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朕派轿子送你回去!现在天气寒冷,朕进出都是坐轿子了,你病了,更不能伤了身子……”

金兀术目光略略下移,看着他越来越消瘦如麻杆一般的身形,典型的宋国文弱书生姿态。马上打天下,虽然不能马上治天下,可是,狼主合刺,已经丢掉了所有大金民族秉承的勇悍的优点。

他摇摇头,转身大步就走。

他的腰板挺得那么直,甚至合刺都忘了他吐血的事情:四太子还正当盛年,有他在,自己就可高枕无忧地再玩乐几年。

中午,风雪慢慢地小下来,然后,就停止了。

长街的尽头,金兀术勒马。

武乞迈追上去:“四太子,这不是回府的方向,您走错了。”

“没错。”

“这样的天气,也不适合打猎。”

“不打猎!我们去旅行。”

武乞迈好生奇怪:“这样的天气,去旅行?去哪里?不太好吧?等开春了再出去较好。”

金兀术哈哈大笑:“冬天夜游,才别有风味。武乞迈,南朝人有一个故事说,魏晋的名士王子猷居住在山阴,一次夜下大雪,他从睡眠中醒来,打开窗户,命仆人斟上酒。四处望去,一片洁白银亮,于是起身,慢步徘徊,吟诵着左思的《招隐诗》。忽然间想到了他的朋友戴逵,当时戴逵远在曹娥江上游的剡县。王子猷即刻连夜乘小船前往。经过一夜才到,到了戴逵家门前却又转身返回。有人问他为何这样,王子猷说:‘我本来是乘着兴致前往,兴致已尽,自然返回,为何一定要见戴逵呢?’……”

武乞迈不得其解:“这个王子猷莫非是个神经病?”

金兀术哈哈大笑:“本太子就是从没做过神经病,这一次,何妨做一下神经病?出发吧,沿途打猎,欣赏冰雪风光,岂不快哉?”

三十匹骏马,另有十匹马上全部驮负着美酒饮食和结实的帐篷。

武乞迈看出,四太子果然是要外出寻猎。

可是,打猎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东西?甚至另有几匹马,专门驮负着衣服被褥。

金兀术见他疑惑,就问:“武乞迈,本太子叫你准备的特殊‘礼物’准备好没有?”

“已经送到边境了,有专人负责,四太子请放心。”

“好,走吧武乞迈,别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你跟随本太子多年,还没享受过什么乐趣,这一次旅行,何不放下一切,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的快乐?”

四太子说话时,态度平静,云淡风轻,武乞迈却觉得分外的不对劲。可是,想起四太子府,想起天天吵闹追问王爵的28娘子,又释然了,与其呆在家里烦心,的确不如出去走走,也许,四太子的病情会好转也说不定。

……

一场大雨后,岛上的气温稍稍降低,却更多了一份清新的气息。雨洗后的树叶苍翠墨绿,对于陆文龙这种从冰天雪地的北国长大的人来说,丝毫也感觉不到冬天的气象。甚至遗忘了还有冬天这个季节。

这半个月,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阿爹和妈妈的成亲扫除了昔日沉淀在心的最后一丝阴霾,每一个人都变得那么快活,尤其是妈妈,他曾经偷偷地观察,发现她终日笑脸盈盈,而且绝非是昔日潜藏着忧伤,完全发自内心。而且,他明显地发现妈妈的身子也变好了许多,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常常一个人偷偷藏起来独自呆上一段时间——这是他后来才明白的,那时,是因为她的伤痛发作,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她不躲起来,便意味着这一切都在好转。

清晨的阳光,翠绿的椰子树,浪花轻轻拍打着岩石,海风吹来带着淡淡腥味的清新的空气,一些贝壳被翻卷到沙滩上,反射着阳光,五颜六色。

小虎头和陆文龙,以及岛上的许多孩子,奔跑着欢呼雀跃,大肆捡各种的贝壳和海螺。互相嬉戏,打闹。

花溶赤足走在浅水的沙滩上,浅水刚刚没过足踝,带着微微的凉意。老远,秦大王大步走来,大声喊:“丫头,丫头……”

