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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黄潜善仓皇间找了个废弃的小旅店。一行人在此落脚,人困马乏,店小二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只得由扈从拿出随身的干粮,生火做饭。

赵德基坐在大堂里,众人都拿了武器,丝毫也不敢放松。许才之忽道:“皇上,我们中了金兀术的诡计。”

“你怎么看?”

“有岳鹏举率军回防,再估量金兀术的行军,此时天气炎热,金人不耐酷暑,无法长途奔波,主力怎会一下就追到了应天?”

旁边的黄潜善急忙道:“皇上,臣看此处并非久留之地,稍作歇息,请尽快离开吧。”

许才之对他印象恶劣,见他屡次都是闻风就鼓动皇帝逃跑,不禁立刻道:“开封为宋国之本,加上陕西一带多年和西夏作战,军精马壮,不如此去长安,驻守两河,以挽军情民心……”

黄潜善见他小小侍卫,居然大放厥词,不无鄙夷:“你懂得什么?以我之弱兵,欲与百战百胜的虏兵相抗,犹如以卵击石。当今之计,唯有审时度势,巡幸东南,行宫扬州,先保皇上安全……”

许才之听得他口口声声“审时度势”,怒道:“如今,勤王之师四处汇聚,如果一味逃跑,没有统一的指挥,岂不如一团散沙?不如稳定下来励精图治,激发民心,与金兵一战……”

赵德基好生烦恼,怒喝一声:“二位不必再争。”

许才之默默退到一边,心里隐隐明白,早前的九王爷,经历了太多次的磨难,当年的雄心壮志,似乎正在黄潜善等人的煽动下,一点一点,慢慢丧失。

他走到门口,这时,天色已经大亮,火红的太阳早已洒满人间,青草上的露水已经蒸发干净,盛夏,就要转入初秋了。

遥望昨夜奔逃的方向,心想,大宋,真的还能中兴?

这时,听得牛车阵阵,众人严阵以待,却是张莺莺等人追了上来。

一见官家,张莺莺立刻跪了下去:“官家,臣妾来迟。”

赵德基仓促逃亡,不顾妃嫔,见她追上来,也自欣喜,问她:“潘娘子呢?”

张莺莺不敢说自己只身逃亡,只跪地不起,泪流满面:“臣妾知罪,不知潘娘子下落……”

赵德基扶起她:“起来吧,跟朕一起走。”

众人生怕金兀术追来,稍事休息,又上路逃命。

这一日,路过二泉山。翻阅这座山,就可以真正摆脱金军。

到傍晚,众人刚到山腰,后面戒备的侍卫喊一声:“虏人追来了……”

众人护着赵德基立刻逃亡。

正是金兀术率兵追击。

当日,他搜索岳鹏举和花溶不得,便果断放弃,直追赵德基。赵德基一行,哪里有金兵脚程快,不几日,便被他追上。

赵德基等逃亡一程,忽听得身后人仰马翻,后面的侍卫大声道:“有宋军追来了……”

“是哪一路?”

“估计是岳鹏举。”

许才之又忍不住道:“陛下,既然岳鹏举前来,何不整顿人马,与金兀术一战?”

黄潜善等却不敢停留:“陛下,快趁此机会过山,否则就来不及了……”

赵德基稍一犹豫,还是听了黄潜善的意见,马上就跑。

岳鹏举和花溶与张弦汇合后,急行一日,傍晚又遇上金兀术大军。正是这一阻截,才缓解了金军追程,使赵德基等人得以再次逃脱。

两军夜战,火把闪亮,金兀术瞧得分明,见韩常和武乞迈大战岳鹏举,立刻就来抓花溶。岳鹏举知此行凶险,一直牢牢护着花溶,不离她半步。花溶也是同样心意,二人生死与共。

金兀术但见他二人并肩作战,神态亲昵,形如夫妻,这明明是自己渴望的一幕,却在岳鹏举身上看到。

他屡次败给岳鹏举,早已恨之入骨,又受到这番刺激,恼恨上来,大吼道:“众将听令,拿下岳鹏举,无论死生,都封万夫长,赏赐黄金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金军虽畏惧岳鹏举长枪了得,本不愿靠近他,听得如此悬赏,立刻蜂拥而上。

岳鹏举见情势危急,更是牢牢护住花溶,低声道:“姐姐,待我发令,就一起冲出去……”

