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嘿嘿笑着,点着头。

闵正兴回去休息,半夜里被齐戎推醒,“师父,那个人醒了,烧全都退了。”

“什么。”闵正兴一骨碌爬起来也顾不得梳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就去了军帐,就看到顾若离正神采奕奕的和伤兵说着话,“…这个吊架有些不方便,原本是有新的可以带着走的,但是在京城我也没有带来。你先将就一些日子,我已经写信回去让他们想办法给我送来。”

伤兵声音呼噜噜的不清晰,但是眼神却很清明,感激的道:“多谢顾大夫的救命之恩。我这样躺着不难受,但是却给你们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没事。”顾若离笑着回头看到闵正兴和齐戎来,就听齐戎问道:“顾大夫,他好了吗。”

顾若离笑着道:“不算好,但是他腹腔的血暂时没有了,而且也没有凝成血块,所以,只能说他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了。”

齐戎和闵正兴一人一只手的号脉。

果然和顾若离说的一样,伤势平稳,脉象虽缓却是实的。

“您这真是妙手回春啊,这种病您也能治好。”齐戎几乎要跳起来拍手了,盯着伤兵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说句话给我听听。”

那个伤兵尴尬的说了句,“齐大夫。”

齐戎惊喜交加,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朝后退了几步对顾若离抱拳道:“顾大夫,您的医术齐戎佩服至极,佩服至极。”

“齐大夫,您这太夸张了。”要是以前她大约还是会高兴的,毕竟被人这样夸赞,可是现在面对这个伤,她丝毫都高兴不起来,“是我们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齐戎摆着手,笑道:“和我没关系,是您一个人的本事。”

闵正兴站在床边好一会儿,换转身掀了帘子出去,齐戎一愣喊道:“师父。”追了出去时,闵正兴边走边摆着手,道:“为师一个人静一静,你不用来。”

齐戎哦了一声。

闵正兴一个人待了好一会儿,顾若离现在全身心都在伤兵身上,连赵勋都没有精力关注就不谈他了,等到天黑时分闵正兴回来,她和两个丫头正在人堆里端着骨头汤碗就着馒头,大家有说有笑的说着那天的一战。

忽然,顾若离面前站了个人,她一愣抬头看他问道:“闵前辈您吃饭了吗,馒头还是热的,您趁热吃。”

齐戎立刻递了个馒头过来。

闵正兴没接,忽然后退了几步,当着数百近千人的面,忽然朝顾若离深深一拜,道:“顾大夫,请受老夫一拜。”

“闵前辈,使不得。”顾若离丢了碗忙要去扶他,闵正兴摆手,执意道:“老夫固步自封,以为有几十年的经验就什么都懂,但是这几天,老夫不但没有帮上忙,还处处拖了大家的后退,实在深感抱歉。”

顾若离回头悄悄和齐戎打手势,又扶着闵正兴,“您太谦虚了,我什么都不懂,若非您的这些准备和经验提示,我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别的不提,你的医术,老夫福气了。”闵正兴严肃的道:“几列必死的外伤,虽说有好药,可没有你这手法和技术,就算仙药灵丹也无济于事。”

顾若离摇头,回道:“您太夸奖,主要还是药。有的事您不知道,我吃了数次的亏,直到今天有药了我才成功了这几列。在这些外伤上,药比医术重要。”

闵正兴叹气,又朝顾若离行礼,大家都抬头看着他们两个人,随即都放了碗拍起手来,有人喊道:“闵大夫不嫉后生,能有这样的态度,就是我们的榜样。您也不要谦虚了,顾大夫需要您帮忙,我们也需要您治病呢。”

“是!”顾若离立刻跟着点头。

闵正兴点头,抱拳环视众人,“承蒙不弃,老夫定当努力,与时俱进。”

大家都点着头起身回礼。

“这箭上说不上有毒。”额森的军营中,大夫将额森肩膀上的腐肉割掉后,一脸的不解,“一个箭伤这么多天都没有好,还不停的发烧,除了中毒没有别的解释。”

隋景蹙眉道:“那支箭你不是亲眼验过,没有毒。”

“那这…”大夫也不知道怎么办,“在下也无能为力。”

