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美女,过年好!我的祝福是不是你今年收到的第一个?”是曾毅的大嗓门。

“原声专递,算是第一个。”

“我是第二名?”丁未的声音稳稳的传到卷尔耳中。明明是很喧闹的夜晚,明明是用信号不好的手机打的电话,明明听到声音不大,可那一刻那么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中,填满了她的心。

“这么晚,不回家过年?”

“我刚从外地回来,曾毅出来接我。”

“哦,去哪儿了?”

“南菜北运啊,我跟着一路押车回来的,你没看新闻?”

“没看到,哪个台?”

“回家你就偷懒了啊,这可不好。”

两个人聊了很久,一直聊到丁未到家。话题并不都是卷尔在找,丁未总会讲些有趣的事,甚至还讲了两个笑话给卷尔听。

“恩,好。”

那个属于新一年凌晨的月光,在卷尔眼里是从未有过的亮,直接照到了她的心里,照得无一处不是亮堂堂的。

研二的下学期开始,主要的学习任务就是论文写作。五月开题,她跟范菁芒都顺利通过了。这个学期过后,所有的专业课都上完了,剩下的就是具体的论文写作了。

任务悬在那儿,时间全由自己支配,这是卷尔从未经历过的。导师带了二十多个硕士,小硕士们的事情都交给博士生来管,实际上就是没什么人管。无限宽松之下,卷尔很是茫然了一阵。暑假的时候,她们这届全部搬回了主校区,每天跟着菁菁去泡图书馆,这才找回了应有的用功的感觉。

丁未在新一年可以说是一步一个台阶。到现场自然是不用说了,他还接了几个大型的直播节目,都是很有影响力的,有一个甚至是十小时不间断直播。“春风得意马蹄疾”,用来形容这时的丁未是再恰当不过来。

有事情可忙、忙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这都是丁未引以为傲的。身体恢复健康,事业蒸蒸日上,优惠价买了车,他下一步就是买个窝儿了。用曾毅的话说,什么都不缺,就缺个人陪了。

丁未一点儿都没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尽管没有固定的女伴,手机上也存了很多个可以随时联络的电话号码。与其把自己绑死,真不如现在这样的关系来得轻松。何况他的情况实际上不太允许那种常规的恋爱,经常出差,即便是在A市,作息也有异于常人。

正因为心里对这些都有无比清晰地认识,所以他同陆卷尔也是且战且退的。退是退了,可陆卷尔的了然的镇定让他本来的战略撤退变成了心虚的落荒而逃。他面对陆卷尔,不愿意承认他也得承认,他实在是地道的卑鄙小人。

这样的状况让他对见卷尔,是能免则免。可心里想着避免见面,有时候喝了些酒,又会时不时的给卷尔打了个电话,聊两句。聊什么呢?对卷尔说的话往往是毫无条理的,吹吹牛,发发牢骚。他偶尔也问问卷尔的状况,特别是她的交友状况。他会说一些类似“宋师兄也不错”这样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至于原因是什么,他并不清楚。

卷尔呢,对丁未的电话虽然无一例外的照接不误,但并不代表他说什么她都全盘接受。如果他在论文写得正烦躁的时候提到让她另找男友的事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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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意共你行by木焚5740-5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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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真的会抓狂,“行了,我知道了,我这就约一个试试去!”

这样结束的通话,会让卷尔情绪低落很久,要么一个人在阳台吹一个晚上的风,要么熬通宵,化悲愤为力量。是的’她是悲愤的。丁未这种并非关怀的所谓关心,总会让她有一种他只是担心她滞销、积压,最终砸他手里的感觉。

当然,他们并不是每次通话都会让她不痛快。两个人的通话有时候会以一方睡着而告终。丁未因醉酒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不见得好听,但那种静谧中的起伏舒缓,会让卷尔莫名地安心。她多半会听上一会儿,再把电话挂断。如果是卷尔先睡着,丁未多半是不甘心的,非得大呼小叫地把卷尔喊醒才肯罢休。有一次两个人拿着电话都睡着了,结果呢,直接欠费停机了。

这样的教训绝对刻骨铭心,此后丁未若在夜里打来,卷尔摸起手机会先说:“讲完记得挂断电话。”

弄得丁未再给卷尔打电话,开口就说:“知道了,我说完就挂。”这样的话说出来,他自己反被弄得索然无味了。

“陆卷尔,你要不要这么斤斤计较?”

