里,把其他或肥或老或瘦的权贵们都衬托成了一群渣渣。

急救要紧,不然人死了就没价值了。安怡刚才早在外面把这里头的纠纷听得清清楚楚,此刻眼看蔡老太师脸憋得青紫,晓得这是给痰迷住了,多话不说,飞针连刺几个穴位,就听蔡老太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大口浓痰来,接着脸色渐转红润,呼吸渐转平稳。

众人全都松了口气,看向安怡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严肃正经。安怡的心情却好不到哪里去,她想要制造机会让自己大放异彩,千挑万选才选中了蔡太师,谢满棠也想要趁机排除异己,却还嫌她的方案不够狠。所有的布局都只是为了达成他的愿望,她这个直接实施者只是顺带取得应得的工钱。他是坐庄的,稳赚不输,她却是来豪赌的,输赢只看运气。

谢满棠自安怡入内始便再没有说过一个字,更没有多看安怡一眼,见蔡太师脱险后便将目光挪开,十分认真地看向窗外的那棵树。

安怡见状,心情反倒全部沉淀下来,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地继续处置病人。她必须得靠自己,既达到目的,又以极其自然的状态做完手脚。这中间不能让人看出来,更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不然她就是风险的直接承担者。

压力很大。

安怡并不去动之前余冯苏刺入蔡太师穴位中的银针,而是耐心细致地号脉,查验瞳孔,看舌苔,再详细询问:“老太师病发多久了?可受过什么刺激?饮食如何?之前可曾有过旧疾?”

蔡家人焦躁不安的情绪就在安怡听之可亲,不急不缓,沉稳平静的语调中渐渐平静下来,就算是这位小安大夫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但看这样子也应当是个稳妥细致的人吧?当不至于似太医院里私底下流传出来的那般,心急出名,为所欲为,胆大妄为,全都是靠运气好才有今日。

谢满棠的情绪也在这熟悉的女声中平缓下来,实际上,他早就觉得蔡老贼该服老了。一大把年纪,早已经没了雄心壮志为家为国,所有行为都只是为了私利,为了确保家族利益,为了确保子孙后代繁荣昌盛,为此不惜排除异己,贪赃枉法,活着不但于国家无益,反而妨碍了国家的发展强盛,这样便可称为,老而不死是为贼。

既然今上觉得突然死掉不太好,那就病重吧。至于中招失常发了癫狂的蔡老大,今日殴打辱骂太医的行为也足够他喝一壶了,怎么也得被勒令闭门思过,顺便给他老父亲伺疾尽孝。等蔡家人缓过气来,蔡半朝已经被压缩清除得差不多了。精心布下的局,现在已经完成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看安怡是否能完成。

想来她不至于令自己失望。这个主意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人也是她自己挑的,她当不至于突然抽风心软,放榻上的糟老头一马。

“我会尽力,但也要请大人这里有数,老太师毕竟年高了些,恐不能完全复原。”安怡先和蔡二老爷沟通后,得到首肯才开始下手。

谢满棠自窗外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看向认真施针的安怡,然后忍不住再次感叹于那双盛放如兰花的手何以如此灵巧完美,感叹多亏吴菁发现她的天赋,也多亏了他自己生就一双慧眼发现了她,才让他做起坏事来事半功倍。

“没想到小安大夫居然是这样一个美人儿……”大抵是室内的气氛渐渐宽松下来,有人闲不住,轻声调笑起来。谢满棠耳力敏锐,听得真切,回头朝满脸猥琐地私语的那两个人凉凉一笑。

那两人油然一阵胆寒,停下私语,尴尬地把脸转开了去。谢满棠犹自觉得不过瘾,微笑着朝其中一人招手,那人虽然知道恶鬼相召,必无好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赔笑道:“国公爷有什么吩咐?”

谢满棠笑道:“前些日子,长吉街发生了一桩命案,死者的眼睛都被挖了,汤阴伯可知此事?听说就是因为多看了一眼凶手。”

他这是在威胁自己?已然年近五十的汤阴伯闻言,脸色剧变。谢满棠将安怡一指:“这是个毒辣的泼妇,我都不敢惹她。”顿了顿,好心道:“太后也纵容得很,严令不许下头人慢待她,她就更是个蹬鼻子上脸的。”

汤阴伯擦擦脸上的肥油,笑得无比难看:“多谢国公爷提点。”

“不用谢。”谢满棠傲慢地点点头。

汤阴伯退回去,与同伴小声道:“是他的人。别乱想了。”又再强调:“听说是个恶婆娘。”再狠狠盯了安怡一眼,实在觉得这般姿容有些可惜了。

安怡收了最后一根金针,目不转睛地紧盯着蔡太师,直到蔡太师颤动着眼皮睁开了老眼,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静悄悄观察施针效果。

蔡二老爷激动地握住蔡太师的手,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呜咽着道:“父亲,您总算是醒了,您现在感觉如何?”

