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就在屋后,许樱目送春喜走了,眼睛转了转,绕到母亲屋子的后窗,拿了几块砖垫着脚,捅破窗户纸往里面看,母亲正跟舅舅小声说着话。

“…你这庶子媳妇守寡难做,如今我见了樱儿也知道你的心思了,你若是不想走那一步便不走了,昭业是个好的,俊青也是好的啊,他等了你这些年一直未娶,他还说若是能把樱儿带走他把樱儿当亲闺女…”

“哥哥可别再说这话了,漫说许家这样的人家断不会准我带樱儿走,就是让我们娘俩走,我也不能对不起二郎,我就为他守着了…”

俊青!这个名字像是炸雷一样的在许樱耳边炸响,她像是再也听不到旁的声音一样,脚下一滑狠狠摔倒在地上…

“我二叔会替咱们做主的。”

“就为了你,我二叔狠狠把我打了一顿,他说是让我求娶你,不是让我拐带你的,他跟我娘吵了一架,翻脸不再登我家的门了。”

“我二叔说既然不能明媒正娶就不要把你领回家受气,为这事儿我现在是两头受气。”

“我二叔想带着咱们俩个出去做生意。”

“我二叔喜欢小五…”

“我二叔对小五比对自己亲儿子还好,连带着我都受了不少的提携…”

“我怎么觉得我二叔更向着你啊。”

“我二叔…”

如今连俊青没什么名气,二十年后连俊青是大齐朝响当当的红顶商人,手下一百多家票号,他写张纸片都能当一千两银子花…

不…这世上叫俊青的人也不止连俊青一个,许是…

可是跟父亲是同门,又认识母亲的,只

有这么一个俊青…

说起来自己真的处境凄凉是连二叔去世之后的事吧,他去世之前,就算是自己年老色衰,那贱人都未曾翻脸,连家中后娶的正房太太都退出了一射之地…

她就这么傻乎乎的被骗了一辈子!

一辈子啊!!

许杨氏见女儿在梦中不停地留眼泪,也坐在床边留下泪来,她摸着女儿磕破的额头心里面暗自后悔,改嫁这事,若非是自己的长兄提及,若是旁人她怕是立刻要将来人赶了出去,因为是自己家的大哥,她不但要听还要好言婉拒,谁想到竟伤了女儿。

她这一辈子,有许昭业这人疼着宠着就够了,再求太多是要遭天谴的。

“娘,俊青是谁?”许樱睁开了眼,看着母亲的眼睛问道。

“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娘,你改嫁了吧。”她知道一个女人没有男人在这世上有多苦。

“许樱!你父亲还没下葬呢!你怎能口出这不孝之言!”许杨氏当场就冷了脸。

“娘!你当我小什么都不懂吗?爹不是太太亲生的,太太瞧着我的眼神都是恨恨的,更不用说瞧您了,就算如今栀子姐有了孕,可万一生下来也是个女孩呢?您就是手中无钱也就罢了,您手里偏偏有些银子,为了得这些银子那些恶人也要摆布死你啊。”

“啪!”许杨氏抬手就给了许樱一个耳光,“再不要让我听你说这些混帐话!”她以为女儿是怕她改嫁留下她一个人在许家,没想到女儿竟口口声声的劝她改嫁。

“娘!”

“我看你是摔得糊涂了!”许杨氏抚袖而去。

许樱躺在床上瞧着母亲的背影默默流泪。

上一世母亲也是断然拒绝了连俊青吧,结果委委屈屈被众人欺凌,死后还因为这事被春喜泼脏水说母亲在外面有相好的。

若真的有相好的就好了,也不至于…

这世上的人啊,怎么就不给母亲这样至美至纯的人活路呢,父亲啊父亲,你怎么去得那么早!

许樱这个时候又恨自己,怎么就梦醒得晚了呢,若是醒得早一些,她就算是拼死也不会让父亲去看什么水情,大不了得罪上官丢官罢职,他们一家三口总归是好好的在一起。

别说一个连俊青,拿十个连俊青也换不回一个许昭业啊。

许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上辈子的那些人、事、物,又浮光掠影一样的在眼前晃过了一轮,恍恍忽忽似梦似真,自己醒后的那些事,难道是大梦一场?梦醒后她还是那个已经老迈不堪去投靠儿子的“老太太”?

