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可以自欺欺人,我没有骗谁。”徐陶打断他的话语,“我们干吗不聊你拿到的托管令,谁会来?沈昊?”

赵从周点头,“挺好的,我相信他的职业操守。不过我今天早上得到一个消息,程老头要出新招。具体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只能到时见招拆招。”

现场回购。

程清和在做会议纪要,刚才开的会议太重要,参与者只有四个人,程忠国和他,河中那边也是两个。

除了定向增发,河中化工还计划收购长原投资的15%股份,加上程忠国所持的部分,只要超过50%,就拥有长原投资的话语权,不必再在意剩下的员工股持有者。掌握长原投资,再加上河中化工所持的长原化工定向增发部分,两者联手能够达到对长原化工的绝对控股权。

用现金作为现场回购的筹码,只要撤诉成功就直接拿钱。

什么托管权!

不是瞧不起大部分员工,他们闹来闹去还不是为的钱。

程清和仔细审查过会议纪要,把电子版抄送给另外三位,请他们尽快核查。

他揉了揉眼睛,最近睡得太少,眼睛发涩。

本来在等回复的时间可以休息片刻,但不知怎么又睡不着,程清和认命地打开抽屉,开始清理文件,该扔的扔,该粉碎的粉碎。

他不经意地检查每份文件,有一份毫不起眼,像是谁的人事档案。

乐东,家庭成员,妻子徐稚蓉,女儿,乐陶陶。

☆、第四十二章

乐陶陶。

有趣。程清和把那两张纸扯成两半,又两半,团成一团随手扔进垃圾桶。

看着就像陈年往事,谁还在意许久以前一个普通员工的档案。

这个名字还挺有趣的,像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

乐陶陶的陶。

他停下手,脑海中某条神经突然连上:徐陶,乐陶陶的陶。

不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另一个声音更响,瞬间铺开:想一想,自她来后出了多少事?她像一条黑鱼,带起池塘多少水花?

和她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想要理清长原内部,是你父亲想要重新拿回控制权。

她的行踪从来不告诉你,她喜欢吃的那种肉脯在本地买不到,只有南方有。

她能做什么?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她能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你喜欢她也是因为她能干,你见过比她更能干更能吃苦的人吗?你别傻了,她甚至没刻意隐瞒你,你好好想想她说过的话。

她为什么?她想做什么?

那得你去问她了。

程清和弯身捡起那个纸团,展开。照片复印后只能依稀看出面目,是位眉目清秀的男士。字迹刚劲有力,毕业于化工系,早年的本科生有多吃香不用说了。家庭住址,那里已经成为小吃街,曾经是长原的员工住宿区,在更早之前属于一家国营大厂,直到那家厂被长原吞并。

她能有什么来意?国营厂,又不是私人的,合并也是地方的意思。国营厂福利好负担太重,渐渐运营不佳,还不如集体企业盘得活。两者合并可以把人力、技术发挥得更好,强过让国营厂倒闭,员工不得不下岗待业。

他对草木皆兵的自己笑了,戒心太重。

然而太阳穴那一跳一跳得疼,不肯放过任何一点疑点。

如果她没有特别的意思,为什么她从来不提这些,她完全可以跟你叙旧。可她会提到家庭,会讲到童年,却从来不提这些。

她能做什么?就算她有点钱,一个年轻女孩子能有钱到哪里?她要是真的特别有钱,还会替别人打工?

他拨通管委会马主任的电话。

“小徐?记得。没事,她和我吃过两顿饭,我说要帮她向董事长解释,她说不用。哈哈,小姑娘能力强,气量也大。对,她老家也是我们这的。原来的公司?我想想,想起来了,她是那公司的合伙人之一,好像另一个合伙人出了点事,她辞职休息一阵子。小姑娘厉害的,我听人说她读大学的时候开始做投资,有无数失败的经验,后来成功就来了。她闲着也是闲着,不为钱,就是找点事做做。程总,不是我说,要是有她帮你也不至于现在这么多事。”

程清和不知道怎么结束的电话,好像谢过了马主任的推荐之情,又答应考虑上新三板。

长原,和我有什么关系?

另一个念头油然而起。管她为何而来,他不信那些关心都是假的,他不止是程忠国的儿子,更是他自己。离开长原,做程清和,跟她在一起的快乐是装不出来的。如果没这点眼力,他还能做到今天吗?

为什么你觉得她是为长原而来?