隋景看着瘦了不少的额森,胡子也踢掉了人瘦了更加的明显,他低声道:“可汗,那个女子查到了,是一位顾大夫,听说很有些本事,当时我们人去攻城,她就在城头上带着人治病。这一次,虎贲营就死了二百多人,其他的人都被她给救活了。”

原本昏迷的额森猛然睁开眼睛盯着隋景,咬牙启齿的道:“那老子就更要将她弄过来了。”他一定不能死在一支箭下,要不然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这个…怕是不好办。”隋景犹豫道:“她整日在军营根本不出来,想劫她简直难如登天。”

额森一骨碌坐起来,抓着隋景的胳膊,“你不要骗我,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又道:“只要你将她弄来,将来打进中原,送你半壁江山!”

“不敢。”隋景忙起身抱拳,道:“属下只能去试试。”

额森如油尽的灯一样噗通又倒了下去,怒道:“不是试试,是一定要!”

隋景应是。

☆、237 素璋

“今天第几天了。”欢颜和瑞珠坐在草铺的床上,顾若离靠在一边正打着盹儿,两个人低声说着话。

瑞珠想了想,回道:“白小姐走了八天了。”

“那快回来了。”欢颜说着拿毯子轻轻盖在顾若离身上,又心疼的看着顾若离,“县主好些天没有好好睡觉,人都瘦了一圈了。”

在这里,他们日夜担心劳累照顾病人就不说了,生活上的不方便真的是要命,他们跟着出城到这里半个多月,居然一次澡都没有洗过。

不是没有时间,就是没有时机,总之,她们能一天捞着一次洗脸的机会,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咳咳…”床上的病者又轻轻咳嗽了几声,欢颜怕他吵醒顾若离,立刻起身过去看,那人徐徐睁开眼睛看着她哀求的道:“欢颜姐姐,我…我想,想小解。”

“哦,等下啊。”欢颜说着,拿着个简易的尿壶放进被子里,那人满脸通红的闭上眼睛,等尿完欢颜又拿毛巾伸进被子里胡乱的擦了擦,道:“一会儿给你擦后背,要动一动,不然会生褥疮。”

那人点点头,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当时他被马踩到胸口时,脑子一片空白,握着给父母的信攥的紧紧的,他信里面告诉了他娘,他虽死了可将军会给他们家五十两银子的抚恤,可以让两位老人安稳过到老,也能让兄弟娶上媳妇。

他们虎贲营的抚恤金,比其他所有地方都要高。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活下来了,现在睁开眼睛就能闻到青草的香,能看到几位姑娘还有顾大夫的笑脸,昨天晚上将军还来看他了,和他和颜悦色的说了许多的话。

将军也那么关心他,他这辈子值了。

“醒了吗。”顾若离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欢颜正在和伤兵说话,就揉了额头起身过来问道:“冬青,今天感觉怎么样。”

被喊冬青的伤兵羞涩的道:“感觉好多了,除了躺的的久了后背有点麻,其他的都挺好的。”

“嗯。”顾若离点头,“一会儿请人来将你送回军帐去,你和兄弟们说说话,时间也会过的快一点。”

冬青眼睛一亮,点着头道:“好,好啊!”他实在不想再麻烦她们几个人了。

顾若离又仔细看了他胸口的吊架,若是能用冯匀后来做的那种可随身便携的架子就好了,可惜,毛顺义这边还没有拿到,他带来的还是以前用的。

她老早就写信回京城了,希望他们能将用的东西,让人带过来。

至少一来一回,等东西到了冬青的伤也好了。

“顾大夫。”闵正兴掀开帘子进来,拱了拱手,道:“有几个伤是能拆线了,你可要过目?”

