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孩子都知道盛夫人和东瑗会担心,二爷难道不知?

他这样装聋作哑,盛夫人原先着急,倒是没有想到他。如今有了对比,心里就有几分不快。

“阿瑗,你也知道,海哥儿不是我肚子里养的,原本就隔了一层。”盛夫人叹气,“我也不曾像颐哥儿和沐哥儿那样严厉教养他,对他到底少了些责骂和苛求,多些宽容。他却只当我一味的羸弱好欺…”

话题和心思就转到了二爷盛修海头上。

自从去年被盛昌侯打了一顿,二爷盛修海好像就丢了差事,再也没有正经任差,整日里外头、家里闲逛。

他从前是在都尉府做校尉,从五品的官职。

婆婆抱怨小叔子,不管是不是婆婆亲生的,东瑗这个做大嫂的都不好接口,她只是赔笑着坐在一旁,听盛夫人说二爷的事。

“…先去的袁提举那个女儿,建昭侯府原先想管,怎奈袁三太太哭着说已经是三服的兄弟,不想让袁家插手。”盛夫人提起二爷,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去年袁家那桩事,低声和东瑗道,“而后袁三太太就带着袁小姐和孩子,离了京师。建昭侯府也跟她们断绝了来往。”

袁提举的女儿,就是说袁璞瑛,那个怀了二爷盛修海的孩子,二爷想让盛昌侯帮着娶进门做贵妾的姑娘。

怎奈她们是建昭侯袁家的族人。

虽然早已不亲近,可出了这等事,别人提起,还是会把流言蜚语落在建昭侯府头上。建昭侯自然不同意袁璞瑛进盛家做妾。

而且建昭侯是站在镇显侯薛家那边的。

虽然东瑗嫁到了盛家为媳,可朝中政坛上,从来不认为盛家和薛家是一派势力。

“那孩子…”东瑗有些吃惊。

她还以为袁小姐和那孩子已经没了….

不成想,竟然是离了京师的。

第174节风波(2)粉红6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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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半道上孩子就落了…”盛夫人说着,神色有些黯然。

东瑗就不敢再深问了。

袁璞瑛怀着盛家二爷盛修海的孩子,是盛家的子嗣,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离京?盛家不愿娶,袁家不愿意嫁,可这两家都不会想留下话柄。

定是有人下手的。

到底谁下的手,东瑗就不敢问了。

她也不想知道。有些秘密不知道才最安全。

自鸣钟响起,已经子正,盛夫人虽担心不已,却也困了,和东瑗说着话儿,眼皮就撑不住。

东瑗劝她到床上躺躺。

盛夫人一想,盛昌侯父子今夜定是不会回来了,就听了东瑗的劝,起身进了内室。又对东瑗道:“你不要回去了。虽说在府里行走,可园子里种了那么些花树、果树,又正是春夏跌交,要是半夜里撞了花神、树神的就不好。你在我暖阁里歇一夜吧。”

东瑗正要说好,香橼进来禀道:“大奶,罗妈妈和寻芳、碧秋几个都来了,问您是否回院子歇息。”

在盛夫人的暖阁睡,总是不太方便。

盛夫人听说罗妈妈带着一群服侍的来接东瑗,就笑道:“既这样,你回去歇了。”

多些人陪着,走夜路也安全。

东瑗道是,帮着康妈妈服侍盛夫人躺下,才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虽吩咐过让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们早早歇下,可盛修颐和东瑗未回来,满院子的谁也不敢去睡。檐下站着的小丫鬟扛不住,眯着眼睛打盹,一个晃悠,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倒让她猛然清醒过来。

