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珞又是左右为难了一下子,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父皇说爹爹窥视妈妈,是坏蛋,还说我想有妹妹的话,必须时刻注意爹爹的举动,一旦发现爹爹做出不轨之事,务必想办法阻止!”

难怪了!难怪这一路上,霆沛每次想对自己做出亲密举动,韦珞都会撞破,她原本还以为是凑巧,想不到一切都有预谋。

要是霆沛知道自己辛苦抚养了三年却比不上人家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不知会有什么想法呢。伤心是难免,除了伤心,还有什么?唉…

“妈妈,请别怪父皇,父皇也是因为太喜欢您,太想我们一家团圆!”

看他急切为韦烽辩护的模样,寒菱内心又是一声长叹,那混蛋何德何能,值得这么多人为他心甘情愿地付出?

她不由转眼看向静默一旁的司綵,“你跟我出游,也是他的主意吧?”

司綵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尴尬。

“如实告诉我!”这次,寒菱的语气含有不容拒绝。

“有次,我抱着饶幸的心里去找皇上询问关于【夜】的身份,想不到他说【夜】的确与宁儒旭有关系。我激动欣喜,继续追问,他却又说,告诉我可以,但我得答应他一个要求…”

“随我一起出发,一路监视我,把我的一举一动禀告他?”寒菱替她说下去,声音开始透出几许怒意。

“不全是这样!皇上命我向他禀告你的行踪和情况,主要是希望我一路服侍你,毕竟你怀孕要人照顾。”

“他怎么如此肯定我会怀孕?”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皇上曾经问过关于你的月事期!”

月事期?!寒菱总算恍悟!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难怪出发前几天,她总觉得睡眠不够,浑身酸痛,私处涨涨的,有点不适,原来是那混蛋搞的鬼!

他竟然用那么卑鄙的手段要了自己,还懂得利用危险期,那几天正好是排卵期,怀孕几率非常高。该死!可恶!她总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越想越不甘心,怒气也越来越膨胀,无处可发,她于是将之发泄在司綵身上,“你是我好朋友,我的金兰姐妹,为何一次又一次站在他那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藐视我的真心?”

“不是这样的…”司綵白皙美丽的脸,涌起了哀伤。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我还以为你有多伟大,想不到也是自私鬼一个,为了你的爱人,不惜出卖我,枉费我对你这么信任,我寒菱真是瞎了眼!”

司綵眼眶开始蓄满泪水,“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不错,我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自己,但一方面也是为你着想,我希望你能早日和皇上和好,从此过上快乐幸福的日子。”

“哼,说得多好听啊,为了我好!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跟谁最好?你凭什么把你那愚昧的想法附加在我身上?你懂什么?我问你,你懂什么?”想到每个人都认为韦烽才是自己的最终归宿,寒菱就是没来由地感到愤怒。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样想,真的对不起,请原谅我!”

“原谅你?我为什么原谅你?你…出去!”

“菱——”

“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立刻在我眼前消失!”寒菱怒火中烧,却忘记刚刚昏倒过,且还有了身孕。果然,她的呼吸马上加剧,肚子还有些略疼痛。

司綵见状,连忙跑近她,“菱,你怎么了?哪儿又不舒服了?”

“你滚开,谁要你假好心!”寒菱用力,一把推开她。

一心放在寒菱身上的司綵,毫不防备,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韦珞关切地喊了一句,“姨妈,您没事吧?”

这时,寒菱也渐渐从怒气中清醒,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和愧悔,碍于面子问题,她却佯装冷漠。

司綵缓缓地站起身,哀痛地看了寒菱一眼,哭着走出房外。

望着那抹渐渐消隐于门外的绿色身影,寒菱心中好比打翻五味瓶,不知什么滋味。

穿梭在热闹的市集,司綵却感觉不到一丝生机和喜悦。

伤心难过的她,冲出寒菱寝房后,一个劲地低头往前走,等到她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身处这条人来人往的市集。

不知所措,正准备随意逛逛,忽然发现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蜷缩在路旁角落那,好像很久没吃东西。恻隐之心突起,她在附近包子店买了一些馒头,走进老人。

听到叫声,老人睁开泛黄的双眼,渐渐地,竟然对她猛磕头,“姑娘,总算找到您了,奴才总算能向皇上交代了!”

司綵大惑不解,蹲下,“老伯伯,您怎么了,别再磕头了,一些馒头而已,来,趁热吃吧!”