闵正兴这两天帮着她在给缝合过的伤兵拆线。

“好。”顾若离点头又和他说冬青的事,“我打算将他送回军帐,您看看安排在哪间合适。”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出了门。

“那这件事就让老夫来安排吧。”闵正兴侧目看着顾若离,道:“说起来,有件事老夫一直想要请教你。”

顾若离点头应是,道:“前辈请说。”

“这手术前洗手,就真的能杜绝感染,降低感染的风险?”闵正兴没有这样的意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

顾若离颔首,将关于消毒的效果和他细细的解释了一遍,道:“…所以,消毒是手术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决不能马虎了。”

“老夫明白了。”闵正兴点着头,道:“关于战场急救,你的方法确实好,我们大夫毕竟人数较少,这样让人将伤兵抬回来治疗,对受伤的人也有好处。”

“是。不过我在想,那些抬人的士兵医学知识还是太薄弱的,我想今天下午抽空给他们再说说,您觉得如何。”顾若离道:“他们如果能准备判断伤势,这样一来就又能提高我们的效率,而不用特意去叮嘱查看再分开。”

“此事让齐戎去办吧。也让他历练一番。他近日跟着你学了不少东西,现在想起来,老夫当年所教他的东西,都不及你这十几日的多。实在是惭愧。”闵正兴说着,打了帘子,两个人前后进了军帐,里面躺着许多的伤兵,大家看到顾若离都笑着打招呼,她道:“都别笑,小心崩裂了伤口,又要十来天才能好。”

“缝的结实呢。”有人笑着道:“这肉肯定要比布结实的,对吧。”

顾若离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地上盘腿坐着的人,道:“哪里受伤的,衣服褪了我看看。”

“好。”那人说着就褪了上衣和裤子,刀疤从肩胛骨一路划到尾骨,顾若离上前细看摸了摸,回头和闵正兴道:“现在就拆线吧,再养个三五天就可以了。”

闵正兴就点头,去那了药箱过来,洗手取了剪刀和镊子,两个人蹲在伤口边,他问道:“从这边下剪?”

“嗯。”顾若离指了指,“手略轻但是不能太慢。”又看着伤兵,“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那人嘿嘿一笑,道:“从鬼门关转一圈被顾大夫拉回来后,我什么痛都不怕了。”

闵正兴的手法不算熟练,但是显然已经掌握了要领,顾若离道:“拆线没问题了,一会儿他们要是猎了牛羊回来,您可以在牛羊身上再试试缝合,做几次就熟练了。”

“好!”闵正兴就想到了那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以年龄还看轻别人,也不能在不了解别人的情况下,而骄傲自满,若非顾若离不和他计较,怕是他这几十年的脸面都要丢完了,“老夫下午就去练。”

顾若离应是,涂抹了一遍伤药,让他穿了衣服,叮嘱道:“忌口还是要忌口的,还有不能有大动作,也不能跟着他们偷偷去沐浴,不让伤口会恶化的。”

“知…知道了。”那人抹着后脑勺笑着道:“顾大夫是深知道我们心里在想什么。”

她当然知道,昨天孙刃就骑马走了小半个时辰去沐浴,水冰凉刺骨,根本不能下水。

她和闵正兴一起出了门,齐戎刚好从另外一边的帐子里出来,几个人对视一笑,顾若离离开,齐戎赶过来和闵正兴道:“师父,您要不要去练练手?”

“去哪里练手?”闵正兴不解的看着他,他就笑了笑道:“早上颜世子猎了几只兔子回来,还在那边摆着呢。”

闵正兴左右看看,点着头道:“行。”师徒两人就背着药箱切切摸摸的去找兔子,走了一会儿闵正兴忽然想起来什么,敲了齐戎的头,“臭小子,我们不偷不抢的,何至于做贼似的。”

齐戎一愣嘿嘿笑了起来。

顾若离碰到了白徵,他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问道:“再有两天,他们是不是有回来了?”

“应该是。”顾若离道:“白先生有事?”

白徵微微摇头,问道:“白氏的秘药…你这里可还有?”

“还有一颗。也是最后一颗了。”顾若离挑眉看着他,问道:“白先生受伤了吗?”

白徵摇了摇头,道:“没事。若是这颗药你不着急用,可否先给我,这两日没有战事,想必你暂时也用不上。”

她顿了顿,点了头,“好,你稍等一会儿。”话落,去军帐里将最后一颗药取了出来递给白徵,“吃药的方法您知道吧。”

白徵是要给谁,难道不是这个军营中的人吗。

她觉得有些奇怪。

“知道。”白徵微微一笑,拢着袖子慢慢跺着步子去了别处,她则是在帐子前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拐了弯去找赵勋,问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他,反倒看到了颜显,他道:“一早离开的,亲自带着斥候去打探了。”

“那等他回来再说吧。”顾若离看着颜显脸上的胡子,不由失笑,他一愣摸了摸脸问道:“怎么了,可是胡子太可笑?”

