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月沧澜,又在娓娓说道:“心儿,你若不信舅舅的话,三日后你就又要下山去邺郡历练,到时你可先问下顾清岚,问他这次要不要同你一起去。”

月沧澜说着又顿了顿:“心儿,他从未和你一道下山,此次若突然要同你一起,你还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只怕是他觉察到自己灵根隐患已到极限,你又日渐无法控制,这就要下手了!”

路铭心下山历练,顾清岚确实从来不同她一起。当然开始那几次,顾清岚总是会悄然跟在她身后仿她不测,不过路铭心从未发觉罢了。

月沧澜说到这里,顾清岚才想起,自己那次果真是打算和路铭心一道下山的,只不过却终究未能成行罢了。

月沧澜看路铭心还是闷头饮酒,并不回答,就又长叹了声:“心儿啊,你说他不先动手,你也无法弑师,可他就要动手了…你非要等他下手之时再做打算,他那人的手腕和功力,又岂是你可以应付的?到时只怕你悔之晚矣啊。”

月沧澜边说,边又做出一副关怀面孔:“药尊给你的那瓶迷药,你可要好生收着,到了危急时刻,说不定就可救命。”

路铭心站起身冷哼了声,却始终未回答他,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起身走了出去。

月沧澜用殷切关怀的目光送着她,等她走得远了,他才一弯唇角,脸上已换做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这时镜中画面一转,又到了寒疏峰上,此时已是天色大亮,显然那一夜已经过去,这已是另一日。

顾清岚看着镜中的路铭心,在他房门外犹豫了许久,这才握拳咬牙走了进去,在帘幕外跪下问道:“师尊,徒儿明日就要下山,不知师尊可还有什么吩咐?”

他记起来了,这正是路铭心弑师的那一日的白天。

那时他正在打坐调息,隔着帘幕也未能注意到她神色,当她只是惯例询问,因此并未留意。

如今他站在局外来看,却能看出她语气微颤,下巴也绷得极紧,显是心中装了什么事。

镜中那个盘膝坐在榻上的他微顿了顿,张开双目轻声说道:“这次你去邺郡…我也随你一道。”

当年他会做出这个决定,正是因前一日凌虚差人给他送来消息,说邺郡附近有地魔踪迹。

有独首山那次的事在先,他实在不放心路铭心独自前往,因此权衡再三,告诉她自己也要一同前去。

当年隔着帘幕,他未能看到路铭心在听到这句话后的神色,如今在镜中却能看到,她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眸光中也波澜翻涌,定了几次神后,才能勉强开口,状若无事般答道:“弟子知道了。”

帘幕后的他又顿了顿,才再次开口:“你的佩剑明日就可重新铸好,我们下山之前,我会交还与你。”

顾清岚在镜外看到这里,却忍不住轻叹了声,到了此时,他也全然明白,为何路铭心会挑那一日下手,又为何她生掏自己内丹,是要用手。

因为那时…她的佩剑,却并不在她自己手上。

镜中的路铭心也在听到这句话后,又咬了咬牙,下颌紧绷了绷,突然换上轻柔的语气说:“师尊,你房内香炉中的凝神香快要燃尽了,我替师尊换一炉来吧。”

帘幕后的他只想着明日要和她一道下山,须得尽快将空虚的真气多填补一些,免得自己在山下露出虚弱之态叫她看到,只轻应了一声,就重新合上了双目入定修行。

接下来的事,却是他自己亦回想过无数遍的。

时辰转入夜间,路铭心换来的那炉香中的魔药,在不知不觉中侵蚀他经脉,待他觉察到,经脉中真气已开始逆行。

他辛苦压制,却仍无法挽回,只能无力俯在榻上不住呕血。

在门外等候了多时的路铭心也在此时进来,讥笑着说出那番诛心之词,他合目不再想去看她,却被她重又提了起来,五指插入腹中取走了金丹。

他以为她取了金丹之后,正当是志得意满之时,此时在镜外看着,却看到她边笑着,眼中已落下泪来。

他的血溅在她脸上,又混上了那些源源不绝泪水,眼前的人又哪里有一点得意之态,也一样凄惨得不像样子。

他看着她将那颗沾血的金丹看也不看就收进储物囊中,又将他血迹满身的尸身抱在怀中,一步步走出去,再将身后的寝殿放火点燃。

她一面说着要将他尸身一起烧了才痛快,往火中丢了几样他送她的东西,却又将他尸身在一处干净的地方放好,回来也坐在一旁,将他那尸身又牢牢抱在怀中,流着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大火。