“我没钱。”尤其是没钱为两个人的呼吸声付费。

她读硕士之后有了补助,已经尽量不问家里要钱。幸好做了硕士后,她有一些赚钱的机会,监考、批卷子、翻译点儿豆腐块式的文章,这些都能多少补贴点儿。跟“月下”熟了之后,在他的介绍下,她还揽下了一个写音乐专栏的活儿。主要任务是翻译音乐史,她有学钢琴的底子,还算能应付得来。

可所有的这些收入加起来,也仅仅是勉强够花而已。何况大部分的收入是不稳定的,有活儿的时候几百块地赚,没活儿的时候真的没收入,要靠补助维持生活。存进卡里面的钱是不能拿出来零花的,这是陆卷尔式的理财之道。

“我给你的卡里存了五百块。”丁未拿这个突然现实起来的陆卷尔也是没辙。

“啊,什么时候?怎么突然想到给我存话费?”五百块不是个小数目。

“台里面发的,再不存就过期了。”

丁未虽然这么说,但卷尔还是很领情的。即使是要过期不得不存,不是没存给别人,而是给她了嘛!“也用不了这么多了。”

丁未知道,他能给卷尔的实在是算不上多。每一次给一点点,都要在心里计算很久,自己觉得适量,才会真的给出去。

这个两个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状况持续到罗思绎的婚礼,才宣告结束。

罗思绎踉索朗的婚礼,办得隆重而有民族特色。整个婚礼的筹划都是索朗找人办的,卷尔她们帮不上什么。只是在婚礼的前一天,本科同宿舍的几个都住到了罗思绎家里,唧唧喳喳地聊了半宿。尽管都知道应该让罗思绎睡个美容觉,可是聚在一起,谁能忍住真的不说话呢!这个说一句,那个接一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睡眠严重不足,让卷尔觉得那一天过得特别梦幻。穿婚纱的罗思绎、戴上璁玉的罗思绎,都美得不像真人。从没有什么时候,卷尔在罗思绎身上没有看到一丝的锐利、一丝夺人的光芒,只感觉她柔柔暖暖的,一直在笑,流泪的时候也是在笑着流泪。

卷尔跟丁未都属于标准的娘家人,忙里忙外,招呼挡酒都是分内事。他们真正坐下来的时候,酒席已经到了尾声。

“你怎么样?”

“你怎么样?”

两个人坐到一起,问了同一句话,都知道对方喝了不少。

“工作怎么样了?”

已经四月未了,孙木南她们几个去向都基本确定了。卷尔听任爸妈在家里给她找工作,去J大的研究所,据说已经通过校长办公室,应该就是这样了。

应该就是这样的事情,可她每每跟丁未聊起,却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是的,仅仅是她偷着流泪而已,不敢哭出声,甚至小心地抑制着哽咽、这已经成了定局,又没有什么迫不得已,她还哭哭啼啼给谁看。

可此时喝了酒,被丁未这样一问,眼圈儿马上红了起来。

“哭什么,有变故?”丁未有点儿诧异,前两天通电话的时候,好像一切都还进展得很顺利。

他正想继续问呢,曾毅走过来说:“这儿一会儿还有酒席,小罗让咱们先撤呢,晚上等她电话,易地再战。”

他又看一眼丁未和陆卷尔的状况说:“你们俩到酒店门口等我,我送你们。”他今天负责烟酒,负责最后结账,所以滴酒未沾。

卷尔对这些是熟视无睹、充耳不闻的,别人怎么安排,是别人的事,她只顾着哭,大有越哭越凄惨的架势。

丁未发觉自己的醉意,完全抵抗不了陆卷尔的泪水攻势,不知何时已经被冲跑了。他把手臂斜插到卷尔腋下,把卷尔半揽半抱地带到门口。

“好了,别哭了。工作没了就再找,在这儿还怕没机会吗?”原来他不想让她回家,不想让她真的离开这个城市。

“有什么机会,有什么机会,我从来就没有过机会,你从来就没给过我机会……”卷尔泪眼婆娑,心里想着,却还是没说出口。这个分别在即的时候,还要口出怨言吗?算了,就这样吧,能在他怀里好好儿地哭一场,能被他抱住好好儿地哭一场,就可以了。

曾毅只把他们送到卷尔宿舍楼下就回去了,他得赶回去结账。丁未扶着卷尔下车的时候,他想说点儿什么,可看了看一直没停止哭泣的陆卷尔,还是放弃了。他嘱咐有什么用,他要是能让丁未娶了卷尔,他早就开口了。可这里面最不能跟着掺和的就是他了,继续装聋作哑吧。

开了门,进了屋,丁未马上吻住陆卷尔。他在卷尔红着眼圈儿望着他的时候,就很想这么做了。他的吻炙热而有力,无休无止,吞噬了所有,可是似乎仍无法填满要填的那些空隙。

卷尔没配合,她也没办法配合,鼻子哭得堵住了,她需要呼吸。她挣扎着低下头,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坏心眼儿地想用他的衬衫擦一下泪水,却不料,那新衬衫的纹理,反把皮肤弄得有些刺痛。

她用头顶住他,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马上被丁未察觉,“怎么?”

