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

“你打过妈妈,经常跟妈妈吵架。可是,你却从来没有打过王娘子和耶律娘子,经常赏赐她们东西,对她们和颜悦色……”

他心里一震,往事历历在目,的确,自己口口声声喜欢花溶,可是,替她做过什么?真正为她着想过什么?

陆文龙见父亲陷入沉默,住口不再说下去,小声问:“阿爹,你生气了么?”

金兀术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躺在草地上,抱着头,看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空。成片的白云飘浮,像洁白的牛羊。许多年了,从未如此平心静气地观察大自然。

“阿爹,妈妈走了这么久,你想不想她?”

他只是不答。

陆文龙见阿爹不回答,更是失望,只坐在原地,拿着枪,反复摩挲。

知道夕阳完全西下,天空便成了一种金黄色的碧蓝,金兀术才坐起来,拉住他的手:“儿子,我们该回家了。”

陆文龙闷闷不乐的,一句话也不说。

“儿子,我答应你,以后,家里只有你们母子,其他人,都会离开。”

陆文龙惊喜地抬起头:“阿爹,真的吗?”

金兀术点点头:“可是,现在还不行。现在王娘子还不能走。”

“为什么呀?”

他神神秘秘的:“因为,这是你妈妈要求的。若是她走了,你妈妈会恨阿爹一辈子。”

陆文龙大惑不解,金兀术眨眨眼睛:“你可不许告诉任何人。”

他点点头,听话地不再追问。

远远地,王君华从湖边出浴。这些日子的节食和草原上高强度的锻炼,她的身材有了极大的恢复。出浴后,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竟能穿上那套最华丽的新衣服了。这是来自临安最好的裁缝,上面繁复的花纹,精美得远胜宫廷秀衣。

她袅娜起身,侍女们扶起她,远远地,就连耶律观音也不得不惊叹一声,宋国服饰的精美,果然非辽金能比。自从花溶那番警告后,耶律观音不由得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一心揣度那番话的真心假意。现在,自己跟花溶比,完全处于下风,如果花溶意在王君华,随后自动退出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是,若她收拾了王君华,再对付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孤立无援?

因此,她既不敢完全放弃王君华,又不愿太过接近,还在居中选择。她见王君华盛装出来,便悄然躲开,且看她要干什么。

王君华却没留意到这么多,因为她的视线完全落在了对面走来的两个人身上——四太子拉着陆文龙,父子俩亲密交谈,满脸笑意。

父子旁若无人,直到王君华开口:“四太子,小王子……”

她满脸堆笑,拿出一块精致的玉佩递过去:“小王子,奴家的一点心意……”

陆文龙的手背在后面,满脸警惕。

金兀术淡淡的说:“儿子,你先回去。”

两名侍卫上来,护送着陆文龙转身就走。王君华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很是尴尬。

金兀术这才仔细打量她,今天的王君华,浓妆艳抹,脸上露出一种少女般的娇羞——低垂着眉头,如最温顺的绵羊。金兀术忽然想起她在秦桧面前的凶悍,一笑,再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种轻薄的丝衣,朦朦胧胧,能看到她刻意高耸的****。这是一种秉承唐风的宋服,很是开放,但豪放中又带了朦胧,更显得性感,自有一股徐娘半老的风韵。

王君华被那双晶亮的目光所震慑,心里狂跳。晚霞中,对面的那个人,自己恋慕了十几年的男人,为了他,真可谓不惜赴汤蹈火,不惜放下一切的尊严,只求,能做他脚下的一滩泥,融化在他的怀里。

可是,来了这么久,四太子却还从未宠幸自己,一次也没有。盛年的女人,饥渴的身子,焦虑的心情,花溶这样的敌人,爱和恨交织,****忽然忍不住无限地膨胀扩大,浑身忽然要燃烧起来。

欲的奴。

她声音变了调,媚得出水:“四太子……”

金兀术摇摇头,似笑非笑:“王娘子,你可还习惯这里?本太子这些日子,的确忽略了你……”

她掉下泪来,委屈,心酸。自己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等来的,就是这句话?

“四太子?”

“王娘子,你不需多虑。本太子已经打探得,秦大王到了辽国边境了。他一定会来找花溶,等杀了他,你就不需再受任何的委屈了……”

王君华的一双手微微颤抖,语音也微微颤抖:“果真?”

