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晚晚。”

我任性地喊了他一遍又一遍,却也不说什么事,他也极有耐性地应了我一遍又一遍。

我当时就心想,即便顾呆子只能活到二十五,选择他当我的夫君,我也是不后悔的。

我一个人偷偷地溜出了飞花山庄,避免被人认出来,我特地穿了件不显眼的衣裳,还往脸上抹了不少灰。平日里大街上都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可今日却是有些冷清。

大街上来来去去的人极少。

我晓得原因。

我今早刚从阿娘那儿得知,武林中前去围剿魔门的队伍与魔门碰上了,宇文墨泽极是生气,一怒之下,也不知用了什么诡计,杀了大半武林中人。

魔门的手段极是残忍,据说死去的武林中人皆是心肝俱毁,听得人不寒而栗。

如今大街上没什么人,估摸着是怕宇文墨泽来这儿大开杀戒。

我万分庆幸阿爹已是同庆叔离开了,不然此刻我定会担惊受怕,担心阿爹在宇文墨泽手里遭了殃。我行色匆匆地赶往东华巷。

几乎有半年未来,东华巷依旧简陋阴森得很。

我站在木门前,轻轻地叩了叩门。

过了好久,也不曾有人应答。我微微一怔,莫非李婆婆出去了?心中正是诧异时,我无意间一推,木门竟是开了。我迈过门槛进了去,道了句:“李婆婆,我进来了。”

屋子很小,一目便能了然。

里边一个人也没有,木桌上甚至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像是好久没有人居住一样。

我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只能悻悻离去。离开时,忽有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木屑,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我心中顿生寒意,用力地搓了搓手臂,想快些离开这里。

走至门边时,却是见到了一个熟人——木四娘。

木四娘见着我,满脸惊诧之色,“你…你…你不是…”

无意间被木四娘识破,我也只好实话实说,“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同四娘解释,还望四娘暂且替我保密今日之事。”

木四娘不愧是个混惯江湖的高人,很快就面不改色地道:“我明白了。”

我道了声“谢”,又问:“四娘可知住在这里的李婆婆搬到哪儿去了?”

“她几个月前就搬走了,说是她的孙子接她去享福了,至于去了哪儿,她并未明说。”我听罢,心中颇是失望。如此一来,李婆婆这儿的线索算是断了。

我同木四娘告辞后,若有所思地往巷子外走去。

不能找李婆婆验证,那么剩下的只有一法——让顾呆子修炼《玄飒秘笈》。若是能练至第九层的话,也就是说顾呆子是玄飒后人,若不能,便是皆大欢喜。

我想得太过入神,冷不丁的,一道黑影站在身前。

我回过神来时,却见顾呆子神色复杂地望着我,仅仅是一瞬,他又担忧地问我:“阿娘收到了庆叔的飞鸽传书,五日后就能回到飞花山庄。晚晚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寻了你好久。”

顾呆子都寻上门来了,我也不得不说。

我遂将阿娘与我的猜测与顾呆子一说,未料顾呆子却是哭笑不得地道:“我不可能会是玄飒后人。”

我问:“万一是你爹娘一直隐瞒着你呢?”

顾呆子轻叹一声,“若是晚晚不信,我回去后修炼《玄飒秘笈》。”

见他说得这么肯定,我心中喜悦,“也好。”我出来时并未吃午饭,现在肚子饿得直叫。恰好此时有阵香味传来,我深深地一嗅,惊喜地道:“是糖炒板栗。”

顾呆子眼里染上笑意,“晚晚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

我往偏僻的角落一站,等待着顾呆子。片刻后,忽有个妇人牵着个女娃娃进了东华巷。女娃娃生得粉雕玉琢的,看得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她手里玩着一个小圆球,面上尽是天真烂漫之态。

蓦地,小圆球从女娃娃手里滑落,滚到我的脚边。

我弯腰拾起小圆球,笑眯眯地道:“小姑娘,你的圆球。”

妇人含笑对我道:“多谢夫人了,小瓦,还不快些多谢这位夫人。”

女娃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声音软糯,“谢谢夫人。”

我摸了摸女娃娃的头,“你的女儿长得真是乖巧。你们是住在东华巷里的?”

