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ko心想:怎么看不出一点哀怨呢?苏小姐这么淡定不科学啊。

苏格很快换好衣服出来,她背好书包跟着Yoko走出门。

孟斯年送她到电梯口:“你的衣服我明天让阿姨送去洗衣店。”

“不用了,我有新衣服啦。”苏格双手扶着背包肩带,“那些你留作纪念吧,想我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睹物思人。”

孟斯:“…”

Yoko:“…”

回学校的路上,苏格发现Yoko是个极健谈的人,但是苏格却是个不善聊天的人,她只对孟斯年话多。

Yoko递了瓶矿泉水给她:“苏小姐怎么和我们老板认识的?”

“他去我家借洗手间。”

“真巧。”

“你看过《卡萨布兰卡》吗?”苏格突然问,“里面有一句很经典的台词。”

“哪句?”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的酒馆,她却偏偏走进了我的酒馆。”

“懂了。”Yoko笑,“你喜欢我老板吧?”

苏格有些惊讶,她和yoko不过见过两次:“看出来了?”

“姑娘,很明显好吗?”

她也没问他怎么知道的,只说:“那你说孟斯年看出来了吗?”

Yoko想了一下:“这还真说不准,他从小被喜欢惯了,你们看他那火热的小眼神在他眼里都是正常的。”

被…喜欢惯了?

苏格心道:瞧我喜欢上了个什么人啊!心好累!

“喜欢老板的姑娘多着呢,不过他都爱答不理的,对你还算好呢。”Yoko说。

苏格:“…”她应该觉得高兴吗?

Yoko又突然想起什么,继续道:“前段时间老板让我联系的香港那边的医院,今天回消息了,你爷爷的那个手术,他们可以做。”

苏格瞬间睁大了眼睛,她惊喜地看向Yoko:“真的?他们怎么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

Yoko笑起来:“真的,刚才我想跟老板汇报来着,结果一看你穿着浴袍…呃,反正就忘了。”

“谢谢你啊,Yoko叔叔。”

苏格是真的高兴了,Yoko看她一眼,觉得这才是十八九岁小姑娘应该有的样子,笑颜如花,明朗又活泼。

苏格拿出手机似乎想给孟斯年打电话,号码还没调出来,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接起刚听了两句,前一刻还高高兴兴的神色,骤变…

孟斯年给Yoko打电话原本是想问他有没有把苏格安全送到学校,却听到Yoko说:“老板,苏老先生病危,我把苏格送医院来了,我们刚到。”

孟斯年挂断电话,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地上只有薄薄一层,他突然想起苏格要许愿的事,想着明天雪要是全化了,她会不会更不开心了。

孟斯年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苏格和苏天濠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灯,苏格的大伯不停地在走廊走来走去,大伯母站在手术室门边。

Yoko见到孟斯年,忙走过去:“还在抢救中。”

孟斯年点点头,走近苏格的时候,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直到他蹲到她面前,苏格才将视线从“手术中”三个字上移开,见到面前的人,她的眼泪突然大滴大滴地向外涌:“孟斯年…”

孟斯年只觉得心被她的眼泪弄得乱七八糟的,紧成一团。他皱紧了眉头,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没想却越擦越多:“没事的,苏先生会没事的。”

“你说的不算。”

“我说的算,”他冲她轻轻一笑,“你忘了我是谁了吗?”

苏格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是无所不能的孟斯年。”

“对,我是无所不能的孟斯年。”这是她说过的话,他凝视着她,再次肯定地说,“我说没事就没事。”

“灭了!”苏天濠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医生出来的时候,几个人立刻围了上去,医生说:“人没事了,但是得尽快手术,可不能再拖了。”

苏格长舒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孟斯年,她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却对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孟斯年也笑,伸手将她睫毛上的泪渍拭去。

Yoko负责起苏老爷子看病的事宜,香港那边也是他一直在保持联系,等这边手续全部办妥准备去香港时,已经到了十二月末。

太京再没下过雪,天气干冷得让人浑身难受,因为苏格需要上学,所以最终由大伯和苏天濠带苏老爷子去香港,陪同的还有Yoko。

走的那天上午,孟斯年去医院看苏老爷子,苏格正在收拾东西,见到他,眼圈顿时又是一红。

孟斯年一脸好笑地问她:“你怎么一见到我就哭。”

经他这么一问,她才反应过来似乎确实是这样。她闷声闷气地说:“谁知道呢,大概是你平时把我欺负得太狠了。”

“瞎说。”说着,孟斯年坐到苏老爷子身边,“苏先生,你们坐高铁到深圳后休息一晚再去香港,不要太劳累,深圳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您有什么事跟Yoko说就行。”

“让你费心了,孟先生。”苏老爷叹了口,“以后啊我的事就让我儿子孙子他们操心去,你平日里工作这么忙,就不要总挂念我,还有你的人,别跟着去了,格格不懂事,啥都要去麻烦你。”

“苏先生不用这么客气,Yoko平时也没什么事,香港那边他比较熟,让他跟去你们会方便很多。”

Yoko:“…”什么叫平时也没什么事?

