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

“回皇上,大事不妙,除了准时喝药,娘娘已一天一夜不进食。”

该死,这女人到底在干什么!“她现在情况如何?”

“大病初愈,加上长时间没进食,娘娘身体虚弱得很。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娘娘经常无缘无故地流泪,有时甚至痛哭出声。属下不敢惊动她,只能在暗处默默看着她。”

“皇上,请听姨娘一句,该割舍就割舍,纵使无奈,也要绝情绝爱!”忽然,韦烽耳边又回响起李映荷讲过的话,俊容闪过一丝痛楚和决然,从旁边取出一张宣纸,执笔写下几行字,递给风。

风接过一看,先是一愕,继而点头,“属下遵命!”

待书架恢复原貌,韦烽朝外面大声喊了一句,“陆公公!”

“皇上!”

“查一下,接下来的几天,有哪个娘娘正好碰上寿诞。”

“奴…奴才遵旨!”陆公公满怀疑惑地走了出去。

“菱!!”见到面黄肌瘦、虚弱苍白的寒菱,谷秋潸然泪下。

“谷…谷秋?你怎么来了?”寒菱迷惘的眼睛,露出一丝雀跃。当她看到谷秋身边的锦宏,又是惊喜一问:“锦宏,你也来了?”

看了看台上纹风不动的饭食,谷秋不禁轻声抱怨:“菱,你干嘛不吃饭,你看你,瘦得只剩皮包骨!”

“我…”寒菱娇容一片黯然。每次看到那些饭食,她便想起冤死的韦珏、二狗和璟鏘,然后全身上下、里外都揪痛不已,再也无心思吃饭。

“幸亏我猜到你在这里肯定吃不好,预先准备了燕窝粥带过来。”谷秋从篮子里取出一盅东西,打开盖子,舀了一匙,递到寒菱面前,“来,趁热吃。”

望着还冒烟的燕窝粥,寒菱顿感饥肠辘辘,张嘴便吃。

“你们怎么能够进来?”肚子稍微填饱,寒凌面色恢复些许红润,提出心底的疑问。

谷秋看看她,再看了看锦宏,才道:“我们今晚来,准备救你出去!”

“救我出去?”

“菱,我想过了,皇宫根本不适合你,不管你当宫奴,还是皇上的妃子,日子总是过得不安宁。因为我,你才进宫,故我有责任把你带出去!”

“谷秋…”想不到平时柔柔弱弱、毫无主见的谷秋,也有硬朗果断的一面。

“今天是李贵人的寿诞,皇上在裕华殿大摆宴席,所有嫔妃都去参加,正是个好时机。”

“我走了,皇上追查起来,会祸及你们的。不,我不走!”寒菱摇了摇头。

“无凭无证,皇上奈何不了我们。”锦宏把计划说出,“皇宫西门守卫最松懈,今晚正好轮到我负责,等下我带你出宫,离西门两里外,有辆马车在那等候。”

“菱,别犹豫了。你若是不肯听我安排,我明天就去皇上那吵闹,让他把我也打进冷宫,我们说过,有难同当!”谷秋满眼坚决。

“照你这么安排,我在外面逍遥快乐,你却还在这里受罪…”

“两年前,我曾舍命救过皇上,皇上当时说可以赐我一个愿望。反正皇上对谷秋无意,我会找个适当时机,向皇上提出这个愿望,带谷秋远走高飞。”锦宏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瀛洲,裕晫皇朝的一个西南小城,是我的故乡,你先去那里找我叔父,两个月后我跟谷秋过去与你集合,将来在那里落地生根。”

“菱,时间不多了,快走吧!”不待寒菱反应,谷秋对锦宏示意一下,锦宏连忙背起寒菱,奔出冷宫。

他们浑然不知,半个时辰后,一个黑衣人杠着一个早就断气的女人进来,放置在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

裕华殿,歌舞升平,喜气洋洋,热闹非凡。韦烽精神恍惚,心不在焉地扫视着台下众人,心情愈加沉闷。

“皇上,臣妾敬您一杯!”李贵人首先来到他面前,娇媚地冲他一笑,将酒杯递到他嘴边。

看着清醇溢香的白酒,韦烽马上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皇上,臣妾也敬您一杯!”芸妃跟着走过来,满眼盈盈的笑。

韦烽又是二话不说,一杯见底。

接下来,蓝妃,华嫔,刘贵人…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韦烽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俊颜一直保持冷漠和平静,谁也无法猜到他此时的心情。歌舞继续,饮酒继续,热闹继续,直到二更天,宴会才结束。

几名侍卫护送酩酊大醉的韦烽回到寝宫,陆公公服侍他躺下后,才退出门外。不久,一名黑衣人推门而入。

“她走了吗?”韦烽双眸依然闭着。

“回皇上,一切照计划进行。”

“走了,终于走了!”韦烽低声呢喃,那长而密的睫毛,似乎湿了。

黑衣人百感交集,心疼地注视着他,堂堂一国之君,全天下最有权势,最尊贵的人,却无法获得一女子的芳心。“皇上,您既然在乎娘娘,因何放她走?”

