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寒菱的贴身宫女,自然明白寒菱与芸妃一向水火不容,又清楚芸妃每次到来都是找碴的,于是自作主张地拒绝了芸妃的探访。

“身体不适?本宫记得蜻妃曾经讲过她身体十分强壮,咋就这么容易倒下。不过也是,众多事情的打击,铁人也受不了。”一听这声可恶的冷嘲热讽,便知出自该死的芸妃之口。

“娘娘请别为难奴婢,娘娘请回吧!”

“放肆,本宫想去哪就去哪,轮到你来阻拦?本宫偏要为难你,怎样?”芸妃话刚说完,一个巴掌声跟着响起。

房内的寒菱一听,沉声大喊,“碧桃,让她进来!”

大门被推开,一身华丽锦服的芸妃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发现大床旁边桌上的栗子壳,先是一怔,继而冷笑,“有兴致吃栗子,说明你日子还不是糟糕。怕只怕,你听完以下这个消息,再也没胃口了。本宫一向菩萨心肠,不如等你吃完剩下几颗,再告诉你吧。”

寒菱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仍然慢悠悠地啃着,心情似乎完全没受到影响。

谷秋内心纵使有多憎恨芸妃,却也根据宫规,给她行礼后,再坐下。

寒菱的平静模样,气煞了芸妃,早就忘记“菩萨心肠”,不待寒菱吃完一颗栗子,便道:“无人问津了一年多的蓝照宫,今日一早门庭若市,后宫嫔妃皆带着大包小包,满面笑容地出入那里。”

蓝妃是王璟锵的妹妹,寒菱曾经以为蓝妃的没落而感到内疚,如今听到这些,不由也暗自纳闷了一下。

“知道因何缘故吗?那是因为,皇上昨晚宠幸了蓝妃。”从芸妃的语气当中,不难听出浓浓的嫉妒和不甘。

痛!寒菱的牙齿,猛然咬在舌头上,一股锥心的痛蔓延她全身。

谷秋也大吃一惊,满脸的难以置信。除了寒菱之外,皇上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去宠幸其他嫔妃,这次却…

对于谷秋的反应,芸妃一点兴趣也没有,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盯着寒菱。“是否感到心很痛,很难受,发觉眼前的栗子,十分难吃?”

“出去!”寒菱冰冷地下逐客令。

“皇上一国之君,何等尊贵,自古以来三宫六院,他宠幸一个,两个,甚至三个,均属合情合理。你这样,万一气坏了身子,拿什么去跟其他女人争?”芸妃又是一声冷笑。

“出去!”

“哼,不用你说,本宫也会走。在这简陋发霉的破地方,多留片刻,本宫都嫌久。”

“我警告你,若是敢动我儿子半根毫毛,我绝不放过你!”在芸妃即将跨出门口的时候,寒菱狠狠地说了一句。

芸妃顿了顿脚步,很快便又继续迈步。

这时,谷秋才忧心难过地安慰寒菱,“菱,别信她的话,说不定她是故意那样说来气你的,皇上那么就没碰其他嫔妃,更加不会忽然间宠幸蓝妃。”

寒菱只是淡淡一个苦笑,“谷秋,我想睡一会。”

“呃…那我先回去,下午再来看你。”

“不用了,我想睡久一点,你出去后,顺便交代碧桃,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那…好吧!”谷秋黯然叹息一声,再三安慰寒菱不要胡思乱想后,才哀伤地离去。

谷秋走后,寒菱也跟着下床,来到门口,栓紧房门,然后打开秘道洞门。

“霆沛,霆沛!”隔着浅浅的水潭,寒菱朝对面的石室呐喊。可是,一点回应也没有。

这小子,这么多天,到底哪去了。寒菱柳眉紧蹙,看了看清澈的潭水,脱去鞋子,挽起裙摆,迟疑地踩进水里。

刚刚接触水面,让她感到些微的冰凉,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很快地,她来到石室。四周的一切均没变化,看那熄灭的火堆,应该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居住。

她晾干脚,重新穿上鞋子,在石室绕了一圈,然后打开石门,凭着记忆一步步的往前走,一盏茶时间,来到后山。

环视着周围的一景一物,和柳霆沛几次出现于此的情景便浮出脑海,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偏偏不出现。

心情依然沉闷,他来到山头,坐在荒草上,眺望远处一排排黄瓦红墙,脑海又是闪现过一幕幕的回忆…

白梨红杏斗芳菲,紫蕙金萱争烂漫,

不爱宫墙柳,只被情缘误,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留又如何留。

要走,却心中仍然有爱;要留,却心中仍然有恨。

天大地大,何处是归宿!!!

谷秋说得对,韦烽的确很爱自己,可是,夫妻之间,仅仅靠爱是不能长久。

更何况,自己与他,根本不能算是正式的夫妻,充其量,自己只是他的一个妃子,一个妾,一个禁脔!