花溶立刻点点头。

金兀术见他二人此情此景下居然还在耳语,也不知说些什么,又妒又恨,冲入阵营,大喝:“拐子马,冲阵……”

宋军虽不慌乱,但金军人数毕竟多几倍,金兀术也非泛泛之辈,用了著名的拐子马战阵一冲,宋军战阵就开始混乱起来。

花溶心下慌乱,却见金兀术一刀杀来。她头一偏,金兀术不顾岳鹏举长枪厉害,径直砍她坐骑。

此时,岳鹏举被七八名金军缠住,再也顾不过来,花溶抵挡不住,金兀术又是一刀,岳鹏举混乱之中回身一枪将他挑落马下,再一枪下去,正要结果他的性命,忽想起昔日誓言,枪尖一挑,大喝道:“金兀术,我绕你一次不死,以后你和我妻花溶恩怨两消……”

金兀术但听得这声“我妻花溶”,更是狂怒,他就地一滚,惨叫一声。

花溶就在他身边,一刀正要砍下去,见他如此惨呼,稍微迟疑,忽见金兀术跃起,竟然劈手夺下她手里的刀,狂笑一声“花溶,你还不跟我走?”

花溶早已反应过来他是诈死,却终不是他的对手,只一瞬间,金军涌上来,将她和岳鹏举彻底冲散。

金兀术拍马直追,花溶慌乱中夺路而逃,忽听得金塞斯一阵嘶鸣。她心里一动,吹一声口哨,金塞斯竟然从阵里跑过来,她大喜,上马就跑。

“姐姐……”

“鹏举,约定地方汇合……”

“花溶,你跑不了……”

金兀术见金塞斯居然随她而去,打马就追,待岳鹏举杀退金军,花溶和金兀术均已不见了踪影。

此时已是半夜,突然又下起浓雾,几尺之内,便见不到人影了。他虽然听得花溶约定,还是焦虑,心里一动,立刻高喊:“金兀术被杀了,金兀术死了……”

金军但见金兀术失去了踪影,大多数人又不知他是追花溶而去,一愣神,宋军乘机反扑,战局扭转,岳鹏举也顾不得再战,立刻踏上岔道,率军突围……

第113章 镇江剧变

金兀术有韩常领军,直接就去追击花溶。

花溶见他来势凶猛,不敢停留,驾着金塞斯一路飞奔。金兀术本是金塞斯故主,连声口哨,金塞斯就时时停下脚程,止步不前。

花溶又急又怕,身后,金兀术却举着火把,笑起来。

她干脆勒马,回头,此时,险峻的山道上,只剩下二人,夜风呼呼起刮过,金兀术手里的火把明明灭灭。

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尺,虽是浓雾,但这火光,也能让彼此看清楚各自面上的汗水。

她怒道:“金兀术,你何故一直苦苦威逼?”

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愣一下。

“我用了各种方法,发现根本没法等你自己真心喜欢上我。所以,我就不再等待了。如果你不能属于我,那么,我也绝不能让你属于岳鹏举……”他自嘲地笑一声,“花溶,现在,你和赵德基,都是我的目标,是我要抓获的战利品!”

她冷笑一声:“也许,你太高估自己了。”

“你不是说,打败岳鹏举就跟我走么?”

“你打败他了么?”

“他迟早必将死在我手下。今夜就是他的末日。”

“也许是你的末日。”

“哦?既然你那么想我死,刚刚明明有机会,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

“因为我欠你情。金兀术,从今往后,我们恩怨抵消,我绝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你同样如此。”

他凝视着花溶,心里的挫败变成一个结,那是对自信地一种挑战,她、岳鹏举,仿佛自己宿命的一个砍,如果迈不过去,永远算不上真正的雄才大略。男人最渴望的永远是两种东西,女人和胜利。可是,既得不到女人又得不到胜利,又谈何快乐人生?

这才是他一直要抓住她,杀掉岳鹏举的主要原因。

因为明白,所以花溶更是骇怕。

半晌,他才道:“你竟然如此对我说话!花溶,你可知本太子耐心已经耗光了?”

“耗光又如何?”

“到时,你就会跟任何真正的宋国女奴一般!”

花溶见他目光里闪过一抹不耐和狠毒之色,知他并非危言恫吓,更是心慌,情知,若落到他手里,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花溶,你逃不了。本太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乖乖跟我走,就立你为正妻,若是再抗拒,我抓住你,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为奴为妾的命运!”

