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做什么。”方朝阳正抱着盯着她的祥哥儿,笑的像个祖母的样儿,“你是不是饿了,让乳娘喂你一点?”

祥哥儿还是不动的盯着他,方朝阳就回头看着顾若离,“你说,他看得到我吗,不是说才生下来的孩子都看不清东西吗。”

“离的近能看得清。”顾若离笑着走过去,摸了摸祥哥儿的小脸,他就转了眼珠子盯着自己的娘,嘴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方朝阳点着头,道:“你说的没错,还真是能看得见。”

顾若离将祥哥儿接过来抱在手里,和方朝阳一起坐在炕上,“娘,您最近和太皇太后通信了吗。”

“怎么了?方朝阳端着一愣凝眉看着她,“出了什么事?你突然问我太皇太后做什么。”

顾若离就摇了摇头,道:“没有出事,我就问问您。我没有写信回去报喜,就猜着您是不是写信回去了。宫里的情况怎么样,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如何。”

“贤妃怎么样我不知道。”方朝阳回道:“太皇太后挺好的,回了信给两个孩子捎了很多东西来。”

没事就好,她暗暗松了口气,正要说话祥哥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惊了一跳低头去看,“怎么了?”

“她是一个时辰要吃吃一次。”方朝阳指着祥哥儿道:“现在哭没别的,肯定是饿了。”

顾若离叹气,将他交给乳母,吃上了奶他就不哭了。

“娇娇,娇娇。”荣王也抱着朗哥儿进来,“他哭了。我瞧过了没拉没尿,估摸着是饿了。”

朗哥儿一哭,带着吃奶的祥哥儿也哭了起来,两个人好像比赛似的,一起干嚎着。

顾若离揉着额头,哭笑不得的抱着老二,和荣王道:“我这就去给她喂。”她抱着老二进了碧纱橱,荣王和方朝阳在外面说着话。

她低头看着郎哥儿,小小的脸贴在她胸口,吃着还笑着,长长的睫毛扇着,看着她心都化了。

“小家伙。”她笑着捏着他的手,“你可比哥哥好多了,他就知道黏着乳娘要奶吃,你却是只吃我的,太给我面子了。”

朗哥儿停下来看着她,眼睛咕噜噜的盯着,她笑了起来,道:“你听懂了啊,那娘多和你说点啊。”

他又埋头接着吃。

“同安堂出了点事,我让你丙叔先关门,等以后我们回京城的时候再重新开业,要不然,京城动乱起来我也不放心。”她轻声细语的道:“你爹这两天不在,等他回来我再和他汇报,先和你说说,你觉得我做的对不对?”

朗哥儿咕叽咕叽的吃的欢实,她又凑在他面前,说道:“等你长大了,跟着娘做大夫好不好?学医很有趣,你想不想啊。”

朗哥儿又停下来看着她,她顿时高兴的道:“你同意了啊,那以后同安堂就交给你了啊,你要好好娶个媳妇,然后多生几个孩子,为我们顾家开枝散叶,绵延香火啊。”

朗哥儿又接着吃。

她也被自己的无聊逗的乐了起来,却在想带着两个孩子去上坟,本来打算满月就去的,想了想还是不合适,所以决定清明节时再去。

提前一些,也不至于像李妈妈说的那么阴森可怕。

朗哥儿吃了几口就睡着了,她将他放在炕上整理了衣服出去,荣王正在和方朝阳生闷气,见她出来就嚷着道:“娇娇你来评评理,她喊她的名字,我喊我的名字,我不强迫,她就没有资格来强迫我。对吧。”

顾若离顿时头疼,笑着道:“朗哥儿睡了,我带他回去歇着了,你们聊着。”话落,朝乳娘打了眼色,带着两个孩子飞快的走了。

此刻,赵勋正站在地头看着正在忙碌的人群,司璋站在他身边,刘梅抱着闺女牵着儿子跟在后面。

“赵将军。”司璋转头来看着他,问道:“您说一半种棉花,一半种稻子?”

赵勋颔首,道:“你去边市看看,那里什么东西卖的最好。”

还真的是棉花,司璋已经去看过了,“我本来没想着今年能挣钱,先将大家生活稳定下来,饭吃饱!但是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道理。”

“嗯。不但这里,向后的六百亩也一起都给你,你当如何?”赵勋看着他道。

司璋一愣,脱口问道:“那边是卫所的田地,给我们种了,那虎贲营的兄弟…岂不是没有田种了?”