老人并没立刻接过馒头,而是定定注视着她,干瘪的嘴唇颤抖不停,“姑娘,您没死就好,皇上知道您因他自尽,很是内疚。皇上是无心的,他误中了那妖女的媚药,老奴无计可施,只好让您给皇上解毒,想不到却误了您的终生,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司綵愈加困惑,“老伯伯,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会,怎么会,姑娘斯文秀气,慈悲为怀,那天,你赠老奴饭菜,今日又赠馒头…”

司綵一听,更加肯定他认错人,“老伯伯,我没赠过什么饭菜给您,今天是我们首次见面!”

“您一定痛恨老奴,才故意不认老奴的,是吗?”老伯满面歉意,“也对,假若不是老奴,你就不会失去清白,是老奴的错,但老奴也是为了皇上啊!”

这次,司綵听清楚了“皇上”二字,不由疑问,“老伯,您口中所说的皇上是…”

“当今圣上高宗君啊!”

高宗君?那不是先帝吗?司綵内心又是一阵纳闷。

“姑娘,请跟老奴走吧,皇上知道您怀了身孕,打算接您进宫,从此后,没人敢说您肚里的孩子来路不明,您怀的是龙种,您不是给家人蒙羞,而是光宗耀祖,廖家村那些人再也不敢对您无礼!”

听着,想着,司綵赫地面色大变,难道…难道当年毁了娘亲清白的人是先帝?

当她想问清楚的时候,一名老妇人跑了过来,扶起那位老伯,“大伯,您又偷偷跑出来了。”

“婆婆,请问他…”司綵急忙截住她。

老妇人看了一下司綵,再看看她手中的馒头,道歉,“姑娘对不起,我大伯精神有点问题,见到有人送他包子和馒头,就会猛对人家胡言乱语,请见谅!”

司綵愣愣的,待她回神,早已没了两位老人的身影。

转过身,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回想刚才的情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至市集渐渐清冷下来,才加快脚步朝衙门方向奔去…

她刚进屋,就被寒菱一把抱住,“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发你脾气,我一时激动导致失去理智,一想到什么都被韦烽吃得死死的,我就冷静不下来。”

司綵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也抱紧寒菱,“其实我也有错,你说的对,我太自私了…”

“不!你为爱情争取没错,论错也是韦烽的错,他利用你的善良达到目的,是他奸诈,我们都掉进他的陷阱。”想起韦烽的可恶,寒菱恨得牙齿直抖。

“反正,是我对不起你!”

“我才要跟你道歉呢,刚才那么凶对你,还狠心把你推到在地,屁股还疼不疼?要不要让大夫看看?”

“不疼了,没事的,你别心急!”

“那就好,那就好!”寒菱总算放开她,“对了,你刚才跑去哪了,我们找了一个多时辰也找不到你。”

望着寒菱绝美的容颜尽是担忧和悔恨,司綵内心更加感动,“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我一时伤心,不知不觉跑到市集去。”

“原来如此,我还担心万一你想不开…”

“不会的,怎么会呢,你也知道,我的命是我娘拼死保留的,我不能对不起她,不能对不起她…”

看到司綵面色突然转变,寒菱刚刚放下的心有慌乱起来,“又怎么了?”

司綵稍作沉默,最后,非常严肃且沉重地把刚才在市集上遇见的事情告诉寒菱。

寒菱听后,目瞪口呆。她脑子随即一激灵,大惊,结结巴巴地道,“司綵,你和韦烽…不会…不会是兄妹吧?”

司綵不语,脸上的表情却显示了她也是这么猜想。

寒菱嘴巴已经呈现O型,久久无法从震惊中恢复。

司綵也心潮澎湃。

直到王璟锵来叫吃饭,她们才从各自思绪中清醒过来…

寒菱怀孕而引起的各种风波和震惊,来的快,去得也快。

她整个心思已被司綵的身世所吸引。第二天刚用完早点,就迫不及待地带司綵离开衙门,可惜找遍整个市集,也看不到那个老伯。

接下来的日子,她经常有空没空就和司綵出去,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柳霆沛和王璟锵对她俩的举动十分好奇,多次追问缘由,她们每次均很有默契地回答这是秘密。柳霆沛等人无奈,只好放弃。

寒菱已经接受怀孕的事实,不过,她并无如韦烽所愿立刻回宫,而是继续留在淮城。

柳霆沛和王璟锵内心千万个疑惑,却也不急于提问,只是小心谨慎地陪伴在旁,对她关怀备至。

安定平稳的日子,又过了两个月,直到收到一封书信。

“菱,我们要赶紧启程!”司綵愁眉苦脸,忧心如焚。

寒菱不做声,只是来回看着手中的信纸。

司綵见状,好像看透寒菱的心,“谷秋不会骗你。”