曾经的幸福,只是昙花一现。从排斥、讨厌、憎恨,到感动、挂念、依恋,为君痴,为君狂,为君醉,与君分享,替君分担。

她还以为,高高的宫阙里面,就是她的归宿,到头来才发现,一切根本不可能。

苦涩的泪水,缓缓地划过面颊,形成两条浅浅的小溪。失去爱情不要紧,只可叹,自己那脆稚的孩儿。

假如一切从头来过,她一定不会跟他回宫;假如早知结果如此,她一定会逃得有多远就多远。只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假如…

☆☆☆☆☆☆☆☆☆☆

偌大的寝房,异常的静谧,还隐约透着一丝凄凉和悲哀。

柳霆沛跪在床前,心疼而愧疚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儿,以往圆润绝美的容颜,已经憔悴瘦削,连睡着了都深锁眉头,可见,她睡得并不安稳,并不舒服。

他微颤着手,柔缓地爬到她的脸上,准备抚平她紧皱一起的柳月眉,不料,却惊醒了她。

“霆沛?我不是做梦吧?”睁开眼睛的寒菱,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她迟疑地问。

柳霆沛不语,只是抓起她的手指,放进自己嘴里,轻轻咬了一下。

淡淡的痛,自手指传来,寒菱虚弱地笑了,“你终于出现了!”

“对不起,临时有急事,来不及跟你说一声。”愧疚之情,一直挂在柳霆沛的脸上。

“我的儿子不见了,我老公变了,所有的幸福,都离我远去。”寒菱幽幽地叹,出乎意料的平静。

瞄到她裙角的污泥,还有几颗芒草的果子,柳霆沛问:“你去后山了?”

“我找了你好几次,都找不到。下午,我独自穿过山洞,去到后山。”她一直在那呆到黄昏时分,下午一场大哭,加上长途奔波,她疲惫之极,一回寝房,连衣服也不换,就睡着了。

“我现在回来了,你有话,跟我说吧。”

有话跟他说?说什么呢?他不在的时候,她有很多话要对他诉说,他终于出现了,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放心,韦珞没事的!”柳霆沛把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中,不断加紧力度,企图给她温暖和稳定。

“菱菱,开门!”这时,房外传来韦烽的声音。

“他…”柳霆沛疑惑了一下。

“是皇帝!”

“那我先回石室,你几时方便就去找我,这几天,我一直在。对了,记住别担心,韦珞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柳霆沛再加了一句,才松开她的手,跳进了秘道。

正好这时,房门轰地被破开,一个墨蓝色人影闪电般冲到床前,不由分说地抱住寒菱,“菱菱,你吓死朕了!”

寒菱大力挣扎,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一口。

韦烽一声哀痛,放开她,注视了一会,担忧得道:“宫女禀告,说你都关在房内,任凭她们怎么叫喊也不开门,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来,先吃点粥。”

“铿!”寒菱一拍,韦烽手中的玉碗被打翻,热粥喷了满地。

韦烽随意甩去衣袍上的几滴粥,重新拥住寒菱,“怎么了?不想吃这个,你想吃什么告诉朕,朕马上命人做。”

“放开你的脏手!”冷冷的话,从寒菱牙缝间蹦出。

韦烽震了震,继续柔声道:“吃完饭,朕带你去云霄岛赏月,今晚正是圆月之时,月色必定很美。”

忽然,寒菱又在他另一半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趁着他松手,快速往床里退,同时拉起被子,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

“菱菱,别这样,朕知道错了,朕那天不该打你,其实,朕已经很后悔了,我们和好,嗯?”

发现寒菱还是毫无反应,韦烽的心,越来越困惑,越来越焦急。谷秋明明说过,她有意妥协的,可现在,怎么会这样?难道…

韦烽的眼眸,蓦地闪过一丝懊恼,“对不起,朕宠幸蓝妃是有原因的,绝非你想的那样,听朕解释,好吗?”

“滚开!这里不欢迎你!!”惊雷般地嘶叫,从被子里传出。

“菱菱——”韦烽话还没说完,便觉头皮一麻。原来,寒菱已从被子里出来,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地砸在他头上。

“韦烽,我们之间完了,到此结束了!!”寒菱的眼,露出前所未有的决绝。

“菱菱!”看着她,韦烽内心没来由地一阵恐惧,想上前搂住她,可是,他不敢,况且,他似乎感到,面前有股力量,阻止他前进。

“我不要再见到你!!出去!出去!!啊!!!”寒菱抱着头,尖叫。

韦烽见状,心如刀割,“好,朕出去,朕出去!”

韦烽出去后,房内安静了下来,寒菱目无焦点地环视着四周,最后,直直地倒在床上,看着头顶,不知所思。

“带你出来,原本想你开心的,想不到…”

“短暂的开心,犹如昙花一现,又有何用!”街上依然人群熙攘,她的心,却再也不同上次。

看着她郁郁寡欢的样子,柳霆沛再也忍不住,道“寒菱,离开吧!那里,不再适合你!”

寒菱怔了怔,低喃,“离开,离开…”

“只要你喜欢,你可以一直跟着我。在这里,我们是家人!”