许樱挣扎着醒过来,天已经黑透了,春喜抱着腿坐在床脚踏上打着嗑睡。

“姑娘醒了。”

许樱点了点头,张嘴想要喝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指指桌上的茶壶。

“姑娘可是要喝水?”春喜站了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姑娘您这一觉啊,睡得可真久,舅老爷来看了你几次都没醒,大夫给您开了药,还是奴婢们硬灌下去的呢,二奶奶直说要守着您,好不容易被奴婢们劝走了。”

许樱喝了水,茶水虽是温吞的却好下咽,喝完了她的噪子好了很多,她原来怎么没觉得春喜是个话多的人呢,“我睡了多久了?”

“有几个时辰了,大夫说姑娘年纪小,跟着大人走了那么远的路,家里又有丧事,许是憋住火了,开了好些清热的药呢。”

许樱点了点头,听说了连俊青的事她更恨的是自己吧,她一直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她,是不是母亲就跟着连俊青走了,再不回许家,就算是在娘家守寡,也好过在许家如履薄冰…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竟欠了母亲那么多吗?

她越这么想越觉得自己生而无用,就连再活这一遭也是无用的了,不如就死在回程的马车上算了,她去了,母亲还有活路。

她本来死前就心如死灰一般,如今经过救活栀子好不容攒出来的再活一回的心气儿也磨没了。

瞧着春喜竟然厌恨的力气都没了,要说厌恨,她约么只厌恨自己吧,上辈子已然够糊涂无用,怎么让她这糊涂无用的人再活一回呢。

春喜瞧着许樱怔怔的出神,竟有一些害怕,忙寻个由头出去了,正好遇见披着衣服来看女儿的许杨氏。

“二奶奶。”

“我听见有人话说,姑娘可是醒了?”

“姑娘醒了。”

“你也守了半宿了,去歇着吧。”许杨氏挥挥手让春喜走,自己进了许樱的屋子。

“娘,若是没我,你是不是就跟着大舅舅走了?”许樱小声问母亲。

“傻孩子!若是没你,我就随你父亲去了!好过在这世上孤苦伶仃!”许杨氏搂着许樱说道。

“娘!”许樱靠在许杨氏怀里哭了起来。

漫天的纸钱飞舞,许樱披麻戴孝坐在马车里晃晃当当的向前,这就是真的送走父亲了,虽说已经隔了几十年,许樱还是觉得心里被掏空了似的难受,许杨氏楼着女儿,也是一言不发。

许樱早忘了父亲的葬礼有多风光,两榜进士、六品通判,英年早逝,来吊唁的同窗亲朋不知道有多少,就连县令大人也亲临,可是许樱原来的记忆里最

深的明明就是四叔和五叔为了争让谁家的儿子扛灵幡的事大吵了一架。

她跪在灵前,看着两个大人动手,被吓得哇哇大哭,结果挨了太太一耳光。

“娘,谁扛灵幡呢。”

“你六叔。”许杨氏说道,她没想到许昭龄竟如此的兄弟情深,肯替许昭业扛灵幡。

“哦。”许樱不说话了,上一世六叔的妻儿俱丧,自是没有心思去管那许多的事情,如今栀子有孕,六叔只不过是替侄子扛灵幡,倒省了好些的口舌。

“二奶奶,二爷的几位同窗好友,说要见一见二奶奶和二爷的遗孤。”许忠说道。

“太太知道吗?”

“太太已经准了。”

许杨氏看了眼许樱点了点头,“请。”

许樱在母亲的怀里向外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连俊青,他比她记忆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年轻了好几岁,头发乌黑发亮,束在四方平安巾里,眉目俊秀斯文,一身白衣素服,身长玉立,站在几个父亲的同窗好友中分外的显眼。

这是许樱第一次看见年轻时的连俊青,说来奇怪,上一世的时候连俊青在干什么呢,他怎么没来呢?或者是来了太太没让他见母亲和自己?或者是来了她却忘了?

别人都是叫母亲嫂嫂或弟妹,只有连俊青叫的是:“世妹,一向可好?”他声音里带着几分的沙哑,想必杨纯孝已经把许杨氏断然拒绝改嫁的事告诉他了。

“身未亡,心已亡,谈不上一个好字。”许杨氏表情淡淡的说道。

“就算为了孩子,也许师妹善自珍重才是。”

“多谢连世兄惦记。”

连俊青叹了口气,把一个荷包交到了百合手里,“送走了昭业兄我就要进京赶考了,若有什么事,请传信到连府,为兄愿赴犬马之劳。”

“多谢世兄了,小妇人安守妇道为夫守寡,许家是名门望族积善之家,怕是没什么事要麻烦连世兄。”

许樱听母亲这么说完,眼睛就紧盯着连俊青,只见连俊青的脸色变了变,向后退了两步,深深一辑,转身走了。

走吧!走吧!你们姓连的这一次要离我远一点!