“我也对你万分信任,但你还是站在他那边!”寒菱翻起旧账。韦烽的诡计实在太多,她不得不提防。

司綵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仍然辩解,“这次绝对不会,谷秋不可能用皇上的性命做赌注。”

也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古代,死是皇室的忌讳。

“菱,别犹豫了,别胡思乱想了,这次一定是真的。”可怜的司綵,心急如焚地哭了。

正好这个时候,韦珞跑了进来,后面跟着王璟锵和柳霆沛。

发现司綵满脸泪水,王璟锵不由纳闷,“怎么了?”

看到王璟锵,司綵仿佛看到生机,急忙向他救助,“王大人,皇上性命垂危,你快劝菱回去看看皇上。”

王璟锵大吃一惊,从寒菱手中取过信纸,一看,面色更加凝重,“这的确是锦鸿的笔迹!”

“是吧,我都说这次不是骗局了,菱,你别怀疑了,我们启程回宫吧。”司綵又喊。

“妈妈,父皇怎么了?什么叫做性命垂危?”这时,韦珞也出声了。

司綵于是又把主意转向韦珞,“珞珞,你父皇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有生命危险。”

“意思是父皇要死了?”韦珞黑白分明的眼睛涌起了泪花。

司綵悲伤地点了点头。

果然,韦珞立刻哭了出来,摇晃着寒菱的手臂,“妈妈,我要回去,我要看看父皇,父皇要死了,我不能让父皇死…”

【一夜恩宠】:第九十九章 再次回宫

二十多平方米的大室,由一块块黄金砌铺而成,墙壁四角各装有一只拇指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室内照射得仿若白昼。

中间的高台上,放置着一副精美华丽的水晶棺,里面躺着一名风华绝代,倾人城国的美丽女子。

女子一身华美凤袍,双眸紧闭,白皙柔嫩的手掌相互交错地放在腹部,绝美的容颜一派安详,美丽的嘴角似乎隐约透着一股欣慰的笑。

水晶棺旁蹲着一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黑眸紧紧注视着棺中女子,嘴里呢喃着,“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这是你对朕说过的话,你的承诺还没实现,你不能走,不能离开朕。”

“菱儿,你说过,等到白发苍苍的时候,与朕一起爬上高塔观赏日出日落,彩霞满天,好美,真的好美…”泪,刷刷地流,滑过他憔悴黯淡的面容。

“菱儿,朕错了,原谅朕,不要离开朕,回来好吗?菱儿…”泪水打在晶莹剔透的水晶板上,凝结成一颗颗痴情而怅然的液滴,非常的炫目,整个室内,萦绕着浓浓的凄凉和悲切…

寒菱看着,听着,目瞪口呆。她知道那是韦烽,不,确切来说,是拓拔烽,躺在水晶棺里的人也不是自己,而是赵菱儿。

不知怎么的,看到他悲伤欲绝的样子,她内心感到一阵揪疼,仿佛有东西扯着她,让她情不自禁地移动脚步,向他靠近。

由于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导致爬石阶的时候不小心被绊倒,疼痛让她哀叫出来…

“啊——”寒菱乍醒,极力眨着眼睛,看到周围简单雅致的一切,才意识到刚才又做梦了。

不知何时开始,她经常梦到一个画面,就是刚才那个画面,每当她想靠近他们,便会惊醒。

梦中情况是真的吗?或者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有人说,梦境有时也是梦想,难道是自己太过希望拓拔烽醒悟,以致梦到刚才那一幕?

她一直很想知道,赵菱儿死后,拓拔烽会怎样,倘若刚才的梦境真是前世的结局,那么,赵菱儿还是挺幸福的,反而可怜的人是拓拔烽,失去才懂得珍惜,受苦的是他自己!

假如他能早点正视内心,就不至于发生一场场悲剧。什么白头偕老,一起看日出日落,对他和赵菱儿来讲,也并非不可能,只可惜…

想着想着,寒菱猛然发觉自己某些方面和拓拔烽有点像,心里明明喜欢韦烽,却总是刻意忽视和压制。

她的思绪不禁又回到四年前从怀孕、到韦珞出生、再到离宫那段日子。

不得不承认,韦烽是个非常体贴的男人,以他一个古代君主,对她疼爱宠溺到那种程度,真的不可挑剔。

韦珏的死,二狗的死,璟锵的流放,其实不能全怪他,是自己太过偏激,只想到事情因他而起,却没考虑到他的身不由己,他的无辜无奈。

夫妻需要坦诚相对,自己都没做到,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样样顺应自己?