花溶笑起来。

也许是火光,也许是这样的雾气,来得那么妖异,渐渐散开,她笑容妩媚,神采飞扬,忽然一箭,射向火把。

火把一灭,金兀术一愣,她却一打马,转身就跑。

待金兀术反应过来,她的马蹄声已经远去了。

他再吹口哨,就连金塞斯不知怎么也不听话,根本不停下来,再也追不上了。

赵德基一行此时也在山中奔逃,天色早已黑尽,奔跑中,只听得一阵马蹄声,一众侍卫急急张弓护驾,却见只得一匹快马追来,马上的人早已听得前面男女声音混合,绝非金兵行踪,声音惊惶:“你们是谁?”

赵德基失声叫道:“溶儿,是你?”

“皇上!”

“快,溶儿,快走。”

花溶被金兀术追赶,终因金塞斯脚程快,躲过一劫,待要出去找岳鹏举,没想在山里转来转去,根本没有出路,如今却正好碰上赵德基。她迟疑一下:“我迷路了,在寻找岳鹏举,我们傍晚和金军厮杀,被金军的拐子马冲散,估计他已经杀退金军,马上就会赶来护驾……”

“正好,溶儿,你先跟我们走。”他见花溶仍旧伫立在原地,有些愤怒,大声道:“花溶听令,立刻随朕上路。”

花溶无奈,只得跟随众人上路。

奔出几里地,地势开阔,被遮住的月色也逐渐明亮起来。

赵德基见花溶落在身后,完全是一副卫士的姿态,小心谨慎,长叹一声,声音十分凄凉:“溶儿,历经波折,没想到,所有故人中,唯有你还在我身边。”

“承蒙皇上不弃,花溶一定誓死保护。”

赵德基但听她口口声声“皇上”,已非昔日“官家”这般亲热的叫法,低声道:“溶儿,你可是怪我?”

“没有,花溶决无责怪皇上之意。”

牛车里十分秽气,张莺莺想伸出头到窗户外透一口气,却见前面的赵官家身边,跟着一名长身玉立的女子,左挽弓,右佩剑,身姿飒爽,正是花溶。

慌乱中,她并不知花溶也在此列,但见月色如水,赵德基放慢了速度和花溶并辔而行,虽未说话,也能看出他的激动。

她心里酸涩,又妒忌又痛苦,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潘瑛瑛生子,她都不曾这般嫉妒,却偏偏对那个尚不是官家嫔妃的花溶妒忌万分。

张莺莺放下帘子,想起先自行逃亡的“皇帝夫君”,若不是自己精明,早有准备,此刻下场,根本不敢想象。她忍不住在昏暗的牛车里抹一把眼泪,随着牛车的颠簸,也不知道下一个落脚点又在哪里。

谁说嫁给帝王家,又是真正的幸事?

因为岳鹏举的阻截,这一路上,金军并未再追上来。但是,岳鹏举一路遭遇金军,一时片刻也追不上来。花溶虽估摸他就在后面,但不知道情况,仍旧非常担心,一路走,一路回头张望,连赵德基到了身边也不知道。

“溶儿……”

“陛下,我怕金兀术追来。岳鹏举将宗将军右路军,前后不足两千人马,而金兀术则有5万大军,如果他兵分三路,我们就不好对付。”

赵德基一直也怕这个问题,点点头:“所以,我们要加快赶路。到了扬州,岳鹏举自会赶来。”

到此时,花溶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只好一起上路。

所幸这一路,再也没有遇到金军的正面追击,急行数日,终于到了镇江。

镇江的临时行宫早有孟太后等人在此,又有领着小王子到此的吴金奴等。孟太后在佛堂打坐尚未回来,吴金奴得知官家驾到,匆忙迎出。

这还是花溶第一次见到小王子,但见几个月的小王子,虽眉清目秀,但孱弱瘦小,明显是先天不足,显然是开封失守时,怀孕的潘瑛瑛东躲西藏,受惊的缘故。

她心里一紧,如此孱弱的小孩子,怎能长大成人?

