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比周大人的还要大点。”顾若离清洗伤口,“把眼睛闭上,我不喊你你不能睁开。”

伤兵点头应是,顾若离接过白徵递来的药和针,只缝了肩膀上,脸上则是上了药,她道:“每天早中晚都来我这里换药,记住不能碰水,你按我说的做,将来即便疤很大,颜色也会比周大人的要浅。”

那人点着头,道:“行,行!”

闵正兴看着不由惊讶,齐戎站在他身后道:“顾大夫的规矩就是进门先喝药,她的药麻醉的效果很好,等轮到治疗的时候,药性正好上来,所以大家都说她治伤不疼。”

“下一个。”顾若离扶着那人起来,又叮嘱了几句,那人笑着点头出去,欢颜接了话道:“县主,没有人了。”

顾若离点头,看向白徵,道:“方才那个断腿的,劳烦白先生找人将他带进来,我再看看。”

白徵颔首出门,闵正兴蹙眉瞧着,让了让,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他可以插手的地方。

一切都是安排的井然有序,用什么药摆在什么位置,谁的职责是什么,都似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样,不乱阵脚效率还出奇的高。

“闵前辈,齐大夫,你们没事吧。”顾若离端了一边摆着的水喝完,齐戎摇着头,道:“我们没事,有什么事让我们帮忙的吗。”

顾若离四处看了看,道:“你帮我检查一遍伤兵吧,看看我可有漏了什么,今天人太多我们几个有点手忙脚乱。”

齐戎应是。

白徵将伤兵带了进来,将人放在地上,那人一条抱着纱布依旧腿血淋淋的,顾若离号脉看过,拆开看过又清洗上药,对那位白姑娘道:“发烧了,你快将药喂了。”

白世英颔首,将一粒药丸研磨好了喂在那人口中。

正是刚才闵正兴丢弃的那个伤兵。

闵正兴愠怒的道:“要是这会儿又打起来,你来得及治吗。”

顾若离抬头看了一眼闵正兴,笑了笑,道:“都已经好了,这位是最后一位,弄好了就结束了。”

“那又如何,若是再打起来,这样的伤就是拖累。”闵正兴蹙眉道。

顾若离不置可否,道:“他要死了我也不会管,可既然还活着,我就是拖着他走,也得将人带着。”

闵正兴指着地上的伤兵道:“你治了也是白治,他失血太多,创面太大一旦开始发烧,不出三天就会伤口溃烂而死。”

“我知道。”顾若离道:“但是这一次,他运气好一定不会死。”

因为有白家秘药在。

闵正直皱眉忽然就觉得无话可谁,就抽了烟杆坐在门口接着抽烟,齐戎就从外面进来,走过去和顾若离说话,“顾大夫,我都看过一遍,都处理好了,没有遗漏。”

“那就好。”顾若离道:“现在我们就等着,给他们换药照顾好就好了。”

齐戎点着头应是,满声里都是信赖和佩服。

“军医太少。”顾若离看着齐戎,小声道:“你能不能劝劝你师父,不要往前面冲,要是他受伤或者…损失的就不是他一个人的性命了。”

齐戎回头看了一眼闵正兴,点了点头,道:“晚上我劝劝师父。”

顾若离点头,拿被子将伤兵盖住,回头看了一眼蹲在门口的闵正兴,和齐戎道:“你帮我去问问赵将军,接下来怎么走,是暂时在这里扎营,还是立刻就走。”

齐戎应是而去,过了一会儿回来,道:“赵将军说在这里停一个时辰,希望我们尽快安排好。”

一个时辰,看来额森真的在前面,顾若离蹙眉看着门外一百多的伤兵,她道:“他们要怎么办,寻常遇到这种事都是怎么处理的。”

“寻常能走就跟着,不能就分摊下去大家抬着走,还有运娘草的几辆板车搬空了,也能坐人。”齐戎解释道。

顾若离点头,带着欢颜立刻去看板车,一共有六辆,其他的都装着粮食,她将被子拿来铺好,就开始让腿伤不能行走的人纷纷坐上去。

顾若离在人群里找赵远山,就看到他正骑马朝这边过来,跳下来马来打量了她许久,见她没事就道:“都准备好了?”