不速之客

办完了许昭业的丧事,转眼间就是中秋佳节,因只丧了个晚辈,许家只是未曾挂红灯罢了,各府饮宴依旧欢腾,只有许杨氏的小院子冷冷清清,许杨氏和许樱两人守着两杯清茶就算是过节了。

“娘,那个连叔叔…”

“他和你父亲一样,都是你外祖的学生。”许杨氏说道,“他们本是同窗好友,学业上也是不分伯仲的,那一年他们一同中了举人,又一同赴京赶考…”

“你和他…”

“我总共只见过他两、三面罢了,我跟你父亲成婚两年以后,他才跟我说了实话,当年他们俩个一起在你外祖父家里遇上了我,心里都起了想要求亲的心思…”说到这里时许杨氏脸红了红,“他们也知道了对方的心思,就定了个君子之约,谁先中进士,谁去提亲,谁也不许因为这件事记恨对方。”

许樱点了点头,先中进士的是父亲…“连叔叔真的一直未娶?”

“据你舅舅说,他跟家里说不中进士不娶妻,他们连家是经商的,虽然买过闲职也算改换了门庭,终究是商人之家,好不容易有了他这么个会读书有功名的,自然就是宠着了,他说什么是什么,就由着他了。”许杨氏云淡风轻地说道,她跟连俊青之间没有什么不能与外人道的。

许樱靠在母亲的怀里,上辈子她还小,不懂母亲的这些心事,母亲也从未讲过跟父亲之间的事,只说父亲好,对她们母女好,嫁了这个的夫郎那怕是年少守寡也是甘心的,却不知母亲年少时也是如花似玉待嫁少女,父亲是顶顶好的人,连俊青也是一时俊杰啊。

而这些若非她知道了,母亲是死都不会说吧。

“娘,太太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们?”

“太太不讨厌咱们,她要是讨厌…”许杨氏瞧着女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叹了口气,不继续说了,“你还小,总之太太也是苦命人,如今咱们母女回来了,关门闭户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许樱打了个哈欠,“娘,我困了,回去睡了。”母亲就是这样善良的一个人,总是体谅别人的难处,从不想自己的难处,她以为只要关闭门户过自己的日子,太太自然就会放过她们母女,却不想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

她心里担心着许杨氏,却不知许杨氏也担心着她,女儿早慧非福,更不用说她警惕心如此的强,竟像被狠狠伤过的人一样,小孩子应该无忧无虑的才好。

昭业活着的时候,樱丫头除了吃睡就是玩,哪里有这许多的心思。

第二日一大早,许家母女的这座小院就来了不速之客

,许家大奶奶闻氏与四奶奶董氏并五奶奶江氏一起来了。

许杨氏命百合倒茶,董氏里里外外的打量着这小院,这院子是她命人收拾出来的,原先有什么她最清楚,桌椅板凳倒是不缺的,再说别的可就真没有了,如今许杨氏一住,茶具是上等紫砂的,多宝格上的摆件是上等的,墙上挂的画看落款是本朝名家的,这椅垫和开着门的卧房不是绫罗就是绸缎,虽说在许家不是顶顶好的,也算是中等的,再看看许杨氏身上半新不旧的石青对襟褂子,头上的白绒花,虽是一身孝服,却难掩上佳姿色。

当初许杨氏初嫁入许家,可是把一家子的媳妇都比得跟鱼眼珠子似的,难怪许昭业不要太太娘家的嫡亲侄女,一心要娶她。

董氏摸了摸手上明晃晃的赤金镯子,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早就该来看看嫂嫂了,只是嫂嫂在居丧倒不好轻易打扰,如今二哥入土为安了,嫂嫂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出不得门,做不得事,二爷的丧事全靠兄弟们帮着料理,内宅也全靠妯娌们支应,这才没让亲眷们挑理,我在这里谢谢你们了。”许杨氏站了起来,对着三个人深施一礼。

闻氏站了起来伸手虚扶她一把,“这可使不得。”她本是被董氏拉来的,她与董氏久做妯娌知是知道董氏的心思,她却自认是长子长孙媳,懒得掺和,唯有坐壁上观罢了。

三个人又拉着许樱,亲亲热热的说了几句长得好俊啊之类的闲话,就开始直奔主题了。

“听说嫂嫂这里有位有孕的通房?上次你引着她去老太太那里,我离得远看得不清楚,不如领来让我瞧瞧,也让我看看这必定是男孩的肚子是什么样的。”江氏说道,要说许杨氏这屋子里的布置刺了谁的眼,那一定是江氏,许家虽说未分家,各房一样是有穷有富,三房说不得,是最穷的。

