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时,还没有慢性结肠炎一说,亦无法单一从表象病症区分,若是在现代用大便做隐血化验,轻易就能分辨。

她能得出这个结论,不但因为她有过经验,也因为杨文治前面已经用了几个方子却没有效果得出的结论。

“老夫惭愧。”杨文治颔首,回道,“这就开方子,此番得亏霍大夫提点,若不然真要延误兄弟性命了。”

顾若离尴尬的笑笑。

杨文治走到桌前提笔飞速的写了药方,给杨勇:“速速煎来!”

杨勇愣愣的拿着方子,惊愕的看着他:“大伯…这是…”

“还不快向霍大夫赔礼。”杨文治心情畅快起来,有了信心,“若非她指点,你父亲的性命恐怕真难以保住了。”

小姑娘说的是对的?杨勇看向顾若离,喃喃的道:“…她指点您?”

“不错!”杨文治颔首。

杨勇点头:“是…是!”话落,飞快的拿着药方到门口喊自己的常随,“快去快回。”

“族兄。”杨夫人由杨清辉扶着进来,她眼睛里满是期待,“这么说老爷的病有治了?”

杨文治颔首,笑眯眯的点头:“有治了。”话落,他看向杨勇,“还不快向霍大夫赔礼。”

杨勇很了解杨文治,所以脸涨的通红,当着儿子的面,他走过去朝顾若离长长一揖:“方才多有冒犯,还请霍大夫大人大量,原谅在下!”

“哼!”张丙中昂着头道,“一点诚意都没有。”

杨勇一怔,尴尬的立着。

顾若离没理他,更没有接话。

杨夫人就满脸笑容亲昵的握住顾若离的手:“有劳姑娘援施圣手,若我们老爷的病真的好了,我们一定重金答谢!”话落,又道,“来人,快请霍大夫去客房歇息!”

“不用了。”顾若离和霍繁篓对视一眼,“我们有地方落脚。”话落,又和杨文治道,“若杨大夫有事,可再派人去寻我,我这两日都会在延州。”

“好。”杨文治抱拳:“此番恩情,老夫铭记在心。”

杨夫人欲言又止,杨文治解释道:“霍大夫不愿留下,怕是不习惯府中规矩。让人送他们去同福楼,帐就算在我们杨府头上。”家里这样态度,顾若离不愿住他能理解。

杨夫人颔首,朝自己身边的婆子打了眼色。

“那就多谢了。”顾若离没有推辞,“告辞。”

方本超有些憋闷,敷衍的抱了抱拳,道:“杨大夫,在下也告辞了!”便和顾若离一起出门。

顾若离等人一走,杨文治便回头看着杨勇,不悦的道:“这般沉不住气,平日我和你父亲是怎么教你的。”

杨勇不敢多言,垂着头,杨清辉调解道:“伯祖父,我父亲也是着急。”

“他什么心思我心里明白。”杨文治不想再说,摆手道道,“清辉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便捻了针去给杨文雍施针。

顾若离并没有住同福楼,而是在杨府不远的庆阳楼住下来。

“顾三。”霍繁篓倚在顾若离的房门外,“我有事和你说。”

房门打开,顾若离穿着白天的那件素面的褙子,披着湿漉漉的头发,面颊红扑扑的,身姿纤细,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什么事?”

“进去说。”霍繁篓一闪身进了房里,顾若离关了门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自己坐在一边擦头发,“说吧。”

霍繁篓喝了口茶,盯着她的脸,忽然伸手过去想要摸一摸,顾若离拍开他的手:“有话说话,动手动脚的!”

“你这脸上的东西,洗不下来?”他托着腮一脸的好奇。

顾若离放了帕子,看着他道:“谁说我脸上有东西了,本就是这副容貌!”

“呵!”霍繁篓笑立起来,他又不是没有见过顾若离的容貌,“行,行,你这样别人认不出,也不会有什么红颜祸水之类的事,往后就这么打扮,好的很!”

那就没有人能看到她真正的容貌了!

顾若离不想和他说这些无聊的话题,便道:“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又是搭上杨府,又让我去诊病…”她打量着霍繁篓,“我看你不是为我们去京城后多条路,而是让自己多条路吧。”

“双赢,有什么不能的。”霍繁篓一副磊落的样子,“只要杨大人不死,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就要感恩戴德。”

顾若离不想理他,低头喝茶。

“我说,这么久庆阳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人怀疑你的身份,应该是没将一个丫鬟放在眼里。”霍繁篓凑过来,目光闪烁,“你别小心翼翼的了。再说,你的脸我都认不出来,不会有事。”

“你想做什么。”顾若离对他已经有了了解,若没有算计他不会颠来倒去说这么多废话,“我告诉你了,不准胡闹!”