他的喊声停止,脚步也停下。

对面的女人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衫子,淡红色的裙裳上面绣着星星点点的锦斓,她的头上也系着一块同色系的淡红的纱巾,浑身上下,还有着新嫁娘的喜庆,却透着无限的清新和生命的活力。在她的足下,便是一块大大的张开的贝壳,银白的,仿佛她是从贝壳里刚刚诞生的一颗珍珠,在她身后,阳光慢慢地上升,将海水渲染,仿佛万千朵玫瑰在盛放,左边是春风吹来,右边是百花盛开……

仿佛一个春的女神,乘风破浪,从大海里冉冉升起。

秦大王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仿佛那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丫头,丫头……”

她依旧赤足,走向他,雪白的足踝,温婉的笑容,目光里带着一丝嗔怪:“怎么啦?傻啦?”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满心的激动难以言说,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仿佛都过得那么快,时光在飞逝,像在做一场长长的美梦,沉溺其间,总怕忽然就醒了。

“小虎头,文龙,吃饭啦……”

两个孩子奔跑过来,抱着一大堆的鲜红的贝壳。

“妈妈,你喜不喜欢?”

“喜欢,都喜欢。”

“阿爹,你呢?”

“我也喜欢。”

饭桌上。

一张粗大的方桌,还透着原木的清香和海风的咸涩。

几碟小菜,一大盆的海鱼,新鲜的鹿肉,獐子的肉丝,海羊的腌肉。旁边放一只大大的花瓶,瓶中只插三两枝翠绿的芭蕉叶,平添一份景致,令人胃口大开。

花溶拿起筷子分给儿子们,又给秦大王添上饭。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最愉快的事情之一,偶尔下厨做几碟小菜,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亲人们吃得那么愉快,这样的心情,真是比什么都愉悦。

“丫头,我要出去几天。”秦大王的声音非常平静,“你在家里好好休养。”

花溶尚未回答,两个孩子抢先问:

“阿爹,你去哪里?我们不一起去么?”

“阿爹出去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会回来,你们两个要陪着妈妈,好生照顾妈妈,知道不?”

“我们和妈妈一起去不行么?”

“不行!”花溶柔声笑着,夹一块肉给陆文龙,又给小虎头夹一块,“阿爹是去处理事情,不是游玩,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你们去,反而增加麻烦。”

陆文龙没有作声。

秦大王看看花溶,二人目光相接,她微微点点头,完全明白他的意图。此行,朝廷水军压境,据说是张俊和万俟呙亲帅大军,务必击溃这方海洋“水霸”。

“丫头,你这些日子放心休养,等我回来,你也许就彻底好起来了。”

她微笑着点点头,明白他是不愿意让自己再有任何的奔波。若在以往,她是一定会坚持去的,可是,现在的身子,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折损了。秦大王不仅要的是一场胜仗,更要的是一个能够长期相伴的妻子。

她便不再坚持,几乎一开始便温顺地答应下来。

秦大王很商量的语气:“丫头,我想先送你们回落霞岛。那里风光更美,你们母子仨也当度假……”

花溶凝视着他的眼睛,秦大王,他真的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没有任何的英雄和大公无私的情怀。大战在即,长林岛上全部停留着将士们的家属,妻儿老小。这个时候,他要的不是自己的妻儿共进退,而是一再打主意,想悄然将妻儿转移。

章节目录 第635章 截杀

落霞岛,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距离长林岛都还有相当的距离,正是因为它的深邃的位置,面积的相对狭小,才令它不能如长林岛一样发展壮大。可是,它的好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险恶的地理位置,不为人知的地形,正是藏身的最好地方。更何况,他还在那里布置了防卫。

这一次,花溶摇头了。

“丫头,孩子们都喜欢那个地方……”他有些急切,这些天,他已经几次动员他们母子了,可是,花溶始终不为所动。

她微笑道:“这里也挺好的。你们虽然出去了,可是还有杨三叔,还有汀兰他们,还有许多孩子,这里人多热闹,我想,孩子们都不喜欢太过冷清的地方。”

“对啊,阿爹,长林岛更好玩,我不去落霞岛啦。哥哥也不去的。”

秦大王无可奈何,只是轻轻摸摸小虎头的冲天辫,看着他乌黑的大眼珠,那么机灵,只是,他还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战争这回事。战争的危险,他半点也不知道。

陆文龙只是低头吃饭,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饭毕,两个孩子出去后,秦大王才关上门,回头看着那双明亮而了然的目光。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伸手搂住她的腰:“丫头,你在家等着我,我会尽快回来的。你也知道,张俊和万俟呙,都是草包,若是换了刘琦等,我还会忌惮几分,但是,这两个草包,就算水军再多十倍,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她只是点头,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平静的妇人生活,手也是软弱的,仿佛只能绣花做饭,而非拿刀拿枪。心里并不十分担忧,她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充满了信心和信赖。