“都好了,马上将军帐起了就能走。”顾若离看着他,低声问道:“你没受伤吧。”

赵勋摇头。

这里人太多,他们不好说太多,赵勋只交代道:“再往前走八十里我们就会扎营。”

顾若离点头应是,又道:“你给我二十个跑的比较快体力比较好的士兵,我有用。”

赵勋颔首就翻身上马又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孙刃,将军帐收了。”顾若离说着,走到闵正兴面前,道:“闵前辈,我想和您聊一聊。”

闵正兴蹙眉道:“不用聊了,有什么事顾大夫自己做主就好了。”就算她做的不对,反正赵远山最后肯定是无条件护着她的。

顾若离叹了口气,上了马车,一路赶着到半夜他们停下来,依旧没有扎营,顾若离歇了许久夜里负责照看几个伤重的,没有发烧,呼吸平稳,若是能够输血他们恢复会更加快。

事情做完,她召集大家开了个会,将所有的事情都仔细交代了一遍,大家讨论了一个应对方案出来。

闵正兴也睡不着,远远看着她的身影,齐戎翻身起来坐在师父身边,道:“师父,顾大夫是第一次上战场,许多事都不知道,您别生气,我去和她说说。”

“不必了。”闵正兴摆手道:“她这样自以为是,等吃了亏也就知道了。”

她做法虽和以前不同,但是效率更高,不会有问题的。齐戎动了动嘴,到底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

天一亮他们又接着赶路,而那几个重伤的人也醒了过来,虽虚弱但明显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了,齐戎兴奋的和闵正兴道:“师父,都没事了。”

“活了?”闵正兴说完,就见齐戎点着头,他蹙眉道:“一个兵断了腿,还不如死了干脆。”

要是以前齐戎是认同的,可是现在,他的想法早已经改观了。

“县主。”孙刃兴奋的走过来,和顾若离道:“找到额森了。”

顾若离听着一惊,问道:“找到了,离这里远吗,七爷打算怎么做。”

“颜世子和秦大人要回来了,正面迎战。”孙刃道:“额森近两战折损了有两千多人,现在他手中大约还有七八千左右,和我们旗鼓相当。这两年我们一直小打小闹,若这一次正面对上,将会是一场硬仗,您留在这里千万小心。”

“我知道了。”顾若离道:“你去问问,是不是就扎营在这里,如果是我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孙刃应是去问赵勋,过了一会儿回来就道:“将军说暂时不要。”

顾若离点头,可还是和白世英忙了起来。

将板车拆开下来,让孙刃搭了个一个简易的床,用车拖着走,夜里他们又走了三十里,忽然就听到了马蹄声和嘶鸣声,就连她的马也开始狂躁不安起来。

“额森来了。”齐戎又紧张又害怕,要知道额森称霸草原十几年,为人凶残还很有将才,他和赵远山对上,没有人知道最后的结局是输是赢。

顾若离点着头,喊着孙刃和周修彻,“按我之前说的,将军帐搭起来,还有床板,快!”

孙刃和周修彻带着两个伤的比较轻的伤兵,飞快的将军帐搭起来,欢颜烧水煮刀具,瑞珠煎药,白世英将床铺好,外面的板车一应都放好,他们离主战场约莫五六丈的距离,来回跑一趟需要半盏茶的时间,她是不行,但是士兵可以。

“娇娇。”赵勋骑马过来,看着她,顾若离迎过去问道:“怎么了,不是遇到额森了吗。”

她已经听到两边对仗的鼓声了。

“你小心。”他深看她一眼,一夹马腹飞快的走了,顾若离看着他的背影担心不已,额森那么厉害,这一仗怕是伤亡要很重了。

她没有时间儿女情长,洗手静坐在医帐里,静静等着。

齐戎提着药箱进来,道:“顾大夫,今天我帮您。”

“闵前辈呢。”顾若离看着他,齐戎尴尬的道:“师父自己去前面了,不让我去。”

顾若离蹙眉,和他道:“你将闵大夫请来吧,一会儿我们会有人去前面抬伤员,让他来这里帮我们,多一个人我们也能忙的过来。”