如果当初不那么心高气傲,不那么自以为是,不那么狂妄自我,不那么无理取闹,不那么…

想不到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缺点!寒菱不禁自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下床来到窗台前。

黑夜过去,天空逐渐泛白,望着寂寥遥远的天空,一个念头在心中窜起,她回到镜子前,稍微整装一番,走出寝房。

天还没有完全亮,整个府邸静悄悄的,她来到后门,轻轻打开门闩,离开大屋。

一路呼吸着新鲜清淡的空气,她沿着大路慢悠悠地走,不用两刻钟,已经抵达市集中心。

早晨而已,市集已经喧闹非凡,人群熙攘,叫卖声四起,寒菱买了一个白菜包,一杯豆浆,一边喝豆浆一边逛。

四处张望的她,突然发现某茶楼门墙角落那蹲着一名老人,衣衫破旧,半眯的双眼似乎盯着某处看,又似乎毫无焦距。

内心升起一股好奇,她认真打量了一会,随即迈动脚步,缓缓走到他面前,将手里还没动过的菜包递给他。

老人仰起深陷的黑眸,凝视着寒菱,半响,老脸露出激动,嘴里猛叫,“姑娘,老奴总算找到您了,快,快跟老奴回宫,皇上等着呢。”

寒菱一听,更加肯定心中猜想,问道:“老伯能否将当天的具体情况告诉我?”

老人几乎不用思索,马上娓娓道出,“那天,皇上误中妖女的媚药,幸得随行侍卫的保护,才不至于让那妖女得逞。媚药没解,皇上依然痛苦难耐,老奴心急如焚,准备去找大夫,后来又意识到皇上这事不宜张扬,老奴不知所措,再加上奔波了大半天,滴水未进,身体一时承受不住,于是蹲在路旁休息,正巧碰到姑娘路过。”

老人眼神转成羞愧,“姑娘赠与老奴饭菜,老奴却恩将仇报,老奴见姑娘温柔善良,便心生歹念,趁姑娘不备,把姑娘打晕,然后扛回到破屋给皇上…为了保守秘密,姑娘原本命不该留,不过老奴实在于心不忍,留了姑娘一条生路,想不到让姑娘受到世人耻笑…幸亏老天有眼,姑娘好人有好报,此后可以荣华富贵了。”

原来如此!寒菱不由又问:“老伯知道那妖女是谁?因何给皇上下媚药?”

老人沉思一下,摇了摇头:“老奴不是很清楚,老奴只知道,她武艺高强,偶然出现在皇上面前,皇上一向言行谨慎,于是不理她,想不到她不死心,还想到如此邪恶的办法害皇上。”

“后来呢?那妖女还出现过么?”

老人没有回答,双眼开始迷茫起来。

寒菱还想继续追问,一个老妇人忽然跑过来,一边扶起老人,一边向寒菱道歉,“姑娘对不起,我大伯精神有点问题,见到有人送他包子和馒头,就会猛对人家胡言乱语,请见谅!”

望着他们渐渐走远的身影,寒菱不由纳闷,真的吗?老人真的在胡言乱语吗?

四周喧哗声越来越大,把寒菱从沉思中拉了回来。看到东方天空一片火红,她才意识到私自离府必定引起大家混乱,于是连忙雇辆马车,赶回衙门。

果然,府内一团乱,柳霆沛,王璟锵等人在大厅来回渡着步,见到寒菱终于出现,总算舒了一口气,忐忑不安的心却仍然无法平复。

“妈妈,您去哪了,吓死我了!”韦珞首先扑进她怀里,小手刚好圈住她粗壮的腰身。

寒菱回抱他片刻再轻轻推开,接着看向众人,万分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一时兴起去了市集,没有事先告诉你们,是我的错。”

众人惊魂未定,注视着寒菱,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司綵首先出声,“快去洗个脸,然后用早点。”

“我刚才吃过了。”怀孕的她,没什么胃口,刚刚喝了一杯豆浆,现在还觉得胃胀胀的。

“你们去吃吧。”寒菱还是满怀愧疚。

不过,大家都不动,继续定定望着她。

寒菱更加愧疚,想起某件事,不由催促司綵,“司綵,快去吃吧,吃完我们启程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