赵家官家,看来,真的是急需要御幸妃嫔,再生皇子了。

众人十分疲乏,这一夜,就地安寝。

第二日一早,却有大将刘光勤王大军赶到,居然接到了逃亡中的潘瑛瑛。

潘瑛瑛形容憔悴,口称“官家圣躬万福”。赵德基也有些伤感,只说“幸得潘娘子无事。”一边的张莺莺也抢步上前行礼:“奴家拜见潘娘子。”

潘瑛瑛见换装梳洗后的张莺莺早已伺候在官家身边,容光焕发,面貌齐整,不若自己这般狼狈,更是妒忌,大怒,她抬手就是一耳光:“贱人,胆敢撇下奴家,私自逃命……”

赵德基见她撒泼,很是心烦,喝道:“张娘子率先追上来侍奉朕有什么错?”

张莺莺明白,有小王子,自己就不能和潘瑛瑛结怨,跪下赔礼:“奴家知错,请潘娘子责罚……”

这时,吴金奴已经抱了小王子出来,惊喜地迎着潘瑛瑛,叫一声“姐姐。”

潘瑛瑛见到儿子,立刻扑上去抱住,嚎啕大哭起来。

赵德基更是不悦,喝道:“你哭嚎什么?”

潘瑛瑛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愤恨,将小王子交给吴金奴,虽知皇帝性悍,此时,也无法控制自己,泪流满面指责他:“官家恁地心狠,唯知只身逃窜,也不捎带奴家,煞是无情无义,不若市井夫妻……”

被追得亡命天涯,本就是赵德基心里的疼,但见潘瑛瑛竟然不顾体面指责自己,恼羞成怒,骂一声“大胆贱人”,一脚就将潘瑛瑛踢倒在地。潘瑛瑛坐在地上,捶胸顿足,痛哭悲啼,旁边被吴金奴抱着的小王子吓得直哭,赵德基更是大怒,几名宫人上来,将潘瑛瑛强行拉下。赵德基但见满堂嫔妃低眉顺目,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拂袖而去。

潘瑛瑛被拉出去时,已经清醒,却又追悔莫及,自此后,任潘瑛瑛百般逢迎,也不能再得恩宠。

花溶在一边看着赵德基的这干嫔妃们争宠哭诉,悄然出去,情知赵德基此时,决不愿被外人听见。

赵德基闷闷出门,见她在外面走廊上默默站立,眺望远方。想起那天自己匆忙逃窜,慌乱中并不曾通知更不曾想到营救于她,心里有几分愧疚,思虑半晌,才解下身上一块玉佩走过去:“溶儿。”

“皇上?您这是?”

“溶儿,危急时刻,你也不曾弃我而去。如今初到镇江,朕虽贵为天子也无甚可供打赏,就将这玉佩与你。”

“花溶不敢。”

“溶儿,你拿着,就算朕送给你和岳鹏举的成亲礼物。”

她一怔,心里对赵德基不是不鄙薄的,可是,他终究救过自己一命,见他若此,声音哽咽:“多谢!多谢官家的大恩。”

赵德基听得这声久违的“官家”,心里百感交集,转身就走了。

众人刚在镇江临时行宫住下,小王子又生病了。其实,由于他先天不足,本就时常生病,需要靠许多药物才能勉强维持生命,众人因是刚到,才以为他是“凑巧”生病而已。

赵德基一天去看望儿子七八回,但见他实在病弱不堪,心里明白,这个孩子,估摸着是养不大了。他百般无奈,就听从一名太监的建议,将儿子带去城外的佛堂,陪伴老太后,让精通医术和养生的尼姑照料,调理身子。

送走儿子后,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寝宫。

吴金奴扶了他到床上躺下,她知他心事,十分担心,陪了他许久,等他睡着了,才出去端了一碗粥。花溶徘徊在外面,本要问问情形,但她素知吴金奴不喜自己,也就忍着不问。

吴金奴端了粥进去,见赵德基已经睁开眼睛,服侍他把粥喝下,正要离开,却被他一把拉住。

“官家……”

“金奴,今晚你侍寝。”

吴金奴又喜又悲,再也没有人比她更能明白了,这个时候,官家此举,实在是对子嗣渴望到了极点。如果自己得此宠幸,生下一男半女,岂不是对官家最大的安慰?