齐戎点着头,翻过来药箱跑了出去。

鼓点越来越紧,她听到了有人在阵前喊话,马声嘶鸣着,鼓声骤然停了下来,忽然更加的急骤起来,咚咚咚的敲在耳边,白徵道:“打起来了。”

顾若离点头,掀了帐子对外面二十个士兵道:“你们负责将受伤的人抬回来,不管伤情多重,一律带回来。”

“是!”那人应是,顾若离又道:“记住我昨晚和你们说的话,伤了骨头或者被马踩踏过的,搬运时一定要小心,手脚要轻还要快。”

他们点头应是,二十人分成十队,分散着冲了出去。

战事起了,第一队人抬了伤兵回来,欢颜分辨了伤势,指着左边一间,道:“轻伤,送去左边。”

孙刃和周修彻立刻将人带去左边。

远远的,就看到儿时副担架不断穿梭在战场中,分辨伤情,抬上来奔跑,将伤者待会医帐放下再跑回去。

十个小队,不断跑着,没有人说话,一切都是按照顾若离事先教过的,各司其职,绝不会做多余的事,也不多说一句无用的话。

气氛在燥乱中沉默而兴奋着,顾若离不知道前面的战事如何,因为她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只能通过鼓声来分辨激烈的程度。

齐戎拉着闵正兴回来,就看到两顶帐子外已经有许多伤员,可本来应该哀嚎不断,杂乱不堪的情况没有,受伤初步止了血,就安静的等在一边,不哭不闹,完全没有以前他所经历过无数战争时的场景。

闵正兴惊愕不已,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让一让。”说着话,后面有人嗯抬着担架过来,上面躺着的人血肉模糊,齐戎看着着急,“师父,我们快去,顾大夫一个人忙不过来。”

闵正兴不再多想,跟着齐戎跑了过去。

“顾大夫,这人是胸口被马蹄踩踏了,一直吐血,是不是内脏破裂了。”孙刃喊着顾若离,顾若离手一抖停了下来,看着躺在门口一直吐着血沫的人,脸色一瞬间白了一下。

她走过来号脉,检查了肋骨的情况,蹙眉点头道:“肋骨断了两根。”

“这…”孙刃忽然想到,这人的伤和先帝死时差不多,他忧郁的道:“我抬他去一边等一等吧。”

就算要治,也不能现在,耽误了别人的伤情。

“好。”顾若离没有犹豫,点头又重回到病床前,扶下上面的伤兵,对外头道:“抬进来。”

她不能害怕,不能犹豫,更不能什么人都要救,手术时间太长,她会因为一个人而耽误更多的人…她不再看那个人。

她要忍住。

☆、236 伤亡

闵正兴在后面看着,面上露出惊讶之色来,齐戎扶着他道:“师父,我去问问顾大夫,我们两个要在哪个军帐。”

原本这里还有两个军医,加上他们以及毛顺义是六个人,赵将军兵分两路所以他们六个人也分成了两路。

现在颜世子没有回来,军医则也没有到,顾若离一个人在一个军帐,另外一边就只是白小姐和白先生顶着,他们二人制药没的话说,可做大夫显然还是手生的。

闵正兴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那个被孙刃带走的伤兵身上,他快走了几步喊道:“等一等。”

“闵大夫,怎么了。”孙刃听了停下来,闵正兴立刻上去扶脉,又小心检查了伤口看着孙刃问道:“顾大夫让留着的?”

孙刃颔首,闵正兴就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来,摆手道:“没事,放一边去吧。”

“您忙着。”孙刃让人将伤兵带走。

闵正兴则进了军帐,就看到顾若离站在搭着的简易的床边,因为床脚很矮她不得不弯着腰,飞针走线一边喊着,“线不够,再穿针。”

“是!”欢颜在一边应着,手脚麻利的穿针递过去,顾若离又道:“消炎药给我。”

欢颜递过去。

军帐里只有她和欢颜还有一个同安堂的女药童蹲在一边倒着药,气氛紧张的让站在一边的齐戎说话都有点结巴,“顾…顾大夫,我们去隔壁还是在这里。”

“去隔壁。”顾若离头也不抬的道:“重伤送我这里来,轻伤在隔壁,你们快去。”

她说着话,已经将手里的事情做完,喊着门外候着的士兵,“换下一个。”

