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一句,她克制不住情绪埋怨道,“你应该早点回来。”

程清和拿起她的包和书,塞进她手里,“知道了。”把程平和推出门,他整整衬衫上楼。

才走两步,程清和突然觉得饿,晚饭菜太少,清汤寡水没有油,不能怪徐陶没吃饱。想到她那通直白的话,他心底微弱的疑问被推翻了:只有没受过苦的人,才能无论做什么都理直气壮地理所当然。

他缓步走到书房门口,抬手敲了两下。没人应,他轻轻一扭把手,门随手而开。

正如所料,程忠国劳累之后又喝酒,此刻伏在桌上睡着了,满头的花白头发随着鼾声起伏不定。

程清和走过去,程忠国的胳膊下压着一叠纸,当先入眼的是事项:关于程清和经手采购原料的比较表,递交者:赵刚。对内容程清和并不好奇,他做了什么,他自己很清楚。

程忠国既抽烟也喝酒,房内气味浓重,程清和打开窗,又打开门。乡间的夜风穿堂而入,程忠国打了个寒颤,猛地醒来,抬头看见站在窗边的儿子。

程清和背对室内,抱手而站。

程忠国坐直,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已经冷了,喝在嘴里格外苦涩。

听到动静,程清和回过身。

程忠国指了指地,低头只管喝茶。

程清和走到所指的地方,毫不犹豫就地跪下。

他越是老实,程忠国的心越是凉,肩膀腰间膝盖几处一起闹哄哄地疼起来。推开椅子,程忠国大步走到程清和跟前,挥起巴掌往他头上背上招呼,“我还在你就要作怪?!去年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要把长原带上新高度,就是这么个带法?”

越说越气,他提起脚就踹,“说!你那个贸易公司,是不是打算从公司捞更多钱?”

程清和看着面前的地板,“是,因为我想做两手准备。长原已经老化,每个人想的是如何从公司拿到更多的好处。”他抬起头,声音冰冷,“今天的长原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人人出力的长原,以权谋私泛滥成灾,连搞卫生的清洁阿姨都在想办法捞好处,多拿一卷纸巾就是钱。我讨厌这样的长原,如果不能改,那就干脆抽走它的血液,重建一个新的-”

他的话被打断了。

程忠国抓起手边的报纸夹,劈头盖脸打下去-儿子用言语打他的脸,那么他也可以打回去。长原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的所有。他失去许多,才建出这个辉煌的企业王国,任何想伤害长原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早就知道会这样。

程清和双手扶地,竭力稳住自己不倒下。

不能求饶,不让步,任何示弱都会让父亲的怒火来得更大,男人只能流血不能流泪。

雪片般的纸屑中,程清和昂起头,“我要收回所有员工股!”

☆、第六章

有意思。

徐陶走进会议室,明显感受到“不欢迎”三字为何物。昨天白天,长原的中层和高管视她为程清和的嫡系,保持表面礼貌,有说有笑。而经过傍晚的事,他们干脆否定了她的人品。在他们眼里,她“狗仗人势”,“踩下迎上”?

从做实习生开始,徐陶还没领教过如此简单粗暴的不欢迎。她坐下,旁边像避病菌般往两边挪;她看谁,谁就移开目光;她加入聊天,别人闭嘴转头。太有趣了,多年来徐陶以为成年人的世界是鸭子浮水,所有功夫都在底下,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批人能直接表达“我不想跟你玩”。

她很想大笑三声,为“世外桃源”。

程清和迟迟未到,众人颇有默契,自动开始每日例会,生产和销售关注产成品、出货量和物料配置,人事要求车间控制加班,财务请各部门配合年中盘点,行政谈及参加开发区游泳比赛的人选。

公司的运转早已成型。

徐陶顺手记录会上谈及的内容,心思却飞到长原的股权结构,在座者多数都是股东,名副其实的公司“主人”。她研究过长原的公告,如今已看不到当初转制、上市一波三折的痕迹,然而复杂的架构表很有趣:程忠国受托代管员工股,连他所持份额在内,占持股平台长原投资的85%,剩下的15%股份由赵刚为代表的高管分别持有。长原化工在香港上市,长原投资是它的最大股东;融资成功,长原化工在国内数处买地建厂,频频建设生产基地。

程忠国放过豪言:“只要有100元利润,我们也做。”