寒菱抬起头,嘴角绽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忽然,她眼珠大瞪,定在前方某处。

柳霆沛见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他看到一个白衣男子迎面走来,那男子的面部表情,跟寒菱的很是相像。

“蜻?”很快的,那男子来到他们面前。

“政鸿!”寒菱感到眼眶一热。

尤政鸿也激动不已,几乎说不出话,“想不到…真的想不到还能见到你,而且这么快!”

“你,最近好吗?”

“我,我…”尤政鸿瞄了一下寒菱身边的柳霆沛,不答反问:“你上次说,找到孩子的爹,莫非这位公子就是?”

“嗯!对了,你来京城是…”

“过两天,是各省总商会觐见皇帝的日子,一年一度,我今年是第一次参加。你呢?你们一直住在京城?”

“我和我相公出远门办事,正好经过这里,便停下游玩两天。”

【纠缠卷】:第七十二章 就此消失

“我和我相公出门办事,正好经过这里,便停下游玩两天。”

尤政鸿面上即刻露出兴奋和欣喜,“真是太巧了!看来老天待我还不算太差,让我们有缘再次相见。对了,你的儿子呢?差不多九个月大了吧?”

寒菱听后,霎时愣住。

倒是柳霆沛,马上接话,“龙公子有心了,我和夫人出远门,犬儿留在家。”柳霆沛忆起寒菱在江南发生的事情,刚才又听她唤这男子政鸿,心想这男子一定是江南那个尤政鸿。

“听夫人讲,她曾在贵府住过几个月,承蒙尤公子照顾,上次过于仓促,来不及答谢,今日,请受在下一拜!”做戏做全套,柳霆沛接着言谢。

“尤公子太客气了!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庄,名霆沛。”柳霆沛隐藏了他的姓。

“原来是庄公子,幸会幸会!”

“幸会幸会!”柳霆沛悄悄拉扯寒菱一下。

寒菱总算回过神来,对尤政鸿歉意一笑,“政鸿,我们赶时间,要走了。”

“蜻——”思念记挂了这么久,难得一见,却只是短短片刻,龙政鸿感到十分怅然和伤感。

“保重!”寒菱忽略不看他不舍的表情,向前迈起步来。

尤政鸿的心,轻轻揪疼,在她从身边走过的那一刻,他不由大喊,“蜻,我们聚聚好吗?”

寒菱立刻停下脚步。分别这么久,想起他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给与关怀和爱护,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可是,她又害怕他会问起自己的生活,她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她不能回答。

意识到寒菱左右为难,柳霆沛替她回话:“多谢尤公子的诚意,我们时间比较仓促,恐怕没时间…”

“政鸿,你选个时间,我们聚聚!”在柳霆沛说完之前,寒菱猛然出声打断他。

尤政鸿欣喜若狂,重新跑到寒菱面前,“等会我要前往尚书府白饭,明天一早进宫觐见皇上,不如后天好吗?”

“可以!”

“我住在祥云客栈,你们呢?”

“我…”

“我们住在平安客栈。”这次,又是柳霆沛替寒菱回答。

“那不是很远,我们到时就约在枫叶酒楼?”

“嗯!后天午时一刻,枫叶酒楼大门口见。”

“好!我一定准时到!”尤政鸿连连点头,“那我现在就去尚书府。”

“你去吧,祝你一切顺利!”

“嗯,你们也事事小心!蜻,再见;庄公子,告辞!”

“再见!”寒菱目送着她,直到他的人影隐匿于人群当中,才惆怅地收回眼光。

柳霆沛一直默默跟随在旁,暗暗注视着她。

两人什么也不买,就那样绕着市集走,相互间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倦了累了,才雇马车回到距皇宫后山五里远的地方,然后徒步回到后山山洞。

裕銮殿,威严肃静,小广场上站满清一色朝服的文武百官。另外一排白衣男子,是来自各省各州的总商会管事。

“皇上驾到!”伴随着太监的宣告,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往前方的高台。

一身尊贵龙服的韦烽,大步走进殿,来到金灿灿的龙椅上。

“臣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安静的大殿,传出一阵恭敬的叫喊。

“众爱卿平身!”嗓音响亮,却不带丝毫感情。

“谢皇上!”中人站直腰杆,齐齐抬头,看着韦烽。

一身白衣的尤政鸿,小心翼翼地看向宝殿,当他看清楚金龙皇冠下的那张脸时,暗暗震住。

韦烽星目横扫中人,碰上尤政鸿的视线时,也稍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以往的冷漠。

“皇上,今日是我朝各省总商会管事上京禀告过去一年的经济情况!”户部尚书薛敬文首先发言。

他刚话毕,众管事又是齐齐向韦烽朝拜一次,继而根据安排,一个接一个地做出汇报和总结。

今天的早朝时间,比平时多了一个时辰,早朝结束后,差不多到了正午。

为了展现自己的体恤,韦烽早就吩咐御膳房设宴,接待来自各地的总商会管事,朝堂文武百官也留下参加。

为了体现自己的亲民,韦烽与众管事坐在一席。

近距离观察,尤政鸿更加肯定,身边的人就是当年的王晫。内心的求知欲越来越强,导致他不停地盯着韦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