“本太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王君华情不自禁,扑在他的怀里,泪如雨下。

金兀术搂着她的肩膀,柔声说:“秦桧最近毫无消息?”

王君华擦了眼泪,抬起头,恨恨的:“那个忘恩负义的老贼,以前忌惮四太子,对奴家还有几分好脸色。现在做了宰相,就肆无忌惮,不把奴家放在眼里……唉,除了四太子,这世界上,就没一个对奴家真心之人……”

金兀术漫不经意:“秦桧此人,本太子一定会替你收拾他……”

王君华喜出望外:“四太子,你怎么收拾他?”

金兀术尚未答话,暮色的阴影里,一个孩子冲出来,愤怒的声音:“阿爹,你骗我……”

他一惊,不由得松开抱住王君华的手,对面,陆文龙提着双枪,眼里似要冒出火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欺骗,阿爹,他竟然骗自己!不但不赶走这个女人,反而和这个女人卿卿我我,就像当初的喜奴儿。

“儿子……”

陆文龙将长枪在地上重重一跺,转身就跑,难怪妈妈不回来,原来是这样。

他小小的心灵,崇拜的父亲,完全不能忍受这样的欺骗。

怀里一空,王君华张口欲呼,金兀术已经跑远。正以为他要追上去,可是,他的脚步又停下,怅然地站在原地。

“四太子……”

她惊喜,但叫了几声,金兀术只是勉强笑一下,就进了帐篷。

王君华站在原地,气得几乎要跳脚。刚刚拥抱的热气还在,****正在高涨,最巅峰的时候,按照惯例,四太子一定会跟自己接下来有一番鱼水之欢,这是她期盼已久的,却生生被陆文龙搅黄了。

还有什么能比压抑一个中年妇人的****不得发泄更令人愤怒的呢?

此时,她对陆文龙的痛恨几乎已经达到了顶点,恨不得一把抓住这小子,两刀剁得粉碎。这个孩子,一日不除,自己一日也得不到安宁。而他,正是花溶手里最有利的棋子,也是她得以横行的武器。

在人迹罕至的丛林背后,观望多时的耶律观音从阴影里走出来,压低声音:“王娘子……”

王君华低吼一声:“这个小野种,有他一天,就没有我们任何好果子吃。”

耶律观音惊喜交加,花溶可以不对付,但这个孩子已经占据了小王子的头衔,却是非除掉不可的。

章节目录 第477章 毒药

“姐姐,你想怎么办?”

王君华的眼里闪过一抹阴毒之色:“要对付花溶,这个野种就必须除掉。妹妹,你有什么好办法?”

耶律观音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要除掉他,倒是不难。难的是,只怕我们根本没有机会。”

王君华盯着那个小小的药瓶,喜道:“这是什么东西?”

“只要能靠近,就可以令小孩子无声无息地死掉,而且不留任何痕迹。”

“真的?”

“真的。”

远远地,一条野狗跑过来,耶律观音从怀里摸出一块肉,在瓶子上沾了一下,一用力抛出去,正甩在野狗的前面。野狗闻得肉香,跑过来,咬得一口,毫无动静,又咬一口。身子忽然一晃,便倒在地上。紧接着,嘴里忽然吐出白沫,满头满脸都是血,腿一蹬便咽了气。

王君华看得目瞪口呆,忽然低声呼道:“好,好极了。”

若是陆文龙中了毒,完全可以推说他是摔死的。这野狗的死法,毫不像中毒,倒像是重伤而死。如此,谁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王娘子,只要他吃下东西……”

“你放心,我一定有办法。”

此时,王君华已经被杀陆文龙的念头冲昏了头,完全不介意自己是否充当了耶律观音的杀人工具,急忙接过那个药瓶揣在身上,二人才匆匆道别。

朝阳从浇花河里迅猛高升,给路边两岸浇上了一层金色。

50头野驴,100头牛羊在岸边饮水吃草,悠然自得。几十名装束整齐的士兵列队,手里拿着武器,对面,花溶率领二十名野人,骑着马,一字排开。她还是野人的全副装束,头戴羽冠,脚蹬牛靴,唯一不同的是身上穿着树叶编织的斗篷,脸上涂满了油彩。

环顾四周,领头的还是安志刚,没有秦大王。她自嘲地一笑,现在的秦大王,已经是各部落之王,更大的目标是瞄准天下,怎会来亲自接受这区区一点贡品?