顾若离摆手,道:“没有,挺好看的。”

“顾大夫说笑了,我这脸哪有什么好看之处。”他说着和顾若离并肩走着,“听说…冬青已经康复了?”

“是的。”她含笑点头,“正常休养,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颜显忽然停下来和她拱手,“恭喜。当初先帝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你的心情我能体会。如今能度过这一关,确实是很不易。”

“所有的事都没有办法回头。”顾若离看着远处,目露遗憾,“望先帝在天之灵能原谅我的无知和莽撞。”

这一次换颜显摆手,笑着道:“你想多了,有的责任不在你,所以你不用一直负疚。”

“谢谢。”她回头看他,忽然道:“你也是。”

颜显一愣,忽然失笑捂着额头无奈的摇着头,道:“是,是!”他才觉得自己被顾若离绕进来了,不由叹气道:“那就一起努力吧,忘掉那些不愉快的,歇下不该担负的责任,轻装上阵,向前看。”

“嗯。”顾若离也颔首,道:“颜夫人这几年都不催你,就是渴望着有朝一日你回去时,是一个全新的颜释文。”

颜显点了点头,忽然抬手指着远处不断扬起的灰尘,“应该是远山回来了。”

她随着视线去看,果然就看到一队七八个人骑马朝这边跑来,不一会儿就到了跟前,赵勋翻身下马看着她,道:“怎么了?”

“我来找你。你要不要先去梳洗一下。”顾若离看这儿他一脸的灰,心疼不已。

他颔首看了一眼颜显,道:“我去洗洗,一会儿喊了秦大同到我这里来,我有事和你们说。”

“好。”颜显应是而去。

顾若离跟着赵勋边走边说着话,路过的人纷纷和他们打招呼,也不再奇怪,因为最近赵勋对伤兵的事非常的关注,所以和顾若离接触的也很频繁。

“…刚刚白先生来,将最后一颗药拿走了。”顾若离蹙眉道:“这里的伤兵现在都用不上了,所以我觉得有些奇怪,来和你说说。”

赵勋步子停了下来,看着她问道:“你也白徵有问题?”

“嗯。大概是觉得他太神秘了吧。”他的过去,未来包括他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也猜不到。所以不由自主的带着质疑和戒备,“我听说额森受伤了一直没有康复,会不会是…”

希望是她想多了,至少表面上看来,白徵和额森没有半点联系。

“等等。”赵勋招手喊来一人,和他低声交代了几句,那人点头应是而去,他又回头看着她,道:“我让人去跟着他,若是有什么异动就直接将他控制了。”

她点了点头想到了白世英。

可一连两天白徵都没有离开过军营,盯着他的人自然一无所获,顾若离觉得是自己错怪他了,便不再想这件事。

“额森具体的位置找到了吗?”顾若离和赵勋坐在河边,前面是落日余晖,气温也慢慢降下来,便觉得有些冷,他将她包着抱在怀里颔首道:“找到了,再给他两日时间休整。”

要是他再不康复,那他也就不会再等了。

“你…”她觉得奇怪,等额森康复再去打,这不像赵勋的风格,他看出她眼里的疑惑,低声道:“一仗打十年也是常有的。”

她楞了一下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笑着道:“…那也得额森能耗得起十年。再说,我怕时间久了朝廷那边的粮草会跟不上。”

她每时每刻都担心他们的粮草会不够,赵凌会受人蛊惑而断了他们的退路。

“放心。”他漫不经心的道:“就算朝中的断了也无妨。从蓟州以及合水还有庆阳储存的粮草,足够负担我们半年。”

而赵凌也好,赵梁阙也好,现在都不可能断粮草,在他们没有准备好的前提下,最怕的就是激怒赵勋。

他带兵反了打回去,可不是轻松随便的事。

“那就行。”她看看时间起身道:“我们回去吧,一会儿气温更低会冷的。”

