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那个人在一起,她每天都有笑容,不像是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又或者干脆低着头从不看他一眼。

他以为她是不会答应母亲的要求和他结婚的,她却没有半点反抗,几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她的法国爱人呢?是不是因为那个人的贫穷,她才离开他?又是不是因为他的富有,她才嫁给她,他被自己的猜测弄得心烦意乱,为她的虚荣虚伪恨得咬牙切齿。

就在他最挣扎的时候,云菡白哭着求他不要和叶安忆结婚,她说可以给他半个云家甚至更多。他却拒绝了,那么干脆,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过冷漠无情,云菡白的不知所措告诉他,他是动了真格的。

他对云菡白一贯很好,迁就得要命,他知道那些应该是留给叶安忆的,而她并不知道,她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

已经对叶安忆这样厌恶,为什么还要娶她…他不敢问自己,只一味地说服自己都是为了母亲,甚至拟定了离婚协议安抚自己,看,他从未想过和她结婚,即使结婚了,他也是抱着离婚的决心。

只是,她不肯签字的那一瞬间,欣喜远远地压过失望,他将协议书顺手丢进抽屉,他不想在看见它,从今往后,再也不想。

叶安忆对他很好,做尽了一个妻子该做的,几乎是三年,他才渐渐相信,叶安忆…会不会也是喜欢他的?

他欢喜得不知所措,准时下班,陪她吃饭,尝试着去做一个丈夫该做的,叶安忆开始有了笑,这是他最爱的表情。

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当他出差回来,她已经不在了,带走了她惯穿的衣物,她的存在太渺小,若不是书房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他根本不会想到她走了,直接去了法国,一走三个月,连质问的机会也没有留给他。

“疼…好疼。”叶安忆的喃喃声打断了唐啸东的回忆,他看过去,叶安忆蹙着眉,只喊疼,大约是脑袋上的伤口疼了,他以为,便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她依旧喊着疼,唐啸东觉得不对,仔细地打量,轻轻地掀开被角,只看见叶安忆双手抱着肚子,小手揪着衣摆,很用力很用力的模样。

“叶安忆,是不是肚子疼?”唐啸东询问。叶安忆像兀自在梦靥里,又喊了几声疼,便没有再说话,眉头也渐渐松开了,应该是做恶梦了。

唐啸东的大掌盖住她的小腹,曾经在这里,住着她和他的孩子。叶安忆会打掉孩子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她是连猫狗都不忍心伤害的性格。

尤记得有一次花园里落下一只画眉,被叶安忆捡到,发现脚上有伤,还小心地包扎了一番,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一直养了好几日,小鸟没什么良心,伤好了就飞走了,叶安忆却不舍了许久。

这样的人,怎么会去打掉自己的孩子?他派人去查过,一遍一遍地反复查,结果都是一样,叶安忆自己去打的孩子,没有人逼她,这个孩子,真的是她不要的。

他也曾后悔,后悔莫及,如果他没有出差,如果他陪在她身边,那么一定不会让她打掉孩子,就算是逼也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可惜,他不在,他为什么不在?!

赵祥说她很难再有孩子,这算是她不珍惜他们孩子的报应吗?惩罚了她,又何尝不是惩罚了他,若是她没有孩子,便是说明他也不会再有孩子。

叶安忆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在脸上,动了动手指,僵硬而疼痛的酸胀感,她是不会知道,昨天晚上唐啸东是如何同她十指相扣了一个晚上。

唐啸东已经去公司了,他的生活作息一贯规律得堪称标准。偌大的餐厅里只有她一个人,显得空旷而寂寞。

“叶小姐,您的东西放在哪里?”不出声叶安忆都忘了她还有那四大金刚护法,他们手上拿满了东西,恭敬地立在一边,就等叶安忆的命令。

叶安忆微愕,他们手里的东西都是从她房子里搬过来的,衣服鞋帽这些,竟然还有…内衣裤?!