因何放她走?因何放她走!!韦烽的心又是一紧。“你继续跟着她,看她在什么地方落脚。”

“属下遵命!属下会随时禀报娘娘的行踪。”

“退下吧。”

黑衣人消失后,龙床上的人整晚辗转反侧,没有入眠。

 

【纠缠卷】:第四十八章 追随

“大叔,你怎么停下来了?”寒菱掀开车帘,问了一句。

“姑娘请稍等,这车轮好像有点问题。”车夫洪亮的声音在这宁静的乡野间,显得异常清晰。

忽地,一阵风起,甜甜的稻香扑鼻而来,寒菱于是下车,准备享受一下美好的田园风光。

就在她深深陶醉于大自然的时候,恬静的四周突然出现一股骚动,十几辆马车疯狂地奔驰过来。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刚修好车子的车夫,急忙拦住其中一辆询问。

“官府查车,凡是不付税的车辆,一律上缴!”那人急匆匆地答了一句,继续策马前进。

车夫一听,面色大变,快速从车厢内拿出一个包袱,一边扔给寒菱,一边道歉:“姑娘,对不起,我的车没正规交税,不能继续往前了。”说完,他跃上马车,调头驰骋起来。

“大叔,什么没交税,你不能走呀!喂!”

“再过五里就是永州城,你去城内重新雇顾辆马车吧。”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于滚滚沙尘当中,寒菱气得直跺脚。想不到古代也有“野鸡车”,自己竟倒霉地乘了一辆非正规经营的“野鸡车”!

苦着小脸,她捡起地上的包袱,沿着大路,无奈地迈进。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进入永州城内。

这里的繁华程度,跟京城相比,有点逊色,但也非常不错。由此可见,这个皇朝真的国泰民安。望着喧闹的街道,寒菱不由得想起上次跟璟鏘出宫的情景,内心一阵揪痛。接着,她又想起谷秋,离开京城七天了,皇帝知道自己逃跑,会不会降罪于谷秋呢?

皇宫,不能再回,目前能做的就是重新雇辆马车,赶去瀛洲,等待谷秋的到来。

从穿梭而过的人群当中,寒菱随意截住一个,礼貌地问:“这位大叔,请问哪里有马车雇用?”

那人打量了寒菱一下,笑着问:“姑娘初来本城?”

“嗯。”

“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在第二个街口转右,再转左,然后又转右…”那人说着说着,趁寒菱不备,一把抢过她肩上的包袱,撒腿就跑。

当寒菱恢复过来时,那人已跑开几十米远,她一边追一边喊:“小偷别跑,还我包袱,抓贼啊,抓贼啊。”

寒菱拼劲力气,对小偷紧追不舍,见他窜进一间大屋,她也毫不犹豫跟着跑进去。然而追着追着,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稍微定下神后,寒菱惊见一对对男女穿梭于红柱回廊间,男的脸上挂满淫秽的笑,女的尽显狐媚和妖冶。特别是那些男人,仿佛饿狼一样,淫淫地盯着自己看。心中顿生厌恶,寒菱狠狠地瞪了他们几眼。

恶心的调戏嘻哈声渐渐远去,寒菱疑云满腹,迟疑地往前走,经过某间房时,被一段对话吸引住,不禁贴耳细听。

听着听着,房门忽然打开,里面仿佛吹出一阵疾风,她只觉肩膀一痛,便被人拎起,待她回魂,发现自己置身一张大床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非常帅气的脸,英挺的剑眉,细长的丹凤眼亮若繁星,高高的鼻梁,阴柔之中带点刚毅,修长的身躯在一袭蓝衫的衬托下,更显挺拔。

再看看他身边的那名男子,年纪稍小,额头圆润,睫毛甚长,凤目深遂,鼻子小巧秀气,嘴唇不点而红,一袭男装青衫,却难掩他的娇羞之态,如果不是凸起的喉结,还以为是哪家女扮男装的小姐呢。

望着他们,寒菱不禁想起方才听到的话,霎时目瞪口呆。天啊,这古代…竟然也有同性恋!