“我能做什么?!”霍繁篓漫不经心的站起来,摆着手往外走:“你歇着吧,我出去逛逛,晚上不回来吃饭!”话落,开了门步子飞快的出去。

“霍繁篓!”顾若离追了几步,他已经没了影。

霍繁篓的目的,顾若离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她打算晚上找他说,可晚上他回来的很迟,早上天不亮又没了人影。

“师父!”张丙中从外面进来,坐在顾若离的对面,“找遍了,也不见霍兄弟的影子!”霍繁篓说他和顾若离是兄妹,可他怎么看怎么不像。

哪有这样的兄长,太不负责任了。

顾若离沉了脸,不想等霍繁篓了,便看着张丙中,正色道:“张大夫…”

“别。”张丙中眼睛骨碌碌一转,嬉皮笑脸的,“您喊我阿丙就行了。”

顾若离无奈的叹了口气:“阿丙,我不收徒弟,也没有这个资格。更何况,我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吉凶难测,你不能跟着我给自己招祸,我们就此别过,他日等我事情办完,一定去巩昌找你们。”

“师父!”张丙中蹭的一下站起来,“我说过,往后您在哪里徒儿在哪里,莫说您赶我,就是您打我,我也要跟着您。”

顾若离扶额,苦口婆心的:“我真的不方便。”她话还没说完,张丙中就死皮赖脸的拉着小姑娘的衣角,“师父,我不走,除非您杀了我。”

“张丙中!”顾若离也恼了,哪有逼着人收徒弟的。

张丙中心里打定了主意,他想医术上更上一层楼,就一定不能再窝在村里,他要出去见见世面:“我和老大说了,不学成绝对不回去,您这会儿让我走,我无脸见江东父老啊!”

顾若离无语!

“霍大夫。”方本超从门外匆匆进来,一见里头的情景脚步一顿,“这是怎么了。”

张丙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张大夫,我师父要赶我走,您帮我劝劝。”

“这…”方本超本来还奇怪顾若离怎么收了个年纪这么大,资质还很差的徒弟,今天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他死皮赖脸的黏着不肯走,“先别说这个,杨大夫和杨大爷在楼下,说求见您。”

“见我?”顾若离不解,方本超解释道,“看样子是来给你赔罪的,现在外头都传遍了,你治好了杨大人的病,医术比杨大夫还要好。”

顾若离立刻就想到了霍繁篓,没有他作祟,此事不会传的这么快。

☆、053 赔礼

顾若离站在二楼的走廊往下看。

果然看到客栈的大堂内,杨文治和杨勇以及杨清辉正一前一后带着一队的提着礼盒的小厮立着,

此时正是中午,楼下坐了许多食客,杨家叔侄又是城中名人,他们一出现众人都纷纷上前来打招呼。

“杨大夫和大公子来庆阳楼用膳?若不嫌弃就坐我们那桌吧。”有人上来恭敬的邀请,又吩咐小厮,“把饭菜撤了,重新再上。”

杨文治摆手,笑着道:“我们过来不是为了吃饭,各位勿忙。”

“可是给杨大人治病的霍大夫也住这里?”搭话的人立刻就道,“杨大人痊愈,全赖此人是真的吗?”

杨文治颔首,回道:“确实如此。”

四周顿时一片嗡鸣声。

自昨天开始,城中就流传着一位霍大夫起死回生,治好杨文雍的话。

今天一早,杨文雍病情好转,杨家欢天喜地,连守门的婆子说话声都大了几分。

原来是真的,真的有人治好了杨大夫治不好的病。

杨大夫是医圣啊,连他都治不好的病,那个大夫却有办法,医术造诣得有多高!

“那杨大爷差点把人轰走的事,也是真的?”旁边有人凑过来,觑着杨勇,没想到杨家的人也会做这种瞧不起人的事。

杨勇满脸通红,别着脸不说话。

“事情有些误会。”杨清辉护着父亲,笑道,“今日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向霍大夫道谢的。”

众人露出原来如此的样子,迫不及待的满客栈找那个医术了得的大夫。

杨文治快走了几步,迎到楼梯那边,朝着上头下来的三个人抱拳,态度极其谦逊:“霍大夫!”

几十双的视线,唰的一下,落在方本超身上。

一个个又是钦佩,又是赞赏!

年纪才四十出头,可真是后起之秀,能力了得啊!