远处便有脚步声传来,在静谧的午夜特别清晰。

守门的婆子知道是接大奶的人回来了,忙开了门。

东瑗进了门,就让寻芳吩咐众人都去歇下,明日还要当差。只留了蔷薇、罗妈妈和橘红服侍她。

盥沐一番后,东瑗反而没有了睡意。

“还是没有消息吗?”罗妈妈问东瑗盛修颐的事,也跟着着急起来。

东瑗就把盛乐郝告诉她的话,说给罗妈妈等人听。

“会不会是贵妃娘娘?”蔷薇问东瑗。

东瑗摇头:“镇显侯府的人也进宫去了,还有些近臣,自然不是娘娘们的事。大约是皇上不好了…”

罗妈妈忙捂住东瑗的嘴,吓得不轻:“瑗姐儿,你怎能这样口无遮拦说天子不好了?这样会遭天谴的。”

君权神授的年代,天子就是应天命而生的人。

他的生死都是上天的旨意,平头百姓议论都不行。

东瑗点头,罗妈妈才松了手。

可到底东瑗的话不错,罗妈妈和橘红、蔷薇一时间也担心起来。倘若是皇帝不好了,朝廷易主,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有了风波,处于高位的盛家和薛家都不能避免被波及。所以东瑗和罗妈妈等人都忧心。她们依附于盛家,亦同样需要薛家作为后盾和保障。这两家倘若有事,她们也没有好日子。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说了会儿话,东瑗让罗妈妈几人也去歇了,自己放了幔帐躺下。

倘若盛乐郝的话是真的,东瑗可以肯定是元昌帝出了事。

他到底怎么了?

对于元昌帝,东瑗记忆中一直是一双泼墨般浓郁的眸子,放肆又霸道,纠缠着她,令她心生恐惧。

这种恐惧,连诚哥儿出世都未曾消失过。

当年的杨妃,有夫有子,还不是照样进宫侍君?

若是元昌帝不好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心底居然有这等盼望。

次日清晨,盛夫人一夜未阖眼,把外院的总管事林久福叫来,让他派人去宫门口打探消息。

二爷盛修海早上才来给盛夫人请安,狡辩道:“孩儿不知父亲和大哥、三弟彻夜未归,今早才听说。娘,要不要孩儿去打听?”

他虽是通房生的,却是养在盛夫人名下,所以他喊盛夫人为娘,而不是母亲。

盛夫人对他这般亡羊补牢的示好很不悦,心里想着昨夜的事,觉得自己一再对盛修海宽容,他却并不领情,只当盛夫人好骗、好糊弄。她想着,当即淡淡道:“哪敢劳动你?我让林总管打听消息去了。你放心,你哥哥和三弟不在,外院还有郝哥儿,你好生养着身子要紧…”

说罢,又把昨夜盛乐郝半夜进来请安的事,说了一遍。

二爷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垂手立着。

盛夫人也不理他。

他自己觉得无趣,只得又厚着脸皮道:“娘,孩儿去外院看看情况。”

盛夫人轻轻颔首,二爷忙不迭逃了。

连二奶奶也觉得脸上臊得慌。

到了巳正,盛昌侯父子终于回了盛府。

盛夫人听到消息,连忙和东瑗、二奶奶葛氏、表姑娘秦奕去垂花门口迎接。

父子三人大约是一夜未睡,脸上都有倦色,眼底有浓浓阴影,在大门口迎接的二爷陪着一同进了内院。盛昌侯神情含怒,盛修颐表情如常清冷,三爷盛修沐脸上含着忐忑。

看到盛夫人,盛昌侯敛了怒焰,冲她颔首:“回去吧。”

盛夫人看着他们父子三人完整归来,心里一喜,就忍不住眼泪簌簌。

盛修颐和盛修沐兄弟忙上前,给盛夫人行礼,一左一右拥着他,安慰道:“娘,您别哭,我们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盛夫人抹了泪,哽咽道:“娘这不是高兴吗?”

盛昌侯回头,轻声咳了咳:“不过是在宫里过了一夜,你平白操这些心做什么?”