“这些东西是谁收拾的?”叶安忆下定决心,一会儿谁承认就立刻开除谁,她是无法忍受每天面对一个整理过她内衣裤的陌生男人。

“是唐先生亲手整理的。”几个人也不少,这种既可以吹捧雇主又能够推卸责任的机会谁也不会错过。

不知为什么,叶安忆心头的尴尬少去,脸颊却更加绯红了:“我不在这儿长住,麻烦你们把东西搬回去。”

“唐先生已经交代过,如果您说要回去之类的话。”他当然分得清谁是真正的主人,“他可能会将您的房子一并挪过来。”叶安忆知道这种事情他是干得出来的,撇撇嘴继续吃饭。

叶安忆如今裹了纱布的丐帮长老造型出不了门,她有些无趣地一遍一遍翻看着电视。

“叶小姐,唐先生交代,如果您没有事,就去后面花园看一看,空出来的大片地方种什么花或者栽什么树比较好。”四大金刚身兼数值,一会儿搬运工,一会儿又有秘书相。

她记得后边花园是云菡白的地盘,从前里头的花都是她亲手栽下,浇水施肥,连园丁都被她赶走了。

她带着满脑子疑问走进后花园,这大概是住进这里之后,看到的最荒凉的花园,比冬天百花齐谢万物凋零还要萧条,只有翻松的黄泥和忙碌翻土的三个园丁。

37唐啸东,不能留的花园

三位园丁都是新请的,对叶安忆并不太熟悉,看着她走过来都有点木讷讷的。“这位是叶小姐,这个家的女主人。”四大金刚很尽责,站在一旁担当起了解说的工作。

女主人三个字让叶安忆皱了眉头,她可不这么认为,但显然三个园丁默认了,客气地同她打招呼,只称呼叶小姐,也让她觉得没有刻意撇清的意思,看着反而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从前这里的花草呢?”叶安忆好奇,原本葱郁得好像原始森林的布置,是如何变成这样光秃秃的。

“唐先生吩咐我们将花草清除。”园丁里较为年长的一位开口。“清除?那一片兰花田也清除了?”叶安忆瞪大了眼睛,兰花是种在玻璃花房里头的,各式品种,不仅漂亮,还很贵,贵值千金。

“清除了,花房也拆掉了。”他们老实回答,其实他们作为一名热爱自己职业的园丁,对那些兰花也是心疼得要命,又不敢私留。

叶安忆揉着太阳穴,挖的哪里是花,根本就是钱!忽然觉得空荡荡的少了点什么,仔细地回忆:“那这里的那棵白杨树呢?”她有点着急,“也…清除了。”

“哦,是的。”园丁话音放落,叶安忆就露出浓重的失望,原本她站立的这一块地方,种着一棵白杨树。

“唐先生交代暂时移走,等花园布置好了,再移回来。”园丁换了一大口气,将剩下的话说完。“移走了?”她颇为惊喜的询问,“还要种回来的?”

“是的,目前已经被移栽去了本市的植物园。”园丁其实很不理解,就一棵很普通的白杨树,充其量就是站在沙漠边上站岗生命力强这么些优点,怎么就能种在本市的植物园,要知道那里面要不然就是奇珍异草,要不然就是年岁久远的老树精。

“叶小姐,我想请教一下,那棵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有年轻的园丁藏不住心事,那些十几万几十万一盆的兰花都弃之如破履,这小白杨必然的藏着非凡价值的,莫非会长人生果?

“那棵树…是我种的。”那棵身量还不算很大的白羊树,是她年岁尚小的时候,和唐啸东一起种的。

她和唐啸东还在一所小学,两人在植树节的时候将小白杨种下去,原本是很小很小的一棵,长在两人的小学里,后来不知哪一天,她走进花园就看见了那一颗树,原本只是觉得像,后来去摸树干,上门刻着秋叶两个字,是彼时她和唐啸东的姓。

很幼稚的用小刀刻画的,是她出的主意,唐啸东付诸行动。刻得很深很深,多年来也不见连个字模糊,只觉得大了不少,反而越来越清晰。

“哦,那确实是珍贵无比。”园丁了然,“等移栽回来的时候,我告诉您。”叶安忆点头,觉得这一片荒凉的花园都变得美丽起来。

“请您想一想这里该种些什么花,唐先生交代一切都听您的。”园丁望着叶安忆。“我不懂,你们看着种就行了。”叶安忆摇头。

“唐先生强调,一切以您说的为准。”园丁非常咬文嚼字。叶安忆眉头一跳:“那让我好好想想。”

“是谁允许你们拆我的花园的?”众人大约都是闻言扭头,云菡白一改平日里的优雅,步子很大,显得气势汹汹。

“叶安忆!是你要拆我的花园!”她咬牙切齿,扬起下巴的瞬间,叶安忆看见她锁骨上头绵延的刀疤,因为正好陷进锁骨后面,若不细看也是发现不了的。叶安忆忽然就联想到了淋巴癌,她这是不是算动过手术了。

