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说着,听到外面妈妈低声道:“长公主,二爷来了。”

夏二奶奶忙起身,亲自去替二爷撩起了帘子。

二爷给文靖长公主请安,又问:“娘,办妥了吗?”

夏二奶奶替长公主回答:“都办妥了,薛氏已经送进去了。二爷,爹不知道吧?”

夏二爷看了眼文靖长公主,摇头道:“皇上吩咐只让我和娘知晓,我不敢告诉爹爹。娘,差不多了吧?再耽误下去,怕盛夫人那里不好遮掩啊”

文靖长公主拿出随身的钟表看了看,道:“才一刻钟,再等等吧…”要是把事办了,一刻钟太少。

夏二爷却焦急起来。

文靖长公主见他们两口子都是副没经历过事情的心虚模样,心中就气:“都给我坐下,娘在这里,什么错都不会出的”

夏二爷只得坐下。

就在文靖长公主和夏二爷两口子商议的小院子外,拐角处两个身影偷偷张望。

穿着青色绸布短衫的,是个小厮模样的。他身后跟着个修长英俊的公子哥,一袭皂色葛云稠直裰,青丝浓密,面如傅粉。只是眼角携着风流,一看便知个走马章台的纨绔公子。

“世子爷,夏二进了那个小院子,咱们跟过去拿他”那小厮有些兴奋。

那被称作世子爷的男子微微思量,按住小厮,道:“急什么?夏二这厮撇开小爷,说什么回房换件衣裳,却径直来了外院,定是藏了美娇娘,平日里不敢沾身,今日趁乱求好。”

那世子爷头头是道的分析,那小厮连连颔首答应着。

“咱们去拿他”小厮撺掇道。

“等会儿,等会儿,等他们入了巷,咱们再去,捉个现成的”那世子爷笑容就堆满了脸。看得出他和夏二爷关系不错,平日里时常开开玩笑。此刻他来跟踪夏二爷,也是酒席上太无聊,见夏二爷开溜,才玩性大发来找乐子的。

他们正伸头伸脑向外张望,却见西南角门处,有个鹅黄色窈窕身影窜了出来。

“爷,那里还有门”小厮压低声音对世子爷道,“出来个女人”

那世子爷就敲他的额头,让他闭嘴:“爷自己看得见,悄声点。”

那女人远远瞧着,模样十分周正,她脚步踉跄往这边跑,不时回头看看可有人追她。

路过夏二爷进去的那个外院小门,她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径往拐角这里跑来。

那世子爷就和小厮往后缩,躲在墙角后面。

终于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那世子爷带着小厮倏然蹦出来,拦住了那女子的去路。

看清了她的容貌,那世子爷和小厮就愣在那里,望着她出神。

肌肤莹润赛雪,双目清湛照人,五官在她脸上,精致展现着女子完美无瑕的容颜,那上挑的斜长眼睛,为她的美丽添了魅惑人心的魅力。她跑得很急,粉腮携着红潮,额头有微微细汗,越发妩媚。

看到面前两个十六、七岁的男子,似主仆二人,她错愕吸气,却将手里的一根金簪举起来,对着那世子爷和小厮。

日光照耀下,那金簪上的鲜血染红了她的手,亦刺痛了那世子爷和小厮的眼睛。

“走开”她低声道,却透出狠戾。

那小厮就后退了一步。

反而是那个世子爷,上前一步对着她:“好哇,青天白敢行凶小魏子,把她拿下”

那个小子小魏子的小厮却有些犹豫。

他们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

一袭青衣的男子步履轻快,落足无声般站在他们身后。

他的胳膊上,被血浸透了一块。

那世子爷望着此女子手上的金簪,又瞧跟来男子的胳膊,再瞧跟来者目光里透出的蚀骨寒意,噗通一声跪下:“陛下”

那女子见有空隙,还想跑,却被皇上拉住了胳膊,将她抵在院墙上,不让她动弹,皇上狠戾威严的声音带着愤怒:“弑君,你有几条命?”