他那尸身伤处的血仍不住流着,将她的一身白衣,也都渐渐染成了通红。

他看着那冲天的大火,还有不多时就被大火吸引,匆忙赶来的凌虚和云泽山门人。

他以为当年自己身死,路铭心在欺瞒凌虚之时,必定编造了许多谎言遮掩。

但她却并未急着掩饰什么,反而只是呆坐在那里,当凌虚冲到了她身前,她才目光空茫地转到他脸上,说了一句:“魔修的人来暗算,我没能救下师尊。”

凌虚看到她怀中那具尸身的惨状,自然悲恸无比,连唤了几声“小师叔”,才悲声说了句:“他们竟选了今日…选了今日…”

他明白凌虚所指,乃是那日正是他为了给路铭心重铸佩剑,真气损耗甚剧,身子虚弱之时,那日路铭心的佩剑也恰好不在身侧,寒疏峰确实防御薄弱。

她仿佛并未听懂,只是喃喃重复了一遍:“是啊,竟是今日…”

凌虚又悄悄拭了泪,半跪下望着他尸身唤道:“小师叔。”

他们两人都如此失魂落魄,倒是凌虚身后有一个弟子,悄然上前说道:“师尊,小路师叔,师叔祖已仙去,尸首就如此放着给人看到怕是不雅…不若先安顿一下。”

这弟子上前开口,顾清岚才猛然记起,地魔现身邺郡的消息,却不是一贯总被凌虚派来的紫昀给他传到的,而正是这人。

这弟子也是一贯跟在凌虚身侧的,瞧起来安稳持重,也总不多话,名唤未景。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魔帝爷爷:看着亦鸾又被害死,我真是好痛心。

路美女:…

魔帝爷爷:真想亲手打醒这个不成器的孙女。

路美女:…

魔帝爷爷:我夜家护了两代的人,就这么被她稀里糊涂害了!

路美女:…

91、第十九章 盏醉(2) ...

顾清岚看着,却微微合了双目,低叹出声。

当年之事,他本就对路铭心没有怨恨,只是每当想到她如此不信自己,未免心灰意懒,黯然伤怀。

如今看了这些事,若要他站在路铭心的境地里想上一想,仍是会忍不住怜惜她,怜她那时也可算孤苦无依,先是痛失挚爱,又被重重误解引得不能信任至亲的师尊。

路铭心之所以会选在那日动手,在她当日看来,应是已被逼到了绝处,师尊预谋要杀她取丹,她又被收缴了佩剑,可以说是背水一战。

当时他对她说下山之前就会还给她佩剑,在她耳中听来,可能只是他的缓兵之计,也是在用佩剑胁迫她,叫她听从自己吩咐,不可轻举妄动。

或许她那时觉得,她的佩剑恐怕已是再也不能拿回,接下来若不动手,只有任人宰割。

若她不是那么绝望,也不是那般冲动,等到第二日他们要下山之时,他真将重新铸造后更增了一层威力的佩剑交还与她,他们之间这层误解也就会顿时烟消云散。

可事已至此,又哪里有那么多如果。说到底还是他们之间的重重误会,积累到这时,已将她对他的信任压得摇摇欲坠。

那时恐怕无论他说什么,在她耳中听来也是意有所指,稍有不慎,两人就是血光相见的结果。

夜衾一直陪他默然地看着,直到此时才轻声开口道:“亦鸾,此人在你陨落八年之后,下山历练时被魔修暗算,命丧当场。”

顾清岚轻合了双目,低叹了声:“是心儿做的?”