叶安忆不喜欢她原本就高还抬头挺胸的骄傲模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云小姐,是唐先生下令拆除花园的,和叶小姐没有关系。”四大金刚非常有职业操守地拦在叶安忆与云菡白之间。

“我的茶花呢?我的兰花呢!”云菡白显得很激动,叶安忆是看得见她付出的汗水的,尽管是在她的家里为所欲为,但她确实总是赤着脚踩着这泥土上,对于云菡白这种衣角染了灰尘都要立刻换装的人实在是不容易。

听说但凡她到了一个国家,便会将那里的花卉带回国,将那么多不同品种不同习性的花卉全部养活,也可见她功力,如今一朝尽毁,必然是接受不了的。

“都已经…丢弃了。”园丁不知道云菡白是谁,但瞧她那架势端得,也陪着小心又老实地交代。

“丢弃?你们…你们…”云菡白按着胸口,让人觉得她是刀疤疼了。“之前唐先生请您将花草运回云家,您不肯,就只能丢弃了。”四大金刚解释,有条不紊,面对云菡白依旧面不改色。

“一定是你…是你让啸东这么做的。”云菡白眼眶微红,不只是悲伤还是愤怒,眼睛瞪得滴溜溜的圆,一眨不眨地盯着叶安忆。

“我有花粉过敏,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叶安忆见云菡白一口咬住她不放,也淡然地开口。

她的花粉过敏并不是很严重,不像有的人,稍稍沾染就会哮喘甚至休克,她只会出现一些小小的红疹,有点痒,不吃药也能自己好,稍稍保护得好一些,甚至不会出现不良反应。

“唐先生。”除了两个对峙的女人,四大金刚和园丁都看见唐啸东匆匆赶来的身影。

“啸东,我的花园…”云菡白微白的面色陪着泫然欲泣的眼,分外楚楚。“是我让他们拆的。”唐啸东打断她,手臂一抬,避开她的手。

“为什么?”她含泪的眸子收缩一下。“原本是觉得房子应该由女主人来布置,现在是因为…叶安忆花粉过敏。”唐啸东一无所知,叶安忆守得很牢,他只知道她不怎么喜欢花,从小就不喜欢,原来,是这样的。

“你要把这个家交给叶安忆?”云菡白手掌按着伤口,眉头微蹙,一副痛极的模样。“我让他们送你回去。”唐啸东很平静,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要交给她!”云菡白甩开上前搀扶她的人,有点不依不饶。“这个家…原本就该是叶安忆的。”唐啸东看了叶安忆一眼,而她却是不知在想什么,背着他们,目光平视前方。

“我的那些花…你真的舍得扔掉?!”像是质问,又不带半点怨恨,云菡白终于还是泪如雨下,叶安忆扭过头便看见大颗泪珠掉落,她真是自愧不如,有人连哭都这样美。

“我不想要,你也不想要,只有扔掉。”他很冷静,甚至显得冷漠,“回去吧。”“你送我回去!”云菡白身体微颤,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他。

最后一次见面,大概就是推进手术室之前那一会会。他也没有安抚她,只是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她。

唐啸东总是面无表情的,但是这么多年,她几乎已经能从他的眼神里判断这一刻他是不是温柔的,所以,那一刹那,她知道,他并不温柔。往后,直到出院,他也再没有来过。

她知晓其中缘由。秦姨行迹败露,还是将她供了出来,她不知道这件事会触怒他,唐啸东其实很正直,最不屑那些卑鄙的手段,但是,他对她这么宠,最多不过指责她几句,她这样以为,却没有想到,唐啸东勃然大怒,即使她病得那么重,依旧狠狠地训斥了她,然后像失踪一样,在她害怕的要命的时候,也不肯陪她去医院。

那一刻,云菡白才恍然,他竟然是为了叶安忆…叶安忆真的不是无足轻重的,要不然,他们结婚的三年里,唐啸东怎么会离她原来越远,甚至于像个居家男人一样每日赶回去就为了叶安忆的一顿饭菜。

秦姨会将他们每时每刻的相处汇报给她,当她知道唐啸东和叶安忆上床了,甚至不止一次,她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疯狂地加重了剂量,明知是新药,副作用尚不明确,却狠狠地用在叶安忆的身上,她恨不得叶安忆永远也生不出孩子。