“此事你不用管。”赵勋负手慢慢走着,“也就今年一年,你们一个村如今有将近六百人,这点田你不敢接手?”

司璋牛眼一瞪,道:“怎么会,这一片加起来才一千四百亩,我们这么多人,你再给我六百亩我也敢收。”

“那就交给你了。”赵勋满意的点了点头,“八月时你给我粮食,若让我满意,这一千两百亩以后都给你。你要是觉得买卖能做,就加紧统筹人手办了。”

司璋其实没有弄明白赵勋的意思,可是总觉得他道河套来就是中了赵勋的圈套,他似乎是被人利用了,可又说不清赵勋是怎么利用他的。

“等一下。”司璋跟着追了过去,看着赵勋,“不对啊,我把田都种了,你的兵做什么?你不是要做什么塞外米粮川吗,现在满大周的人都知道,你要留在这里做土皇帝不回京城和阙郡王争高低了,你现在又不种田,那你做什么。”

赵勋让他的虎贲军脱了军装做农民,又不上报直接开了边市和额森和牧民做生意,这短短半年各地的商人都聚集到这里来了,名声响的很,连城里的房价都涨了好几倍,他却又偷偷的将田给他了,他实在弄不懂赵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给你田还不好?”赵勋挑眉看着他,“多少流民盯着这些地,你若不要我就请别人来。”

司璋摆着手,“要啊,这么好的事我怎么能不要。”比他拦路打劫做马匪好。当年他们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租子交不起,爹娘都养不活了才撑了旗子占地为匪,现在有田地有房子住生活稳定富足,给他十个山头,他也不做马匪了。

吃的饱穿的暖,谁愿意做马匪。

“那就行了。”赵勋露出欣赏的样子,“此事我只信你。当年你答应保密山谷的事,果然没有对外透露半句,如今此事也是一样。”

司璋哦了一声,搓着后脖颈似乎明白了什么,又觉得什么都没有明白。

总之,赵勋这事儿办的很有深意。

他转身走了,在路边牵了马回头看着司璋,“周铮会帮你,一个月我再和你说细节,你自己拿捏着办事。”

“好!你既答应了,就一定办的周全,你尽管放心。”他说着抱了拳,赵勋颔首翻身上马扬尘而去,刘梅迎过来,看着赵勋越走越远的身影,问道:“赵将军回庆阳了?”

“应该是。”他抱着女儿和刘梅慢慢走着,手一划看着眼前一大片翻过的种着麦子绿油油的地,“他的意思,这里都交给我了。”

刘梅啊一声,眼睛发亮的道:“他真的这么说的,以后都给我们了。”这里可是有一千多亩啊。

司璋摇头,将赵勋的话说了一遍,刘梅听着稀里糊涂的,道:“…那也行,他给了我们这么多好处,我们就算给他白种一年也无所谓,更何况,他只要他自己这块,我们的收成还是我们自己的,能撑过这一年。”

司璋心里的账已经算明白了,他唏嘘的道:“…你说,是不是要打仗了?”

“我看是。”刘梅点了点头,“这些怕是他要的粮草,最迟年底可能就要动手了。赵将军的心不会只甘于做河套的土皇帝,他是不是要做这天下的主?”

司璋摇摇头,“他要权,是不是坐那把椅子他似乎不热衷,要不然当年也轮不到先帝坐了。当年可是他打进京城占的皇宫,要是他有心,早坐上皇位了。”

“我不懂。”刘梅听的稀里糊涂的,他不坐皇位那让谁做,听说现在的圣上和他闹翻了啊,他总不能清君侧后还捧现在的圣上坐龙椅吧,这还有什么意思,“反正有他在一天,就没有人敢惹我们,要是有一天他不在了,我们就能翻了关去关外过活。”

进可攻,退可收,这里就是宝地。

司璋竖起个大拇指,点头道:“还是夫人想透彻。”顿了顿又道:“不过他要真动仗,我也不能在后面看着,这份恩情我司璋要报!”

“随你。顾大夫对我们有恩,不冲他冲着顾大夫我也不反对。”她说着看着面前这一片田笑了起来,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离了山谷后有一天他们又得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

赵勋没有立刻回庆阳,而是去了卫所,周铮和胡立跟着他进了书房,胡立问道:“爷,您早点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周铮,你有什么时让孙刃跑一趟吩咐我们就好了。”

赵勋就扫了他一眼。

胡立忙低下头,知道自己管的太宽越界了。

“我半个时辰后就走。”赵勋看着二人,道:“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你们将人分派好,按什么路线也都拟好了,中间不要出岔子即可。”

胡立点头应是,周铮道:“您放心,此事我们一定办妥。”陈达不在,他就不用一直跟着赵勋了,原来陈达的事就归他管了。

赵勋颔首起身,道:“既如此,我便…”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宝儿的声音,“爷,爷…您回去了没有?”