许多年来,已经习惯了一种思维,只要秦大王得知自己的消息,就会急不可耐地出来见自己,寻找自己,可是,接连几次,自己发了讯号,秦大王都不曾出现。心里隐隐明白:秦大王,是真的不想见自己了。否则,早在刘武告诉他时,就已经寻来了。

像他这种人,是不可能按捺得住的,除非是他已经完全放弃了。

她心里一凛,秦大王若放弃了,小虎头的日子,该多么难过?李汀兰会善待他?

安志刚一直在人群里寻找花溶,但这一次,花溶并非上次的便装相见,他目光在一群野人里扫描半晌,大家衣着都差不多,穿着大斗篷,又骑在马上看不出高矮,满脸画上了油彩,雌雄莫辨,竟然认不出哪一个才是花溶。难道她没来?

大蛇上前一拱手:“贡品准备齐全了,请贵使节清点。”

安志刚也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我们已经清点好了。从此,双方通力合作,齐心协力。”

双方击掌为誓,简单的议和仪式就此结束。

安志刚已经率人撤退,花溶待要叫住他,再询问一下小虎头的情形,可是想想,又没有什么好问的,而且现在情形也不允许她单独和安志刚谈话,便只能作罢。

安志刚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忽然吹一声口哨,再回头,只见那些野人已经在开始撤退,竟然没有任何人回应,难道花溶真的没来?

野人已经远去,他疾奔几步,丛林里,一个人闪出来:“她怎么说?”

“夫人好像没来。”

秦大王几乎气得要跳脚,怎会没来?那个死丫头怎会不来?

“不,你肯定是没认出她。她喜欢装扮成野人。”

安志刚很是为难:“属下失职,属下的确认不出哪个是夫人。”

秦大王闷闷地,只说:“你先走。”

“大王,您呢?”

“老子再呆一会儿。”

四周,安静下来,牛羊的哞叫已经逐渐远去。

秦大王像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回头,浇花河的对岸,一个头戴羽冠的野人,披红着绿,就连拉着马缰的手也涂抹了油彩,丝毫也看不出昔日的风范。认出她,只是一种直觉——这个死丫头,竟然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野人!但是,他立刻转过身。

“秦大王……”

她几分犹疑的声音。

他却一阵愤怒,因为这声“秦大王”,久别重逢,为何不能是秦尚城?

“秦大王……”

他没有回头,戴着羽毛王冠,脑后的那一圈也镶嵌着珍珠和贝壳。他的身子铁塔一般,马也是彪悍的黑,仿佛一睹高高的墙。

花溶对着他的背影,恍若隔世,再次重逢,不料彼此都成了——野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一会儿,才说:“恭喜你成亲、有了自己的儿子……”

他嘿嘿笑一声,一抬脚,似要离去。

这笑声听在耳里更是刺耳,花溶见他要走,再也忍不住问到:“小虎头,他还好不好?”

他淡淡说:“老子走了很久了,也不知道他好不好;反正应该还没死。”

“秦大王,谢谢你,多谢你替我照顾小虎头……”

他打断她的话,甚是不耐:“老子已经厌烦了,花溶,老子不是你的保姆。小虎头调皮捣蛋,老子不耐烦一个人带他,你的儿子,你就该自己负责,而不是推给老子一走了之……”

花溶默然无语,回答不上来,半晌才挣扎着勉强说:“我……我是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

心里一酸,对不起自己!丫头,她对不起自己什么?

“你来辽国干什么?就是为了做野人头目?”

她不答。这是一条充满风险和危难的复仇之路,甚至是明知不可而为之,所以,决不能拉秦大王下水,就如当初丈夫一再叮嘱的,不许自己去复仇。

“秦大王,对不起,小虎头给你添麻烦了……”

“你明知是麻烦还要留给老子!?老子天生就欠你的?就算欠你的,老子也早就还清了。”

“……”

心口一阵疼痛,却还是坚持着问:“小虎头,他跟着三叔还是李小姐……秦夫人?”

“三叔老了,他带不动孩子了。”

那就是跟着李汀兰了?

跟着耶律大用的女儿?

忽然觉得愤怒,自己当初,也是因为信任秦大王才将小虎头托付给他,谁知道,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她声音微微颤抖:“秦大王,你答应过我,要把小虎头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是因为老子当初还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

现在有了,小虎头,就成了多余人了?