他颔首将她抱上马,一夹马腹便扬尘往军营而去,天彻底黑下来时顾若离到了军营,赵勋去和颜显商量事情,她和欢颜还有瑞珠在帐子里说话。

“我好想洗个头。”欢颜拿篦子梳着,“县主,正好今晚没事我们洗头吧。”

他们已经有七八天没洗头了,实在是痒的难受。

“好。”顾若离也忍的很辛苦,吩咐瑞珠道:“瑞珠去烧水,我来生个炉子,烘一会儿头发就能干了。”

三个人就忙活了起来,顾若离提着炉子在帐子的生火,忽然就听到头顶上扑棱扑棱的翅膀声,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只鹰停在在了帐子顶上,眼睛正像是看猎物一样的盯着她。

她吓了一跳,手中的火折子也掉在地上,她慌忙捡起来拿火去吓唬它,“快走,这里没有肉吃。”

鹰也不动,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她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着胳膊正要去喊孙刃,忽然,白徵走了过来含笑道:“你不伤它,它不会伤你的。而且,在草原上鹰多是有人驯养的。”

“白先生。”顾若离觉得白徵最近神出鬼没的,“你怎么在这里,找我有事?”

白徵递了一个瓶子给她,含笑道:“药不用了,还在你这里保管吧。”

“是你的朋友受伤了?”她一愣接过来开两瓶子闻了闻,药还是那粒药,“用不上了吗。”

看来她真的小人心了,他拿药也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也是,他从来都没有过异常,都是她自己凭空臆想的。

只是觉得他有些奇怪,就想着他是不是别有所图。

白徵颔首,道:“应该是用不上了。”话落,他指了指远处,“要不要…一起走走?”

她挑眉尴尬的道:“我在生炉子,打算生火的。”

“今天第几天了?”白徵也不强求,看着她问道。

顾若离脱口回道:“十二天。”话落她一怔看向白徵,“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不会是白世英出了什么问题吧。

“世英的药虽好,可你总不能让她一直留在这里陪你制药吧?”他神色平静,语气无波的道:“白夫人的身体撑不了多久,她总有回去的一日。”

顾若离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反问道:“这是她和你说的,还是白先生自己的意思。”

“我的意思。”他道:“战场太危险,她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顾若离沉默了下来,将火折子放在炉子上,含笑道:“我们现在确实很需要她,也需要白家的秘药,至于她想不想留下来,我想等她来了以后我再和她商量,白先生觉得呢。”

“问不问结局都是一样。”白徵回道,“她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顾若离正要说话,忽然一只停在帐子上的鹰扑棱一下朝她冲了过来,她吓的惊叫一声抱住了头脸,白徵就将她拉在身后手一挥,那鹰便飞去了别处,在上空盘旋了一刻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多谢。”顾若离尴尬的道谢,白徵却是看向她微微一笑,道:“应该是我抱歉才对。”话落,忽然袖子一挥,顾若离闻到了一股香风,不等她反应人已经直直的栽了下去。

白徵接住了她,将她拦腰抱住,他的马就嘚嘚的走了过来,他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顾若离醒来的时候,一轮银月正挂在天际,四周有着微弱的光线,白徵的声音传了过来,“人,我还是不能让你带走,若是要用请他亲自来。”

“素璋。”另一个男子的说话声,“你做到了这一步就表示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你就算坚持他们也不会原谅你的。”

白徵轻轻一笑,声音随风而来,“我做事,从来不求谁的原谅,只问本心。”又道:“你若不能,那今晚就当你我不曾见过,他日必有相会时。”

“等等。”那人有些着急,道:“你就不怕我将你和她一起劫走。”

白徵就回头看着那人,道:“那你大可试试!”

“你!”那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冷声道:“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知道,若是额森死了,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会有好结局的。”

白徵不为所动,“你我从来就不相同,何来你我。”

“你好自为之。”那人说着,朝顾若离这边看来,就看到她已经醒了,正静静坐在那边看着这里,月色下女子肌肤如银月一般散发着光泽,秀眉杏眼琼鼻菱唇,就算衣着朴素甚至有些蓬头垢面,也遮挡不住她的美艳。

他不由多看了一眼,终于明白为什么额森只是千里眼里匆匆一瞥就忘记不了。

“我回去,你确定你不会被赵远山发现?”那人看着白徵,就听他道:“我在此处等你一个时辰,过后我会带她回去,至于你能不能赶得上,是你的事。”

“好!”那人说的咬牙启齿,一挥马鞭反身而去。

白徵静默了一会儿回头看着顾若离,两人对视四周都是静悄悄的,过了许久他道:“他是隋景,霍繁篓的大哥!”

