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术盯着她的手,一举一动,毫不怀疑,自己再前进一步,那小弓就会劈头盖脸地打过来。是这样,一直是这样,这个女人,一直保持着该死的警惕,最百折不挠的刚毅的狠心,仿佛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她都不会因为任何情况而感动。

“花溶!我想!”

“你想死!”

他怒不可遏,又如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干脆跌坐在地上,如撒泼一般:“花溶,你到底要折磨本太子到什么时候?”

花溶忽然想起他毒发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躺在地上撒泼,整晚都不肯离去。

“花溶,我渴了,我要喝水。”

花溶倒一杯水,放在桌上。

他恨恨地,伸手端来喝了,又露出一丝喜色,这一次,还肯给自己倒茶了。

“四太子,喝了水,就赶紧想办法治好文龙。”

“难道本太子哪天不曾尽心竭力?

她整整坐皱的衣衫,看旁边依旧双眼紧闭的儿子,口吻平淡:“四太子,你说到底该怎么办?”

金兀术心里一松,幸好她不曾发怒。他盯着她充满血丝的双眼,也暗叹一声,**一被消灭,对儿子的担心重新占据脑海,“花溶,如果儿子让你带走,你能不能保证治好他?”

花溶沉默着,无法给予肯定的答复。她所寄望,无非是大蛇部落的一些特殊的草药,可是,既然大蛇给了自己最好的几种,都无济于事,能否让儿子醒过来,也实在没有把握。

金兀术见她也没有把握,更是坚决:“花溶,既然如此,就不能带儿子走,我再想办法,哪怕寻遍天下名医,也要治好儿子。”

他说完,就匆匆出去。

花溶想起刚刚走掉的那个巫医,心里一动,总觉得这个神秘人会成为救活儿子的契机,只是,他为何又要溜走?又很惊讶,这个巫医从自己身上,怎能感觉到秦大王的存在?忽然迫切地想见到秦大王,自己多少次生死边缘都是他救活的,现在,儿子有难,他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嘛。

尽管秦大王态度恶劣,可心里总还是根深蒂固地相信,只要自己求他,他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一时三刻,又去哪里才能找到秦大王?

她慢慢走出去,神情十分茫然。

远远地,听得一声奇怪的鸟叫。她心里一喜,这是扎合的声音,约好的暗号。她也发出一个声音,不一会儿,果然,扎合就从前面的树林里走出来。为了不引人注目,扎合穿的还是燕京时的衣服。他一靠近,见花溶愁容满面,惊问:“小哥儿,怎么了?”

花溶急忙说:“扎合,文龙中毒了。”

“啊?小王子怎会中毒?”

花溶简单将事情讲了一遍,扎合又惊又怒:“一定是耶律观音和王君华搞的鬼……”

花溶顾不得多说,只细声吩咐他:“对了,你赶紧去找秦大王,就告诉他,文龙孩儿情况紧急,我需要他帮忙。”

“好好好,小哥儿,我马上就去找。”

扎合走了几步,忽然又倒回来,匆匆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小哥儿,这是我跟野人们交换的一种新药,你拿着,看能不能有用。”

花溶接过,眼看扎合匆匆走远。

大帐篷里,四太子这些天第一次回家吃饭。

所有妻妾全部到场,饭菜很丰盛,气氛却十分压抑,四太子面色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尤其如此,大家更是紧张。

耶律观音也战战兢兢,心里却暗喜,陆文龙虽然不死,却也不醒,任花溶有通天的本能,只怕也无济于事。只要陆文龙一死,花溶,她还有何依托?

她的目光忽然接触到四太子的目光,只见四太子盯着自己,眼神十分奇怪。

金兀术放下酒杯,忽然挥手:“你们出去,耶律娘子一个人留下!”

耶律观音心里一跳,顿时紧张起来,这是怎么了?难道四太子已经怀疑是自己干的?可是,他无凭无据,凭什么如此?