“说,他出多少钱,让你跟踪我?”蓝衣男子猛地捏住寒菱的脖颈,凶狠地问。

“我…”什么多少钱?那个他又是谁。寒菱痛苦地皱起眉头,趁他不经意的一松手,急忙道:“对不起,我一时好奇才偷听的,绝无恶意!”

“快说…”男子重新收紧大手。

“我真的不明白你要问什么…刚才在街上…我的包袱被抢了,我追小偷…才来到这里。”

见她绝色的容颜露出痛苦的神色,男子的心仿佛被某样东西敲了一下;对上那双黑白分明、没有任何撒谎痕迹的眼眸,他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她。

寒菱猛咳几下,不停地喘气。

“你说,你被人偷了东西?”男子再次出声,不过这次语气柔和了许多。

“嗯!我…我经过贵境…准备雇辆马车去瀛洲,却倒霉被抢,盘缠、衣物,什么也没了。”想起接下来的日子不知怎么过,寒菱俏脸不自觉地浮起一丝哀愁和担忧。

男子眼眸不断转动,思忖了良久,道:“跟我合作,我给你盘缠。”

“跟你合作?合作什么?”寒菱渐渐恢复。

“跟我成亲!”

“笑话!”寒菱马上拒绝。

“假成亲!婚期为一年,我会预先写好休书给你,期限一到,你可随时离开!我付你一千两银子!”

“公子!”忽然,那“小受”男子惊叫了一句。

蓝衣男子对他挥一挥手,继续注视着寒菱,“怎样?”

“你…你的意思是,我们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我们分房睡?”

“不错!以免引起别人怀疑,我们不能分房睡。不过,我会在寝房安置一张软榻,你睡床,我睡榻。”

“为什么?为什么选我?我们才刚认识,况且,你这样做有何目的?”寒菱疑问。

因为…因为…男子注视着她,答不出来。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因何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提出这宗冒险的买卖。只觉她信得过!这个世上,再也没人比她更适合。

“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原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看了青衫男子一眼,他继续道:“更加不会侵犯你,因为我对你没兴趣!”

明知他是同性恋,寒菱内心还是感到几许不悦,这可是头一次有男人当面说对她没兴趣呢。

“怎样?”

怎样?自己该答应吗?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寒菱思绪不断跳跃,发觉他身上隐约透出的哀伤,她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皇宫

金碧辉煌的裕銮殿,气氛凝重和肃静。韦烽无精打采地靠在龙椅上,听着台下大臣的启奏:“皇上,尤家是江南最大的米商,朝廷军粮的三分之二都由他们供给,如今尤家兄弟为了争夺总商会管事之位而反目,不但严重影响江南经济的运作,还延迟了上缴军粮的期限。”

“众卿家有何看法?”韦烽仍旧一副漫不经心。

“启禀皇上,江南经济受影响事小,军粮短缺事大,目前我军正与倭、鲜两国相战,一旦粮食不够,必会大大扰乱我军士气。”兵部尚书张文冲首先提出危害。

“不错,这事不能掉以轻心,恳请皇上重视。”右丞相李英华跟着发言。

“皇上,微臣认为,应安排钦差大臣前往江南平息此事,让一切早日恢复正常。”礼部尚书张明亮也忧心忡忡。

“恳请皇上派出钦差大臣,平息尤家内乱。”接着,其他朝臣齐齐鞠身高喊。

韦烽静视着他们,不做答复。一会,宣布退朝。

出了裕銮殿,他没有立刻回裕承宫,而是直接来到掬菱阁。这里,冷冷清清,一个人影也没有,到处一片死寂。

一个多月了,除了头几天有她的消息,后来音信全无。她离宫的第七天,【风】遇上意外袭击,把她跟丢了。莫非那是天意?注定他就此失去她?