立刻就有人进来绕过闵正兴,拿着担架将人抬出去,随即又抬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顾若离在装药的盆子里洗手,飞快的拿着剪刀剪开那人的衣服,就看到剖开的肚皮上,鲜血淋淋,闵正兴看着忍不住后退一步。

她连这样的伤都抬回来了,这是他做军医以来没有过的。

“师父。”齐戎过来拉了拉闵正兴,“我们去隔壁吧。”

闵正兴不再看,跟着齐戎去了隔壁,白世英见着他们师徒来真的是松了一口气,喊道:“闵前辈,齐大夫,你们快来,这个外伤我有些没注意。”

让她一个药师做大夫,可真是为难了。

也不知道毛顺义和另外两个大夫回来了没有,人多了也能更加快点。

“我来,我来。”齐戎说着上前去,闵正兴也放了手中的药箱,一边的崔树就喊道:“闵大夫,这里洗手。”

他一愣,就看到边角放了药盆,和刚才顾若离洗手的药是一样的,齐戎已经洗过去做事,他愣了愣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消毒啊。”崔树道:“顾大夫说无论大小的伤口,一定要消毒。还有大夫要保护好自己的双手,若是有外伤就绝对不能再碰病人。”

闵正兴又是一愣,问道:“为何?”

他像一个刚入门的小徒弟。

“消毒很重要啊,顾大夫说你挠一下头发,碰个茶盅都是有病菌的,寻常是没事,可是这些细菌就尽量不要碰到伤口上,因为会让伤口发炎的几率变高,病者的死亡风险也提高。所以,消毒是至关重要的。”

崔树又道:“还有,您的手要是受伤了,也可能被感染啊。就算不会被感染,您和病者的血液伤口碰到,也会互相传染疾病,对大夫和病者都有风险。”

居然是这样的,闵正兴哦了一声,木然的在盆里洗手,崔树道:“这里有凳子,闵大夫,我传伤兵进来,您准备好了吗。”

“好…好了。”闵正兴非常不适应,崔树已经出去扶人,闵正兴抬头去看,就看到自己的爱徒正站在高床前,给一个趴在床上后背受伤的人消毒,还和顾若离一样拿着持针器,慢慢的走线缝合。

他才学的,这是第一次上手,很不熟练。

“齐戎!”闵正兴喊道:“你在做什么。”

齐戎没有心思回头,他全神贯注的盯着手里的活,白世英就替他答道:“齐大夫第一次做缝合手术,有些紧张。”

没有想到,他的徒弟居然也学了缝合。

这里不等他多想,崔树已经扶着人进来,闵正兴看过伤口,一个人身上四五处伤,胸口伤的比较深,其他的都不致命,他直接倒了止血和消炎的外伤药,拿绷带将伤口包扎起来。

崔树在一边欲言又止,前面那个伤兵就道:“还是闵大夫的手快。”

闵正兴笑笑,看向齐戎,他一个病人还没有治好,他已经收第二个了。

军帐之外就是战场,白徵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的血肉飞溅的场景,神色淡淡的,白世英掀开帘子对外面喊道:“下一个!”

立刻有人进来抬人,又换了一个人进去。

白世英目光一转落在白徵面上,问道:“你有事?”

“没事。”白徵柔声道:“只是感叹生命无常罢了,这一仗不知会有多少人在这里丢了性命,又有多少个家庭破碎哀嚎。”

白世英一怔,视线落在前面的战场上,又看看白徵,挑眉道:“你何时也会伤春悲秋了,要是闲着就去帮着煎药去。”

“好!”白徵颔首回头看着她,忽然又拿了帕子出来要给她擦脸,白世英看着让开,他已经按住她的头强势的给她擦着。

白世英愣住,两人离的很近,连呼吸都能感受得到,她的心头漏跳了两下,顿时蹙眉推开白徵,道:“做事!”