长原的营销战略就是如此简单粗暴,可今天的市场变了,不知道在产能过剩面前程忠国是否仍那么坚定。徐陶微微走神,不知不觉停了笔,在座的不是没有怨言,但他们离不开长原,不提股份,多年来在公司养尊处优,早已失去搏杀的机能。昨晚她跟程清和说的真心话,安全感太高没好处,可惜他眼里满是讥嘲,浪费了他那双有星光的眼睛。

“小妹,赵总今天病假,我们不问你难道打电话去问他?你身为财务部副总监,拿点气魄出来行不行!你可是我们的财务大臣。”

徐陶笔一顿,从围攻程平和的言语中摸索出事情概要:有笔煤款,热量值尚处于争议中,财务部却已经付清。

“小妹,钱在谁手谁厉害,你倒好,钱付了省得被人追款,我们可就惨了。”

“小妹,放一句话,免得我们错怪你。”

处于软硬兼施的中心,程平和肩膀耷拉,睫毛下垂,却抿紧嘴不开口。不过她这付打死也不说的神气,早就把事实摆上台面,财务部哪会自作主张,绝对是程清和的安排。那些明知故问,要的也不是她的答复,而是如何把这事捅出来。

“各位。”角落里传出一个清朗的女声。

有事没事每天召集这么多人开会,难道不知道开会的诀窍-徐陶暗骂程清和,尽管她知道应该不是他的本意,而是“继承”到的架式。但要帮程平和解围,就得面对二十多张非常不友好的脸,她真心不愿如此高调。

“对方已向法院递交起诉书,”她站起来展示检验报告,“这是第三方检验所出具的热值报告,证明该批煤符合合同要求。有合同,有证据,供应商一定会赢,一旦法院判决书下达,款项将从我们银行账上自动划拨,作为上市公司,我们得考虑社会影响。”

要怪就去怪程清和,徐陶默念,谁能比他狠,自己告自己。

这群人当然不会听她三言两语就服气,但程清和来得正是时候。他面无表情,硬梆梆往那一坐,杀气腾腾。

前方高能预警,非战斗人员速速退散,连徐陶都有点扛不住,赶紧缩回角落当透明,各中层更是低头不语。只有生产总监,一双眯缝眼总算半开了。简洁报告完会议要点,他收起本子,向程清和打了声招呼,“今天还有批急着出货,我先走。”

好个老滑头。有他带头,销售、行政一个个见状不妙,找理由溜得飞快,片刻间会议室只剩程清和兄妹和徐陶。

徐陶有意观察他俩以印证自己的猜想,等发现已经落在别人后面。她也不慌张,朝程清和点点头便打算离开。可惜程清和不放过她,“你别走,我有事找你。”他同程平和在会议室门外小声交谈,但基本都是他说,程平和低声应了几个“嗯”。

不妙-徐陶很想抓住程平和的肩膀使劲摇晃:这位姑娘,三拳打不出一个闷屁是什么意思?这是最差的沟通方式!

跟程平和说完话,程清和的脸黑得快滴墨,回身进来时反手扣门的动静特别大。

“拿来。”他手一伸,目光落在徐陶的笔记本。

徐陶递给他,他抽出夹在里面的纸,其中一张就是检验报告复印件,看了眼随即扯成两半,“谁给你的?”

从徐陶的目光他得到不可思议的答案,“我?”他想起来了,昨天他让徐陶熟悉公司运行,给了她几盒文件,没想到她真看了-只是她哪来的时间?他确定,昨天她的时间排满大大小小的会议。

“我整理文件,找到感兴趣的先看,没想到今天会说到这件事。”徐陶很想严肃认真地汇报自己的心路历程,但程清和的目光让她控制不住想笑,她也真的笑了,“对不起,程总,你这么看着我,我有点压力。我全招了,其实昨天我发现几份文件颇为有趣,顺着找下去,发现更有趣的是您在一家‘作坊’身上投资不少。”

程清和目光冰冷,“不可能。”

越这样,徐陶越想逗他,类似破冰的快乐,“对,没那些文件,但我最擅长就是拼图,把内部的、外部的资料一片片拼起来,最后得到总图:您单枪匹马的在研发新产品,谁都不理解你,也不支持你。唉别!程总,别生气、别生气!”眼看程清和的眼快瞪到自己脸上,徐陶怀疑她有可能成为被老板扔出会议室的第一人,“冷静,我只是想了解你,帮你,就算马屁拍得过头,但也出自真心真意。”

徐陶曾经觉得程清和眼里有星光,但现在星光靠得太近,快变黑洞了。他的声音很低,“打算帮我做什么?”