众人也盯着耶律观音,尤其是熟知她老底的一些侍妾,也捏一把汗,难道此事跟耶律娘子有什么干系?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耶律观音半跪的姿势,她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盛时的容颜,天天用金莲花加水沐浴,身上带着淡淡的体香,十分宜人。她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保持沉默,又在什么时候一言不发,所以,只是跪着,神情凄惶,却又楚楚可怜,好一会儿,才问:“四太子,奴家可是服侍不周?”

“耶律观音,你为何还要回来?”

她一怔。

“本太子杀了你的老相好,又贬斥你父兄,杀了你兄长,难道你不嫉恨?”

她紧张地不能自语,知道稍有不慎,自己今天就会血溅五步,急忙叩头,泪如雨下:“四太子,奴家大错在先,怎敢再嫉恨四太子?奴家犯下如此深重的罪孽,还得四太子宽恕,奴家一直感激不尽,加上……加上我的儿子,他又死了,奴家无依无靠……奴家也自知卑贱之躯,不配再得到四太子的垂怜,也不敢再求四太子恩宠,只求能朝夕服侍四太子,以赎罪孽……四太子……”

她哭得泪眼婆娑,梨花带雨,紧张地一阵一阵的抽泣。

“耶律观音,听说你最近和王娘子很要好?”

耶律观音更是紧张,但她的哭泣正好掩饰了这种紧张,只跪在地上不停叩头:“四太子,奴家回来后,各位娘子都很瞧不起奴家,唯有王娘子因念故旧之情,惺惺相惜,给予同情……”

耶律观音唱作俱佳,金兀术听得眉头直皱。按照往昔的脾气,早已将这个女人干脆一刀杀了,可是,这时只觉得疲倦,按着额头,难以言喻的疲倦,尤其惧怕血腥味。是因为明知时日无多,不愿再添杀孽?他也不知道,盘腿坐起来,只想喝酒,醉了,远远比清醒好。

“四太子……”

“你下去吧。”

难道四太子并未怀疑自己?也没有任何惩罚?

耶律观音抬起头,迟疑着,又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过去:“四太子,这是我们耶律家族祖传的秘方,可以解毒……”

金兀术接过那个瓶子,仔细地看看,那是一种黄褐色的液体,在普通的雪花膏石瓶里,如流动的橄榄油。他摇了摇,只听耶律观音说:“奴家一听得小王子中毒,本想马上就拿出来的,但是,四太子……四太子,您知道,奴家和花溶一直不和,怕她怀疑,所以……请四太子恕罪……”

女人间的争风吃醋,金兀术已经见得太多了,一摇手:“你下去吧。”

耶律观音这才款款站起身,提了提裙子。这种裙子,她在辽国的时候很少穿,是后来细微观察了四太子对女人的喜好,才穿上的。她走到门口,脸上才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个四太子,终究还是自己熟悉的四太子,并未被那厮贱妇迷惑得失去本性,不是么?可是,又泛起一阵警惕,四太子越是如此轻描淡写,会不会是另外掌握了什么情况?

章节目录 第487章 障碍

连续两个大晴天,草原上月色如水银,一望无际地流淌下来。

金兀术独坐草地上,心绪十分烦乱。儿子一直不醒,新的巫医又尚未到来,而花溶,花溶整日鼓捣着在弄什么草药,对自己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每次,只要她一想起岳鹏举,对他的态度便会有一种加倍的冷淡。

这是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寄望于铲除秦桧后能够消除,可是,在这之前,又得经历多少波折?

远处,传来如泣如诉的歌声:“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心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金兀术皱皱眉头:“是谁唱歌?”

两名侍卫也听得如痴如醉,其中一人急忙说:“小人马上去看看。”

一盏灯笼,一阵幽暗的光线,柔和的人影,摇曳着,如水的长裙,跟地上的青草交织,仿佛这夜雾弥漫里忽然走出来的一个精灵。玲珑的娇躯,娇憨的面容,眼睛又大又圆,眉毛淡入倦烟,这令她整个人在青春活力上,带了点懒懒的慵意,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女孩子最动人的年龄,仿佛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男人十八岁的时候喜欢十六岁的少女;男人八十岁时,也喜欢十六岁的少女;无他,是男人的一种本性,年轻的娇弱的美的向往。中年男人遇到十六七的少女,那是永远不可能抗拒的巨大诱惑。

少女盈盈跪下:“奴家参见四太子……”

金兀术打量她一眼:“你是谁?”