夜衾点了点头:“你陨落后,那丫头知道当年之事乃是有人刻意安排构陷,她十几年来渐渐将所有事都翻出来查了个一清二楚…除却罪魁祸首月沧澜她还暂且杀不了之外,但凡参与之人,都被她找到杀了个干净。”

顾清岚听着唯有轻声叹息,修士斩妖除魔乃是己任,不能算是造下杀孽,但当年曾参与暗害他的人,也未必人人该死。

譬如汲怀生,此人一贯作恶多端、滥杀无辜,路铭心杀了他,能算除魔卫道。

未景却或许私通魔修,但是否罪已至死,也未能一言断定。

夜衾又望着他弯了唇角说道:“亦鸾,在你面前我也不怕揭自家短处,我儿无印,还有这个不成器的孙女,大抵都不是什么胸怀天下的圣人。无印当年行事太狠,落得仅剩残魂附生剑上的下场,也是应当。

“我那孙女之所以没能走上那条路,也只因她是你教导长大,总还以为自己是个正道之人,她也确实总想着你还会回来,她万万不能变成大奸大恶之徒叫你失望…”

顾清岚不由苦笑:“念卿是想说,若我真的不再回去,心儿也会重蹈无印的覆辙?”

夜衾却笑着摇了摇头:“我倒不觉得那丫头还能有无印那般韧劲。”

他们一面说着,廊外的镜像中又已换了一日。

顾清岚看到那仍是在寒疏峰上,他的尸身已被清理干净,换上了云泽山的雪云袍,束了白玉发冠,被安放在冰室之中的那个他闭关打坐时所用的白玉台上。

他尸身会被在这里也好解释,寒疏峰上除了这个冰室外,其他殿宇都被路铭心那把大火烧了个干净,也只有这里能安放尸体了。

这时白玉台上也还没有那个冰棺,室内也不仅只有跪在地上守灵的路铭心一人,还有带着弟子们来见她的凌虚。

凌虚一眼看到他那具尸身,又是满脸悲痛,忙抬手拭了拭眼角泪水。

顾清岚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年长的师侄有些啰嗦,却没想到他还这般婆妈,堂堂一个云泽山掌教,也不避开弟子们,就对着自己师叔的尸首一再哭哭啼啼,也不嫌颜面上不好看。

凌虚擦过泪后,才从身后的紫昀手里接过来一柄长剑,那长剑通体朱红,还有隐隐的火灵和冰霜之气溢出,正是重新锻造过后的业魂。

路铭心原本木然端正跪着,看到自己佩剑,脸上的神色也终于动了动,微带了些诧异:“掌教师兄,这是?”

凌虚望着业魂又要垂泪,忙收了收眼泪道:“你定然以为自己佩剑已被魔修拿走了吧?其实却正好小师叔几日前已将业魂交给我重新锻造,也算躲过一劫。”

凌虚一面说着,一面将业魂送到路铭心面前,说着还又想要落泪:“路师妹你近年来进益太快,小师叔总忧心你灵根中的隐患压抑不住,特地将自己灵根中的冰雪精气抽出来铸了七道咒符,交由我重铸入业魂之中…若不是如此,小师叔又怎会真气不济,叫魔修偷袭成功…”

他不用说,路铭心自然也已觉察到自己佩剑上已多了顾清岚的冰雪精气,她抬起双手将业魂接了过来,也低头愣愣看着手中的剑,隔了片刻才又抬头望着凌虚道:“说起我灵根隐患,师尊总给我的凝冰丹我已用尽了,不知掌教师兄这里还有一些没有?”

顾清岚看她此时真气流转无碍,已知她此时大半已趁无人之时将他那颗金丹化用掉,会这么对凌虚说,大半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已用顾清岚的金丹弥补了灵根隐患罢了。

她显是没想到此话一出,凌虚却愕然望着她,神色突然又显得悲戚无比,隔了片刻才道:“虽说云泽山灵丹无数…但小师叔竟从未告诉过路师妹?”