赵勋眯了眯眼睛,他什么时候这么和气了,以至于大家都对他没有以前那么怕了。

“吵什么。”胡立开了门喝道:“自己去领板子去,咋咋呼呼如妇人一般。”

宝儿哦了一声,点头道:“一会儿我就去。”话落,又踮着脚看着里头的赵勋,“爷,我早上抓了一只小兔子,刚刚编了一个笼子,您一起带回去给两位小公子玩呗。”

赵勋负手出来,就看到宝儿手里提着个竹编的笼子,里头有个小小的兔子正在吃着草,毛色很白。

“辛苦你了。”赵勋微微颔首,道:“他们太小,玩不了这些。”

宝儿咧嘴笑了起来,“没事,下半年就能玩了,到时候就是一只大兔子,更好玩。”

赵勋看着兔子没说话,宝儿就自说自话的将兔子笼拴在了马背上,一蹦一跳了走了。

赵勋牵马的时候看着那只笼子没说话,方走到街上,就有四面相邻迎过来,“将军,您今天是不是要回庆阳了,这两只还有一筐子蛋您带回去给顾大夫吧。”

“这是年前腌的肉,特意给顾大夫胭的,他喜欢吃,您带回去吧。”

“还有这头羊,羊乳正当好,您一起带回去,给两个孩子喝也好,给顾大夫喝也好。”

不一会儿功夫,赵勋四周已经堆满了东西,他站在人群里半晌无言。

东西都是给顾若离的。

他不好推辞,只好让周铮将套了一辆马车,装了一车的东西,在一群人说着,“顾大夫什么时候回来,两位小公子什么时候来。”的问题中,悻悻然的回了庆阳城。

顾若离看着他的一车东西,还有那只奄奄一息的母羊哭笑不得,“你这去一趟,就跟回乡过娘一样,拖了这么多回来。家里都有,崔家村送来的都给我们吃用好久了。”

他们现在连米面都不用买。

“盛情难却。”赵勋觉得自己是沾着顾若离的光才受大家敬爱的,要不然,怕还是要和一起拿一样,他到哪里,哪里的人就会避开他,装作没有看见。

怕多敬少!

哪像现在这样没大没小,他的架子也端不上来了。

晚上,一家人烧的腊肉火锅吃的,不分主次的围坐了一圈,荣王喝着小酒非常的满足,“要早点回京城,我两个孙子还要上族谱的。大名也快点想好了。”

赵勋没接话,方朝阳自然也不会搭理,只有顾若离接了话,道:“嗯,大名的事还要请王爷多费心了。”

荣王眼睛一亮还没说话,方朝阳已经打断他道:“让他取什么,你们自己取,不行我来。”

顾若离撇撇嘴,没有说话。

“不讲理。我取名字好的,老七的名字就是我取的。”荣王哼哼了两声,没敢再说话。

晚上吃过饭,顾若离将同安堂的事情和赵勋说了,他颔首道:“先生在年后的来信里提了这件事。你将同安堂关了也是好事,暂时歇一歇。”

“是圣上吗。”顾若离看着他,“若非他授意,谁敢动我的同安堂。”

赵勋摸了摸她的头,含笑道:“眼下时局不同,委屈你了。”

“我没觉得委屈。”她摇摇头,道:“现在住在这里感觉特别好,恨不得永远都待在这里才好。”

他含笑道:“那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定居在庆阳。”

“赵将军,可是你说的啊。”她笑着抱着他,挑眉道:“那我就不回京城了。”

他笑着点头。

“那我就着重将庆阳这里的办起来。等四月的时候我打算办一次义诊。”顾若离顿时来了精神,“到时候你帮我啊。”

他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行,敬请夫人吩咐。”顿了顿又道:“过几日我要去合水一趟,你可想随我一起去。”

“我现在离不开,还是算了。你去了帮我和郑大人问好吧。这几年合水辛苦他了。”她也没有心思管政务,都是交给郑县令,崔柱也帮了不少忙。

赵勋颔首,去了隔壁看两个儿子。

两个人都醒着的,歪着脑袋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看着他,他一手一个抱起来,坐在罗汉床上,看着两个人,祥哥儿就闭着眼睛开始睡觉,朗哥儿就冲着他咧嘴笑。