“收回员工股。”徐陶毫不犹豫。她拿起笔记本,轻手轻脚抱在胸前,“您看,这会议室虽然只有两扇窗,走过的人也不多,但万一要是谁走过,还以为您……那多不好,本来您在公司也没帮手,再有流言蜚语什么的……”

“星光”猛地退后,徐陶眨了下眼,为自己的恶趣味悄悄抹把汗。玩笑时刻过去,该认真了,“长原曾经是好公司,现在也不错,但是时代变了,一味靠产量占领市场,劳而无功。如果再不寻找新的出路,拖着那么大的负担,……”

程清和毫不客气,“关你什么事?”

“那就是我的另一个优点,除了特别会争取,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努力之外,我还特别喜欢挑战,越是艰巨的任务我越喜欢。程总,你可以向马主任了解,如果我不是特别优秀的一个人,他也不会向你推荐我。”

程清和再次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昨天说的报告你做好了吗?”

徐陶答得飞快,“昨晚已经发到您的邮箱,我还发了条短信请您注意查收。”

昨晚程清和不想接电话,关了静音,更没注意到有短信。他哼了声,“调整工龄工资的事你知道吗?做个方案。”

“明白,马上去做。”徐陶转身要走。

“回来。”程清和叫住她,“你是我贸易公司的人,工资由我私人支付,跟长原没关系,不用穿工作服。”他目光掠过她,“原来怎么穿就怎么穿。”

徐陶没提醒他,既然如此她不应该插手长原的内部管理,尤其劳资这种敏感的事,她只痛痛快快地答应,“好,我明白了。”

她去财务部找程平和,“我想要这次工资调整的资料,程总让我也做个方案。”

程平和的眼皮透着哭过的嫣红,勉强打起精神,“等等,你在公司的邮箱是……”徐陶提醒道,“昨天我给全体管理人员群发过报到邮件。文件大不大?要不拷给我?”

从笔记本封套掏出U盘,徐陶抬头发现程平和在哭,幸好程平和跟赵刚合用一个小间,此时办公室里除了她俩再无别人。徐陶在心里叹口气,扯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程平和慌慌张张擦眼泪,“对不起,我马上就好。”

徐陶手指竖在唇上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过去掩上办公室的门,又拿起桌上的杯子,替程平和倒了半杯温水送到她手边,“喝点水。”

程平和喝水时,徐陶把几张纸巾折成厚厚的一叠,往上淋了点冷水,交待给她,“敷在眼上。”做完这些,徐陶轻声说,“等你空的时候我再来,不急。”

这算什么事,老虎、狼、狐狸较劲,逼急了兔子?

徐陶退出去,帮程平和关上门,忍不住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NO的地雷,谢谢啦啦的地雷,么么哒!

☆、第七章

绿荫深处有一只知了,扯着嗓子叫得很单调。黑背白腹的飞鸟,扑腾着翅膀,没头没脑地扎入枝间。

天上会掉馅饼吗?

程清和从不相信。在邮件的海洋中找到徐陶的报告,关于开办新公司的进度安排,他没打开附件,反而点开网页开始搜索“徐陶”。

世上有无数个徐陶,教师徐陶,房产中介徐陶,徐陶商行。

他在关键词中加进徐陶毕业的院校,跳出来干巴巴的几个字:“财务模型在公司估值中的实际应用”。嗯,世界经济学的博士原来还研究财务?程清和草草掠过那些文字,目光最终停在网页下角的照片。像素很差,她笑得非常证件照,半长发循规蹈矩披在肩上,米色小西装,几何图样的丝衬衫。

一点都不像她。

程清和认知中的徐陶,是等候在会议室,目光笃定的她;直言和他吃饭没胃口的她;故意招惹他的她。活色生香,闪烁不定。

也许每个人都有两付面孔。

管委会马主任用了许多赞扬词推荐徐陶,程清和总结为两句“既能干利落又很领会公司的需求,能吃苦不计较”。马主任在招商引资中认识的徐陶,那时她还在原来的公司,后来听说她辞职了,立马想到可以引荐给程清和,“你跟我要人才不是一天两天,这是个人才。要是申请得到编制,我都想把她招进来。”