只小小的遗憾,张俊,万俟呙,都是当年谋害鹏举的帮凶,只恨,不能亲自除掉二人。

秦大王似看出了她的心思:“丫头,赵德基绝不会只身犯险,他不会来的。”

“我知道,他已经吓破了胆,此生必然不敢再到海上了。”

也正是如此,她才安然留在海上的。既然不能手刃赵德基,自己的要务便是养好身子。

“秦尚城,你放心出去,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她这样说话时,脸颊在笑,眼睛在笑,神情都在微笑。秦大王一把抱起了她,情难自禁,二人的身子那么柔软,倒在了新婚的床上……

良久,二人的喘息声慢慢地平静。她的嘴唇温柔地贴在他的胸膛上:“你要早点回来。”

他抚摸着她柔软的腹部,柔声道:“丫头,你放心,我当然要快点回来了,也许,我的小闺女就要来到了……”

她只是微笑,然后慢慢地下床,替他梳洗整理。

厚厚的铠甲,随身的割鹿刀。他威风凛凛,如一只山涧长啸的雄狮。

她凝视他半晌,忽然道:“秦尚城,你其实也蛮帅的啦。”

他乐得哈哈大笑,摸着头盔,竟然微微羞涩,还从没得到她如此的夸奖呢。真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再次搂住她的腰,贴在她的耳边:“丫头,你答应我,只要有半点不对劲,你们马上去落霞岛。”

“呵呵,好的,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定马上带着孩子们逃之夭夭。”

海滩上十分平静,妇人老人们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晒渔网,晾鱼干,收获一些冬日的作物和果实,储存起来。甚至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即将出海的巡洋舰。这些日子以来,她们的丈夫,儿子,父亲,兄弟……全岛13岁以上的男性,每天都在经历着这样的训练,出海打渔,闲时练兵,连续几年都是如此。所以,她们丝毫也不奇怪。

花溶带着两个儿子,遥遥地看着那些登船的将士。巡洋舰的超级舱体上,盛放着上百艘机动小船,第二层架设着层层的弓箭手;第三层才是火器点。

船上,飘起老大的一面旗帜,那是八名妇女,用了半个月时间绣起来的,绝非昔日的黑色旗帜,而是一面鲜红的旗帜,在海风里飘扬。

“妈妈,阿爹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这是第一次,阿爹不和妈妈一起出去,所以小虎头觉得奇怪,一再追问。

一双大手从背后伸出,一把将他举过头顶:“哈哈,儿子,阿爹去打猎,打大鲸鱼,带回来给你吃鲸鱼肉……”

“鲸鱼肉不好吃的。”

“哈哈哈,鲸鱼骨好玩嘛。儿子,我给你和哥哥带许多好玩的东西回来。”他在小虎头面上亲一口,才将他放下地,又拍拍陆文龙的肩头:“儿子,你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好好照顾妈妈和弟弟。”

“我知道,阿爹,你放心。”

秦大王从他的目光里,忽然看到一种沉稳,他心里一松,十分欣慰,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又看了花溶一眼,看到她满面的笑容,才大步离去。

一声号令,呜呜的在海上扩散,巡洋舰即刻启程。

母子仨一直看着大船完全消失在茫茫的海天一色里,才慢慢收回视线。

陆文龙转身看着妈妈:“妈妈,我们应不应加强戒备?”

小虎头忙问:“戒备什么?”

陆文龙直言不讳:“要打仗了,小虎头,坏人要来了。”

“好啊,那我们就要打坏人啊。”

“妈妈,我认为我们不该这样无所准备,阿爹他们出去了,我认为岛上也不见得就是万无一失……”

她微微一笑,点点头:“这长林岛,是我们的大后方,你要相信阿爹的本领。走,妈妈带你们去一个地方看看……”

她是往海岛的相反方向走,母子仨的脚步并不慢,却也走了很长的时候才停下,她的目光慢慢看向左边的港口,那是长林岛上最僻静的地方之一,那里,潜伏着近百的精华小船和三千名精挑细选的最忠心可靠的勇士。

陆文龙微微讶然,这一点是他不知道的。

花溶吹一声口哨,茂盛的草丛里,两名士兵忽然跳出来,行礼:“见过夫人!”