他就讲祥哥儿放回去,抱着朗哥儿在房里来回的走,顾若离在一边看着失笑。

隔了两日,赵勋去了合水,和郑县令一起下了农田,这里的收成每一年几乎都要增收很多,五谷杂粮不忌什么都有,人口也渐渐多了起来,四处可见新盖的房子。

“郑大人…”有个老妇牵着牛过来,和站在田头的一群人打招呼,“您今儿怎么来这里了。县主什么时候来我们这里看看,她可是好几年都没有来过了。”

“县主刚生了孩子,没有空来。这是他夫君,是赵将…”郑县令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妇就转头看着赵勋,打量着,“啧啧,可真是标致的小伙子,你替县主来视察吗,还麻烦你告诉县主,我们都好的很,现在也不饿肚子了。”

赵勋颔首点了点头,很是亲和。

“她是县主的男人啊。”旁边又有妇人迎过来打量着赵勋,牵牛的老妇就点着头道:“是,倒插门的那个,郑大人说姓赵,看上去性子不大好,也不知道对我们县主好不好…县主就该搬到合水来,有什么事我们也能一起帮着她。”

“都倒插门了肯定乖觉的,我们县主这么能干,他不能怎么样的。”两个老妇一个牵着牛,一个背着一筐子草慢悠悠的走着,“县主要是降不住,也不会招他上门了。”

“也不一定啊。东村不是有个倒插门,最后夺了她家的家产带着个狐狸精跑蜀中去了。所以还是要防着的。”牵牛的老妇说着,又回头戒备的看了一眼赵勋,就见他黑着个脸眯着眼睛,一脸的杀气,她忍不住缩了缩,低声道:“我看,县主怕是要吃亏的,这个人可不简单。”

倒插门!赵勋负手立着,看上去很平静,郑县令瞪着眼睛指着两个老妇道:“胡说什么,这是我们赵将军!”

两个老妇点着头,道:“哦,是将军…将军好啊。”回过头就道:“那也是县主能耐啊,能给自己男人弄一个大官做。”

“那个…”郑县令尴尬的道:“灶头妇人,什么都不懂,将军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赵勋摆了摆手,道:“没事,去别处看看。”

京中,霍繁篓坐在闻音的摇椅上,听着隔壁崔婧语的琴声,眯着眼睛一脸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琴声停了崔婧语进了门,看着他道:“今儿走时,记得将上次的账一起结了,一共五十两银子。”

霍繁篓没看她,拍了一张银票在桌子上,崔婧语喊道:“翠娟收钱。”

翠娟进来收了钱,崔婧语就坐在他对面,道:“今天还让我陪你聊,这次要多收点,不然听你说话太无趣了。”

“今天不聊,该说的都说完了。”霍繁篓摇着,崔婧语道:“你去一趟西北到底看到了什么,就让你堕落成这样?”

霍繁篓没理她。

“说是生了个双胞胎?”她稀奇的道:“她还真是了不得,不生就不生,一生就是两个!”

“闭嘴。”霍繁篓烦躁的睁开眼,愠怒道:“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长进,你闻音阁怎么还有客人来。”

崔婧语轻轻一笑,道:“有什么不能来的,我过几个月会收几个姑娘进来,都是黄花闺女…我给你留一个?”

“滚!”霍繁篓不理他,站了起来,崔婧语道:“不是要去扬州的吗,怎么不去?”

他往外走,边走边道:“过个几日就去。”话落,一出门就在院子门口看到了颜显,哈哈一笑,“颜姐夫来找小姨子?”

颜显站在门口,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253 角度

“怎么着,你吃醋了啊。”崔婧语抱臂环胸的看着他,一脸的挑衅!

霍繁篓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道:“你可配不上,我们颜世子可是出了名的好人哪。”话落,他走下去站在颜显对面,道:“你这是打算长居京城?”

胆子真不小,这个时候敢往进城挤,可真是不怕死啊。

“家在此。”颜显向来不喜欢这些半真半假的话,“霍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霍繁篓哦了一声,指了指崔婧语,“颜世子不知道啊,闻音姑娘可是我的爱慕者之一啊,我来这里找自在的。”

颜显凝眉看着崔婧语,又看向霍繁篓,道:“霍大人要走,就不送了!”