可不等大家赞扬的话想完,就见走在方本超身边的一个貌不起眼的小姑娘停了下来,朝着杨大夫福了福,声音清脆稚嫩的道:“杨前辈您有事吩咐人来说一声就好了,何劳您亲自过来。”

“不来老夫心中愧疚。”杨文治回道,“前日在府中家人太过失礼,还望霍大夫宽宏,原谅他们的无知之过。”救命之恩,就算是以性命相抵也不为过,如今只是请罪而已,杨文治自不可能端着架子。

杨勇攥着拳头,憋的脸若猪肝,那天他就知道,顾若离不是好相与的性子,若是她此刻顺势拿他出气,他还真只有受着的份。

“不敢!”顾若离摆手,上前扶了杨文治的手臂,“病症是您主治,我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再者,贵府也不曾慢怠我等,何来赔罪一说。”

杨勇一怔,看着顾若离眼露感激,暗暗松了口气。

顾若离话落,楼下翘着脑袋看热闹的食客们,几乎惊掉了眼珠子。

合着不是那位四十来岁的大夫。

而是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居然治好了杨大夫治不好的病,救了杨大人的命?!

噼里啪啦的筷子,酒杯,掉下来,大堂里寂静无声,一双双眼睛看着顾若离,除了好奇便是不敢置信。

“雁南!”杨文治回头唤杨勇,“还不快来给霍大夫赔罪!”

杨勇垂着头快步过去,一揖到底,羞愧的道:“前番在府中出言不逊,多有得罪,在下给霍大夫赔罪。”

顾若离侧身让开。

“家父的病情已经稳定,今早还喝了半碗粥。”杨勇羞愧不已,那日他确实着急了点,说话没有分寸,如今父亲的病居然真的就被这位姑娘治好了,他这脸都无处放。

“这一切得亏姑娘,在下实在感激不尽。”杨勇话落,招手让杨清辉过来,“请受我父子一拜。”

顾若离虚虚的伸手,客气道:“杨大爷,杨大公子客气了,快请起。”

“这是一点心意。”杨勇起身,让杨清辉将礼盒提过来,“望霍大夫不要嫌弃。”

杨府早就说好的,谁治好了就给五百两的诊金,现在自然不能说话不算话。

“这…”顾若离觉得应该要推辞一下,可杨清辉动作比她快,让小厮一溜儿的将东西提上楼去了,她无奈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杨勇回道:“应当的。应当的。”顾若离没落他的脸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霍大夫。”杨文治语气谦和,“请这边稍坐,老夫有一事不解,还望不吝赐教。”

顾若离道:“不敢说教,前辈请。”和杨文治一行到空的桌边落座。

“你前日所说的慢心结肠炎,是如何辩证的,老夫查阅了许多医书,却不曾见过记载过。”杨文治道,“可有出处?”

旁边的食客一听杨文治的问题,也不吃饭了,顿时竖着耳朵听。

“医书并不曾记载,前辈查不到也是正常。”顾若离笑着给杨文治解释,“不过在《古今医按》中有过类似病例记载,至于病名前辈不必在意。”

顾若离一说,杨文治便想了起来,颔首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病症确实相同,不曾想竟有人定了这样的病名,很是合理。”

“不过,此证发病缘由虽尚不能明确,但可知的是和病者心情有着莫大的关系。”顾若离看了眼站过来的杨勇,接着道,“还要杨大人保持心情舒畅,莫操劳过甚,忧思忧虑。”

杨勇听着一怔,因为太上皇以及被削职的事,父亲确实是忧思忧虑郁郁寡欢…原来他的病情和心情也有关系。

“素体脾虚,湿困气阻,脾虚湿盛,清浊不分。”杨文治颔首,赞同道,“确如你所言,老夫回去定会提醒他。”

顾若离点头。

两人话落,旁边听着的人就窃窃私语起来,议论着顾若离,有人好奇不已,这么小的姑娘医术真的如此高深,有人亟不可待的凑过去问道:“霍大夫,我儿七岁,也时常腹泻腹痛,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病症?”

“那到不一定。”顾若离看着来人,笑道,“腹泻腹痛有很多可能性,若时常发作还要仔细请大夫诊断一番,平日里饭前便后洗手,注意卫生!”

那人恍然,点着头道:“他太皮燥了,整日里不着家,回来后抓着东西就往嘴里塞。按您的意思是,他这是吃了脏东西了?”