话落,头也不回的进了军帐。

白徵笑着摇了摇头,在一边取了配好浸泡着的药放在炉子里,白衣飘飘的席地而坐,煎起药来。

赵勋坐在马上打的不过瘾,索性跳下马来,腾挪跳跃,几乎是一刀一个,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四周便堆着尸体,让他挪不开脚,他又翻身上马就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人群中,有两人静静坐在马背上,一人二十七八的样子,穿着灰色的皮衣,头上戴着帽子,满脸的络腮胡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那眼睛凶狠,冷冽,满目杀气。

见赵勋看过来,他拿了咬着刀在嘴里,抽出背后的弓,弯弓搭箭对准了他。

赵勋扫了他一眼,视线落在额森身边的另一个人身上,此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清俊,穿着绯红的直裰,手里拿着剑,一脸的畏惧。

他的视线又落在对方的腰间,看到了一柄银色的弯月匕首,嵌着红宝石,而额森腰间的则是金色的匕首,嵌着蓝宝石!

看来地位不低。

赵勋和额森对面数十次,但此人他却是第一次见,他扫过视线又看向额森,在不断刀下又有人填上来的战场中,他静静立着,眉心正被额森的箭远远瞄准着。

赵勋挑眉满面不屑,额森牛眼一瞪手中的箭呼啸而出,发出嗡嗡的声音,赵勋动也未动,手中刀起轻铿的一声,那支箭撞上他的刀,硬生生的钉在里面,几乎射成了对穿。

“爷,让我去。”周铮策马上前,赵勋摆手,忽然一个纵跃脚尖轻点马背,人已经入鹰隼一般冲天而起,额森也不惊继续策马而来,在到跟前时人也从马上跳了下来,挥刀相迎。

哐的一声!

额森蹬蹬倒退了一步,手中的刀已然卷了刃,而赵勋已经第二刀砍了下来。

“赵远山!”额森正色提到叫着冲了过去,“你追了老子这么多年,老子发过誓,不将你碎尸万段喂狗,老子这辈子死不瞑目。”

赵勋一脚自上而下劈了下来,额森侧着肩膀一躲,不等他站稳,赵勋的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大喝一声双眼血红,赵勋冷冷一笑,道:“挖了你的眼睛就好了。”

“赵远山!”额森手肘一抬,匕首随之而出,赵勋后退了一步,额森一个翻身上马,飞快的往后跑,跑了十几步又停了下来,弯弓搭箭射了过来。

赵勋亦是翻身上马,避开箭他道:“跑什么,你我难得碰见。”

“谁想见你。”额森啐了一口,喝道:“老子和你势不两立。”

不等赵勋说话,他身后的虎贲营声音震天的吼道:“虎贲营和你势不两立!”

声音之大,震的地动山摇。

赵勋抱臂看着额森,眉梢微扬。

“杀!”额森挥刀大喝一声,他的兵士气更高,一个个像是疯牛一样冲了过来,虎贲营也不是吃素的,提刀狂奔直接冲去了对方阵营。

额森冷笑一声,赵勋就看到从左方忽然又有一批人吗拦腰杀了进来,他看着眉头微蹙,却又和额森打了个手势。

额森一惊回头去看,就看他军的后面烟尘滚滚,估摸着有不下三千人朝这边而来。

“又玩这招。”额森啐了一口,调转了马头喝道,“左后,迎敌!”

赵勋停在马背上,见孙刃策马过来,便问道:“后方什么情况。”

“县主在忙着,伤兵多得到了救治。”孙刃说完又道:“县主让属下转告爷一句,说不用顾忌她,怎么痛快怎么打。”

赵勋眉梢一挑,笑了起来。

他的媳妇就是不同寻常,上了战场也能气定神闲的告诉他,怎么痛快怎么打。

不但如此,有她在,他的伤亡数至少减少了一半,这样的效果就算是他也没有想到。

减少伤亡数量,对于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转告县主,我正痛快着呢。”赵勋话落,策马而去,孙刃应是手痒的难受,趁着赵勋不注意,策马冲进瓦剌人的战营里,噼里啪啦打了起来,又不敢恋战,砍翻了两个人立刻策马就逃。

“顾大夫。”孙刃痛快的不得了,抢了两匹马回来藏在医帐后面才去给顾若离回话,将赵勋的话和她说了一遍,顾若离正在洗手,闻言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个好了,你再去请下一个。”

孙刃应是,将床上的人扶出去,又带进来一个。

顾若离喊着欢颜,“帮我擦汗。”