正文 第165章 请您笑纳

蔡太师有些迷茫地盯着次子看了许久,再看看满屋的人,抱歉地看向永昌侯,永昌侯微笑着靠过来,轻言细语地道:“老太师,您好些了么?”

蔡太师吃力地眨了眨眼,众人见他意识清醒,全都欢喜起来,再看向安怡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由衷的钦佩之意。尽管这是个年轻的女子,但凭着她有这样一手难得的医技,她就该得到应有的敬重。谁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生病呢?兴许哪一日,自己或是自己的亲人就需要她了。

一大群人开始不遗余力地讨好恭维着蔡太师,不住嘘寒问暖,把安怡挤得远远的。

谢满棠半垂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茶碗,默默等待着。

不过几息的功夫,刚才还欢庆无比的房内突然死一般的沉寂。因为蔡太师的状态明显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好,不是偏瘫也是再不能说话了!这对一个权臣来说,不谙于灭顶之灾!

该他出场了!

谢满棠站起身来,优雅地朝着蔡太师走去,众人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让他可以直接走到蔡太师跟前。

谢满棠无视蔡二老爷的惊恐无措,只管温雅亲切地俯身握住蔡太师的手,含笑道:“老太师,您好些了吗?”

其他人蔡太师犹可不答,唯有面前此人不能。蔡太师急得一张老脸通红,眼睛瞪得老大,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也只能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破碎不堪的音节,他想举起手臂表示自己还能动弹,却惊恐地发现,半边身子已经不再听他指挥。他徒劳地挣扎着,嘴边流下一滩口水。

“老太师果真精忠为国。”谢满棠无限怜悯地叹息了一声,掏出丝帕体贴地替蔡太师擦去嘴角流出的口水,再握住蔡太师的手,真诚地宽慰道:“您老别急,圣上自来体恤老臣,定会为您寻方问药,安排最好的大夫为您诊治。至于朝中之事,也不用担心,有这么多人呢,您老只管养好病。”

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这个意思,他还能动,他只是暂时性的,他还能为国尽忠!他还能!蔡太师着急不已,将还能动弹的左手死死攥住次子的手,喉咙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双血红老眼瞪过了谢满棠,再凶狠地瞪向安怡,几如饿狼!

安怡对上那双森寒凶狠的眼睛,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她又挺起胸膛,往前一步,平静地看着蔡太师。她最后一次见着这位翻手云覆手雨的蔡太师还是在祖父病重之时,当时蔡太师带了一大群人和御赐之物前来探病,她远远地看了一眼,只记得与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的他比起来,病入膏肓、满心憋屈的祖父太可怜。现如今,他也不过是个可怜的病老头儿,而且都这样了还放不下权欲。

“这是怎么回事?小安大夫!这是怎么回事?你必须给我说清楚!”蔡二老爷没法儿面对这样的结局,险些抓狂发疯。病得厉害的朝臣不是没有,但谁家不是先瞒着抓紧调理,直到实在不成了才报上去?偏他蔡家倒霉,蔡太师刚病倒的时候他们乱了分寸,等想起来时,屋子里早坐满了一群权贵宗亲,谁都不能赶出去,更别谈隐瞒或是做手脚。病情只需一传到宫里,那位就能立刻架空了蔡太师,而他们,就连布局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终于被找麻烦了!终于还是卷进这种事里去了!如果说之前安怡还有几分不确定和对谢某人这个安排的各种不服不高兴,此刻她就是完全无压力,不怕遇上不讲理的恶人就怕遇上讲理的好人。她平静地看着蔡二老爷,眼神清亮无暇,声音不急不缓:“蔡二老爷这是要找我麻烦吗?我记得在施针之前有和你说过,老太师年事已高,恐不能完全复原。”

蔡二老爷此刻根本就是方寸大乱,怒道:“你这个庸医!我父亲分明交在你手里之前还是好好儿的!我不管,你立刻把他治好!”原本想骂她居心险恶,受人指使来坑害他们家来着,话到口边又被多年的政治素养给压制回去了,转而攻击对方的医术有问题。

安怡淡淡一笑,也不找谢满棠,直接就冲永昌侯父子福了下去:“还请侯爷为我作主。”她应的是永昌侯府的请托,才会来给蔡太师看病,而永昌侯府又是应了太师府的请托,才会去和安怡说项。满屋子的人都有眼睛有耳朵,安怡来给蔡太师治病之前,蔡太师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余冯苏等人又是如何下的诊断,大家都清楚。这事儿赖不上她。