“奴家小薇,是四太子府新来的奴婢……”

度假即将结束,按照惯例,都会在燕京周围带回一些仆从,尤其是年轻美貌的女子,充作侍妾,这个少女,正是那位得到喜奴儿的女真高官,投桃报李,送回给四太子的。小薇来到四太子的帐篷,多日不见四太子踪影。本来,妃嫔们太多了,男人只有一个,要想得到青睐就得出奇制胜,小薇便利用自己的歌喉,在月夜轻歌曼舞,果真吸引了四太子的注意。

金兀术在月光下看着这个美丽的少女,那是一种男人的本能冲动,如此柔和的女体,如此新鲜,散发着处女的芬芳和洁净。

武人精力过剩,自来好色者居多;他虽然有许多娇妻美妾,可是,终日面对,嬉戏,也逐渐失去了新鲜感,对侍妾们提不起多大兴趣,现在见了小薇,不由得眼前一亮。

“四太子,夜深风大,奴家服侍您回房……”

那如夜莺一般的少女的娇媚声音,他喉头又是一紧,仔细盯着这张脸蛋,又遥遥看一眼前面的小帐篷——那一豆的灯火还在忽悠闪烁,想必花溶还在不眠不休地研究着儿子的解药。

“四太子……”

“你先退下。”

小薇盈盈退下。

暗处,一双眼睛饶有兴味,又激动不已,感觉中,一张大网正在自己头顶展开。四太子今日表现,虽然不曾马上宠幸小薇,可是,他已经流露出浓厚的兴趣,甚至胜过看到喜奴儿的欣喜。毕竟是雅好中原文化的男人,对丰乳肥臀的异域女郎一时**兴趣过去,真正能迷恋他的,一定得小薇这样的清纯少女。

门帘一掀,花溶放下水杯,看着金兀术走进来。

“花溶,你看看这种药,会不会有效?”

花溶接过这只药瓶,放在眼前一看,问道:“哪里来的?”

“耶律观音给的,说是她们的家传秘方。”

花溶似笑非笑:“四太子,你可真是心胸宽广啊……”

“我是想死马当成活马医。”

花溶拿着药瓶摇一摇,又看看金兀术,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这才明白,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中更加高深莫测,心机深沉,难怪他许多年,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国内的政治斗争,都能保持不败之地。

她淡淡说:“四太子,这的确是解药,可是,却无济于事。”

“你放心,我请的又一位巫医到了。这一次的巫医,是御寨最老的一位,他恰好在附近采集药材……”

花溶对金国和契丹形形色色的巫医,总是带着一些忌怕。忽然想起秦大王,他置身这里,若是被金兀术发现,岂不是很危险?金兀术对他恨之入骨,自己找他救助儿子,岂不是叫他自投罗网?她越想越心急,儿子的命固然重要,秦大王的安危也很重要。这个怎么办才好?

“花溶,你这些日子也劳累了,今晚夜色甚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花溶胡乱应一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想着心事,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草地上,两个大树桩如两只简陋的凳子。二人就地坐下,脚边到处都是一种紫红色的小野花,在月色下,迎风摇曳。

金兀术还从未试过跟她一起这样静谧的相处,扭头一看,月色下,她的脸色也是一种晶莹的白,仿佛多年前初见的那一刻,呀,年少时的向往,绿衣红颜,能文能武,双驰并辔,神仙眷属。这又岂能是一个简单的美少女能够比拟的?