花溶张口结舌,又不敢置信。秦大王不耐,一打马,竟然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花溶大喊:“秦大王……秦大王……”

可是,马蹄声声,迅疾如风,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她怅然调转马头,慢慢地往回走,这才想起,自始至终,秦大王,他都没有回一次头,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若非彻底决裂,依照他的性子,怎会如此?

也罢,他已经成亲了,就该是这样的表现,难道不是么?难道自己还要跟他藕断丝连要他继续往日的任劳任怨?

她苦笑一声,心里强烈地担忧起儿子,几乎恨不得马上安上一双翅膀,飞到儿子身边,立刻母子团聚,这是自己的义务和责任,再也不能推给任何人了。

…………………………………………

她再次回头,丛林静悄悄的,秦大王已经彻底远去,一骑绝尘。她苦笑一下,以前老是怕秦大王痴缠自己,避之不及,没想到,现在反过来了,他竟然躲得飞快,生怕跟自己沾了一点儿边。

“小哥儿,小哥儿……”

是扎合的声音,他策马奔来,满脸汗水:“你好久没追上来,我怕你出了什么意外。”

花溶微微一笑:“多谢你,扎合。”

扎合摸摸头发,兴致勃勃:“小哥儿,贡赋缴纳了,我们是不是就高枕无忧了?”

这倒未必。如果一直是秦大王主宰这片土地,是可以信赖的;但要换成了耶律大用,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多年的经历表明,这世界上,就很少有真正长期的高枕无忧。她沉思一下:“扎合,你说,大蛇他们会不会同意迁徙?”

“啊?为什么要迁徙?”

花溶也觉得不太靠谱,野人们祖祖辈辈住在这里,已经有了成规模的木屋,庄稼,牲畜以及赖以自卫的蛇毒蛇花,若叫这一万来号人马流浪迁徙,他们怎会愿意?

回到寨里,已经是晌午之后。大树下面,孩子们正在成群结队的嬉戏。他们不念书,不帮大人干活的时候,便是嬉戏,学习狩猎技巧。此时,这些孩子们正在练习投掷,沿着外围追猎野兔等小动物。见了花溶,孩子们一起喊:“首领好。”

花溶看这些仰着的笑脸,他们才是真正的无忧无虑。她随手摸摸一个穿着树叶草裙的女孩儿的小脸,黝黑的皮肤,光滑可爱,牙齿细白。她看着这群蹦跳的孩子,心里忽然一动,如果陆文龙和小虎头生活在这里,也像这些孩子们一样,岂不是也很快乐无忧?尤其是小虎头,他一个人在海岛上,孤零零的,又没有一个小伙伴。

她被这一想法激动起来,脸上不自禁流露出笑容,几乎要跳起来:“扎合,扎合……”

扎合惊讶道:“小哥儿,怎么啦?”

她压低声音:“我想去把小虎头接到这里来,还有文龙孩儿……”

扎合惊问:“小虎头在海岛上不是好好的?再说,四太子怎会允许小王子来这里生活?”

这一瓢冷水泼下来,花溶也觉自己想得太天真了,金兀术虽然习惯于虚情假意,可是,他对陆文龙却是真心疼爱,也尽了父亲的责任,自己要带走孩子,谈何容易?

章节目录 第478章 小王子

连续两日,陆文龙都单独跑开,既不到大帐篷吃饭,也不跟父亲一起狩猎。他已经是小小少年了,到了半懂事的年龄,忽然深深地恐惧,妈妈,也许这一次离开后,又不会回来了。他偷偷观察,渴望着阿爹会去寻找,可是,阿爹照样饮酒狩猎,没事人样。

每天早上一起床,他就跑到红树林旁边等候,望眼欲穿,一次又一次,却依旧没有妈妈丝毫的影子。渐渐地,就失望了,妈妈,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晌午的阳光从树缝里照下来,陆文龙躺在草地上,慢慢地就睡着了。一个人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长叹一声。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看看父亲,只不开口。

“儿子,你还在跟阿爹生气?”

终究是孩子,见阿爹温和的目光,急急地问他:“阿爹,妈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

金兀术看着远方,他已经派人多次去打听,却毫无消息。眼看夏末了,女真贵族的度假就要结束了,整队人要归位,他也要回上京。难道花溶一去不复返?但他还是信心十足,王君华还没死,花溶怎会一走了之?