公司整体搬迁时程清和跟马主任打过无数次交道,这位老好人难得的没在公务中失去朝气,说话办事有一是一,他说好,徐陶应该真是好。而且既然他开口,不管怎么样程清和都要给面子,这个人起码得用上几个月。好比男女相亲,拒绝也得有具体的理由,不能轻易否定介绍人的热情。

见怪不怪,其怪自灭。程清和关掉网页,不管徐陶为何而来,在长原这潭深水,她翻不出花。拭目以待,三个月后她还能保持鲜蹦活跳,他会给她相应的待遇。至于徐陶为何知道他的研发实验室,多半马主任告诉她的,毕竟租地找人都是通过马主任做的。

冤家路窄,徐陶在罐区遇到“黑毛”,后者见到她就往罐后跑。

“杨兴鑫!再跑扣你工资!”

一记奏效,杨兴鑫气鼓鼓地停住脚步,“最毒妇人心,干吗记我名字,想整我?”

徐陶慢条斯理,“对,小心别被我抓到过错,累积两个警告,开除,公司连补偿金都不用付。”

杨兴鑫举起拳头,徐陶指指监控探头,“行了,逗你玩的,我又不管生产,没资格管你。再说就算我要整你,你三叔也不会答应。”

想到生产总监的叮嘱,杨兴鑫收回拳头,警惕地问,“你不管生产,到这晃什么?”

“了解公司。”徐陶仰头看向罐顶,“不了解生产的管理就是无水之鱼,早晚渴死。你是巡检,日常工作是定时检查仪表读数?”杨兴鑫见她态度温和,绷紧的弦松了下来,“嗯。你从前也在化工厂工作?”

“没有,所以挺有兴趣。”徐陶收回视线,对他笑了笑,“你们很厉害,整个厂区搬迁没多久,就能正常生产经营。”

“那是。”杨兴鑫得意地说。他拍了拍罐身,“一万立米一个!我们把能用的都搬过来了,中化的施工队说从来没见过我们这样爱厂如家的。”

工人对厂有自发的凝聚力-徐陶在心底记下这条,“那你还闹?不怕老板把你开了,你去哪爱厂?”

杨兴鑫撇嘴,“就他?我开始在厂里上班的时候他还在做他的大少爷!”话这么说,到底被徐陶的话打击到了,“你别捧他的臭脚,他那人,我们早看穿了,嘴上一套,做的另一套。干活有我们的份,好处统统他拿!搬迁前说得好好的,搬完屁都没放一个。”他越说越气,“光土地赔偿就够他发财了,什么好处都不给人,撑死丫的!看着好了,你再替他卖力也没用,反正都是应该的!他是老板,我们是拿工资的打工仔!”

“你三叔没帮你们争取?”

“他……”提到长辈,杨兴鑫没精打采,“年纪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悄悄打量徐陶,“你是新来的财务?”

徐陶摇头,“不是告诉过你,我是副总,嗯?”

杨兴鑫翻了个白眼,“你是程家什么亲戚,表的,堂的?还是程清和女朋友?”最后一个猜测点燃了他的熊熊八卦之心,“怎么认识他的?董事长同意不?嗳我告诉你,别跟他们来虚的,奉献啊奋斗啊,先要一大笔聘礼,房子车子首饰,真金白银拿到手再说。”

徐陶哈哈笑道,“我跟程家啥关系都没有,靠本事吃饭,打工仔一个。”

杨兴鑫摇头,“不像,你这么洋气,跑我们厂里来打工?别骗我了,外头花花世界,大把可以挣钱的地方。”

“那你还留在这里?”

杨兴鑫的脸泛红,难得地扭捏了,“这不是书没读好,家里想办法让我进了厂……”他声音越来越小,“你是大学生吧?”看徐陶点头,他有几分失落,“难怪,又神气又好看,我那会就是读不进。”

“现在也不迟。”徐陶安慰他两句,“厂里大学生多吗?”

“赵总一个,程清和一个,技术部有几个,中控室比较多,小妹马马虎虎也算。”杨兴鑫一一数给她听。徐陶失笑,“什么叫马马虎虎也算?”