“新的?”卷尔的手指在衬衫上轻划过。带着些鼻音的声音,有种异样的腻人。

丁未抓住她的手,“衣服是新的,人是旧的。”

“我想什么都要新的。从新用到旧都是我一个人的。”

“然后呢?”

“然后高兴了就拿出来穿一穿、用一用,不高兴了就撇在一边让他们自己着急去。”

“还挺仁慈。我以为你要穿一件,扔一件;用一个,丢一个呢。”

卷尔闭上眼,借着酒劲儿,她也就这么大出息了。至高的梦想是拥有,想都没想过可以自己丢开手去。

32不成的黄昏恋

所谓原则从来不是某一天下定决心去打破的,往往都是误打误撞中条条框框散掉,拘不住自己,自然也隔不开别人。丁未和陆卷尔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维持近一年的好友关系,就这样被突然打回原形。

说是原形,又不完全一样。他们不再有一个可供随时见面的地点。尽管范菁芒同“月下”的关系稳定,常常去他那儿住,但卷尔住的毕竟是宿舍,很不方便。两个人对去酒店都有些排斥心理,卷尔是觉得去那样的地方目的性太强,好像是专为干什么而去,她怎样也接受不了。丁未呢,经常出差,随便在哪儿都能轻易入睡。可是入睡仅仅是休息的最低标准而已,如果是两个人去,他自问没有办法在隐私没有绝对保证的地方全然放松。

他们的关系延续了从前的不稳定,却在这种不稳定之中,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平衡点,让看似不牢靠的关系有了新的变化。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会是倒计时一般地由少到无,因此他们对彼此都少了一些顾忌,多了些随意。像是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一样,说过做过,对没有将来的人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

两个人同那些年轻的情侣一样,抓紧一切时间安排恋人间的节目,逛街、看电影、吃东西。

“你们俩干吗?玩黄昏恋?”黄昏恋泛指毕业前由分别促成的恋情,虽然跟卷尔的情况不很符合,但范菁芒仍然觉得还是有很多可比性的。

“为了不留遗憾吧,我很感激他肯这么对我。”能手拉手散步,能手挽手地挤地铁,能想抱的时候随时拥抱,能想说喜欢的时候大声地说出来,这种感觉甜得让她做梦的时候都能笑出声来。虽然笑醒之后,还是会默默地流眼泪,为过于梦幻的美好而流泪。

第一次大声说出喜欢,是在工体的一场演唱会的现场。台上大声地在问:“你们喜欢吗?”

卷尔将手拢在口边,大声喊着:“喜欢……丁未……我喜欢丁未!”

那样喧嚣沸腾的场面,当然不会有谁注意到她在喊些什么。事实上很多人都在那儿胡乱地大喊大叫,或者不管旋律、不理节奏地乱唱乱跳,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

别人听不到,一旁的丁未却不会听不到。因为陆卷尔喊了一会儿,方向就调转向他,用尽力气地在喊,生怕他听不清楚一样。

“你疯了啊,疯丫头!”丁未把卷尔搂在怀里,把她的头抱住不让她继续乱喊。

卷尔静了下来,仰起头,“丁未,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在震耳欲聋的音响声、身边人的呼喊声中,她轻轻的声音直达丁未耳际,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丁未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低下头,轻吻住她。是的,是喜欢的。虽然没有汹涌地淹没他一般的那种激情,但是他可以确定,可爱的陆卷尔,可怜的陆卷尔,聪明的、笨的陆卷尔,善解人意的陆卷尔,他都喜欢,没有哪怕一点点讨厌。

丁未出差的时候,两个人只能抽时间通电话。随着毕业的临近,他们不可能还维持欢快的语调。每个人的灵魂里都住着一个祥林嫂,需要倾诉的时候她的典型句式就会出现。

“我不想走,真的,我不想和你分开……”这句话与哭泣交替出现在丁未的电话中,很考验他的耐性。

“我会去看你,去你家那边采访的机会会很多。”

这样的安慰能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卷尔知道毕业就是他们共同走的这条路的尽头,再也没有任何走下去的理由。所以这样的通话之后,卷尔总会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哀哀地哭上一晚。