“你们几个去忙吧,我和孟先生在这儿聊会儿天。”苏老爷子突然对其余几人说。

两人寒暄之际,大伯和苏天濠去给苏老爷子办理出院手续,苏格出去买水果准备带给他们路上吃,回来时,她见Yoko在门口站着,问道:“怎么不进去?”

苏格将要推门时,Yoko拦了下她:“等他们谈完吧。”

“说什么呢?”苏格疑惑地看他一眼,然后,门缝中隐约传来苏老爷子的说话声,他提起了她的父亲。

“我一辈子光明磊落,没做过丝毫坏事,可是我却自私了两次。一次是老大不愿意在曲桑继承手艺,举家迁往太京后,苏格的父亲因为我放弃了他喜欢的小提琴,带苏格回了曲桑,是我困住了他。”

“苏先生,也许和小提琴比起来,您才是更重要的,苏格的父亲,或许并不后悔。”

“我后悔,当时苏格的母亲闹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他放回去,这样格格也不会打小就没了妈妈,可怜的小姑娘。哎,不提了不提了。”

“格格被她父亲教得很好,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想来,那些年,你们生活得一定很幸福吧。”

孟斯年的语气像是在与他闲聊,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宽慰他。

苏老爷子想起这个孙女,摇头叹息:“这小格格啊,我最不放心她,所以我要自私第二次。请你原谅我,孟先生,我临老了也不要这脸面了。格格性格孤僻,她父亲病逝后,她跟谁都不亲近,有血缘关系的她大伯和天濠她也是不怎么理的。只有你,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孟先生,若是这次手术我撑不过去,请你,帮我好好照顾格格。”

孟斯年顿了半晌,沉声说了句:“好。”

“谢谢,谢谢你啊,”苏老爷子连说两句谢谢,他拍了拍孟斯年的肩膀,“你说为啥她一见到你就哭?因为小朋友遇到委屈后都是见到疼自己的人才哭,她知道你会心疼她,会安慰她。”

孟斯年看着因为说了这么多话,渐显疲惫的老爷子,扶他躺好:“苏先生您放心吧。”

“对不起,孟先生。”

“苏先生,您不用道歉,照顾苏格,并不是麻烦。”

“她年龄小,没判断力,若是以后遇到什么男孩子,孟先生也要帮着把把关。”

孟斯年还没回答,苏格拎着水果开门走进来,见两人都看她,她噘着嘴说:“我也想去香港。”

她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苏老爷子假装生气地道:“你老实点吧,前段时间耽误的课程补上来没?还有太京交响乐团,总不去报到,人家要开除你了。”

听到这儿,苏格顿了顿,说道:“我这么优秀怎么会开除我嘛。”

没签约哪来的开除,之前乐团联系她,因为有演出,她一直没参加排练,所以人家已经换人了,只是这话她没敢说。

孟斯年像是发觉了什么,伸手将她下巴掰过来,仔细看了看,皱眉道:“为什么你的眼圈还是红的。”

“因为我属兔子的呀。”她眨巴眨巴眼睛。

他回头看了眼关着的病房门,没说话。

一切准备就绪之时,医院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江染等在医院大厅,见他们下来,立刻迎上去,苏天濠没多说什么,只说是自己的朋友,江染热情地和众人打招呼时看到了苏格身旁的孟斯年,着实惊讶了一下。

“怎么了?怎么这时候跑来?”苏天濠将她拽到一侧,压低声音问。

江染塞了张纸在他手心:“我要带的东西,列了清单,不许忘了啊。”

“知道了,你真是我祖宗,发信息就好了,怎么还跑来,我爸妈要知道我有女朋友肯定催我结婚。”

江染掐他:“怎么,你还不愿意娶啊?”

苏天濠惊觉自己说错话,忙笑道:“你不是还没毕业呢,等你毕业咱再聊人生大事。”

“算你机灵。”江染“哼”了一声,看向从两人身侧走过去的苏格和孟斯年,“孟斯年怎么在?苏格和孟斯年是什么关系?”