陆文龙这才发现,这岛上,有着一种奇特的联络方式,几乎算得步步为营。

花溶点点头:“兄弟们辛苦了。三叔呢?”

“三叔在船上。夫人,要不要通报一声?”

“不用。我们去找他。”

“是,夫人请。”

姜是老的辣,杨三叔坐镇海岛,表明秦大王并不是全然无所顾忌的。

两个孩子跟在妈妈身后,花溶边走边说:“这种联络方式,还是以前岳阿爹教给我的,那时,为了对抗金军,环境更加恶劣……”

“妈妈,岳阿爹到哪里去了?”

花溶一怔,看着小虎头稚嫩的面孔,他已经忘了自己的父亲,他叫父亲为“岳阿爹”。她微微侧过面孔,眼睛微微湿润。

这时,听得马苏恭敬的声音:“夫人,你来了?”

然后,是杨三叔苍老的声音:“夫人,你身子不好,怎不在家好好休养?”

陆文龙见到马苏叔叔,更是惊讶,马苏叔叔被阿爹深深看重,却被留下护岛。尤其,他们二人竟然时刻警惕地留守在这岛上的军事基地。这次战争,岂能是阿爹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打猎而已?

“三叔,马苏,我带两个孩子来看看。”花溶神色十分镇定,“文龙跟着我经历了两次生死大战,他并不只是个孩子,也许,他会帮得上忙的。”

马苏看着身背长枪的陆文龙,其时,当年的孩子,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了。北国的冰天雪地和馒头羊肉,已经把他滋养得强壮健康,远胜宋国的同龄文弱少年。

“小虎头,他也不会害怕的。”

“将门虎子,好好好,小虎头,你要记着你的阿爹,你阿爹英雄无敌,你就算是孩子,也要有勇气。”

小虎头咯咯笑着,只是不停地去看那些忙于搬运东西的士兵,一些物资战备、武器,都要从这里,源源不断地运出去,补给战争的需要。

“三叔,我们母子这几天就住在这里,不会打扰你们吧?”

杨三叔稍稍犹豫,岛上,现在花溶为尊,她的咨询,其实是命令。

他苍老的声音,无限感慨:“好,夫人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老夫没意见。”

“既然如此,马苏,你召集众人,我们马上开一个会议。情况随时会变化的,我们需要小心防范。”

“是。”

张俊和万俟呙率领的十万大军已经陈列在海岸线上。周围的大小船只,甚至小渔船独木舟都被强行征集。张俊治军不严,沿途,士兵们疯狂掠夺,强抢民女,奸淫掳掠,每天都在发生。沿海的居民闻风躲避,方知朝廷猛如虎,跟当年的金军相比,毫不逊色。

这一日,天气晴好。

朝廷水军身着统一的绯红色军衣铠甲,站在阳光下,一个个汗流浃背,东倒西歪。

正在这时,飞骑通报:“马上登船了,大伙儿打起精神。等抓住了匪首秦大王,就可以回家了。”

众人立刻来了精神,这些日子的战争******里,将匪首秦大王吹嘘成了世界第一大富翁,听说他的海岛上,金银珠宝堆积如山,美貌女子成千上万。所有人都在畅想着无数的珍宝,无数的美人。战争的目的,不外如是。

远远的军事基地一角,传来莺歌燕舞。谁也不知道,正是当今天子正在和他的爱将张俊等饮酒作乐。

几十名歌妓歌舞完毕,赵德基举着酒杯,醉醺醺地笑道:“各位爱卿,朕祝愿你们马到成功,出师大捷,替朝廷效力。每人赏赐美貌处女五人,希望爱卿们为国效力,誓杀匪首秦大王。”

众人急忙谢恩,大呼万岁,宣誓效忠:“誓杀匪首秦大王!”

张俊踌躇满志,这是他的第一次水战。外战外行,内战内行,只要不是对付金军,他什么都不怕,大言不惭道:“陛下,何不让臣等护驾随行,让您亲眼目睹秦大王这厮成擒?””

章节目录 第636章 战

“朕冒海气,不想出海,静候各位爱卿佳音。”

赵德基面不改色,眼皮却隐隐地跳,上次被四太子搜山捡海,他别说出海,就算是坐在这海边的朝廷水师驻地,也微微胆寒,所以,坚决不出海。朝廷水师十万,还有陆上雄狮10万,随时可以护送他逃跑,可谓万无一失。

他不想做御驾亲征的天子,只想等着看到秦大王的人头——岳鹏举的遗孀!