第088节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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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节善后

文靖长公主和夏二奶奶、夏二爷闻到动静赶出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元昌帝挟制着薛氏,身后跪着兴平王世子爷和他的小厮。

特别是夏二爷,只觉眼前发黑,怎么兴平王世子爷搅合进来?刚刚他在前头坐席,兴平王世子爷问他府上可有好玩的,夏二爷就看得出兴平王世子爷有些无聊。

可是今日他记挂着微服出来的元昌帝,就心不在焉敷衍着兴平王世子,便往后头来了。他走得匆忙,根本没有留意到顽劣的兴平王世子爷会偷偷跟着他。

这已经令他头疼欲裂,可元昌帝胳膊上的上和薛氏手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夏二爷很想此刻昏死过去。

夏二奶奶脸色煞白,就连刚刚还运筹帷幄得意满满的文靖长公主也身子晃了晃,几乎昏厥。

而薛东瑗,顺势腿一软,装昏死过去。

夏二奶奶领她出来,她就决定了破釜沉舟,跟元昌帝好好说道,最好让他又羞又愤,暂时没脸再轻举妄动。她在盛家日子过得那么艰难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避开元昌帝?

可他居然敢在文靖长公主府里私会她。

他在涌莲寺如此过,如今又这样,不下狠手,他还会有下次。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一而再再而三,东瑗还有什么颜面活着?

可真的到了弑君的地步,她也是不敢的。下手与逃走不过是权宜之计。文靖长公主出来了,就有人替她善后,有人比她还要着急,装昏死过去,是她最好的法子。

那只金簪,她却紧紧攥在手里。

倘若落入有心人手中,这是凶器,将来秋后算账,足够她死罪的。

她身子倒下去,元昌帝焦急接住了她,东瑗听到了元昌帝焦虑喊她瑗姐儿和夏二奶奶惊慌失措的呼声。

“陛下,您先走吧,这里有我。”东瑗接着听到了文靖长公主强自镇定的声音,“您的胳膊…”

夏二爷回神,也在一旁劝元昌帝:“陛下,您的御前侍卫都在外院等着,小臣陪您出去,先把伤口包扎一番,陛下。”

他跪下给元昌帝磕头。

今日的事情倘若败露,皇上受伤倘若让太后知晓,第一个难逃其罪的便是文靖长公主府。他们比东瑗还要害怕。

“照顾好她。”元昌帝把装昏的东瑗交给了文靖长公主,然后又看了眼跪着的兴平王世子,道:“你也起身,跟朕过来。”

兴平王世子爷忙不迭爬起来,跟着皇帝和夏二爷去了。听到脚步渐远,有马车滚动声,东瑗才缓慢睁开眼,望着丰腴敦矮的文靖长公主。

文靖长公主丝毫不觉得尴尬,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平静问东瑗:“郡主,您好些了吗?”

可是她的手,一直在颤抖。

东瑗缓慢坐起身子,道:“长公主,我能换身衣裳吗?”

文靖长公主望着她的眸子,想看出她的想法,却被东瑗逼视而回。她震惊东瑗的大胆,居然敢行刺皇帝。

在这个年代的人心中,皇帝便是至高无上的神化君主,侵犯皇帝会触怒天颜,是逆天而行,会遭到天谴的。而东瑗学了很多这个年代的思想,偏偏没有学会对君权的奴性。

文靖长公主撇开眼,和夏二奶奶搀扶东瑗,进了刚刚她们出来的那个院子。院子里面有个小角门,一把锁锈迹斑斑,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妈妈开了半天,才把那锁打开。

从这里进去,就是长公主府的外院与内院交接出。

绕过一道长长壁影,进了两重仪门,便到了长公主府的垂花门旁边的偏门。长公主和夏二奶奶带着东瑗从偏门进了内院,直接去了长公主歇息的院子。

她的衣裳沾了血迹,长公主和夏二奶奶翻箱倒柜,才寻出一件跟东瑗身上差不多料子和花纹的衣裳。东瑗试穿在身上,大了很多,长公主有寻出一条玉带跟她系上,勉强能见人。

丫鬟端了水来,东瑗洗尽了手上的血迹。她簪子上的血并不全部是元昌帝的,她划伤元昌帝时,自己手上划了一条深深的口子,此刻都血流不止。

夏二奶奶失声低呼起来。

文靖长公主见她伤得重,也面露惊容,却很快敛了去,叫二奶奶药粉来给东瑗敷上。

可是怎么系着伤口,又成了头疼的事。

东瑗却熟练用一条干净的帕子把手裹了,让夏二奶奶帮着系上。

“这样行吗郡主?”夏二奶奶问她。

东瑗面无表情说:“不行能如何?”