“谁知道。”苏天濠也看向两人,“苏格天天孟叔叔的叫,跟她大伯都没跟她孟叔叔亲。”

“啧啧,真会抱大腿啊。”

“苏天濠,你过来。”苏格突然回头喊他。

苏天濠走过去,苏格伸手便将苏天濠手里的纸抽了过去,打开一看,眉头就皱紧了,她没说话,只是很不友善地看了眼江染,毫不犹豫地就将纸给撕了。

“苏格你干吗呢?”苏天濠问。

“你说干吗呢?你干嘛去你不知道啊?你是去代购的啊!”苏格比他还大声。

前面几人回头看他们,询问发生了什么。

苏天濠不敢说话,只嘀咕道:“不让买就不买呗,你不会好好说啊。”

苏格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孟斯年轻轻地撞了下她的胳膊:“好好说话。”

她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走向江染,将被撕碎的纸片放到她手里:“要包还要限量款,苏天濠是有点钱,但他不是傻大款。”

江染在苏家人面前什么也不敢说,只是脸色极其难看地看着苏格。

苏格再没搭理她,与众人离开。

那天之后,苏格回到学校,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图书馆复习文化课,教室练习期末考试曲子,最后回寝室睡觉。这段时间,她很少有机会再见到孟斯年,年末的他,终于忙成了一个公司总裁该有的样子。

其实,她也是有意为之,她并不想让孟斯年因为爷爷的嘱托而对她有所不同。显然,孟斯年和以前比,确实也并无差别。

穗穗交了男朋友,总和她一起上自习的程蓝因为演出几乎不再出现在学校,苏格开始觉得她是这个世上独立的存在,和任何人似乎都称不上关系亲密,她独自去图书馆,去吃饭,去练琴,偶尔与苏天濠通电话询问手术事宜,如果碰到爷爷醒着,或许会聊上两句,大伯母也跟着去了香港,听他们的意思是手术后要留在香港过年,从电话中,她能感受到老爷子的心情愉悦,即使没生病时,他也很少如此愉悦。

还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比较开心。

这天从图书馆出来不过四点多,天黑得仿佛已到了夜晚,突然起了风,冰冷的空气让校园变得萧索空寂起来。苏格缠紧了围巾,将脸缩进去,迎着风回到寝室,穗穗还没回来,开门后寝室也是一片冷寂。她将小提琴放好,坐进椅子,摸出手机给苏天濠打了个电话。

“苏格啊,我去给爷爷买晚餐,他最近迷上了翠华餐厅的馄饨面,一次能吃一碗呢,我想喝口汤他都不给,抢他一个馄饨可费劲了。”苏天濠接起电话,语调激昂地说了一堆。

“出息。”

“不说了,我到了,我要多买几份,省得我爸也跟着馋还不好意思向爷爷要。”

“嗯。”

外面风声大作,似乎比刚才还要凶猛,要变天了。苏格不想去食堂也不想叫外卖,她突然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寝室里的灯进来时就没开,房间越发昏暗,她趴到桌子上,头贴着手背就那样朦朦胧胧地眯了会儿。

“嗡嗡”两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极为明显,苏格被桌子上巨大的震动感吵醒了,她拿起手机——是孟斯年发来的信息。

他说:下雪了,去许愿。

短短六个字,其实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苏格却看了很久,刚刚那些莫名其妙的孤独感突然烟消云散。

是啊,她还有他。

苏格没有回他,反而给穗穗发了信息:“我要勾引孟斯年?”

“抽什么风?”

“这样一个男人,不属于我的话太可惜了。”

“全世界的女人都这么想。”

苏格没再回信息,这个并不是一定要让穗穗知道,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给自己多些勇气。

苏格一直觉得自己是骄傲自信的,偏偏,在和孟斯年这人扯上关系时,她却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

怎么能不忐忑?那可是孟斯年。

这天,穗穗回来得比往常早,她进屋便兴奋地说:“外面雪好大。”

“很冷吗?你的脸真红。”

穗穗拍了拍脸颊,娇俏一笑,却什么都没说。

苏格笑了:“你是不是和你男朋友做坏事了?”

“才没,我们才在一起三天。”

“那你害羞什么?”

穗穗又是娇羞一笑,问她:“你知道摸头杀吗?”

“嗯?”

“摸头杀。”穗穗说,“就在刚才他送我到门口,我走的时候,他摸了摸我的头,我的天,心动得我差点没把他扑那儿。”

“呵!”苏格很是不屑,“摸一下头你就这模样了?弱爆了。”

“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小孩是不会懂的,哎,对,你怎么就突然想对孟斯年下手了呢?他做了什么?”

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在一个十分对的时间发了条信息给她。

其实他做了很多让她感动让她温暖的事,只是这条普通的信息突然帮她下了决心,之前那些初露端倪的心动只是氛围太好,她顺从内心,这次,是明确目标。

“人都是贪心的。”苏格不知道想到什么,翘起嘴角一笑,“我本来只是想要一架钢琴的。”

“现在呢?”穗穗问。

“现在,我想要送我钢琴的那个人。”说着,苏格突然站起身,“我出去了。”

“这么大的雪,你干吗去?”

“堆雪人。”

孟斯年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上多了几条信息,全部是苏格发来的。

格格凡心大动:“初雪才可以许愿,第二场雪要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