盛夫人忙抹了泪不再哭了。

有盛修颐和盛修沐兄弟在盛夫人跟前,二爷盛修海就完全插不上话。

东瑗妯娌也不用上前服侍。

进了元阳阁,盛昌侯很不客气对众人道:“都回去又不是有什么事,都在跟前做什么”

二爷、二奶奶葛氏和表小姐秦奕就忙行礼,退了出去。

东瑗不知道公公到底是冲谁发火,见他情绪不善,又说了那样的话,连忙也要出去。

“阿瑗,你略站站。”盛修颐当着盛昌侯的面,公然喊她。

盛昌侯脸色一沉。

盛修颐就给盛夫人和盛昌侯行礼:“爹爹昨日一夜未睡,孩儿不打搅爹爹歇息,先回院子了。”

盛修沐也连忙起身告辞。好像很怕盛昌侯怒气的霉头触在自己身上。

盛昌侯冷哼一声,转身去了净房更衣。

盛夫人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可盛昌侯正在发火,她也不敢留盛修颐和盛修沐兄弟,怕侯爷责罚孩子们。

盛修颐夫妻和三爷盛修沐告辞后,盛夫人吩咐小丫鬟去厨房做了什锦面,等盛昌侯洗漱一番换了家常的衣裳出来,对他笑道:“侯爷吃些东西再睡吧。”

母鸡熬化成汤,用来下的什锦面,特别香醇,盛昌侯才觉得胃里隐隐作痛。何止昨夜没有用膳,昨日中午就没吃,还熬了一夜。

胃里早已空空。

只不过他心里有事,又被盛修颐气得半死,不觉得饿而已。

此刻闻着香浓的什锦面,食欲就起来了。

他坐在盛夫人对面的炕上,端起什锦面吃了起来。一碗下肚,胃里反而更加空了,问还有没有。

盛夫人忙说有。

香橼就亲自去了小厨房,替盛昌侯再盛了一碗来。

三碗面下肚,盛昌侯才觉得胃里舒服不少,暖融融的。

他紧锁的浓眉这才微微展开。

盛夫人一直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怕惹恼了盛昌侯。盛昌侯瞧在眼里,放了筷子才道:“昨夜很担心吧?”

盛夫人叹了口气,道:“我和阿瑗几乎一夜未睡。我真是担心受怕,心就一直悬着。侯爷,宫里到底何事,怎么您和颐哥儿、沐哥儿,音儿也不递一个回来?”

盛昌侯顿了顿,看了眼屋里服侍的人。

眸光犀利,康妈妈等人连忙全部退了出去。

等满屋子服侍的丫鬟们都退了出去,盛昌侯嗓音微低,道:“陛下前日去呈景山狩猎,遇了刺客….”

盛夫人只差惊呼,失措捂住胸口。

“…被射中了一箭,箭上有毒,当即从马上摔了下来。前日夜里连夜回了宫,召集太医诊救。”盛昌侯道,“今日早朝,娄友德只说陛下染了风寒罢朝,不说陛下有事。昨日早上,陛下倒是醒来了,却吐了一口黑血,又昏迷过去。太医院的人也吓住了。我刚刚从宫里回来,娘娘派人给我递信,我叫上颐哥儿就进宫了。陛下生死未卜,哪里敢递信出来给你们?”

“如今呢?”盛夫人紧张问道,“陛下怎样了?”

盛昌侯咳了咳:“陛下若有事,我们会回来吗?”

盛夫人这才惊觉自己紧张过度了。

“已经清了毒,性命无碍,今早卯正醒了过来。”盛昌侯神色又是一敛,“掌院太医说残毒还是不能全除,但能救回这条命,已是万幸。”

盛夫人就长舒一口气。

她魂都吓没了。

“查出是谁行刺了吗?”盛夫人又问。

盛昌侯摇头:“还在查。刺客是单独一个人,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射中了陛下就自尽了,像是个死士。谁是幕后黑手,只怕要费些时日才能查出来。”然后又道,“你别操心,朝廷之事有我…”

然后就想起了盛修颐,冷哼一声。

第175节太子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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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摄院里,东瑗同样服侍盛修颐用膳。

而后,问他要不要睡会,盛修颐点点头。

东瑗不让丫鬟进内室,亲自替盛修颐铺床,然后就问他宫里到底出了何事。

盛修颐就把元昌帝遇刺遭遇讲了一遍。

“他不是自小习武的吗?”东瑗有些吃惊,回眸问盛修颐,“怎么那么容易就造了暗算?”