当年,岳鹏举乘风破浪,像一个战神般,率领一众船只杀来,拯救了自己的性命。如果此人不死,真要纵横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幸好,自己处死了岳鹏举!

如今想来,幸运中又带着变态的残酷——杀掉岳鹏举,再霸占他的妻子!比作帝王的刺激更加强大。

甚至儿子!儿子!

有没有儿子,几乎成败在此一举!

他站起来,走到城楼的最高处眺望,放眼看去,海滩上旌旗招展,雄兵十万。曾几何时,自己已经是这片海滩的真正的主人。只是,他刻意忘记了,太祖太宗的木主神牌,早已被大海冲走。

夕阳西沉。

背面就是昔日王二七的小岛,此时,已经成了秦大王的一处大的粮草据点。

五牙战船在此停泊。这时,一艘机动小船飞快地驶过来,一名探子跳上夹板,大声禀报:“启禀大王,前面一百海里处发现朝廷水军行踪。他们大约分乘1000艘大小船只,已经向这里杀来……”

“好,老子等他们多时了!”

“刘武,立即调兵。”

“是。”

“务必全歼,不留任何余地。”

“是。”

这支大军几乎已经是赵德基的全部水师,也是赵德基海上逃亡后训练了这么久的战果。本来就是秦大王肘腋之间的一块心病,这次若是歼灭,朝廷十年之内,再也不会有像样的水军力量。

“所有船只调整方向,瞄准敌舰。”

“是。”

这是一个阴天,但并不会下雨,海天一色,视野里,已经隐隐出现无数的黑点,那是朝廷的水师,为首的大战船上,飘荡着巨大的朝廷旗帜,大书“张”字,正是统帅张俊!

秦大王从巨大的虎皮交椅上站起身,抽出割鹿刀,看着远方的天空,巨喝一声:“准备战斗!”

张俊站在高高的甲板上,看着对面黑压压的小船,漫不经意地纵声大笑:“秦大王就这么一些小船?也不怎么样嘛。跟传说里的吹嘘差远了……”

一名副将提醒道:“听说秦大王有一艘大船,是当年洞庭水寇杨么都比不上的。”

张俊嗤之以鼻:“一介匪徒,哪有那么夸张?本帅数日内必将踏平他的长林岛,取下他的人头向陛下回报。”

副将听他大言晏晏,知道他素日只喜听奉承话,便趁机吹捧:“张相公雄才大略,天下罕有,是小将过虑了。”

张俊非常得意:“注意,船只靠近,下令弓箭手,开始进攻……”

……

秦大王的小船,面对朝廷大军的疯狂进攻,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抵抗一阵,便在海水里打转。此时,暮色苍茫,也看不清楚死伤,只见得几十艘小船调转船头,开始了逃亡。

张俊看得分明,大笑:“匪徒就是匪徒,真是不堪一击。”

副将却觉得有些不妙:“张相公,小的看那些船只有点诡异。”

“哪里诡异?你看,那些人全被射成了刺猬……”

副将还是觉得不对劲,却见那些小船仓促的是往左边的岛屿在逃跑。

“快追,哪里是王二七的海岛。本帅早已得到了那里的地形图,秦大王就算想在这里设伏,就算是他的末日到了。”

副将不敢再说,只好传令下去,全力进攻。

几十艘逃窜的小船驱动得飞快,朝廷的快艇很快就追了上去,近了,忽然有人惊呼一声:“你们看,都是稻草人。”

“快追……”

“不行,得马上禀报张相公。”

“可是,海上不比陆地,消息哪有那么快送出去的?”

……

众人顾不得争议,只能追赶。

晚风吹起,那几十艘小船已经完全快被赶上。

仿佛是从海上忽然钻出来的,那一片的海岛上,几艘高速行驶的五牙战船。水军们还顾不得惊讶,箭簇已经如雨点一般射来。

“妈呀……”

喊杀声和惨叫声辉映,两军的距离已经那么近,近得甚至能看到彼此的面孔。周五周七兄弟为先锋,挽着弓箭,站在三楼的船舷上,拿着号角大声喊:“杀了这些扰民的朝廷狗官,打到临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