妇人道:“以前是的,不过自从一年前家母离世后就搬离了。今天是回来拿些东西的。”妇人伸手一指,“我以前便是住在那儿。”

我一望,不由一惊,“你的家母是人牙子李婆?”

妇人颔首,笑道:“不同夫人多说了,我这还赶着拿了东西回去。小瓦,和夫人说再见。”

我心中极是震撼。

若是一年前李婆婆就去世了的话,那么半年前我见的李婆婆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丁东童鞋的火箭炮~~o(>_<)o~~还有人生如寄何不乐的手榴弹~~今日收到编编通知,星期四入V,通常来说当天要三更的…TVT我会努力存稿的TVT

第二十六章

顾呆子一手揽住我的腰肢,一手抓着一大袋糖炒板栗,脚尖轻点,几番跳跃,只听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待我看清眼前景色时,我和顾呆子已是坐在了摘星楼的屋顶上。

摘星楼是东来县里最高的酒肆,其名摘星亦有高得手可摘星辰之意。

顾呆子笑吟吟地说道:“我们在这里吃完糖炒板栗后就回山庄,这里高,街上人也不多,不会有人发现你的。”他又是微微一笑,“我给晚晚剥板栗。”

带着粗茧的手指迅速利落地剥了一个,金黄的颜色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他捧到我嘴前,“你尝尝味道好不好,若是不喜欢的话,我再去给你买其他家的。”

我望着他发怔。

脑袋里还陷在刚刚的震惊之中。

若说李婆婆是其他人假冒的,那么…顾呆子也很有可能…

“…晚晚?”

想起与顾呆子初见时,他极是青涩,唤我的名字也是结结巴巴的,搂着我时动作也颇为僵硬。后来,他适应得极快,不过短短数日便对我言听计从。如今想起,这里头…似乎有些不对劲。

可细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最初他是我买来的,对我言听计从那自是应该的。

我心里有些矛盾,一边想着顾呆子有哪儿不对劲,另一边却又绞尽脑汁地为顾呆子辩护。

忽然,顾呆子缩回了手,板栗落入了他的嘴里。

他使劲地用衣角擦了擦手,十指伸在我的眼前,“晚晚,你看,我的手是干净的。”

我此时方是回过神来,见他此番举动,顿时哭笑不得,嗔了他一眼,只道:“我什么时候说你手脏了。我刚刚有些走神…”

顾呆子说:“还在想玄飒的事?”

我轻轻地点了下头,也没和顾呆子说李婆婆的事。

这事,我得暗自查出个所以然,不能贸然和顾呆子说。若是说了,难免会伤了情分。顾呆子待我如何,我是看在眼里的,我不愿在此事上让我们两人生了间隙。

他又剥了个板栗,递到我唇边。我张嘴咬了进去,板栗的香甜在嘴里蔓延开来。他道:“晚晚是在担心我活不过二十五?”

我点头。

他认真地道:“先不管江湖传言是真是假,我应承晚晚,无论如何都会活着陪你到老。”

他这么一说,我心中立即就愧疚起来。再想起呆子在海上拼了命救我,我此刻竟因一件小事就在怀疑自己的夫君,实在是不应该。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整个人都赖在他的怀里。

“小心些,莫要摔下去了。”他急急地拥紧我。

“摔下去了,你也会接住我的。”我蹭了蹭他的肩窝,“有呆子在,我一直都很安心。你说过会一直护着我的,呆子,我全都记得呢。”

顾呆子笑道:“嗯,我也记得。”

之后,呆子和我在摘星楼顶上甜甜蜜蜜地吃光了所有板栗。我摸了摸肚皮,“这板栗可真填肚子,今晚的晚饭估摸着也用不下了。”

顾呆子却是道:“不行,晚晚不用饭,夜晚哪儿有力气?”

我先是一怔,旋即才明白了顾呆子话中的意思。我捶了他的胸膛一下,“光天化日的,你的脑袋里就只有这个!”