只是,当初的美少女,现在,眉梢眼角,已经有了憔悴的痕迹,被岁月所侵蚀。

幸好有月亮,月亮掩盖了这一切。

她看起来,竟然比小薇,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春药。

他就地坐着,也喘息深重,仿佛哮喘的牛,被得不到的**所折磨。鼻端全是她幽幽的芬芳,那是一种终日侵淫于药水的淡淡香气,更加致命。

都是月亮惹的祸。

“花溶……”

花溶坐在树桩上,看着远方,一心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不曾注意到他表情的变换。

“花溶,今天一个美女送上门来,本太子可是拒绝了……”

“哦?”

“本太子为了你,决定不再宠幸其他美女了。花溶,本太子这可都是为了你,你可不能辜负了本太子这一番心意……”

“啊?”

“花溶,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

花溶回过神来:“抱歉,四太子,你刚说什么?”

金兀术气得一把揪住身边的青草,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没好气地说:“花溶,你到底会不会嫁给我?”

花溶很是吃惊地看着他,还以为他早就清醒了呢!却疯得越来越厉害了。

“我盘算好了,等儿子一好,杀掉王君华,我们先回上京,然后和宋国的和议,我一直将你带在身边,让你全程参与,花溶,你说,本太子是不是很有诚意?”

这条件的确够诱人。

“花溶,你别忘了,你收了本太子的聘礼……”

收下是没错,但那些王冠朝服上的珍珠宝石,早已化为了大蛇部落的兵器资金。别说区区一套冠服,再多的东西送来,自己又何妨收下?最大限度的利用敌人提供的资源,壮大自己,难道不好么?自己这些招数,其实,也是向他四太子学的,难道不是么?

“花溶,你若是不放心,以后王府的一切侍妾都归你统管……”

怎么统管?自己做王妃,管辖那群饥渴的女人,天天抽签,让谁谁谁去侍寝四太子?这样一想,还真是有“权威”呢!

她笑起来:“四太子,你可想好了?你能做到后半辈子,就一个女人?”

他沉思着,思考着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朝夕对着一个女人,任何美女在怀,也不能再OOXX,是这样么?他觉得奇怪:“花溶,你们宋国也是三妻四妾的,你这样的女人,即便在宋国,也算不贤惠。你们宋国妇女有‘七出之罪’,醋妒也是妇女的恶行之一,你饱读诗书,为何不能遵守?何况,男人OOXX并非一味是你想象的那种只图一时快乐,大金人口稀少,一个男人能生育越多的儿子,越是对国家民族有莫大的好处,这是男人应尽的义务和责任。我们征战靠的什么?就是大金的男儿……”

一番话,换来如此之多的教训,他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伟大的节操!花溶也觉得奇怪,自己跟他讨论这些无聊的问题干嘛?

金兀术看她难看的脸色,愉快极了,连儿子的病危焦虑也淡化了不少。

这一刻,是真心真意,想跟她共度一生,每次这样相处的时候,哪怕是斗嘴,也觉得亲近,亲切,毫无距离,仿佛寻常的普通夫妻。这是他从任何女人身上都无法得到的愉悦和乐趣。那些女人,只能奉承讨好,只能谄媚巴结,或者敬畏,或者害怕,几曾敢如此和他探讨两性之间的相处之道?

这种心灵上的接近,无疑比**的一时快感来得更加强烈,因其如此,所以不惜放弃能和其他女人OOXX所带来的简单的快感。

“——可是,花溶,你若真肯嫁给我,我可以试着不再找其他的女人……”

她十分好奇,什么叫“试着”?

“花溶,本太子从来都怕你,只要你不许,难道本太子还敢找其他女人?或者,本太子马上将一众侍妾送人也行。花溶,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替我生许多儿子……”

花溶打断他的话:“四太子,儿子还没好呢!”

金兀术颓然停下无数的遐思和念头:“等御寨的巫医来了再说……”

只怕,那个巫医也没这般能耐。

花溶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得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跌跌撞撞地跑来,边跑边喊:“四太子,四太子,不好了,不好了……”

金兀术站起来,斥道:“慌慌张张干什么?”

那个人影跑近,竟然是王君华的贴身侍女,惊恐地一个劲流泪:“不好了,王娘子,我家夫人,她,她,……”

“她怎么了?”