一口气把夏二奶奶和文靖长公主都堵得哑口无言。

她们原本就心虚,东瑗又是一副冷峻模样,顿时不敢再多言。

收拾好后,见夏二奶奶来收东瑗换下的褙子,东瑗上前一步,把衣裳捏在手里,仔细叠着,一脸表情肃然对夏二奶奶道:“这是我陪嫁的衣裳,平日里很是喜欢,不留给二奶奶了。明日再叫人把这衣裳还给长公主。”

这褙子上有血迹,东瑗不想落下一点实物证据给长公主。倘若皇帝遇刺被太后知晓,可能会怪罪下来。依着文靖长公主的性格,会毫不犹豫把东瑗推出去。

现在,长公主就算想把东瑗推出去,也要思量后果。

没有铁证如山,就凭各人的牙口狡辩。而皇帝会帮东瑗的,他还没有得到东瑗,自然不会想毁了她。

只有不留下明显的证据,文靖长公主就不能挟制东瑗。

不仅仅东瑗想到了,文靖长公主也想到了,她见东瑗很宝贝这件褙子,就笑道:“总不好拿着去前头听戏吧?先放在我这里,回头再叫丫鬟来取。”

回头来取,就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借口说褙子不见了。

东瑗已经把褙子整齐折叠起来,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定定望着文靖长公主:“长公主,恕我冒昧,就说您府里的蜜饯做得好,我喜欢得紧,用食盒装一食盒给我吧。衣裳就放在食盒下面。”

自从装昏醒来后,东瑗的表情就一直很严肃,文靖长公主见她又机敏,似乎软硬不吃,怕再说下去,越发激怒她,就忙叫人去拿了食盒来。

东瑗把衣裳放在食盒里,上面放了蜜饯,居然自己提着,不让文靖长公主沾手。

等文靖长公主和东瑗、夏二奶奶赶到前头的时候,刚刚开锣的戏快要散场了。

盛夫人急得不行,见东瑗来了就大松一口气:“你们跑去哪里了?这半天,我左盼又盼的。”

夏二奶奶撑起灿烂的笑容,跟盛夫人解释道:“我跟郡主言谈投机,不知不觉说了半天话,都忘了时辰…”

盛夫人将信将疑,望向东瑗,又看到她右手用手帕裹着,左手提着个食盒,眉头蹙了蹙。

东瑗就笑道:“在二奶奶院子里荡千秋玩,绳索把手割了下,划破了皮,怕您怪罪,拖延到现在。”

盛夫人就脸色微落下来。

夏二奶奶见东瑗如此说,她的机敏劲儿终于回来了,忙一副愧疚的模样,低声对盛夫人道:“都是我的不是,郡主是娴静性子,不爱顽那些。是我显摆自己新架的秋千,非要郡主去瞧瞧。结果,那绳索没有打磨干净,划破了郡主的手。回头我便叫人把管那工事的管事遣了出去。”

盛夫人性格一向和软,就算生气,她亦不善于发泄出来。只是静了半晌不语,过了会儿才语气清冷道:“她也是小孩子脾气,太不小心了些。”又问东瑗,“还疼不疼?”

东瑗忙摇头,笑道:“划破了点皮,二奶奶和长公主还非要找个太医来瞧瞧。已经没事了。只是耽误到现在,让娘担心了。长公主还赏了我些蜜饯呢,娘爱不爱吃蜜饯?”

如此一解释,就说得过去了。

盛夫人听说已经请了太医瞧,便知道无大碍,脸上有了些笑:“娘不爱吃,长公主赏你的,你留着吃吧。”

东瑗道是,就把食盒交给了同来服侍的康妈妈。

而后的宴席中,文靖长公主和夏二奶奶心不在焉,只有东瑗安静,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从长公主府回去,文靖长公主亲自送盛夫人和东瑗等人到垂花门前,还再三对东瑗说改日去拜访郡主,今日真是对不住。

盛夫人的怒意才消了些。

回到盛昌侯府,东瑗下了马车,让康妈妈把食盒给来接的蔷薇,跟着众人先去了盛夫人的元阳阁。

盛夫人又道:“手还疼不疼?”

盛修颐的目光从她下马车开始就在她手上转了数次,见盛夫人问,也插嘴问道:“手怎么了?”