顾呆子的脸上渐渐漫上羞赧之色,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只是想…想…”

见他支支吾吾个半天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不由来了兴趣,脸逼近他的脸,吐出还带有糖炒板栗味道的气息,“嗯?想什么?”

顾呆子的耳根又红了。

明明都成亲了,鱼水之欢亦是行了不少次,在床榻之上,他可勇猛得像条狼。可是这话里行间的,却是像条羞涩的小绵羊。

只不过,洞房花烛夜时的坦白却让我晓得这顾呆子心里的想法可胆大着呢。哼,他还想过要把我关掉无人寻得着的地方,日日夜夜只能看得到他一人。

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脸红。

若真是如此,那会日日日日春宵,夜夜夜夜也春宵吧。

我戳着顾呆子的胸膛,有意无意地碰着他敏感的某处。不过是刚碰了下,他浑身就紧绷起来,他苦苦地哀求我:“晚晚别玩。”

我眨巴着眼睛,“那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说着,手指轻轻地一捏。

顾呆子的脸像是充血似的,一句话说得不带停顿,“我想亲晚晚的唇咬晚晚的胸摸晚晚的腰进晚晚的穴。”

如此直白,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低低一笑,咬着他的耳根子,“行。”

顾呆子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蓦地,底下传来一阵喧嚣,我不经意一瞥竟是见到了苏锦阳和赵媚,他们身后还有一大群人跟着,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们的神色,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皆是步伐匆匆的。

我低呼一声。

“呆子,是苏锦阳和赵媚。”

顾呆子搂住我往后边退了退,完全退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内。不过我估摸着即便我和顾呆子站在那儿,他们也不会发现。他们这一群人看起来很是着急,只顾着往前走,压根儿没有抬头望过来。

我猜测道:“会不会是苏家和凌山派出什么事了?”想到这几日魔门大开杀戒,我有些恶毒地道:“该不会是凌山派的掌门不幸死在魔门手上了吧。”我又哼了声,“死了也好,这样就少了个人算计阿爹。最好就是凌山派苏家和魔门两败俱伤,左右都是恶斗恶,死了也当是为民除害。”

顾呆子颇为沉默,良久才道:“晚晚…很讨厌魔门?”

我没有多想便道:“其实说不上讨厌,但肯定不喜欢。魔门手段狠戾,杀人又极是残忍,想来也不会有武林正派的人会不讨厌吧。”

飞花山庄建在半山腰上,每次回去总要爬个小山坡,不过自从有了顾呆子,我连马车也省了。以往顾呆子都会直接带我回山庄的,可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回来的路上,顾呆子格外沉默,表情也有些古怪。

他在山脚处放下我。

我刚想问一句“怎么了”时,顾呆子神色倏然一变,整个人直接挡在我的身前。我看不见顾呆子的脸,只能感受到有股冷意在周围迅速散开。

腾地,有五人从草丛间窜出,皆是身着黑衣,领头的人面带煞气,五人皆是虎视眈眈地望着我和顾呆子。我心中不由一紧,恐怕来者不善。

“报上名来,你们是何人?”顾呆子沉声问道。

领头人嗤笑一声,极是简单的两字。

“魔门。”

我一怔,同时的,顾呆子的身子紧绷起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顾呆子此时有些慌张。而那五人话也不多说,手执刀剑直接就杀了过来。

顾呆子急喝一声。

“晚晚闭眼。”

我下意识地就闭上了双眼,仿佛疾风刮过,耳边刀剑碰撞声不断,不过是瞬间便有血腥味传来。我唯恐顾呆子会受了伤,刚想睁眼时,顾呆子却像是一直都在盯着我,“休要睁眼!”

眼皮瞬间紧合!

片刻后,周围安静了下来,只余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充斥于鼻间。

我睁开了眼,方才面带煞气的五人早已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浑身皆是血淋淋的,我心中只觉一阵恶心,急急地收了目光,走到顾呆子身边。

顾呆子满手鲜血,衣衫上亦沾了不少血。一时间我也不分出血是谁的,我有些慌,“可是受伤了?”