“送她回去。”唐啸东没有直接同她对话,只对身边的四大金刚吩咐,“交代门卫,下次客人来之前,不要直接放行,先通知一声。”看见叶安忆已经自顾自地离开,三两步追上去。

“叶安忆…”他在走进房子的瞬间抓住她的手的,只有将她握在掌心才觉得安心,“我会让门卫注意,下次不会再让云菡白直接进来。”

她听着唐啸东的话,那么平淡的语气,就好像再说路人甲乙丙丁。她一直以为就算唐啸东再怎么冷酷无情,对云菡白总是好的,他总是有温柔的一面的,如今看来,这个男人的心,或许真的是铁打的,才会对她下那么重的药,才会…

手机一响,叶安忆震了震,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响了几次确定不是无聊的号码才接起来,那头的声音愉悦无比:“嗨,Lisa,猜猜我是谁?”

“梅丽娟?”叶安忆立刻就听出来了。“真无趣,这样就猜到了。”那头讪讪的,继而有笑起来,“对了,我亲爱的宝贝满月了,你来吧!不是要做干妈吗?”

38叶安忆,不能想的过去

“满月酒?孩子已经满月了?”叶安忆记性不算太好,可是梅丽娟的这个孩子确实特别,是和她打掉的那个孩子一样的月份。

“臭小子折腾,八个多月就非闹着出来了。”梅丽娟满嘴的甜蜜,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收起了笑,“你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叶安忆轻笑,心口一阵一阵的疼。“明天晚上,在北宫,就我们一家三口,你可千万要来!”梅丽娟心思粗,也没感觉出她哪里不妥,就又乐呵起来。

叶安忆再三允诺,又和她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直到那头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梅丽娟才火急火燎说该喂奶了,匆匆挂了电话。

盯着电话看了许久,叶安忆出了神。“是…谁的电话?”唐啸东挣扎了一下才开口,刚刚叶安忆微微笑的模样,就好像当年面对那只画眉一般的温柔,只是浓黑的眸子里还沉淀了别的,是从前不曾有的。

“在法国读书时候的室友。”叶安忆诧异,唐啸东是从来不会过问这种事情的,就算原先的云菡白,他也一次都没有问过你是给谁打电话,又或者是谁给你打了电话。

“我想要出门…一趟。”叶安忆像是询问,又如同要求一般地开口。“去哪儿,我送你。”他应得很干脆,只是并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不用。”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保镖跟着我。”她想跑,却没力气跑,也无地方藏。

“我送你去或者…不能出门。”唐啸东看着她,丢给她两个选择,其实更像是别无选择,叶安忆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个字:“走。”

叶安忆是没有想到如今宝宝佩戴的首饰竟然这么热销,一整个展柜,多为长命锁和银手镯,小小的两辆的,可爱的要命。

小巧精致的首饰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也终于不再纠结唐啸东为什么跟在她身后这样无解的问题。

银光闪闪眼花缭乱的,根本挑不好。叶安忆手里握着一把银锁,实在是都想要,摇一摇,铃铛轻响,脆嫩嫩的。

终于在一轮又一轮的删选之后,手里只剩下两把,一把是双鱼顶珠的模样,一把是大元宝的模样,都写着长命百岁的字样。

“这块不错。”忽然,双鱼顶珠那一块银锁被人扯了去,叶安忆反应不及,它就已经落到一个胖乎乎的女人手里。

“小姐,是我先看中的。”叶安忆打断她细瞧的举动,想要拿回来。“你又没买,我怎么不能看了?”胖乎乎的女人白了她一眼,仿佛理直气壮的。

“可是它刚刚在我手上,我还没有看完,也没有说不买。”叶安忆几次伸手都被她避开,顺带着被她胖硕的手推了一把,幸好后天有个唐啸东,将她扶住。

“但它现在在我手上,谁拿着就是谁的。”女人晃了晃头,圆润的双下巴微扬。“是吗?”唐啸东冷淡地哼了一声,出手很快,叶安忆没有看清楚,女人也反应不及,银锁已经在唐啸东手里,“那现在,应该是我们的。”

“你们…明明是我先拿到的!你们要不要脸啊?!”女人大概火了,有点无赖地撒泼。一个男人抱着个带着绒绒帽子的小孩儿走过来,站在女人身边,迅速组成了温馨的一家三口。

“可以调监控。”唐啸东指了指店内天花板正中的四部摄像头。女人底气一下子虚了,只是不甘尤盛。

“你们有孩子吗?”她看着叶安忆只是与唐啸东两人一起,突发奇想地质问。叶安忆微愕,垂下眼睑,唐啸东也是一愣。

“没孩子和我们抢什么抢?有病啊?!”似乎找到了理由,女人瞬间理直气壮起来,话语也刻薄了,“生出了再来买,万一生不出来买了也浪费!”