没有看到孩子,顾若离也不好断言,笑道:“不排除这样的可能,不过饮食卫生还是要警训他。”

那人点头不迭。

旁边的人一看这人问了,顾若离好声好气的答了,顿时挤开对方,上来问道:“霍大夫,我牙疼了小半年了,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明天周末啦,走…咱们郊游去。

☆、054 再遇

顾若离微怔,旁边就有人赶着道:“牙疼也问,去医馆找别的大夫去。”

“我就是在医馆瞧的,药要吃好几天才能好,霍大夫医术高深,说不定有更好的法子呢让它不疼呢。”话落,也不管别人,急切的盯着顾若离。

顾若离抚额,笑道:“要想根除,怕是只能将牙拔了,至于止痛的方法我到是可以教你一个见效快的。”她微微一顿,道,“你买一些苍耳子常备家中,若疼了就去壳炒熟混着一个鸡蛋,连吃三剂便能止痛。”

“这么简单啊。”那人一跳老高,“姑娘真乃是神医啊,我这就去买药去。”

那人一走,旁边的人更是蠢蠢欲动,有人问到:“霍大夫,您看我这后背上长了一个疖子,怎么治?”

“我看看。”顾若离走过去,那人衣服褪在后背给她看,半个拳头大小,煨了脓头,那人道,“疼的要命,又不破头!”

顾若离仔细看了看,回道:“苍耳子、牛蒡子、生大黄、金银花 蒲公英各,土茯苓,每日1剂,水煎分2次服,连喝四剂便可。”又交代道,“若破了头千万不要挤压,用干净的棉布包裹,最好再去开一些药敷上,以免感染。再者,便是忌口。”

如果有刀片其实更方便,只是现在,她还是求稳比较妥当。

那人仔细记住,点头应着,隔壁一桌又有人道:“那打嗝呢,我家老娘但凡吃饭就必打嗝,人难受不说,还常将吃的东西也吐出来。”

“那最好请大夫瞧瞧。”顾若离含笑道,“但若只是简单止隔,可用指压住内关穴,颇有效果你回去试试。”

“好,好。多谢霍大夫。”

杨文治一看旁边还有人上来问诊,便笑着和大家抱拳道:“若是身体不适,还请大家去医馆问诊,这里乃是饭馆,不成体统。”

“杨大夫。”有人激动的道,“这位霍大夫是在你的医馆坐堂吗?”

杨文治看着顾若离,他真有此意,便道:“她不在医馆坐诊。”他话落,看向顾若离。

“我还有事,明天就离开这里。”顾若离朝大家笑了笑,重新坐下来,看向杨文治,犹豫着要不要问他知道不知道顾府的事,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现在京中情势复杂,一宫二主是前所未有的,杨家这样的人家,虽退了出来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没有弄清楚对方立场前,还是不要暴露自己的好。

顾若离含笑正要说话,就看到门口跑进来个小厮,到杨文治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杨文治听着眉头一拧,面色郑重的看向顾若离,“霍姑娘,家弟说要亲自答谢你的救命之恩,请你去府中一叙!”

她已经收了诊金了,顾若离有些迟疑,杨文治随即便又补充道:“方大夫和张大夫一起吧,正好也给老夫机会,设宴答谢!”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若离想了想还是点头,她不能因为自己的顾虑,而拦住方本超和张丙中的前途,毕竟杨府在延州的地位不一般。

杨家的车马已经安排好送来了,顾若离就和方本超以及张丙中一起去了杨府。

待一行人离开,霍繁篓摇摇晃晃的提着一大包东西出现,他对着几辆车打了个呼哨进了客栈,楼下的食客正拉着小厮打听着顾若离…

“这也是和霍大夫一起的小哥。”客栈的小厮指着霍繁篓,“大家有事问他好了。”话落,忙逃走了。

霍繁篓一点不吃惊,笑呵呵的道:“问什么呢。”

“霍大夫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医术?”有人还真凑过来问霍繁篓,“她师从何人,往后打算在哪里落脚?”

霍繁篓得意的笑了起来。

顾若离再次进了杨府,这一次与上回不同,一进门进进出出的婆子脸上皆是喜气洋洋,停下来恭恭敬敬的朝着行礼。

“直接去书房吧。”杨文治请着顾若离,又回头吩咐杨勇,“去和你媳妇说一声,让她备酒宴。清辉和我一起过去。”

杨勇颔首应是,叮嘱自己儿子几句。

顾若离却是有些奇怪:“杨大人的身体康复的这么快?”都不用在床上躺着休养了?