蛛丝马迹中透露的信息。

她骗了你这么久,你丝毫未觉,还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没有骗,她只是不说,如果你问,恐怕她就会告诉你,但你就是没问。仔细回想,她最后一次跟你讨论长原的公事是什么时候?是她从公司被赶走的前一晚。她发了那个邮件,那个口吻,你记得吗,就像她将要离开一样。即使没有董事长出手,她也会离开,因为她已经拿到她想要的。她进的不是长原,而是你自己想成立的公司,她也没收过一分钱报酬,能怪她什么?指责她偷取商业情报?她没有,是你送上的。

你在明她在暗。然而是你自己没看到。

那些关心不是假的,不管她有什么目的。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为方便处理公务,程清和暂时借用赵刚的办公室,这里狭窄得多,光线也没其他办公室好。

“我刚改了几个字,你再给河中发过去。”进来的是程忠国。他戴着老花眼镜,手里拿着程清和刚才发过去的会议纪要。

程清和不动声色地把纸团放在电脑主机上,赵刚用的还是一台老款台式机,他说他日常也就收发邮件,用不着笔记本电脑。

程清和打开邮箱,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迅速修改刚才的会议纪要,打印出一份给程忠国确认。等文件缓缓推出时他才发现忘记用废纸,违反了程忠国一向以来的原则:不重要的文件用作废文件的反面打印。

为这件事,行政特意整顿过所有部门,凡违反者罚款。不过这会程忠国没注意到,他推起老花眼镜,眯着眼仔细读了一遍。是真正的读,一个个字的读。程忠国年少参军,无论是方言还是普通话带着点南腔北调,这会的发音也是,有种可笑的认真。

“行了,给他们发过去,让他们尽快确认。”程忠国读了两遍,认定绝对无误才交还给程清和,看着他把邮件发出去。

“你这里乱七八糟的,还不快点整理干净。”等邮件确认发送成功的回复收到,程忠国才发现脚下的纸团,皱眉抱怨,“连内务都做不好。”

程清和应了声,视线从他的手上移开,董事长居然长老年斑了。

“收到签字确认扫描件就打印出来给财务,让平和先把款项准备好,上千万现金,一定要提前和银行沟通。”程忠国叮嘱道。

“是。”

程忠国又看了眼地上,“快整理。”

他快走到门口时程清和突然开口问道,“董事长,你记得一个叫乐东的人吗?”

“谁?”

“乐东,多音字那个乐,乐陶陶的乐。”

程忠国皱眉想了想,还是没有头绪,“不记得,谁?做什么的?”

“没事,我随便问问。”

目送程忠国离开,程清和又打开那个纸团,乐东,技术二科科长,拟提拔为生产副厂长。

是什么缘故离职的?

他打内线电话给程平和。

“没提,只说对公司有贡献。”程平和那头也是一桌子的事,“怎么又想到他,还是河中的人问?”

“没事,我随便问问。一会等河中的确认回来,我转发给你,先把现金准备好。”

“明白。”

程忠国打算在厂区堆一堵现金的墙,谁答应撤销起诉,谁就能享受现金回购股份的待遇。

正式文件的签字扫描件回来得不是那么顺利,程清和打了两个电话才催到,一收到他立马转发给程平和,还给她打了电话确认,以免遗漏。他又打了个电话告知程忠国,后者去了车间。

老头爱厂如家。自从恢复上班后连早饭都改到食堂吃,程清和已经很久没吃到他做的面条。也不知道他不得不退居二线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程清和隐隐地有些同情,既然要,又忍着不说,如果自己四平八稳按照过去的规矩管理,恐怕老头找不到由头回来,还在继续憋着。万一完全失去对公司的控制权,恐怕他这个人也就废了。

程清和心里一动,上网搜索“长原、乐东”。

没有有用的信息。

他又用乐东的学校名搜索,倒是找到一条,“听说乐东那年出事后就不肯见老朋友了?”

没头没脑,也没人回复。

能出什么事?程清和猜不到。

手机就在桌上。

打啊,打去问她有什么目的,她会告诉你。就算她回答你“就不告诉你”,那也是一种答案:她有目的,但不能告诉你。

徐陶常说有首歌最欠揍,“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偏偏儿童音乐摇椅经常选用这首歌,魔音贯耳,听两遍都会哼了。每次她哼着这歌的调子,嚷着“就不告诉你”,他有再多不满,也在她的笑容里化了。

内线电话响起来,程清和接起,还是程平和,“已经和银行沟通过,等选好日子,当天他们派专车押款。保安那边也已经通知加强人手。”公司领导一个想法,下面的人跑断腿。

“刚才遇到杨总,我想他是生产上一把手,问了问他乐东这个人。他说很早以前的技术骨干,有回生产事故发生爆炸,当场死亡三人,重伤好几个,最后查实责任在他,蹲过两年牢。公司看在他曾经出过力,又在这次爆炸中受了伤,安抚性质给他一笔钱。这人大概觉得羞愧,出狱后连家带口搬到了外地,也没再和同事有联系。”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对上了。

程清和问,“他受了什么伤?”