霍繁篓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出了门去。

“语儿。”颜显进来看着她,“前天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

崔婧语白了他一眼返身进了房间,坐在椅子端着茶翘着腿,语气很不客气,“我的事你管不着。她都死了,你也不是我姐夫了。”

“可是你不能一直这样。”颜显蹙眉道:“以前你赌气胡来也就罢了,如今事情已有定局,你应该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这样下去往后你的生活不会有保障的。”

啪嗒一声,崔婧语放了茶盅,蹭的一下起来瞪着颜显,道:“你说够了吗。将来我怎么样都是我的事。我哥和我家里的人都不管我,你算哪根葱,你凭什么来我这里指手画脚的。”

颜显沉默。

“你赶紧的,再去找个女人娶了好好过你的日子,别整天往这里跑。”崔婧语摆着手不想和他说,“还有件事,你自己留心一点,霍繁篓说你身后天天有人盯着,注意安全。”话落,转身就走了。

颜显站着未动,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身后有人盯梢,无所谓了,他既然回来了,这些事就早就预想过的。

只是崔婧语,他实在不愿意看着她沦落到这个境地,他转道出去,回了城里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建安伯府。

崔岩站在院子门口等着他,两个人都没了前几年见面时的叽叽喳喳,各自拱了拱手去了书房。

“你从城外来?”崔岩看了一眼颜显的鞋子,上面有泥巴,“去看语儿了?”

颜显接了琉璃泡来的茶喝了一口,颔首道:“我想劝她关了闻音阁回来住,她…”说着叹了口气,“似乎是铁了心要将闻音阁开办下去。”

“我不知去了多少回,每一次都被她撵了出来。”崔岩真的是无可奈何,“她的性子又倔,我要是用强的,她保不齐真能自绝了。”

所以,他再丢脸,都没敢将她强带回来。

“你以后别管她了。”崔岩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能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就行了。至于别的…”他尽力了。

颜显颔首,放了茶盅看着他,“宫里头,贤妃娘娘如何?”

“在调养身体。”崔岩觉得家里的姑娘都不省心,无论是以前的崔婧文还是崔婧语,甚至于包括崔婧容都是这样,“大夫说,往后恐难再怀上了。”

年后又怀了一次,也不知怎么了出门就滑了一跤,人摔着了然后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

“我看…你不如写封奏疏进宫,请贤妃娘娘回家来调养。”颜显凝眉道:“她身边没有人照看,怕是还要吃亏。”

崔岩点了点头,道:“你这个说法可以,我明天就写折子上去试探一下。就算事不成,但也能让圣上知道贤妃的不易。”

他们建安伯府也不靠她起势,所以,她只要在宫里好好活着,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也不知道当年二婶怎么就想到把崔婧容送去赵凌身边,简直就是毁了她的一辈子。

如今二婶也不管他,一门心思的削尖了脑袋想要给崔甫寻个好亲事。

“不提我家的糟心事了。”崔岩道:“今晚你别走了,就在我这里用晚膳,晚点时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颜显挑眉不解的看着他。

“年纪虽不大,可是性子和你我相仿,从古到今我们很能谈的来。”崔爷很高兴的样子,“你也会喜欢他的。”

颜显点了点头,道:“好,你让琉璃去和我娘说一声,我今天就留在你这了了。”

琉璃得了令去了宜春侯府,颜显和崔岩两个依旧对面坐着,一个看书一个写信,过了一会儿崔岩抬起头来看着他,支支吾吾的道:“…听说静安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颜显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嗯。二月二十三生的,母子平安!”

“那就好。赵…赵将军好福气啊。”崔岩说的干巴巴的,颜显就卷了书啪嗒一声,像儿时那样敲了他的头,“你好好管好自己的家,别胡思乱想的。再好,也是远山的媳妇,和你没关系。”

“胡说什么。”崔岩摆着手,“她早年也是我的妹妹,我关心一下不行啊。没你想的这么龌蹉。”

颜显就意味深长的笑笑,道:“没有就好。省的叫弟妹知道了,剥了你的皮!”

崔岩想到了齐思敏,笑了起来,“她今天去荣王府了,听说荣王妃不舒服,让她过去陪着说话。”

颜显闻言就皱了皱眉,“荣王妃又病了?”