叶安忆咬着嘴唇,面色很不好。“我要你们店里所有的长命锁。”唐啸东睨了一眼店员,冷冷道。这么大的生意,店员一是兴奋,二又怕是骗子,叫来了经理。

“唐先生。”经理滚圆的肚子昂首挺胸的,见到唐啸东的瞬间,就显得无比客气,“您真的要购买我们店里所有的长命锁?”他不太肯定,就他的认知,这位先生是没有孩子的。

“全部都要,”唐啸东没有理会女人,只是和经理说话,“十倍的价格。”

“好的,好的,没问题。”经理喜上眉梢,这得是多大的营业额?!“神经病!”女人惊了好一会儿,气呼呼地拉扯了一下老公的衣袖,大踏步离开了。

“唐先生,东西一会儿就派人送去您的家里。”经理待付了帐,越加高兴。唐啸东张开五指,指间的双鱼顶珠落在叶安忆眼前,银色的链子晃了晃,带着讨好。

“我更喜欢这块。”叶安忆将手上剩下的那一块大元宝展示给唐啸东看,连同锦盒一起放进包里,然后大步往外走。

唐啸东将银锁捏回掌心,片刻,默默地放进口袋里,跟着她离开。

梅丽娟一如既往的热情如火,一见到叶安忆就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其实两人在法国的时候并不见得感情有多好,梅丽娟三两天就消失一阵,话都说不上几句,最多只打了个照面,。

真正熟悉起来大概是梅丽娟爱上谭九非之后,她开始有意无意同叶安忆套近乎。有一次衣衫褴褛地回来,面颊嘴角都是血,叶安忆吓得不行,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叶安忆立刻就要给谭九非打电话,因为那个时候,她以为梅丽娟和谭九非在交往。梅丽娟突然去抢她的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再贵的东西也不经她这么砸,瞬间四分五裂碎了一地。手机是出国前唐啸东丢给她的,她很珍惜。

“不要给他打电话,不要打!”她气喘得很急,眼底的惊恐和害怕不断喷涌,叶安忆不敢再问,哪知半夜起来去厕所,发现了在客厅割腕的梅丽娟,流了很多血,叶安忆几乎以为她死了。

梅丽娟当然抢救回来了,叶安忆作为她的救命恩人,两人渐渐熟络,只是叶安忆发现梅丽娟开始避着谭九非,叶安忆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无法面对他。

“Lisa,这是我的小宝贝儿。”叶安忆对梅丽娟的外国丈夫点点头,接过他怀里的宝宝,大概月份还小,并没有将混血儿优于其他血统的美貌表现出来,皮肤还带着点红。

叶安忆很小心,专注地打量他,嫣红的小嘴一动一动的,非常可爱。忽然宝宝咳嗽起来,叶安忆一惊,紧张地望向梅丽娟。

梅丽娟倒显得很冷静,笑眯眯地接过来抱住,慢慢地抚着他的背脊:“我今天刚从保温箱里面把他接出来,因为早产,身体不太好,之前一直病着。”

叶安忆眼中立刻有了心疼,大约是血亲天性,宝宝在梅丽娟的怀里很安静,也不乱蹬乱挥。

“Lisa,你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梅丽娟其实早已经注意到叶安忆的身材纤瘦,小腹平平的,就如同六个月前见过的模样

“打掉了。”叶安忆逗弄孩子的手停了停,言语间平静如水,“你们走了之后吧三个月的时候。”

梅丽娟明显感觉到叶安忆的情绪低落下来,望了丈夫一眼,勉强撑起了笑,豪气地拍了拍胸脯:“我儿子就是你儿子!”

