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去哪儿?寝室还是你大伯那儿?”

“不去大伯那儿,我烦苏天濠。也不去寝室,听说半夜降雪,寝室有门禁,我看不到初雪许不了愿我会郁闷到下个冬天的。”苏格将半湿的方帕握在手里,把玩着。

孟斯年将车子驶离学校:“要许什么愿?和程蓝百年好合吗?”

苏格没解释,只说:“愿望不能说。”

“哦。”

“不过你是孟神,告诉你应该没事。”

“可以不说。”他感觉苏格的愿望并不简单。

“我的愿望是找到一个很好的钢琴老师。”

孟斯年将车停在红灯前,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她:“苏格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矮吗?”

苏格:“…”

“因为心眼太多。”

苏格:“…”她就知道他要这么说。

外面的雨渐渐变了模样,细小的冰碴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挡风玻璃前的雨刷器频率非常高地摆动着。苏格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以及恶劣的天气,问孟斯年:“我们去哪儿?”

“我家。”

苏格漆黑幽亮的眼睛看向他时,又亮了几分。

孟斯年也没看她,只说:“你用这么火热的眼神看我是有什么企图吗?”

“想看看有没有金屋藏娇。”

“娇没有,小恶魔有一只。”

“谁?”

“你。”

“我是小仙女。”苏格纠正他。

“哦。”

他这是什么态度,没法好好聊天。

天色随着一直向内环开的车子渐渐暗下来,因为暖风开得太大,车厢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孟斯年解开了衬衫的扣子,看了眼苏格,见她从图书馆出来时冻得有点白的脸色终于红润起来,那嫩红的颜色充满了青春的气息与活力。

她正将湿了的头发散开,身上白色的贴身毛衣肩膀部分因为水渍变得有些清透,黑色的肩带在毛线下若隐若现,他又想起,那天在华灵家门口,穿着宽大睡裙的苏格,以及裸露的纤瘦的肩膀和突出的锁骨…

后面传来不耐烦的鸣笛声,红灯不知何时变成了绿色,孟斯年踩下油门,因为车子良好的性能,冲出去时发出“嗡”的一声…

苏格看向他:“这个车速,有点过分了。”

这还是苏格当时送孟斯年去沙溪时,他说的话,如今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孟斯年笑:“我可是老司机。”

“我也是老司机。”

“不是一样的司机。”

“有什么不一样?”

“你一看就不是正经司机。”

苏格:“…”

外面的冰碴已经不混乱地向下砸了,除了车子发动机和风声呼啸,再没其他杂音,苏格透过车窗看出去,发现冰碴变成了雪花,在风中摇摇晃晃地飘洒着:“雪真美。”

“明天再出去看雪吧。”

“为什么?”

“你想发烧吗?又淋雨又玩雪。”

苏格看着他认真开车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他管着,而且感觉非常好,她弯起眼睛,笑得甜甜的:“好。”

孟斯年将车驶进一个高档商务区,在地下车库中停好车,他拿了外套递给苏格:“穿上。”

外套有他的味道,清香味混合着极淡的烟草味,苏格穿上后,拿了自己的大衣跟着他走到电梯口。

在宽大的外套下,苏格显得越发娇小。孟斯年只穿了件衬衫站在她旁边,清瘦单薄,苏格敞开衣服:“孟叔叔,你要是觉得冷就到我怀里来。”

孟斯年没说话,对于她的“调戏”,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苏格一直知道孟斯年有钱,但在这之前,对于孟斯年的有钱她并没有什么概念,直到进到他的家。

她换了他递过来的刚拆封的拖鞋,扫了眼非常豪华有质感的宽敞客厅:“孟叔叔你家多少平方?”

“380。”他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她接过水杯,走到大落地窗前看着从眼前飘洒着的雪花,“从外面看我以为这里是什么会议中心。”

“风格确实和你家不一样,”他站到她旁边,低头点燃了一支烟,“不过我更喜欢你家。”

古朴的大门,石板路旁郁郁葱葱的植物,木质的楼梯,古香古色白墙绿瓦的小楼,如果下完雨,整个宅院都是清新透亮的,绿植红花像是被彻底清洗了一样,干净得…

像苏格一样。

有次他看到苏格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耳中塞着iPod的耳机微眯着眼看着远处高耸入云层峦叠嶂的山脉,空气中有花香伴随微风传来,楼上有隐约的风铃声入耳,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杂音。

他感受到从没有过的安静,那种让人通体舒畅的安静。

思至此,竟然开始想念曲桑了。

“下次再去曲桑时住我家吧。”苏格说。

“好。”

“省下客栈住宿的钱,可以给我叫个外卖吗?”苏格揉了揉肚子。

孟斯年失笑,他看了下手表,竟然已经六点多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苏格忽闪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有啥吃啥,我很好养的。”

“吃货。”

苏格刚想反驳,结果一张嘴直接打了个喷嚏。

他特别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感觉到发热,放下心来,说道:“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了。”

孟斯年说完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吩咐他送套女生的衣服过来:“对,从里到外,外套要羽绒服,长款的,嗯,全要s号。”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孟斯年看了眼苏格,苏格虽然趴在窗户上看雪,但却支棱着耳朵听着呢,她听到孟斯年说:“B。”

苏格一下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不满地回头瞪他,站直身子手背在腰后,纠正道:“我是D。”

孟斯年给她一个“你骗谁呢”的眼神,对电话说道:“B。”

“好吧,其实是C。”苏格摊摊手,承认道。

孟斯年垂眸扫了她一眼,不为所动:“我确定是B。”

苏格:“…”

孟斯年挂断电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脱了他的外套扔到沙发上,气呼呼地走了:“没法做朋友了。”

没两秒钟,她又退了回来:“浴室在哪儿?”