不知几时开始,他习惯来到这里,借着周围的一草一木,思念她的一颦一笑。

以往,为了发泄需要,为了雨露均占,他几乎夜夜笙歌。可现在,他经常借故公务繁忙而避开她们。距离上次,好像有五天没发泄过欲望了吧。

看着那些绿头牌,他却一点兴趣也没有。寒菱曾经讲过的那句话,时不时地在他耳边回响,“那种事,只有跟心爱的人一起做,才有感觉,才对得起自己。”

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他努力思索唯一那次宠幸她的情景,可惜脑子一片空白。有时不禁后悔,当初为何不多宠幸她几次,这样,也不至于每次的回味都以纠结惆怅告终。

“菱菱,你到底去了哪里?钱锦宏是不肯对朕坦白呢?或是你真的半途失踪了?”韦烽哀伤地抬起头,怅然地仰望着上空,忽然,一只黄莺从头顶跃过,往南边飞。

南边?南边…钦差大臣…韦烽低声呢喃,心底似乎作出一个决定。

【纠缠卷】:第四十九章 惊见

永州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上,有一所最热闹的店铺——蜻蜻药枕店。

“尤二少奶,请给我一对祛风枕。”

“尤二少奶,请给我一对名目枕。”

“尤二少奶,请给我一对美容枕。”

“好,一个个来!”寒菱脸上堆满笑,接过她们的银子,从架子里面取下相应的枕头递给她们。

两个月前,她跟那名蓝衣男子假成亲。原来,她的挂名老公叫尤政鸿,出自永州城首富兼江南最大的米商世家。

半年前,尤老爷因病去世,把总商会管事之位遗留给二儿子尤政鸿,引起大儿子尤政华的不满,便将尤政鸿有断袖之癖的秘密散播给众米商。

同性恋,即使在现代,也难免遭世人唾弃、不受法律认可,更何况是民风闭塞的古代!因此,在尤政华的百般阻扰之下,尤政鸿暂时无法继承父亲的遗志。

于是,尤政鸿想到用假成亲来打破“谣言”,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总商会管事之位,继续发扬光大尤家在江南米业界的作用。

成亲快要两个月,在外人面前,他们是相敬如宾的新婚夫妇;私底下,是知心好朋友。尤政鸿的谦谦有礼、温柔体贴和细心照料,使寒菱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

少奶奶的生活过不惯,她打算找点事干。因一次偶然机会,她想到了开药枕店。利用各种不同的药材当枕芯,有祛风名目、治疗头痛失眠,美容护肤等功效。

她也卖一些小孩子专用的枕头,枕芯是绿豆和茶叶。若非怕人闲话,她还想卖催情效用的枕头呢。嘻嘻。

其实,身为尤家媳妇,自然不能出来抛头露面,在寒菱的软硬兼施下,尤政鸿只好顺意她,还选了这块黄金地带给她开店。

“蜻!”一个熟悉的嗓音把寒菱从回忆中唤了回来。

“夫君!”寒菱冲他嫣然一笑。冷蜻,是她现在的名字;夫君,是她在外对尤政鸿的称呼。

“二少奶!”一名青衫男子怯怯地唤了一句。

“修纯,你也来了?”袁修纯,就是寒菱当时在妓院见到的那个“小受”。

最危险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虽说妓院老板替尤政鸿掩饰,但谁知道哪天会出卖他。所以,寒菱作主,雇用袁修纯当尤政鸿的贴身小斯,好让他们朝夕相对,方便尔侬我侬。

看着斯文俊秀的袁修纯,寒菱暗叹了一句“可惜”,当目光转到英挺不凡的尤政鸿时,又暗叹了一句“糟蹋”。

“蜻,你怎么愁着脸,还不断摇头,莫非太劳苦?要不我请个人回来帮你。”发现寒菱的异状,尤政鸿急忙关切地问。

“我…我没事!”寒菱耸了耸肩,转开话题:“你下午不是要召集米商开会谈关于正式任职总商会管事?”

“大哥捣乱,散了。”尤政鸿英俊的脸,露出一丝阴沉和愤怒。

寒菱从柜台走出,来到他身边,安慰他:“别为那人渣生气,他这样的举动,又不是第一次。”

“这事都惊动朝廷了!总商会管事的位置再不定下来,后果将更严重。有时,我不禁想放弃。”

“不行!你放弃,等于违背了你爹的遗愿,他九泉之下,怎会安息;你也看到,你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心胸狭窄,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你爹也是见他不成器,才把家业传给你。”

“可是…”

“你哥已经败了半个尤家,难道你要让他败光?你目前要做的,就是与他对抗到底,保住尤家产业。否则,你将来如何有颜面去见尤家列祖列宗!”

“蜻,谢谢你!”尤政鸿注视着她,眸中尽是感激和钦佩,他果然没找错人,如果不是她,他恐怕早就迷失了方向。

寒菱笑吟吟地垫起脚,在他耳畔低语一句,“还跟我客气什么,我们不但是夫妻,还是好朋友呢!”好朋友三个字,她特别加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