“自从赵正卿去了以后,她就没有好利索过。整个荣王府就她带着个孩子在里头,也没有个人搭着手照顾,也是孤寂的很。”崔岩想着也叹了口气,“荣王去庆阳了,估摸着是打算去抱孙子吧。”

颜显是知道的,荣王年前就到庆阳了,还亲自给两个孩子取了小名,他笑着道:“远山也是无可奈何。”

自己的父亲,再不待见总不能打出去。

“茂燊。”说着话,齐思敏从外面进来,看到颜显一愣两个人打了招呼,她就和崔岩道:“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崔岩尴尬的看了一眼颜显,蹙眉道:“什么事你说吧,释文不是外人。”

“也行。你们能不能想办法写封去庆阳,问问静安县主她们什么时候会回京城来?”齐思敏犹豫的道:“王妃的身体越来越差,今天睡着了还迷迷糊糊的念着孙子…我看,她肯定是想看看静安县主生的那对双胞胎。”

“这恐怕不好办。”崔岩看向颜显,就见他点了点头,道:“她们不会回来的,王妃要是想见孙子,只有亲自去庆阳了。”

齐思敏蹙眉,“她要死了,她们也不回来吗。”

“不会。”颜显摆手,道:“这其中的恩怨一两句难言明,总之,她们夫妻不会这个时候带着孩子回来的。”

齐思敏来回的走,显得很焦急,“那怎么办。她以前做的再不对,可是作为一个将死的人,让她见一眼自己的孙子,难道还不行吗,这也太心狠了。”

“行了。”崔岩摆断齐思敏的话,“你不是他们,不知道其中的恩怨,说这些都是没有用的。”

齐思敏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崔岩和颜显对视,两人都没有说话。

齐思敏坐了一会儿回娘家去了,晚上颜显和崔岩坐车去了一个驴肉馆子,馆子在巷子深处,门头上挂着一块破烂的招牌,但是没走进就能闻到香味儿,生意也很好,几张桌子一个雅间,常常是座无虚席。

两人进了雅间,里面已经有人坐着在看书吃火烧,听到脚步声看书的抬起头来,随即笑着道:“茂燊兄,颜世子!”

“这位是…”颜显微怔,崔岩就已经介绍道:“这位是阙郡王的二公子,表字鸿羽。”

两人互相见了礼,赵堇请他们坐,就笑着道:“早听说颜世子回京,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托茂燊兄的福。实在是三生有幸。”

“不敢!”颜显心里纳闷,崔岩怎么和赵堇认识了,还很熟悉的样子,他有些猜不透所以说话就越发的少,谨慎的听着。

赵堇看着崔岩,道:“我前两天听我父亲提了一句扬州,便暗中让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霍繁篓这几日就要去。具体什么事我不清楚,但是估摸着应该是和盐引脱不了干系,你想办法告诉吴先生,让他留意霍繁篓。”

“好。”崔岩点了点头,道:“今晚我就想办法去告诉吴先生。”

颜显端着茶脸上一瞬间露出愕然之色,崔岩看出来了就解释道:“鸿羽觉得阙郡王动机不纯,怕是皇庭又要动乱,到时候天下大乱百姓又要生灵涂炭不得安生,所以才会暗中帮吴先生,希望吴先生能告诉赵远山,让他留意。即便将来有动乱,赵远山也能控制大局,不叫百姓受苦受难。”

颜显听着看着赵堇,少年年纪不大,但是眼神清凉透明,看上去干净而纯粹。

他起身抱拳,道:“鸿羽胸有大爱,在下佩服。”

“世子言重了。”赵堇为难的道:“忠孝不能两全,我不敢说忠。可却不愿意看到百姓受苦。我常劝我父亲回岭南,像以前那样安生逍遥的过着日子,可是这些话说了犹如石沉大海。我这才出此下策。”

颜显拱手,道:“你能有此心,是天下百姓之福,颜某佩服。”

赵堇羞涩的红了脸,回道:“不敢当。世子爷驰骋沙场,降额森收瓦剌,定边疆和平安宁,让大周少了一个外患,是我们敬佩和学习的榜样,应该是我们佩服您才是。”

“我不过是跟着赵将军见识世面。”颜显摆手,“赵将军不在,我们在草原上东奔西走也不曾打过几次打仗,还多是输多。赵将军去了这才收复了额森。在下并无功劳。”

“世子谦虚了。”赵堇说着,试探的问道:“听说静安县主也在战场上,还组建了军医立了大功?”

他说着,满眼希翼的看着他。

颜显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心头苦笑的摇头,回道:“确实如此,几仗中静安县主的功不可没。”

“那和我仔细说说。”赵堇很期待,他对她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天她来贞王府看戏,他们擦身而过时的样子,她穿着草绿色的褙子,清清爽爽的站在他对面,容貌清秀绝美,气质端庄沉稳。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子而感受到心跳的不受控制,强烈的,仿佛能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