“刚才杨总有事,没来得及细问。怎么,你对这人挺上心的?是有什么事吗?我再找杨总问问。”

“不用了。”程清和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他也想起来了,那次事故他有印象的,那阵子乱轰轰,还有人说他爸要去坐牢了。程忠国也确实做好打算,已经把他托付给赵刚。那段时间他基本呆在赵家,由赵从周的妈妈照顾,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讨厌赵从周,因为赵从周享受着父母的关怀,又笨又呆。赵从周的妈妈,一个能干又有主见的女人,即使赵刚忙于公事,她也能把家庭打理得舒舒服服,还有余力挣到钱供赵刚花在长原。

如果徐陶是那个乐陶陶,他应该还见过她。有一晚有个妇人带着孩子来找赵从周的妈妈,越说越急,说着、说着大人哭起来,那个小女孩反而比大人冷静,一直安慰她妈妈不要哭。他帮着赵从周妈妈把小女孩引开,别让大人说话吓着孩子。他去拿糖果,回到房里才发现那小女孩咬着唇,无声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那时,是一个瘦弱忧伤的小女孩,一点也不乐陶陶。

傍晚时分,程清和穿过生产区回办公楼,下午车间发生了一次跳闸事故。

那会他正在会议室,程忠国召集几个重要骨干,以及他、还有程平和商量当场现金回购的流程。所有人的手机几乎在同时疯狂地响起,两个车间副主任听了个开头就脸色一变,丢下“跳闸停车”四个字拔腿就跑。

没等程忠国开口,程清和自动自觉跟在他俩后面去了车间。通知副主任的是巡检,通知他的是车间文员,小姑娘不懂技术,只知道突然断电所有设备都停了。程清和知道问不出什么内容,而且程忠国等着看的是他的态度-身为制造企业的老总,生产事故岂能不在现场,所以他也是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既然迟早要去,不如自动自觉。

程清和从前不怎么下车间,他刚进长原的时候认真研究过生产的工艺流程,知道原理和通晓流程是不同的。但彼时厂里刚闹那么一出,元老领着一批技术人员出走,董事长气得躺倒,每个人都盯着小老板的动作:对,他是名牌大学生,但又怎么样,他还没我进厂时间长。程清和被一群人盯着,立马浑身长刺,扎人,然后也被人扎。时间一长,他也懒得下车间,反正管理有多种模式,亲身盯着是一种,一级管一级又是一种。

不过现在程忠国回来,除非程清和不想干了,否则老爷子的管理方针是前者,不想干快滚。程清和还没想好要不要滚,就必须接受他这套理念。

一边跑,程清和一边开小差。他嘲笑自己太敏感,刚才听说跳闸时第一反应竟是难道徐陶做的?数秒后才回过神,怎么可能!化工厂安全要紧,电气设备设定多重保护,然而再严谨的设计也难免有偶然事故。

而且,光从隐瞒来历就直接判定她不怀好意,似乎太武断。

生产区的工人见他们前后跑过,目光有些漠然。

眼下厂里的人差不多旗帜鲜明地分成几派,年老持重加上没可能再上劳动市场换工作的是稳妥派,董事长让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这厂还是董事长办起来的,他说了算;年少气盛又得过程忠国培养的是另一队支持董事长的人,他们瞧原先的中层不顺眼已久,终于有机会轮到他们上去了。

跟元老们亲近的人不少,大部分有亲戚关系,或是老部下,他们觉得元老们对公司的奉献也许不如程忠国,但也没少到哪去,既然姓程的先翻脸,就别怪他们不客气。还有一些人默默观望,他们不管谁掌权,反正手上的股份,价高者得。

程清和到车间时,电气主管已经带着人去抢修。杨卫华坐在车间办公室,皱着个眉头训人,话说得不太好听,也不怎么直白,但没避开程清和。他听了会明白过来,刚才自动控制室峰值超标,新人手忙脚乱给错指令。本来有多重回路作保险,错了也没事,谁知事情凑到一块去,国产的母线铜排过载短路,导致跳闸停车。

杨卫华把人轰走才对程清和叹气,“怎么办,这群龟孙子心都散了。”老员工凑到一起商量现金回购员工股的事,忙着统一口径卖还是不卖,新手叫急,竟没人过去帮忙。

程清和何尝不知道近来厂里的气氛很差,但杨卫华也是元老,还是程忠国特别注重的人物,他自忖彼此之间没到可以推心置腹的程度,因此没接话,淡淡一笑当回应。

杨卫华也不在意,又想起另一件事,“怎么想到问起乐工?”