范菁芒看着这样的陆卷尔,无奈地说:“我算知道为什么月下说我心硬如铁、麻木不仁了。我哪怕表现出你百分之一的不舍,他也能走得安心点儿。”

“月下”刚刚去了加拿大,他准备去那边读博士,目前住在他妈妈家。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离婚,各自成家很多年。他妈妈没再生小孩,资助“月下”读书的唯一要求就是他得在加拿大读书,而“月下”想到美国读书。

范菁芒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同意在“月下”走之前登记结婚。对未来,连他都不确定,她只能自己控制风险,对追随而去她实在是不太有把握的。

“你们怎么一样,即使分开一阵子,总是要团聚的。”卷尔不想哭的,但是泪水已经不受她控制,“我们是要结束了。”

“那又怎样,每年毕业因工作安排分手的还少吗?有坚持下去的,不要工作也要在一起。但坚持下去就代表不会分手?比如我,现在没说分手,并不代表我们以后不会分开。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

“不严重吗?”

“我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咱们无力掌控的,而感情起码还能有一半说了算。万事大吉、什么都来得容易的人,才会把感情看得无比重要、不可替代,扎在里面什么都看不到。其实真没那么严重,我觉得感情不是比什么都重要。”

范菁芒一语成谶,卷尔很快就有了掂量一下什么更重要一些的机会。她的工作在最后的环节出现了问题。她的就业协议邮出去近一个月,都没有收到J大邮回来的签好的协议。辅导员催了她很多次,要她尽快签好交上去,学校要统一派遣。

她打电话到J大研究所,面试负责接待她的办公室的孔老师,不论卷尔问什么,她都很冷淡地说:“不清楚,不知道。”要知道上次见面她还很亲热地拉着她“小陆,小陆”地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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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尔的工作,是通过J大医院院长联系的研究所的所长。所长的家里她也去拜访过,上次甚至谈到了她过去之后要调整的研究方向,让她事先准备一下。

前后的反差如此之大,卷尔知道工作的事情出了问题。她马上跟家里联络,把情况跟他们详细说了一下。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很快,爸爸回电话给她,原来五一期间,他们托的那位赵所长出国了。就这短短几天内,研究所就变天了,所长被免除了职务,原来的一位副所长成了所长。而这前后两任所长是所里两派的代表人物,早就势同水火,绝不相容。目前是赵所长这派落了下风,卷尔想进去,已经没有可能。

她只是硕士毕业,学历并不合乎要求。赵所长引进她,是按照研究助理引进的,又不是什么稀缺人才,要不要还不是人家说了算。现在现任所长说不需要,那么人事处就会取消这个用人计划,这件事已成定局。即便是能想出起死回生的办法,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办到的。卷尔这边要毕业,正常派遣有时间限制,这意味着看起来十拿九稳的工作已经黄了。

卷尔一夜之间起了满嘴的泡。她并不是最上火的一个,爸爸妈妈不断打来电话,商量解决办法,一说就是一两个小时。可又能有什么解决办法呢?另外找处是唯一的办法。

前所长赵先生亲自打电话过来表示歉意,甚至委婉地表示,卷尔可以明年考他的博士,可以慢慢再想办法。卷尔对他帮不上忙,没有任何意见,他自身都难保,还能亲自跟她交代,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但对他拖拖沓沓地耽误她这么久时间,却没有办法不介意。尽管如此,她仍然是很礼貌地表示了感谢。急归急,胡乱埋怨闹情绪没有一点儿帮助。

卷尔焦头烂额的时候,想过跟丁未商量,却接连两天都没能打通他的手机。需要他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这让卷尔很有些灰心丧气。当卷尔发现,丁未遇事则隐是个定律,什么事情都甭想指望他时,她就彻底心灰意冷了。

她当务之急是得再弄一份就业协议。工作好赖都得再找啊!

高莫一大早就过来了,陪她一起跑。卷尔搬回来之后,由于两个学校离得近,他会时不时地过来,拉卷尔出去吃饭。

“如果还能进去,J大你还考虑吗?”默默陪卷尔办好事情,高莫问她。

“怎么可能进得去,你跟高叔叔说,不用再想办法了。以我现在的条件,进大学工作的确很勉强。”

“不是没有可能,J大那边我有师兄在那儿,曾经希望我过去。”高莫到一片树荫下才回身答话。

“邀请你过去,跟我进去的可能……”关于有什么关系的提问不需要说出来,原本这句话都不需要说出来,如果给她时间想上一秒钟的话。不相干的人,他自然帮不上,如果她是他的女朋友、他未来的妻子,那又不同。

“你想回去吗?”