她记得祖母曾经告诉过她,元昌帝会武艺的。

盛修颐解释道:“…一来是皇家林苑,平日里戒备森严,皇帝狩猎前三日,侍卫就仔仔细细检查过,确定无漏洞;二则正好遇上一头野猪,陛下和身边的护卫都在放箭。十几把箭齐发,哪里还能留意到有箭是冲着陛下去的?而且刺客就在侍卫里,当时根本没有防备…”

东瑗顿了顿,问:“已经没事了吗?”

“箭上淬了剧毒。幸而他善武艺,躲了一下,那箭射中的是胳膊,还是九死一生。掌院太医喜好豢养毒蛇,有用蛇毒提炼的剧毒,正好与陛下中的毒相克。因为两位贵妃娘娘一直拦着,怕掌院太医害死陛下,直到薛老侯爷进宫,才同意以毒攻毒,堪堪保住了性命。”盛修颐上了床躺下,语气里有些疲惫。

东瑗就替他压了压被角。

他挨枕就睡熟了,一直睡到掌灯时分才醒。

起来洗漱一番,去看了诚哥儿,然后和东瑗去元阳阁给盛夫人请安。

盛昌侯也回了内院,看到盛修颐夫妻,就冷哼一声。因为东瑗在场,到底没有骂盛修颐。

请安回来,在路上东瑗就问盛修颐:“你怎么惹得爹爹生气了?”

盛修颐笑了笑,不回答。

到了晚上,他因为下午睡过一觉,有些睡不着,才和东瑗说起盛昌侯为何生气的事。

“因为立储的事。”盛修颐这回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直接告诉了东瑗。

东瑗心头一跳。

元昌帝年轻,皇子们年纪又小,所以立储之事一拖再拖。如今元昌帝险遭大难,大臣们自然第一件事就是提议立储。

早立储君,以固国本。

盛昌侯却因为这件事而生盛修颐的气,难道盛修颐不看好盛贵妃娘娘的三皇子吗?

他难道支持东瑗堂姐薛贵妃娘娘的二皇子?

“陛下昏迷了一整日,今早才醒。醒来后,就把薛老侯爷和爹爹,还有两个近臣招了进去,商议立后立储之事。”盛修颐声音平淡不起涟漪,静静跟东瑗说道。

东瑗接口道:“陛下大约也是后怕。倘若醒不来,后位和太子皆未定,禁|宫会是怎样的一场风波啊。”

盛修颐轻声笑了笑。

他觉得和东瑗说话很轻松,不需要过多的解释。

她似乎超出了盛修颐对女人的理解。在盛修颐心目中的女子,或妩媚动人、或贤惠贞淑,却从来不认为女子可以和男人做知己,能言谈投机。

他以为,男人的世界对于女人,特别是养在深宅内院的女儿而言,是陌生又复杂的,足不出户的女子根本无法了解。

可是东瑗每每总能一语中的。

“就是这话。”盛修颐道,“陛下如今最看重的,除了爹爹,就是兵部尚书秦伯平和观文殿学士柴文瀚。秦尚书是薛老侯爷的门生,柴大学士又最信赖薛老侯爷,二人皆觐见立二皇子为太子。爹爹不服,差点在病榻同他们三人争吵起来。薛老侯爷便对陛下说,问问我的意思…”

东瑗一愣。

旋即想起清除萧太傅那件事中,盛家封了个一品太傅,一个世袭三代的沐恩伯,薛家可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难道祖父早已留着这手?

“你也觐言立二皇子为储?”东瑗问盛修颐。

他点头。

东瑗停顿了片刻,才道:“天和,你心里可有怪我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