就算是有所怀疑,那也得有证据,证据却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算得的。真要论起来,最先接诊的余冯苏更可疑,且这样无端连着攻击纠缠两个有名的医者,这是要让天下的医者都再不敢给蔡太师治病了吗?传入宫中,又正是蔡家人跋扈无状的罪证。

永昌侯轻轻一叹,把蔡二老爷拉到一旁小声劝了几句,句句要害,蔡二老爷红了眼圈,轻声啜泣起来,自认倒霉,再没有找安怡的麻烦。

永昌侯宽慰安怡:“小蔡大人忧心老父,难免失常,小安大夫很不必放在心上,请先回后堂歇息罢。”仍然让自己的长子送安怡回去。

安怡默默一福,看也不看谢满棠,转身便往外走。才下了台阶,便见一群人簇拥着莫天安朝这个方向赶来,莫天安一身淡紫色的宽袖大袍,白玉的发冠,一双桃花眼闪着不明其意的光芒,整个人看上去风流又俊俏。

“小安大夫!听说您在此与老太师诊治,我特为来拜谢您!”莫天安旁若无人地快步走到安怡面前,也不问蔡太师的情况如何,只对着她深深一拜,再将一只古朴的木盒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道:“这是我与小安大夫之前的约定,您若治好我的病,让我能在日光下自由行走,我便赠与您这盒古墨。如今兑现诺言的时候到了,请您笑纳!”

正文 第166章 这是何意?

安怡有些发怔,她是和莫天安有过这样的约定,却没有想到他会挑了这么个特殊敏感的时候。还有什么支持能比这样的实际行动更有力的呢?莫天安的多年病重和能在日光下自由行走就是她医术高明的最有力证据!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收下这盒古墨,即可将刚才蔡二老爷的质问带来的负面影响全部打消。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接受?安怡双手接过莫天安手里的木盒,微笑道:“莫公子您实在太过客气了,小女子受之有愧。”

莫天安抬起头来,微笑着对上她的眼睛,轻声道:“您当之无愧。我只恨,不能为你做更多。”

“如此,已然足够了。”安怡笑得温和优雅地用力夺过莫天安紧紧攥着不放的木盒,撇开脸不肯与他对视。

莫天安微笑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小安姑娘,你心慌了,所以才不敢看我么?”

安怡立刻恶狠狠地瞪向他:“谁不敢看你?你又不是妖怪!”她果真不敢与妖怪对视,但妖怪是谢满棠。

莫天安不语,只怜惜了然地看着安怡。

安怡皱起眉头:“看什么看?”

莫天安道:“别眨眼,谁先眨眼谁就输了。”

安怡:“……疯子!”

风流雅致的贵公子立于阳光灿烂、风景优美的庭院之中,与美丽端方的少女双目对视,怎么看怎么养眼,怎么看怎么协调。这一幕落到众人眼里,又有各种不同的思量。

这不要脸的小白脸,看来给莫侯府找的麻烦还不够大!谢满棠稳坐于椅中,透过半开的窗户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贵公子与少女,再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爹虽未死却如丧考妣的蔡二老爷,把所有的邪火都撒到对方身上:“小蔡大人,老太师的病情耽搁不得。我以为,当务之急是及早请朱院使或者陈院判来替老太师诊治才是。”

永昌侯轻轻瞟了眼谢满棠,这话听着是关心,但满满都是恶意啊。朱院使与陈院判现在伺候着皇帝,难不成蔡太师比皇帝还尊贵,他蔡家挑剔完了余冯苏和安怡又去挑正当值的太医院院使和院判?这是往刀口上撞!即便是皇帝不计较,等到这边把消息送到宫里,再等皇帝下旨,太医们慢慢地到来,黄花菜都凉了。

蔡太师也不由大急,无奈发不了声,只能咿咿呀呀地拼命朝他儿子挤眼睛。蔡二老爷巴不得他爹快点好,差点就上当,幸亏多看了他爹一眼才及时刹住,改口道:“两位大人正当值,不然去请周老太医过来?”