“能回去照顾父母,没什么不好。”关键是能跟她一起回去。他经历了再多,在面对卷尔的时候,能做出来的也只有等待和尽量恰到好处地陪伴。卷尔说过要回家找工作。所以师兄问他要不要去J大,他说他愿意考虑,为此他调整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偏向理论研究,这样一来对实验条件的要求,不是那么高。

卷尔呆住了,半天没说话。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高莫,你真的被程平郅带坏了,这不是变相欺骗学校吗?这种事怎么好做!”

程平郅比高莫回来得略晚,毕业之后他没有从事科研,反而转学管理。回国用他的话来形容,就是回来混一混,看看到底哪边好混。很快他得出结论,在国内的外企做高管最好混,因此就算是留下安营扎寨了。

这些都好理解,尤其是将程平郅划归好逸恶劳类型之后,卷尔认为他奔着舒服回来,这是正常的。但当卷尔见到公司给他租的住处之后,对于他三天两头地要同高莫挤在宿舍里就有些无法理解了。

一度,她怀疑程平郅对高莫是不是有什么“断背山”的阴谋,因为据范菁芒说,高莫这种严肃得一丝不苟的人,最易招来同性的觊觎。她旁敲侧击地提醒过高莫多次,高莫似乎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妥,卷尔渐渐也就放下心来,毕竟程平郅一个人上山是没有用的,高莫稳稳地住在山下就好。他愿意尝试人生就随他去,只要不拐带高莫,卷尔没有任何意见。

当然有意见也没有人听她的,程平郅对她就像她对他一样,没有沟通的欲望,通常见面至多点点头作为招呼。如果没注意到,他们连这个点头也会省略的。曾经有一次高莫把他们俩留在车里,自己去实验室处理事情,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亏得卷尔没有作为女性的那种天然的好胜心,不然遇到这么一个毫无缘由就表现出很不喜欢她的人来,说不定得苦恼多久呢!

尽管不喜欢程平郅,但卷尔这是头一次在认识他之后,在高莫面前表达她的观点。重点并不在她对程平郅如何评价,重点在于她不赞同高莫想出来的办法。她曾听说过上一届有个学姐为了找到好工作,临毕业的时候再同届找了个男朋友,如愿以偿地以女朋友的身份一起签了工作。正式工作后,她又火速与男友分手,另攀了高枝。

卷尔当然知道高莫提出来这个办法,并不是要为了她的工作演一出戏。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她怎么能这样嫁给高莫,心里装着别人,只是为了一份工作。如果她将来反悔,那么她同那位师姐又有什么不同。即使是将来不反悔,存着利用的心思,不论高莫是不是愿意被利用,都一样是卑劣的。

所以她只能当不懂高莫的真正意思一样,轻描淡写地否定他的提议。

“你再想想,还有时间。”高莫接着说,“父母那边我不会提,你放心好了。”

虽然有点儿不识好歹,但是卷尔的确担心高莫跟家里说。回不去是一回事,有条件还放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过了几天,卷尔不提,高莫也当是从未提过一样,帮卷尔留意招聘会的信息,陪她四处挤,撒简历。

“你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程平郅奔波了一整天,终于能坐下来吃饭,竟然破天荒地主动开口。

“对谁?”高莫被学生叫走,要等一下才回来,只剩下他们两个吃饭。卷尔坏坏地笑了一下,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程平郅回了她一个这还用问的眼神。

“好不好,恐怕不是你能评判的吧。”卷尔努力地吃着,并不耽误她将话题引入到她感兴趣的方面。

“谁能,你?”

“虽然我跟他认识一辈子了,我也知道我没这个资格。”卷尔忙撇清自己,“再说了,我对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清楚,何况别人的。”

“认识你是他倒霉。”

“认识姚笙是他的幸运,还是认识你是他的幸运?”

“怎么又扯上那丫头?”

卷尔听他这样的语气,心想,果然!

程平郅见卷尔笑得绝对可以称得上贼兮兮的,目露凶光,“有什么你最好直说。”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卷尔恨不得连停顿都没有,就说出来一串,“以你对我的态度,我只能有两个推测,要么你是暗恋姚笙,要么你的目标就是高莫。”

程平郅掏出烟来,点上,“你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

“我的目标是他。”

卷尔惊得筷子都掉了,她再怎么也没想过程平郅真的是有这样的企图,并且会坦然承认。

“他,他,他喜欢女生……”卷尔结结巴巴的,似乎是想劝他,却又不知道怎样说合适。

“我知道,他喜欢你。”程平郅吐出一口烟,脸上竟然还露出笑意,仿佛在说既然说开了,就谁也别装糊涂。

“你要不要为了绝了我的心思,跟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