东瑗只得又把打秋千的借口说了一遍。

二奶奶葛氏就道:“绳索没有打磨干净,是容易划伤了手。”有些讨好东瑗的意思。

盛夫人见她如此,心里也不好再给她难堪,就接了句:“谁说不是?你们下次玩秋千都要小心些。”

二奶奶见婆婆跟她说话了,就松了口气。

略微坐了坐,跟辞了盛夫人,东瑗和盛修颐回了静摄院。

盛修颐进门就道:“手给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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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节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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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节坦白

盛修颐让她把手给他瞧瞧,东瑗却把手背到后面,低声道:“天和,我有话和你说。”

盛修颐微微一愣。

她一直喊他世子爷的,现在却叫他天和。天和二字,从她唇齿间逶迤而出,落入盛修颐的耳朵里,令他的心跳乱了,呼吸滞了半瞬。

盛修颐绷着的表情松懈下来,微微颔首。

东瑗就把屋里服侍的全部遣了出去。

盛修颐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东瑗想了想,搬了锦杌半坐在他膝边,拉过他放在炕沿的手。

盛修颐身子微微僵了一瞬,就听到东瑗声音有些湿意:“天和,今日在文靖长公主府,娘叫我阿瑗…”

不是颐哥儿媳妇,而是阿瑗,像亲人一样的称呼,东瑗说着,眼睛有些涩。

盛修颐就趁势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柔和道:“娘很喜欢你。”

东瑗颔首,抬眸望着盛修颐,缓声道:“天和,我才嫁过来八天,可是我感受得到你们对我的友好。天和,自古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我薛氏东瑗自从踏入盛家的门,就从未有个反悔之心。我…我想好好做盛家的媳妇…”

不知道为何,她觉得眼睛涩得厉害,视线里盛修颐的表情有些朦胧的惊愕。

“我害怕很多的东西,我也害怕进宫。宫廷太冷漠,太孤寂,没有人间烟火的滋味….我想着就害怕。天和,嫁入盛家,我没有半分怨意,我很诚心做盛家的媳妇,我也很努力的…”她垂了头,声音低了下去,掩饰她控制不住的哽咽。

盛修颐捧起她的脸,见她眼中有泪。

她今日在文靖长公主府一定遇到了什么,才让她说出这番话。

他担心她的遭遇,理应心情很沉重才是。可听着她一番语无伦次的话,他心路仿佛照进了久违的骄阳,心路似繁花点缀,触目绚丽,他的心不由跳跃难以遏制。

好半晌,盛修颐才道:“阿瑗,我知晓你的诚意,我们盛家也没有把你当成外人。”然后顿了顿,问道,“在长公主府遇到了不好的事?”

东瑗眼泪就落下来:“是件很可怕的事。”

盛修颐见她哭,就起身将她抱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阿瑗,已经回家了,不用怕,不用怕…”

屋里的光线渐渐黯淡,两人彼此眼里的对方已经一片模糊。东瑗和盛修颐坐在炕上,她依偎在他怀里,默默的落泪早已停止。她只觉得疲惫,想着依靠他结实的肩膀,做短暂的停留。

“掌灯吧?”东瑗轻声问盛修颐。她情绪宣泄已经过去了,后面的话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有个在禁宫做御前侍卫的兄弟,皇帝又有意向盛家透露他对东瑗的念头,也许明天下午,盛修颐就能隐约猜到东瑗在文靖长公主府到底发生了何事。信她还是不信,都不能她能强求来的。

她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盛修颐轻轻嗯了一声。

东瑗从他怀里起来,喊丫鬟进来掌灯。

蔷薇就见东瑗眼睛红红的,知道她哭过了,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吃了晚饭,小厮来安找盛修颐,说侯爷在外书房,喊世子爷说话。盛修颐吩咐东瑗不用等他,便换了鞋子去了外院。

东瑗把罗妈妈和橘香、橘红使唤在外间,屋里没人了,才把那件带血的衣裳拿出来,嘱咐蔷薇道:“你叫丫鬟打水来,在我净房里把这件衣裳洗了,仔细晾在后面。”

蔷薇知道事情不简单,看到衣裳上的血迹,又见东瑗掌心裹着帕子,心里突突不安,试探着问:“奶奶,要不要给您换药?”

长公主府的药不会比盛家的差,暂时可以不换,东瑗就对蔷薇摆手,又道:“暂时不用,你快去把的衣裳洗了。”

蔷薇应诺而去。

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东瑗在房里翻箱倒柜寻东西,罗妈妈和橘香、橘红站在一旁,也不帮忙。

蔷薇就好奇问:“奶奶,您找什么?”

罗妈妈松了口气,笑道:“奶奶不让我们插手,说只有你知晓,你快帮着奶奶找找。”

东瑗直起腰,看着蔷薇。

蔷薇给了她一个暗示的眼神,让她放心。

“你们都去歇了吧,今夜蔷薇和紫薇当值。”东瑗对罗妈妈等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