“她死了!”

“你说什么?”

就连花溶也豁地站起身,王君华死了?王君华怎会死?

她拔脚就往大帐篷走,金兀术也铁青着脸跟了上去。

门口悄无声息,显然,所有的女眷都还没有得到消息,金兀术一走进来,王君华的侍女们立刻跪下去,只见王君华躺在床上,显然是服用了什么毒药,脸色青紫,十分恐怖。

金兀术失声道:“是谁毒死了王娘子?”

侍女哭着拿起一张纸:“王娘子,她,她是自杀的……”

章节目录 第488章 自杀

自杀?王君华怎会自杀?

金兀术急忙接过信纸一看,只见信纸上果然是王君华的亲笔,写着她如何因为嫉恨花溶,毒杀了陆文龙,现在自知罪孽深重,对不起四太子,又惊又怕,整天提心吊胆,只好自杀服罪……

花溶接过王君华的“认罪书”,匆匆浏览一遍,又看看王君华极其可怖的死法,但身上却穿得十分华丽,是她最精美的一套衣服,显然并不是仓促死去的。

她放下信笺,细细看看四周,转身出去。

鼻端的药味除掉,心里却泛起极大的疑云。王君华之死,自然是罪有应得,自己早就巴不得她死了。可是,这一死,又显得扑朔迷离,依照王君华的性子,会“畏罪自杀”,显然是绝无可能的。

只是,谁又能令她写下遗书,然后心甘情愿自杀?

她一死,算是除掉一个仇敌。可是,秦桧又怎能除掉?

秦桧会不会借口就不再送上门了?

她觉得十分蹊跷,却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

入夜。

狂欢的野人们开始饮一种棕榈树的叶子酿制的酒。两个野人用那种大的陶罐盛着,举到秦大王面前,毕恭毕敬:“大王,请喝……”

秦大王接过,喝了一大口,野人们的酒完全及不上当初海岛上抢来的宋宫廷酒。当时的酒大多是一种酒酿,纯度并不高,类似今天的醪糟之类的,所以才有“李白斗酒诗百篇”之类的,否则,醉也给醉死了,还写什么诗?宋朝时提纯度大大增强,但野人们用的棕榈树燃烧熏制,只是临时的简单加工,类似于一种慢性中毒,所以,他们喝起来,就逐渐进入一种微醺的状态,直到发狂尽兴。

秦大王一生不知从童贯、蔡京等走海路的财富里,品尝了多少的上等美酒,这酒下去,火辣辣的低劣,令人再也不愿喝第二口。但他生来随性,见野人们津津有味,自己也再喝一大口,睁大眼睛一看,一对载歌载舞的女野人又举着陶罐走来。

白天见过的那名女野人赫然在列。她眼睛奇大,貌似是这队女野人中最漂亮的一个,嘴唇上唇环绕来绕去,闪闪发光。

火光下,上身****的女野人们扭动腰肢,那是一种令人喷血的舞蹈,几个鼓点下来,秦大王一看,只见身边的安志刚,果然流下一滴鼻血,痴痴呆呆的。

他骂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安志刚摸摸鼻子,一阵灼热。

“去吧去吧,看中哪个女野人,就要哪个。妈的。”

“多谢大王。”

安志刚欣喜若狂,像其他男野人一样,抱住一个喜欢的女野人便钻进了旁边的棕榈树林,开始尽兴地风流快活。

近年来,由于生存环境的困难,加上部落间的战争,死伤很大,所以野人部落急于繁衍后代,也欢迎这些外来的男人加入,大家毫不为奇,一个女人可以有几个丈夫,一个男人也可以有好几个妻子,生下的孩子,都是族里的孩子,大家共同抚养,很难辨识谁是谁的亲生子。