“是!”欢颜拿帕子给她擦了汗,又塞了一小块馒头在她嘴里,低声道:“您好久没吃东西了,奴婢喂您吃几口。”

顾若离点头,问道:“不是还有剩的烤肉吗,给我一块。”

“好!”欢颜撕了一块肉塞在她嘴里,顾若离又喝了一口水看着床上躺着眼巴巴看着她的伤兵,道:“你不能吃,稍后会煮粥,今天受伤的人统一喝粥吃青菜。”

伤兵哦了一声,腿了裤子露出腰上的伤。

“顾大夫。”毛顺义和另外两位军医回来了,顾若离一愣喊道:“你来的正好,我这里忙不过来了。”

毛顺义立刻点着头,又指着后面的两个军医,介绍:“蔡大夫和秦大夫,一直在虎贲营里做军医。”

“好。”顾若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二位一位留下来帮我,一位去隔壁吧,伤兵越来越多,手脚快一点。”

秦大夫点着头应是,撸着袖子上来,毛顺义就拉着他,“洗手。”话落,他上前来帮着顾若离,“这就是缝针是吧,让我来吧。”

顾若离将针给他,又喊了下一位,脑子里就想到了那位肋骨断了两根的人,问道:“毛大夫,你过来时都带了哪些东西?”

“能带的我都带了。”毛顺义抬头看着顾若离,问道:“顾大夫要用什么。”

顾若离回道:“吊架,你带了吗。”

“带了,有人肋骨断了吗?”毛顺义一边说着,一边手也没有停,“不但带了这个,我还带了管子和瓶子,您要做虹吸引流吗。”

顾若离惊喜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道:“没想到你还背着来了。方才有个伤兵,肋骨断了两根伤了内脏成了血胸,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

“这个难说。”毛顺义叹了口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看向顾若离,道:“顾大夫,你先治去这个伤兵吧,这里有我们,只要不是大伤我们都能应付。”

顾若离沉默了一下,掀开帘子看向外面,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先将手中的事做完,战还未歇。”

她说着,又有伤兵进来,她收了乱七八糟的心思,专心做事。

战场上,依旧是血肉横飞,一个个的人倒了下来去,随即被担架抬走,额森看着觉得有些奇怪,直到现在才发现,整个战场上最多的是他的人的尸体。

他骂了一声,一脸疑惑的道:“为什么都是我们人的尸体,他们的人呢,伤亡如何?”

“回王的话,我们双方伤亡数差不多。但是他们一直有人在往后面抬人,来来去去至少有二十个队,见着受伤的或者半死不活的就抬走,速度极快。”

那人说着,一脸的懵懂不解。

额森闻言一愣,视线在对方人群中找,还真是让他看见,有穿着白衣的士兵抬着担架不停在马蹄底下翻人的士兵,找到目标迅速台上担架,一路小跑到后面。

后面似乎有几顶军帐,因为太远看不清楚,他伸出手来,道:“千里眼拿来。”

随即,手中多了一个只单筒的千里眼,他搁在眼上,就看到对面两个军帐前坐躺了数百多人至多,密密麻麻的,有女人在人群里来回的走动查看,他的千里眼一转就落在一个帐子门口,看了半天没有动静,就在他快要收下来时,忽然一张脸刷的一下从军帐中探了出来,落在他的视线内,那女子正一脸正色的和外面的走动的士兵说着话,那士兵立刻进去抬了个人出来,又送了一个伤兵进去。

额森倒吸了口气,视线紧紧盯在那个帮忙打着帘子的女子身上。

一身的脏污和血迹,头发也不整齐,可是那张脸…让他想到了草原上早晨的日出,中午的暖阳还有夜里星空中最美的星星。

“这女人…”额森指着前面呢,“这…女人…给老子去查。”

他身边有人驱马过来,是方才和他站在一起的年轻人,问道:“可汗,哪个女人。”

“隋景。”额森一直盯着舍不得拿下千里眼,直到那个女子放了帘子消失在后面,他才回头看着身边的人,喝道:“给老子查,赵远山带来的女人是谁。”

隋景应是,道:“一个女人在军营,应该很好查的,可汗放心,明天一早就有消息给你。”

额森又忍不住架着千里眼去看,可帐子前来人往,就是不见方才那个女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