路铭心看到凌虚神色,显是没料到他会有此一说,她也仿佛预料到什么于她而言尤其惊心动魄的事,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嗫嚅了一下,才能又开口说:“怎么?”

凌虚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中却又带了几分同情和隐隐责怪,长叹了声:“路师妹,云泽山从未炼出过什么凝冰丹。这名字大半也是小师叔随口说来给你听的,你灵根上的隐患,除非小师叔的冰雪真气不能压制,你所用的那些丹药,也俱都是小师叔真气所化…如今他人已不在,我又去哪里替你寻什么凝冰丹。”

他这番话说完,路铭心却仍是呆呆愣愣,好似并未听懂他的话一般,却又移开了目光片刻,重又看着他问道:“那师尊这些年来身子时时不好,又常闭关,可是他冰系灵根上的什么隐患,也需我的真火灵根才可压制?”

凌虚看她突然问出这等言辞,神色却似听到了什么可笑之极的话,却还是笑不出来,又重新哀然地摇了摇头,叹了声:“小师叔竟是将你护得也太好了些…”

他叹息完了,才又望着路铭心,目光中的谴责之意,也更多了几分:“路师妹,小师叔的冰系灵根万中无一,却和你不同,从来也没什么灵根隐患。你未来云泽山之前那百年,他时时下山历练,连受伤的次数也寥寥无几,也从未身子不好过。他这些年总是闭关,却是为了给你弥补灵根隐患,炼制那什么凝冰丹所致。”

他说着看路铭心还是一脸呆滞,又觉得她刚没了师尊,自己说话是否太重,忙又安抚道:“路师妹,小师叔既然从未同你说过这些,也不过是怕你内疚,不肯再叫他太过操劳罢了…他如此用心良苦,你也应在他身后好自珍重,莫要想得太多。”

他这么好言安抚,路铭心也还是苍白着脸呆愣在地,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还涣散了起来。

凌虚顿时又有些懊悔对她说了这么多,又看了看白玉台上躺着的那具尸身,脸上一时痛惜,一时悲戚,也隔了许久才道:“小师叔已去了,路师妹你千万不要多想,伤了自己他必会心疼不说,还令他一腔心血付诸东流…”

他说来说去,看路铭心也只是呆呆地捧着佩剑默然不语,就只能转身悄然吩咐紫昀,叫他留在此处好生照看路铭心,这才黯然离开。

顾清岚也不知当年他身死之后,路铭心是何时得知了那些事情。

他当年瞒着她,开始也确实是怕她内疚,又觉师尊为徒儿做这些本就是应当,不必刻意提起。

到后来她要得日渐多了起来,他支撑艰难,也想过同她说一说,叫她不要任性,给他些时日缓缓。

可那时她已同他有了隔阂,也总冷淡地不想同他多言,他若再提起来,就显得他好似是在对她携恩自重一般,徒增几分尴尬,也就迟迟未能言明。

于是这些事,也就拖到了他身死之后,才由旁人对她说了。

他如今在镜外看着凌虚对她一一说来,还是觉得有几分难言的尴尬,也暗暗叹息,想到他们二人也不知为何,最后会离心向背成这般模样,竟是连这样的事,都需得旁人来点明。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凌虚:我的小师叔,小师叔…

路美女:掌教师兄你哭得比我都多些。

凌虚:我师祖师伯师父都陨落了,就剩这么一个小师叔!

魔帝爷爷:怎么你还觉得没了长辈,顿时就成了委屈的宝宝?

凌虚:小师叔好歹也是师叔!我无颜面对师祖师伯师父啊!

顾先森:…

92、第十九章 盏醉(3) ...