她柔顺地上床,替他宽衣解带,然后,才躺好,婉转承欢。

赵德基压在她身上,刚动了几下,忽听得门外一声嘶喊:“金兵来了……”

仿佛催命的咒符,他浑身一软,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从吴金奴身上滚下来,一下就跳到了床下,转身就跑。

这一次,真的是金兵来了。

金兀术大军兵分三路,一路为岳鹏举所阻,在过二泉山的时候,没能追上赵德基。但另外两路大军却横扫各地宋军,其中一路抄了近道,已经秘密聚集镇江。这一晚,大举攻城,城内外顿时火光冲天,男人叫女人哭,仿佛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赵德基批一件单衫冲出去,才发现黄潜善等人已经不见了,自己身边只有几名宫人。正愣神,花溶已经骑马冲过来,还有跨刀的许才之,两人几乎是齐声大喝:“快上马。”

赵德基顾不得谦让,跳上马背,甚至坐在花溶的后面,康公公和许才之就跟在后面飞奔,君臣四人在赶来的金兵的厮杀声里,逃窜出去。

侥幸从侧城冲出,赵德基回头,只见大开的城门处,金兵潮水一般的追出来。

他的声音十分干涩:“溶儿,朕的大限来了……”

“皇上,我们一定要逃出去。”

“溶儿!”

“皇上,你坐稳!”

花溶见一马乘坐两人,终是跑不快,大喝一声,跳下马背,用力一打马背:“皇上,你保重!”

“溶儿”赵德基惨叫一声,见她为了自己逃命,不顾安危让出逃生的宝马,但觉身边最后之人也已经消失,整个前路,一片黑暗。

花溶跳下马背,刚一站稳,见许才之和康公公从侧面跑来,不知从哪里抢了一匹马。她大喜,举弓就射最前面一马当先的人,那人应声落马,她纵身上前,跳上马背,打马就跑。

赵德基跑在茫茫黑夜里,听得后面马蹄声追来,回头一看,见是花溶和许才之等抢马追来,欢喜得几乎流下泪来,嘶喊道:“溶儿,才之,快,你们快点……”

“好的。”

慌忙中,四人跑入了一条林道,过了这条林道,下面就是一大片茫茫的水域。

前面再无出路。

四人慌忙下马,见前面停着一条舟子,

许才之跑过去,敲了敲船舷,船主惺忪地揉揉眼睛:“深更半夜,客官有什么事?”

“老人家,我们有事情,急需过河。”

“半夜危险,明天早上吧。”

身后,金兵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响,花溶大急,奔过去,就将一块玉佩递到他手上:“老人家,求你了,我有家人生病,急需过河。”

第114章 逃亡

老头在火光下看看那块玉佩,勉强点点头。

赵德基和许才之、康公公已经上船,花溶舍不得那匹万里挑一的“金塞斯”,可小船无法载动马匹,她顾不得心疼,用力一打马背,“金塞斯,你自己逃生吧。”然后,立刻就冲上去,上了小船。

一上船,她和许才之等就赶紧动手帮着老人家划起来。赵德基见状,也跟着划船。老头儿异常惊疑,不知这几人何故比自己还卖力。

小船刚使到河心,金兵已经追到岸边,举了火把,大声嚷嚷:“赵德基,就在那条船上……”

“追,快追,不要放过他……”

“快去寻船来。”

“……”

可是,金军终究只能空嚷嚷,这里只有唯一一条舟子,他们又不识水性,只得怒骂着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船远去。

金兀术赶到时,小船早已使出了视线范围之外。他张望半晌,驻足而立。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金塞斯,是金塞斯。”

他吹了一声口哨,金塞斯听得是旧主人的号令,得得地就从沙滩上跑过来。金兀术牵起缰绳,花溶,竟舍了马随着赵德基过河了。

他急问:“这是什么河?”

他军中的汉人将领韩常回道:“禀报四太子,这河是怒海之流,绕河进去就是海洋。赵德基只得一条小船,如果不想死在大海的狂风暴雨里,就必然要就近靠岸。”

“好,立刻派军把守沿途各大停靠岸点,这一次,管叫赵德基插翅难飞!”

“是。”

众人散去,他还独自在江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远方蒙蒙的月色,长叹一声:“花溶,你如此舍生忘死救护一个无耻怯懦的昏君,值还是不值?”

忽又想起那天生死战下,她对自己的手下留情,就是那一犹豫,在那样危急的时刻,她居然还能犹豫——心里又激动不已。

金塞斯又是一阵嘶鸣,他很是恼怒,重重拍它一掌:“你这叛徒,竟然见了花溶就跟她走,难道她对你,比本太子对你还好?”

马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人话,又是一声嘶鸣,在夜晚听来,很是凄怆。

小船越划越快,距离岸边也越来越远。金军的叫骂呐喊,都一点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