秦大王再喝一口酒,只见那个野人女郎还盯着自己,眼里闪着野性的光芒,他赶紧扭开头,鼻端一热,生怕自己的鼻血也流出来,那就丢脸丢大了。

野人女郎名叫茜茜莎草,看得出,她对秦大王兴趣浓厚,盯着他,并不跟其他向她示爱的男子离去。一抬手,将手里的一枚画着大眼睛的花鼓抛过来。这类似于宋国的抛绣球之类的,秦大王怕被砸中,一侧身,立刻躲开。茜茜莎草见这个大个子身手竟然如此敏捷,眼里更加发出兴趣的光芒。

秦大王哭笑不得,生平第一次被女人倒追,反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这个茜茜莎草眼大如牛,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他吐一口吐沫,大声说:“妈的,老子看来是不喜欢这些女野人,怎么越看越觉得奇怪?”

流鼻血的感觉也消失了,甲之珍珠乙之砒霜,又喝一口酒,才长叹一声:妈的,也许老子真的老了!

对面的暗处,一双猫头鹰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半晌,才跑回去。

屋子里破天荒地在暗夜亮灯。

耶律隆续单腿跪地,像一条凶悍的野狗忽然看到了主人,声音柔和得跟他的面貌成了极大的反差:“主公,小将愿意亲自率兵大战金军……”

耶律大用脸上罩着黑色的面具,听不见丝毫的呼吸之声,仿佛他从不需要呼吸。他走几步,步伐也是悄无声息,同在屋子里的耶律隆续都感觉不到。这也是他令人敬畏的地方,耶律隆续根本就从来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就像凡人不敢目睹天神。

“主公,我们得到消息,这次的骚扰,是金军的一支三千人队伍,好像是有备而来,由于万夫长完颜莫拉率领……”

金军出动万夫长,这根本不是一个好兆头。可是,耶律大用却傲然抬高他黑色的头颅,仿佛一个决胜千里的君王:“隆续,你这一次,只可成功,不可失败!”

连续两次败在大蛇部落手里,耶律隆续怀恨在心,怕这成为主公怀疑自己能力的开始。他急忙说:“主公不必担心,小将上次在大蛇部落,只是因为他们突然设下诡计,中了圈套……”

“所有的战争都是诡计!比的就是谁更诡!否则,何须兵法?”

耶律大用声色俱厉,耶律隆续只能低下头去,惶恐地说:“小将知错,小将一定戴罪立功。”

“好,你立功后,我将有重大封赏。”

“多谢主公。”

耶律隆续兴冲冲的下去。对耶律大用,他怀着一种特殊的心态,一是敬畏,一是因为耶律大用没有儿子,加上耶律大用对他的特别器重,不少人私下里都在议论,以后,主公的位置一定会传给他,所以,他才更加卖命。

耶律隆续刚出去,一名仆从悄然进来。他也穿一身黑衣,却是紧身的,十分瘦小,脸颊干干的,如一条被风干的蛇。

耶律大用坐在大椅子上,问他:“带回来什么消息?”

“禀报主公,秦大王在野人部落,一切如常,整天喝酒打猎。”

“其他呢?”

“茜茜莎草几次靠近他,但他都拒绝了,好像不好女色。”

耶律大用站起来,又坐下去。

仆从问:“主公,看得出,秦大王对小姐很忠诚,这样难道还不好?”

耶律大用没有回答。如果将秦大王的“最坏不乱”归功于他对自己女儿的忠贞,那他是决不能相信,也觉得荒谬。像秦大王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为任何女人守身的。事实上,只要手握重兵,盘踞高位的男人,基本上都是不太可能为任何女人守身的。当初刘邦项羽约定谁先入关谁为王,结果刘邦先据关中,却一改往日贪财好色的嘴脸,竟然不幸妇人,这令亚父范增忧心忡忡。耶律大用担心的也是如此,如果秦大王软硬不吃,在这蛮荒之地,竟然还能拒绝茜茜莎草的诱惑,其人意志之坚定,实在是令人惊讶。

“主公,秦大王好像不太喜欢女野人,要不要换一个其他女子?”

“不!除了茜茜莎草,其他女人都不许靠近!还有,也不许令茜茜莎草知道。”

“是!”

“主公,秦大王会不会是为花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