“她啊-没考上,程家给学校捐了笔钱,让她旁读。”杨兴鑫嘟囔道,“有钱好办事,天大的事情,地大的银子,没摆不平的。”

徐陶若有所思,难怪,众人对程平和亲昵中带着轻视。程忠国这个人,自己没什么学历,对儿子的管教却很严,程清和顺利考上名牌大学,脱不开父亲施加的压力。到了程平和,可能没顶住,一时考试失手,程家虽然想办法安排了后路,但落在他人眼里就是话柄,但以她的性格又无法脱离家庭,只好一直默默承受。

把程平和放在那个位置,不知道谁的想法,拔苗助长不是好事。

徐陶在厂区里走了一圈,回到办公室已经午饭时间。长原的规矩,工人比办公室人员提前半小时用餐,所有人在同一处窗口排队打饭打菜,没人有特权可以插队。因此她也不急,扫了眼邮箱,再去拿自己的碗筷。

行政部提醒过她,碗筷自备,可以自己带菜,办公区有微波炉可以加热。

程平和这天带了梅干菜烧肉、红烧狮子头,正在加热的当口徐陶进来了。

“一会一起吃饭,我们聊几句工资的事?”

程平和愣了数秒,“好。”

徐陶没想到,即使规矩定了,但到哪都会有执行的差距;即使程清和也得亲自打饭,但他和程平和吃饭的地方不在大食堂,是在一间小会议室。程平和从柜里拿出一次性杯子,倒入紫菜蛋花汤的汤料,“我哥吃饭得有汤。”她又解释道,“一起吃饭的还有生产的杨总监。”

好吧,入乡随俗,也不能看着程平和一个人做这些。徐陶往杯里倒开水,“如果他吃饭得有汤,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小事,顺手做了。”

“错!别小看泡一碗汤,去超市买汤料包,加上路上来回、结账时间得20分钟;烧滚一壶水,打水倒水2分钟;拿杯子倒汤料搅匀3分钟。25分钟你可以多看一章书,完成两张报表,和下属开三个短会,回复十几个邮件。一天25分钟,一个月12.5个小时,一年150个小时。以每小时80元工资计,这件小事花费了你12000元。对了,买汤料的钱是不是你贴的?”

程平和听见算出这么个数字来,已经惊呆了,下意识地点点头。

“所以,还是件小事吗?”

“每个月工作日是24天,你算多了25%。”程清和拉开椅子坐下,老实不客气拿起汤就喝。

当面被程清和抓住,徐陶仍是落落大方,“我们厂不加班?”一边说她一边把一杯汤送到生产总监杨卫华那边,“杨总,喝汤。”

程平和打开餐盒,犹豫了一下,把菜放在徐陶面前,“尝尝,我做的。”

徐陶老实不客气,狠、准、快,挟起最大一块五花肉,“真香,刚才已经闻到香味,你手真巧,长得好看,又温柔,可惜我不是男人,只好嘴头上表扬你,否则还能搂搂抱抱亲两下。”

噗!杨卫华被汤呛到。

程清和端着杯子喝汤,不动声色,“现在也可以,我们公司不歧视同性感情。”

徐陶正忙着尝狮子头,不错,七分瘦三分肥,肉是手工剁的,先切后剁,应该还加了鸡蛋,高汤吊过,吃起来鲜而不腻,闻言反驳道,“那不行,就算我愿意,平和一看就是传统型,肯定接受不了挑战世俗目光。再说我偏好男人,尤其长得帅又有钱的。”

这下连程清和也无语了。

徐陶还记得插刀,“你看,我的总裁大人,才说到这你就觉得挑战三观吧?所以放话前先想一想,是不是真的做得到。万一你话出口了,我们当真了,结果全变了,悲剧收尾怎么办?别看我长得像娇花,狠起来比谁都狠,武力值虽然不高,大招还是有两个的,到时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就不妙了。”

程平和再也忍不住,无视程清和森森的目光,扔下筷子趴在桌上大笑。

徐陶向程清和一挑眉,抬了抬下巴,“程总,我可是牺牲自我形象让你开心,会给我加薪吧?”

“会-”只是怎么听,都像牙缝里挤出来的。

玩笑归玩笑,吃过饭程平和把文件拷给徐陶。

“打算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

“啊?”程平和吃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