程清和心里一震,脸上却丝毫不露,“河中那边有人和乐东是同学,托我打听他的下落。”

“乐工不会出来见人。”杨卫华摆手道,“他在事故中失去一只手,公司特地给他一笔抚恤金,金额还不小,也是看在他过去出力的份上。谁知道这钱反而害了他,后来他迷上赌,跟所有朋友老同事都借过钱,连董事长都给过他几次。前两年董事长生病,他又来借钱,吵了一场架,发誓说再也不来了。”

“噢?”程清和垂眼看着桌子,难道她因为这事恨上老头子,回来搅乱长原?“他家人呢,也不管他?”

“早离婚结婚了。他那个伤势,又有坏毛病,哪里找得到好老婆,二婚那个跟原来的没法比。”这时对讲机里嗡嗡作响,却是电气主管气呼呼地嚷着要跟母线供应商索赔。程清和抓起对讲机,回复让他先写报告,把事故原因、时间、具体位置等等,还有烧毁的长度、造成的损失都列上。

那头安静片刻,突然呜啦呜啦又嚷,“你买的你心里没数?”

要是站在面前,多半会被说话者的口水喷个满脸。

程清和按捺火气,当初验收单上有现场签字认可质量,论责任谁都有,“明天我要看到报告。”他沉着声说,再也不理会对讲机里更激烈的言语,提起脚就走。他怕再问下去,会引起杨卫华的怀疑,替徐陶添麻烦。

跟是否退出长原一样,程清和还没想好决定。他近来时常检讨自己,没审时度势便做了那些事,虽说部分意义上可以说达到目的,长原在回归到集中控权,但更糟的是-他替别人做了垫脚石。

这认定让他学会谨慎。

多年前的那个晚上,赵从周的妈妈也是心大,把家托给他,和来访的女客匆匆出门,扔下他和乐陶陶两个孩子呆了整晚。至于赵从周,他那天去了姥姥家,晚上在那过的夜。

程清和记不起来乐陶陶具体长相。他在脑海中反复搜索,却只有一个苍白的印象,只记得不停地哭,难道不是她?想象不出,徐陶哭的样子。

新的母线铜排换上去,合闸重启动。程清和回到办公楼,差不多傍晚时分,办公区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还有程忠国、程平和两处灯还亮着。

程清和不由自主往董事长办公室走去,门半开着,敲了敲没人应,但楼下董事长专用车还在,程忠国不可能已经下班。他推开门往里张望了一眼,仍然没见到人,转身要走才听到有声微弱的呼唤,“水……”

程忠国坐倒在地。

程清和猛地一停,接下来的全是条件反射,等送到医院检查完才松了口气,只是劳累过度,身体自动抗议。不过他前几年重病过,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晚。

乱蓬蓬的忙完,程清和才想到,他原先说要去徐陶家吃晚饭。

去吗?还是打电话找个理由先推掉?

他犹豫着。

然而这天密密麻麻的事摧残了他的意志力,一个念头冒上来,顽固地不肯走:去问她。

去问她到底怎么回事,长原内部的风波是否她在推波助澜?潜入公司又是什么目的?

她会告诉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herlion的地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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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对程清和来说,这不算特别难,他虽然没经过大风浪,但也不至于脆弱到不能听真话。

但她呢?他忍不住会想她的反应,委屈吗?如果一切只是他的臆断。然而他清醒着,即使身体疲倦到了极点,但也不妨碍他进行推断:她来得不怀好意。

漫长的一天。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西北风呼啸而过,把他身上的外套吹成薄薄的一层壳,寒气浸人。树梢沙沙作响,身后的来路漆黑一片,眼前只有屋檐下的孤灯,洒落有限的光芒。

如果他装作不知道,那扇门之后是温暖的厅室,她的笑颜足以抚平所有辛劳。她是那么机警,谈天说地无所不知,却不会让话题走向无法控制。

程清和第二次抬起手,坚定而缓慢地敲门。

进屋后他一直在看徐陶,奇怪,怎么他从来没把她和那个瘦弱的小女孩联系到一起。那晚对他或她来说都是难忘的一夜,他们打了一架,为各自的父亲。她说她父亲是替罪羊,要替他爸顶锅了。他又气又恼,他爸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所有人都知道,程忠国大公无私,连自己的家庭都没顾上,说不定要去坐牢,居然被一个小女孩在背后这么数落。他也后悔,早知道就让她误会到底,随她把他当作赵家的孩子。

别看小女孩哭起来那么一付惨兮兮的模样,到动了手真不是省油的灯,而他不好意思跟女孩子对打,暗暗地吃了不少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