“这个是给宝宝的。”叶安忆觉得这种该高兴的时刻她不该这样,扯动嘴角,将元宝长命锁递给梅丽娟。

“啊!好可爱啊!”梅丽娟往自己脖子上套上去,扭头问丈夫好不好看,她的丈夫是个脾气很好的大胡子,已经浓密得看不嘴,只能从眯起的眼睛看出来他在笑。

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叶安忆直觉是唐啸东,掏出来一看,果然是的。他很少主动打电话,同她就更少了。

叶安忆却一点也不给面子,直接挂了电话,想了想,又关了机。一旁的梅丽娟瞧得清楚,用暧昧的眼神打量她。

“这总是个男的了吧,我还以为你一辈子单身呢。”梅丽娟对叶安忆最清晰的记忆大概就是从不交男朋友,即使在法国这样浪漫的国度,依旧孑然一身,一度让梅丽娟怀疑她是蕾丝边,躲了她好久,才发现,她连女性朋友也没有。

“是…我前夫。”叶安忆很坦白,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前夫?叶安忆,你竟然结过婚?”梅丽娟觉得自己接受无能了,突然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孩子的爸爸?”

“嗯。”她很轻地应了一声。“你们不会是因为孩子的事情才离婚的吧?”梅丽娟循着第六感猜测。

“那些药,是他给我吃的。”梅丽娟算是唯一知道她内心深处的秘密的人,在她面前,叶安忆有着倾吐的冲动,语气有点颤抖。

“他妈的简直混蛋!”梅丽娟气愤地站起来,完全忘了膝盖上躺着的儿子。丈夫吓了一跳,手一勾接住孩子。

梅丽娟也知道自己冲动了,立刻拍着儿子的背,管他听不听得见,先道了歉再说。叶安忆也吓得额头冒汗。

“Lisa,这种贱人就该阉割了他,谁说最毒妇人心,他妈的已经超越妇人了!”梅丽娟还是很激动,“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活该他断子绝孙。”

39唐啸东,不能忆的缠绵

“Susan,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脏话。”梅丽娟的丈夫难得皱起褐色的眉头。“他才多大点,哪儿听得懂。”梅丽娟撅嘴,义正言辞道。叶安忆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三口之家分外温馨。

“不用钱?”三大一小酒足饭饱,当家的梅丽娟去前台结账,有点不敢相信前台的话。北宫有多贵,但凡在J市待过的都知道,账单全免这么大的便宜,听起来更像一个陷阱。

“是的。”前台小姐生得很漂亮,这么一笑真是魅惑人心,“是老板交代的。”“我不信,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梅丽娟在J市就叶安忆一个朋友,丈夫Ben更是土生土长的法国人,她可不信谁会让他们吃白食。

“嫂子。”男人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慢吞吞从里面走出来,宽松的墨绿色叠领毛衣,黑色的哈伦裤,很俊秀。

“容北?”唐啸东的好友她自然认得,尤其是这一位永远处于打瞌睡的状态,没哪一次见面能把那一双溜圆的眼睛睁开的。

“嫂子是自己人,来我这儿吃饭不用花钱的。”容北声音沙哑,有点闷闷的,像是刚睡醒,却更像是没睡醒。

叶安忆和他是不熟的,又推拒了一下,竟然发现容北是个极为固执的人,认定了就劝不改。他一口一个嫂子虽然不是她情愿的,不过能替梅丽娟省钱,也不和他再计较,只说了句谢谢就离开了。

“啸东,嫂子已经离开了。”容北脑袋一点一点的,半天才拨出去,“不过,她把手机落在这儿了,你过来拿一下。”他等叶安忆走远,才将服务员从包间桌子上整理出并上交的手机掏出来把玩。

唐啸东几乎是立刻驱车赶往,容北站在门口,脑袋一点一点的,全然看不见左右慢慢聚拢的人群,有人上前搭讪的,也都是茫然地望他一眼,继续神游。

“嫂子的手机给你”看见唐啸东走过来,容北面上十分欣喜,立刻将手机塞给他,“我要回去睡觉了。”

“容北,”唐啸东唤住准备离开的容北,他睡眼朦胧的回头,“开车的时候别打瞌睡。”容北一面点头,一面打着哈欠。

叶安忆将一家三口送回了酒店,梅丽娟似乎还很不舍,拉着叶安忆的手还要聊天,直到宝宝哭闹,该喂奶了。

叶安忆起身告辞,将小小的空间完全腾出来留给一家三口,完全合上门的一瞬间,还能清晰地听见宝宝的啼哭,清脆而响亮,许久不曾有过的疼痛在小腹蔓延开。

回到家里不过十点过一刻,肚子疼得有些受不了,上楼梯的时候也要扶着栏杆。唐啸东正从书房走出来,看见她便大步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