孟斯年在厨房熬粥的时候接到了苏格的电话:“这前后二百多平方米还值得你打个电话?”

“因为我没有衣服穿。”听筒里传来她哀怨的声音。

孟斯年这才想起来这事,他放下勺子:“怎么了?”

“好无聊,我的衣服什么时候来?”

“手机不是在你手里吗,你打会儿游戏。”

“裸打啊?”

孟斯年:“…”

“而且你这浴室里也不放个椅子。”

“浴室里为什么放椅子?洗累了坐着喘会儿气?”

苏格:“…”

后来,孟斯年拿了他的浴袍给她送去,听到敲门声,苏格的小细胳膊从门缝里伸出来一顿乱抓,孟斯年将厚厚的浴袍塞她手里:“穿好出来吃饭。”

孟斯年的浴袍穿在苏格身上,长至脚踝下,她将腰间的带子系紧,拎着浴襟跑到厨房:“孟叔叔,你多高?”

“184,怎么了?”他正在盛粥,听到说话回头看她,只见苏格将头发绾在头顶,脸蛋红扑扑的,一双氤氲蒙眬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他视线向下,被她拎起的浴袍下,是白嫩纤细的小腿,她手下一松,浴袍的裕襟落下,拖到地上。

然后,就听她说:“我猜你上学那会儿的外号,一定是电线杆。”

孟斯年没搭理她,将粥端出去,苏格拖着浴袍跟着他:“我猜中了?”

“你的外号是矮土豆?或者细豆芽?”

苏格:“…”

他把饭菜一一端到餐厅的桌子上,苏格早早坐好,乖巧的样子像是等待喂食的小猫,孟斯年递给她一个勺子一双筷子:“吃吧。”

白米粥熬得又香又浓,桌中间摆着白灼菜心、西红柿鸡蛋和炒菜花三个菜,苏格见孟斯年坐到她对面,问道:“你信佛吗?”

孟斯年抬抬眼皮看她:“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信党。”

“党要求你吃素吗?”

他笑:“冰箱里没有肉了。”

“哎,我还在长身体啊。”

“多吃一顿肉也不会变成C。”

苏格:“…”

他这是人身攻击!

两人吃完饭后苏格起身帮着捡碗筷:“孟叔叔,我来收拾。”

孟斯年看了眼她身后拖着的裕襟:“你歇着吧,走路都费劲。”

苏格跟着他进厨房,漆黑的眼球转着圈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孟斯年刷着碗,头也不回地说:“想洗碗?”

“嗯。”

“你还没有洗碗池高。”

苏格不高兴了,噘着嘴:“孟斯年,咱们是不是说过休战?”

孟斯年用清水冲了冲手,回头看向苏格,见她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己,随即低低笑了起来:“是我忘了。”

他也不懂,怎么就那么爱欺负她,他本是话少的人。想到这儿,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尽量控制一下。”

还需要控制?

苏格擦掉脸上被他沾上的水渍:“…难道我脸上写了三个大字?”

“什么字?”

“欺负我。”

孟斯年被她逗笑,看起来心情颇好,笑得爽朗。苏格仰着头看他,觉得他这么笑看着像阳光明媚的少年,她心中一热,伸手挡住他的眼睛:“孟斯年你别这么笑。”

孟斯年没动,也没拉下她的手,只问:“为什么?”

苏格看着自己手掌下方他说话时轻启的薄唇,弧度是那样迷人,她哑着嗓子说:“因为会让我想吻你。”

空间里一瞬间陷入了沉默,似乎只有空调呼呼吹风的声音,苏格手举得有点酸,她动了动手指,慢慢把手放下,也没去看孟斯年,转身便走,结果,没走动…

浴袍后摆被踩住了!

再试一次,还是没动。

苏格侧身看他,孟斯年眸色漆黑地回视,神情莫测,他慢慢靠向前,弯腰。

苏格因为他的靠近,下意识屏住呼吸。

孟斯年说:“苏格,别总是调戏我。”

苏格歪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并没说话,只是神色倔强,像是在挑衅。

孟斯年见她如此,挑挑眉梢,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姿态强势又充满进攻性。

他慢慢凑近她。

苏格抿紧了唇。

孟斯年却在两人的唇将要碰到的时候突然停住。然后,他轻声开口:“被调戏的滋味,好受吗?”

苏格抿着唇没说话。

孟斯年似笑非笑地撤开一些。

苏格却突然一踮脚,唇轻轻地从他的唇边划过。

孟斯年的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化,轻微的诧异从他眼中一闪而逝。

苏格睁着大眼睛,坚定地说:“好受!”

孟斯年眸色一深,又上前一步,手刚抬到半空就听到外面的开门声,随即是关门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声音是那样清晰,以至于,两人同时微顿。

孟斯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从她身侧走出去:“是Yoko来了。”

苏格深呼吸一口气,摊开一直握着拳的手掌,掌心里全是细细的汗珠。

孟斯年的助理叫Yoko,年龄看起来比孟斯年大一些,听说已经跟他十多年了,上次孟斯年帮许寒城代课时苏格见过他一次,只是两人并没有说过话。

这次,这种情况下再见,Yoko那充满八卦气息的眼睛上下将她打量了好几遍,直到孟斯年站到她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Yoko立刻本本分分站好:“老板,您还有什么吩咐?”

“等苏格换好衣服,帮我把她送回学校。”他说。

Yoko眨眨眼:“哦。”

老板这是提上裤子就翻脸?不像他的为人啊…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带个女孩回家,怎么就这么快送回去?内心戏很足的Yoko微笑着将大大小小几个购物袋递给苏格,苏格道了谢找房间去换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