夜衾看他沉默不语,又挥袖让镜中情景变了变,这次却不再是一个场景,而是如走马灯一般不断变幻。

顾清岚看着镜中的路铭心在汲怀生上门索要他尸身时断然拒绝,看她跑下山,只身闯入玲珑山庄要他们卖给她凝冰丹。

玲珑山庄自然是没有的,于是她就发性打了起来,直到惊动了玲珑山庄的少主珑瑾枫,当她从珑瑾枫口中听到这世上确实并没有凝冰丹之后,脸上那空茫无助的神色。

他看她在冰室中发呆,一坐就是几日,也看她从山下买了醉年春回来,喝得醉倒不省人事。

看到凌虚上寒疏峰来,说要将他遗体好生火化安葬,又被路铭心推拒了出去。

她重又跑去玲珑山庄,胁迫珑瑾枫卖了个可令尸身不腐的冰棺给她,又买了许多防腐的丹药和治伤灵药,也开始四处寻找可令人复活的灵药灵草。

李靳曽说过他陨落的那三十六年间,路铭心疯得厉害,他如今在镜中看着,确实也觉得她行事已毫无章法。

好似她也并没有什么打算和谋划,除却令他复活这件事之外,她做其他事,也不过都是兴之所至。

好在无论怎样折腾事端,她还都格外勤加修炼,只是每次练剑时那目光中的狠戾之气,叫他看得有些无奈。

先前原胤替她求情,说她带着伤在冰棺旁写血字,确实是夸大其词。

路铭心从不曾带着伤到冰室中去,甚至她想着他爱洁净,每每进去,还都沐浴更衣,把自己收拾一新。

寒疏峰上被焚毁的殿宇,在凌虚和路铭心的主持之下渐渐被修好,他看着路铭心将他寝殿一点点努力还原,又给他做了许多新衣衫,好似她真的在日日准备着他会苏醒过来。

镜中时光飞速流逝,若说一年两年,她想着能够复活他,也还算是有些指望,可渐渐十年过去,二十年过去,乃至三十年过去…

镜外的他自然知道,三十六年后李靳就会将他复活,可对镜内的路铭心来说,她已尝试过无数次,也已用玉生草修补了他腹间的伤痕,可他却仍是沉睡依旧。

他在镜外看着一年年过去,她不仅没有丝毫放弃之意,反倒越挫越勇,仿佛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她都在心中坚信,他早晚有一日还会回来,唤她一声“心儿”,两人还如之前一般,在寒疏峰上一起修行。

看到后来,他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忍,金丹修士有五百年寿数,可路铭心在他身死那年也才刚十八岁。

她被他教导养育,也不过十六七年,她竟是用了两倍于此的时光,守着他的尸首,等着也不知多久才能到来的那个有朝一日。

若要是哪怕用上一百年,他仍是不能复活呢?路铭心就会继续这么守上百年?

看她那每日孜孜不倦,从不言累的样子,也并不是不可能。

他看着她,就不由轻叹了声,想要对她说上一句:“何苦。”

哪怕他死得着实有些冤枉,她或许也自觉对他有许多歉意,可也毕竟已过去那么多年,恩怨是非,该了的也早了了,又何苦心心念念一个已死之人。

夜衾在旁也开口:“心儿错杀你的事,后来你也未忍心罚她,于是看起来,就好似她犯下如此大错,却还未被惩戒,实在是逍遥得很…不过在我看来,她却已早就领过惩罚了,而这惩罚于她而言,却是再重不过。”

他说的顾清岚又岂会不懂?也只能闭了双目,微微摇头。

路铭心行事作风一贯任性妄为,风风火火得很,她又最怕亏欠于人,当年云风不过救她一次,她就要生死相随。

若要让她知道她以为是奸恶小人的师尊,其实却反倒还对她多方照顾爱护,与她来说,只怕已是再痛苦不过的事。

更何况她又错杀了他,用了他的金丹?只怕更是解不开的死结。

后来那三十六年,她日日夜夜都在悔恨歉疚中度过,时刻想要复活他,只怕不仅是因为不舍,也是因她若不这么想,早就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