顾呆子似乎想来握住我的手,可手掌还未碰到我的手,又缩了回去。

“…没有,都是他们的血。”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低头想去观察魔门的人,顾呆子此时道:“血腥,晚晚莫要看了。”

我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一直身处江湖,死人哪里会见得少。我只是想看看魔门的人长什么样,我原以为魔门的人都武功了得,个个都是三头六臂的,未料竟是连你也打不过。呆子,会不会是有人假冒魔门?像上回苏锦阳和赵媚那样?”

顾呆子沉默了下,他答道:“不知道。”

我琢磨着道:“不过这回定不可能是苏锦阳和赵媚了,刚刚才见他们步伐匆匆的,估计凌山派和苏家都出了些问题,他们自顾不暇肯定没那心思来算计我们,再说了,他们俩都以为我死了呢。可若真的是魔门,我飞花山庄与魔门无冤无仇的,为何要派人来杀我们?”

倏地,一道冰凉缠上我的脚踝,我吓得一叫,低头望去,是躺在地上的人用血淋淋的手抓住了我。

我尖叫声未落,就见顾呆子面上有狠戾之色划过,不过是眨眼间,地上那人的心脏竟是活生生地被顾呆子掏了出来!

我倒吸了口气。

而此时顾呆子一脸紧张地看着我,“晚晚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几经艰难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似乎也发现了我面部表情的僵硬,低头望了眼手里的心,仿佛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急急地丢开,惊慌失措地道:“晚晚,我…我…”

他一张脸憋得通红。

我垂下眼,又抬起眼帘,绽开一个笑容来,“我明白的。”

我握住他的手,沾了一手的血。

“你为了救我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他连忙点头。

我说:“这就行了,手段虽是有些残忍,但我知你是为我好。我们回山庄吧。魔…门的人来袭,我们快些回去同阿娘说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怪阿姨的地雷~~~~么呀~~

ps乃们猜晚晚知道了啥!

第二十七章

回到飞花山庄后,阿娘告诉我一件大事。

今早武林五大高手对上了魔门门主宇文墨泽,六人过了数千招,打得天昏地暗的,最后胜出的人是宇文墨泽。

武林名门正派有五大门派,但五大高手却不是都出自五大门派,他们分别是凌山派的掌门人,南派苏家的苏四,荆山寺的了空大师,以毒著称的邪医君离还有凌波仙子司青雪。

我听罢,极其震惊。

“宇文墨泽的武功竟已是达到了这种程度?”想起苏锦阳和赵媚,我连忙问:“五大高手如何了?”

阿娘道:“五大高手死了三人,剩余两人重伤,而宇文墨泽仅仅是受了轻伤。”

我又问:“死的那三个高手,分别有谁?可…可有凌山派的掌门和苏家的苏四?”

阿娘颔首,叹道:“的确有他们两人,还有凌波仙子司青雪。”

看来凌山派和苏家真的出事了,尤其是凌山派,这一场围剿魔门之战,凌山派失去了掌门人,估计会乱上好一阵子了,而苏家培养多年的苏四毁于一旦,这回也算是元气大伤了。

我心中虽是惋惜这些大名鼎鼎的高手,但更多的却是庆幸。

若是阿爹也在的话,估摸也难逃一劫了。

阿娘又叹道:“没想到魔门的实力竟是如此深不可测,想来最近几年,武林里再也没有哪个门派能与魔门抗衡了,除非…”阿娘顿了下,目光却是瞅了瞅顾呆子,“玄飒后人出现。”

我和顾呆子都没有接下阿娘的话。

一时间,房里的氛围沉默得很。最后是我打破了这氛围,“阿娘,今天我回来时遇到了魔门中人的袭击…”我将今日下午之事一一同阿娘说了,不过却是隐瞒了呆子是以一敌五。

阿娘听罢,赞了顾呆子一声后面色又变得有些沉重。

“莫非魔门中人想对所有江湖门派赶尽杀绝?”

我轻声道:“谁知道魔门在想什么呢?”我又对顾呆子说道:“你先去洗个澡吧,浑身血腥的,怪不舒服的吧。”

顾呆子顺从地道:“好。”

顾呆子离开后,阿娘眼眸半眯,“今日在东华巷可有查出些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