“所以,你和霍繁篓也是认识的?”顾若离坐着没动,看着他道:“你因为你父亲的缘故,所以也同样在为阙郡王做事?”

白徵浅浅一笑不置可否,走过来坐在顾若离对面,道:“我的事一言难尽,你的事却好解决,若额森来你治好他便是,若不来我就送你回去。”

“你太自信了。”她沉声道:“我若不给额森治病呢。”

白徵摇摇头,道:“为了世英,你会治的。”

“白姐姐,你对她做了什么。”顾若离顿时沉了脸,白徵回道:“我若舍得,她早就是我白徵的人,何至于现在承受这万般的相思折磨。这世上我唯一不会伤害的人,就是她。就像赵远山对你一样。”

“你不配和七爷相提并论。他做事无论好坏都正大光明。”顾若离追问道:“那这件事和白姐姐又有什么关系。”

白徵回道:“你不奇怪,世英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吗。隋景抓了她,到现在怕是卫所的人还不知道,药房里根本没有人了。”他扶着额头抬头看着月亮,语气落寞。

顾若离明白了,从一开始他是想要给额森药的,可不知为何那边不要药却只要她来治疗,大约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想抓了她来威胁赵勋…或许,白徵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将她带来这里,可就今天他知道了白世英被抓的消息。

所以才下定了决心。

那只鹰就是他和隋景互相联络的方式吧。

居然是霍繁篓的大哥,赵梁阙这几十年真的是布局周密,小到白氏毛氏这样的家族,大到皇宫和太子后宅以及额森的身边,几乎都有他的人出没。

野心可真是不小。

似乎,只要时机一到,这天下就一定是他赵梁阙的囊中物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将我直接给隋景。”顾若离看着她,“拿我去换白姐姐。”

白徵收回视线看向她,两个人就坐在河边上,一高一矮的身影对立着,“我没看到世英,谈不上交换。”

“我要是现在走呢,”顾若离站起来,白徵摇了摇头,道:“你走不了。也不用想着赵远山会来救你。”

顾若离明白了,隋景一定是派兵从前面去骚扰虎贲营,所以赵勋根本无暇顾及后方,至于欢颜和瑞珠,怕是也昏迷未醒。

是夜里,谁又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离开了。

“我保你无事。”白徵也起了身,负手看着河面,“天亮之前就有分晓。”

顾若离没有说话,她也担心白世英,如果额森知道了白世英手里药的重要性,肯定不会轻易放她的。

是因为她,白世英才跟着来这里的,如果在这里让她出了意外,她会内疚一辈子。

两个人就这么在这里站着,时间如同河面的水缓缓的流动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马蹄声从隋景方才离开的方向传了过来,白徵正色转身去看,巧妙的将顾若离挡在了后面。

顾若离蹙眉,手中的鸡腿骨攥的紧紧的。

那队人马越来越近,转眼功夫就到了跟前,随即她就看到当先的马背上有个年纪约莫二十六七的男子坐在上面,脸色是不自然的发红,一看就是有病在身的样子。

这么多天他还好好的能骑马,不亏是草原之王。

额森坐在马背上,目光一扫一下子就落在了白徵的身后,他喝了一声,抬刀指着白徵,道:“让她出来我看看。”

☆、238 二白

白徵淡淡一笑看着额森,道:“见可汗一面,可真是不容易。”

“少废话,你老实将她送来,我还能看在隋景的面子上给你一条生路,你要是和老子玩花样,我立刻让你死在这里。”额森话落,他带来的近百骑兵呼啦啦开弓搭箭对着他们。

“是吗。”白徵说完看向隋景,“世英呢?”

隋景脸色微微一变,就拍了拍手,人群后有一辆马车,有人将帘子打起来,他果然就看到白世英被人捆着在里面。

“我从不说假话。”隋景看着白徵回道:“方才说的话依然有效,你立刻离开这里我保你和白姑娘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