永昌侯世子叹道:“实在不巧,之前也曾使人去请周老太医,才知道老太医已然告病出城养病去了。”

走投无路啊,蔡二老爷此刻的感觉就是这样,他用力抓着蔡太师的手,轻声央求道:“爹,要不,还是请小安大夫给您开个方子?”余冯苏束手无策,还被自家兄长给深深得罪了,唯有安怡还有些办法,这方子,暂时也只有先请她开来吃着,死马当成活马医,且试试看。

蔡太师不甘心地眨了眨眼,表示同意,不然能怎么办呢?好死不如赖活着,总不能就这样白白等死。

蔡二老爷才没有什么“刚找过安怡的麻烦,现在又要去找她开方子,面上有些过不去,最起码也要给人赔礼道歉才好继续请人帮忙”的想法,直接叫了他家管事过来吩咐:“去请小安大夫回来开方子。”

也就是说,要赔礼要道歉都是下人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太师府从来都是这样的,只有别人对不起、求着太师府的,可没太师府求人或是对不起人的。像安怡这种小女子,能有机会给他家太师看病肯定是荣幸!

谢满棠鄙夷,这就是属于蔡半朝的风光,长子可以喝点酒吃点药下去就对正六品的太医院判呼来喝去,动手打人胡闹,次子当然也可以随意对一个无品无级,没有后台的小女子随心所欲。这样很好,世人正不知道小安大夫的风骨与胆大,下次再有想无理取闹以及以势压人的,就要掂量清楚了。

“小安大夫!小安大夫您请留步!”窗外传来太师府管事苦苦的央求声。

安怡的声音清冷而干脆:“对不住,我才疏德浅,学艺不精,不敢耽搁老太师。还请贵府及早去寻医术高明之人来替老太师诊治,以免延误了病情。”

众人齐齐摇头,但凡是有点骨气的,谁会刚被人打了左脸再把右脸递过去给人打?这小安大夫虽是个女流,却也有些风骨胆气。需知,固然明眼人都能看出蔡太师这一病后,蔡家前途难卜,但堂堂太师府也不是一个普通七品县令之女能轻易得罪的。

永昌侯是主人,不想客人不愉快,便站出来道:“说来也是有些委屈了小安大夫,老太师是在我们府上出的事,这事儿还该由我来处置。待我去与小安大夫说说,小姑娘家,一时有些抹不开脸转不过弯也是有的。”

蔡二老爷被当众下了面子,权衡再三,觉得自己为尽孝道给大夫赔礼也不算什么太丢人的,便拉住永昌侯,亲自赶出去当众对安怡深深一揖,声音低不可闻:“都是我的不是,还请小安大夫替家父下个方子……不尽……嗯……感激……”

安怡恍若未闻,继续往前。

除了仅有的几个人外,蔡二老爷此生就未给人如此赔过礼,更别说被人当众如此羞辱。他当即怒不可遏,探手便要去拉安怡。却见斜刺里一根柳枝挥下来,看着轻飘飘的,落在手背上却如被浸过水的马鞭一样让人火辣辣地疼,疼得他大叫了一声,立时就要转过身与打他的人拼命。

谢满棠拈着一根柳枝,长身玉立,居高临下,十分淡然地俯瞰着身高只及他肩头的蔡二老爷,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小蔡大人也需要醒酒么?”

既然是他,这麻烦就不能再找了。蔡二老爷抱住伤手,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哑着声音道:“棠国公这是何意?”

正文 第167章 我在替令尊教训你!

谢满棠将那根柳枝轻飘飘地扔到地上,扬起唇角微笑道:“小蔡大人果真是糊涂了,没看出来么?我在替令尊教训你!”

“噗……”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大家都知道谢满棠有些疯,不能轻易招惹,但关于他的种种传说都只是传说,没谁见过他当众发疯。通常美名满京城的棠棣公子总是占着大道理,义正辞严地出现的,这样冷嘲热讽地当众出手可是第一次。蔡二老爷突然想起来,安怡正是由谢某人从边陲小城带回来亲手送到太后面前的,这对狗男女是一伙儿的。

蔡二老爷正要不顾一切地发飙,谢满棠已然又恢复了常态,指着他义正辞严地朗声道:“路见不平有人铲,何况你果然做错了!今日之事,你有两大错!一是老父病重,却要得罪良医,还端着架子脸面不肯赔礼致歉,诚心请大夫替老父看病,这是不孝!你的脸面重要还是老太师的病重要?二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刁难纠缠一个弱女子,这是斯文扫地,以势压人!因你这一闹,让天下人都要瞧不起我们这些当差的朝臣了!老太师这是病着,不然一定亲自拿鞭子抽你!可没我客气!”

两大顶帽子硬生生砸了上来,蔡二老爷自认为是个讲道理的斯文人,也给气得斯文不起来了,指着谢满棠抖得不成样子,想反驳一二却没话可说。谢满棠才不和他纠缠,扔下他转过身就一本正经地安怡说上了话:“小安大夫,蔡老太师乃是国之栋梁,两朝老臣,耽搁不得,小蔡大人这是急疯了才忘了礼节,还请你莫要计较,看在我等人的薄面上,及时诊治才是。”言罢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