“倒不是。”杨文治回道,“是家中来了客人。”

顾若离微微一怔。

杨府的书房在外院,穿过联排的院子,过一个夹道便就是书房,院内守着七八个小厮。

“就在这里。”杨文治做出请的手势,示意顾若离几个人进去。

顾若离颔首,和方本超以及张丙中往前走,守门的小厮敲门得了回应便笑着推开了门。

“治大老爷。”小厮行礼,回道,“老爷请您和几位进去。”

一行人进了门,绕过一扇屏风,顾若离便就愣住。

连排的书柜上摆着许多书,书柜对面是一方桌案,桌案前并排放着六把黄花梨木的圈椅,此刻,椅子上对面各坐了一人。

面对她这边的是杨文雍,穿着一件酱色湖稠直裰,比起前一天看到他时的憔悴虚弱,今天脸色略显得好看了一些,虽依旧瘦削透着病态,但却有温润舒朗的气质,长长的髯须更是透着一丝魏晋之风。

而背对着门的那人,穿着墨绿色的衣袍,墨发束起,背影挺直宽厚。

不用他回头,顾若离瞬间便认出是谁。

赵勋。

仿佛感受到她的视线,赵勋微微侧过脸,面容冷峻,如刀斧雕刻一般,未露半分表情。

“兄长。”杨文雍起身迎杨文治,又看到了顾若离,抱拳道,“霍大夫,方大夫。”看着张丙中,“这位是…”

张丙中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回道:“在下姓张。”他久闻杨文雍大名,却还从来没有见过。

身份有别,他见着当官的忍不住心虚。

“张大夫!”杨文雍颔首打招呼。

顾若离看着赵勋的背影心头有些奇怪。

既然赵勋在这里,杨文雍还请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张丙中憋的辛苦,恨不得上去啐赵勋一脸才解气,可他们承诺过,不得透露半分山谷的事,只得生生忍下来。

“这位是赵公子。”杨文雍为顾若离引荐赵勋,刚开口杨文治低声道,“还没有和你说,我和霍大夫就是在赵将军那边认识的。”

“原来都是认识的。”杨文雍笑了起来,“真是太巧了,各位快请坐。”

顾若离在赵勋的对面坐了下来。

“霍大夫!”杨文雍笑着和顾若离道,“请你们来,一是表示谢意,若非你出手相助,老夫这条命怕是已经去见阎王了,此恩老夫铭记在心,没齿不忘!”他说着朝顾若离抱拳行礼。

顾若离起身回了,淡淡的道:“诊金杨前辈和杨大公子已经亲自送去客栈了,杨大人这番谢,晚辈再受不起。”

“一事归一事,并不冲突。”杨文雍微微一怔,打量着顾若离,倒是没有料到这个姑娘的颇有些脾气,便一笑接着道,“这其二嘛,你既和赵公子认识,我也就不用再介绍了,他正在寻大夫,我本想请你来,为你们引荐一番,看来,是老夫多事了。”便笑了起来。

看来赵勋并没有将她要去京城的事告诉杨文雍。

顾若离正要说话,赵勋已开口道:“赵某也不曾想是熟人…”他话一顿,看向顾若离含笑道,“多日不见,霍大夫可还好。”

☆、055 不欢

“好!”顾若离心情很复杂,赵勋虽对司璋一村的人动了杀念,可最后还是手下留情了,“有劳赵公子惦记。”

她的尴尬和纠结,赵勋看在眼里,眼底不由渐渐浮现出笑意,他道:“赵某明日启程,霍大夫可要结伴而行?”

在逗她玩吗?

“不用了。”顾若离想也不想便道,“我们自己去便可,就不给赵公子添麻烦了。”她说着站起来朝杨文治兄弟两告辞,“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宴席已经备好。”杨文治笑着留她,“既来了用了膳再走吧。”

顾若离迟疑,杨文治已经回头吩咐杨清辉:“清辉去准备一下,我们这就过去。”

杨清辉应是而去。

顾若离只得作罢,重新坐下来。

赵勋沉而无波的喝着茶。

杨文雍露出奇怪之色,总觉得顾若离和赵勋之间似乎有过节,可一个赵勋是什么人,不至于和一个大夫过不去吧。

“去京城路途漫漫,若能结伴也能相互照应。”杨文雍笑着替赵勋解释,“霍大夫,赵公子是好意。”

顾若离头大,她恨不上赵勋,更何况到京城后他们还是要见面,只是这一路太久,她看着他真觉得尴尬和别扭。

“我们脚程慢。”张丙中憋不住,生怕顾若离点头,抢着话道,“不能拖了赵公子的时间。”

杨文雍笑笑。

赵勋看了眼顾若离,后者垂着眼眸喝着茶,一副疏离冷淡的样子,看来他亲自来杨府是对的。

他心情很好的起身,道:“赵某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这…”杨文雍也随着他起身,并不敢强留,“老夫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