“你妈妈肯定会回来。”

“什么时候?”

他心里忽然一凛,花溶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这情绪一蔓延上来,便不可遏制。花溶整天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秘密进行着什么。他站起来,立即拉住儿子的手:“不行,我亲自去找你妈妈。”

陆文龙满怀热切:“阿爹,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在家里等着,阿爹很快就回来。”

他带了儿子回去,想起花溶的叮嘱,就对儿子说:“这些日子,你就住在帐篷,哪里都不要去,不要吃外面的任何东西。”

陆文龙点点头,小小的心灵里浮起一丝不安,只一再叮嘱阿爹:“阿爹,一定要找到妈妈,叫她回来。”

金兀术拍拍他的肩,目光落在这间帐篷里,虽然仆妇打扫得还算干净,可是,早已没有了当初每天换一簇新鲜花卉的风雅,没有煎茶煮饭的浓香,更没有素手写字的,缝补衣裳的温馨。一间屋子,真不能缺少一个女人。再看陆文龙身上,也不见每天被妈妈巧手装扮出来的合身,头巾的俊秀。

“唉,儿子,我们的确少不得你妈妈。你放心,阿爹一定带她回来。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再离开了。”

陆文龙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却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阿爹,妈妈若是回来,你不要再跟她吵架了,好不好?”

金兀术苦笑一声:“好,以后无论她怎样,阿爹都让着她,再也不跟她吵架,也不惹她生气,连王娘子,耶律娘子这些,阿爹看也不会看一眼了,这样行了吧?”

入夜,篝火熊熊燃烧,度假的眷属照例围着火堆歌舞宴饮。

王君华看看周围,破天荒不见四太子。这一整天,她都不曾见到四太子。她环顾四周,只见耶律观音正在和一名侍妾拍着竹板唱一种辽国的小调。耶律观音接触到她的目光,会意地微微点头。

趁着众人欢乐,二人来到一个无人之处。

王君华先开口:“妹妹,你今日可见到四太子?”

耶律观音摇摇头:“实不相瞒,四太子最近对奴家十分冷淡。眼里心里,都似没有奴家这号人。”

王君华暗忖,依她的观察,自花溶离开后,四太子这些日子天天和女真贵族谈什么大事,很少召侍妾侍寝。

“姐姐是四太子的知心人,依你看,四太子会不会是去找那厮贱妇?”

王君华也甚是怀疑,却忽然眉头一皱,嘴角露出一丝阴毒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几乎在耳语:“如果四太子能离开几天,也是好事……”

耶律观音一惊,又同时一喜,和王君华的想法不谋而合。可是,她还是不敢表露出来,警惕地看了一眼远处的灯火,以及布防的影影绰绰的士兵,最近,四太子帐篷周围的防守越来越严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和王君华不一样,和花溶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王君华追问:“妹妹,你意下如何?”

耶律观音额头上浸出汗水:“此事非同小可,一着不慎,只恐我们性命不保。”

王君华却不以为然,咬着牙齿:“岳鹏举都死得,其他人还有什么死不得?”

夜色下,耶律观音忽然感到一种无形的杀气。这才体会到这个女人的非同小可,难怪能和丈夫合谋杀死了一代名将岳鹏举,同时迷惑住赵德基和金兀术两个权势熏天的男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妹妹,该出手时就要出手,否则,那个野种在一天,你一天休想出头……”

耶律观音也如是想,她一低头,忽然一阵干呕。

王君华很是意外,却又故作惊喜:“啊?妹妹,莫非是有喜了?”

耶律观音摇摇头:“哪里,奴家怕是夜里感染了风寒……”

王君华狐疑地盯着她的肚子,虽还是扁平的,但想起她那个夜晚的亮相,穿着纱衣,迷惑了四太子。她心里酸酸的,又妒又恨,语气也带了点嫉妒:“妹妹真是好命,奴家朝思暮想能替四太子生下一儿半女,此生就是不再回临安又如何?可惜姐姐命薄,没这个福分,如今年纪大了,更是不可能了……”

耶律观音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自己就算生了儿子,也得被陆文龙压着,没有出头之日。她脑中转着念头,终于下定决心,低声说:“姐姐,我们如今是同舟共济,成败在此一举。”

王君华笑起来,伸出手和她一击掌:“妹妹日后登上王妃宝座,不要忘了奴家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