许国荣资质平平,文不成武不就,偏偏是个爱玩的也是个会玩的,年轻的时候飞鹰走狗,到老了玩鸽子,哪样都是烧钱的。

三太太苗氏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年轻时为了讨好丈夫倒舍出了大半的嫁妆来,老了想明白了变成了舍命不舍财的,两口子关起门来吵架,多半是为了钱。

这样的人家娶媳妇比起门第自然是更重嫁妆,偏偏许国荣的四个嫡出子,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材料,要说精致的淘气倒是一个比一个灵,江氏当初只听说许家是名门望族,嫁进来才知道满不是那么回事。

不到一年的功夫倒有一半的嫁妆被哄去填了窟隆,她也只得学了婆婆,紧守着银子,死不松口。

如今见许杨氏一个

守寡的,家底倒似比她还厚三分,心里自是不是滋味。

要说董氏拉着闻氏来,无非是拉大旗做虎皮,借着长子长孙媳的名头,拉着江氏来,倒真的是强援一个。

许樱上辈子不少吃她们俩个的亏,一见她们来了,就冷笑个不停,又听说她们要去请栀子,微微一笑,“伯娘婶子在这里坐,我这就带张姨娘过来。”

三个奶奶互视一眼,许昭业所谓的不纳妾到死了到底是没守住,男人,哪有不偷腥的。

过了一会儿许樱领着已经做妇人打扮的栀子过来了,栀子未穿见客的衣裳,只是一身的白衣素服,头上戴着一根银瓒子,再配上她大大的肚子,显得楚楚可怜的。

“瞧这可怜见儿的,快坐下,这肚子得有六、七个月了吧?”江氏拉着栀子的手,引着她坐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一边问一边去摸栀子的肚子。

栀子直觉的想躲,许杨氏微微摇了摇头,江氏的手实实在在地摸到了栀子的肚子上,此时是初秋,穿的衣裳都薄,这么一摸连栀子肚子里孩子的胎动怕是都摸到了。

“这肚子果然是尖的,老太太的眼睛就是毒。”江氏笑道。

“可不是,瞧这肚子的大小,竟跟我怀我家元凯七八个月时大小仿佛…”董氏笑道。

“弟妹到底是会看,确实是七个月了,栀子这一胎怀得凶险,又跟着我们天南地北的折腾,我还以为要比别人的肚子小,回来补养了些时日,竟是不小了。”许杨氏说道。

“二弟妹到底是有福的,她这一胎若是生了儿子,你也就有后了。”闻氏过来打圆场,她看得明白,董氏和江氏就是过来探虚实的,如今肚子也摸了,月份也打听了,她们还想做什么?

“可不是,这女人怀孕啊,可经不起折腾,我当初怀我那个混帐魔星的时候,是找朱大夫看的,若不是他妙手回春替我正了胎位,我那一胎生得怕是要比六弟妹还凶险。”董氏说道。

“哦?若是如此不如替四嫂找一找那朱大夫,她远道而归,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哪个大夫是妇科圣手,这一胎实在紧关结要,不能出一点差错…”江氏接了董氏的话茬,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许杨氏没料到这两个人竟然如果光明正大的说这些事,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既是如此,两位婶婶就请那位大夫替张姨娘瞧瞧吧!”许樱笑道。

“嗯,瞧瞧吧。”许杨氏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见招拆招了。

朱大夫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名医的模样,仙风道骨的,穿着藏青的直缀,头戴秀才帽,看起

来是个有功名的,望闻切问了一番之后,还有话讲,“这位姨娘怀胎七月有余,此胎还算稳健,只是…”朱大夫眯着眼睛捻了捻胡子,“只怕怀胎之初不知自己有孕,做了些活计也吃了些寒凉之物,要养,否则孩子生下来易生病。”

栀子低下了头,许杨氏按了按栀子的手,“大夫说得对,她年纪小不懂事,请大夫给出个方子吧。”

朱大夫提笔写了个方子,许樱没等别人伸手,先把方子拿到了手里,用眼睛一扫这方子心里面就有了计较,“娘,这大夫写得字我都不认识。”

许杨氏笑了笑,大夫写方子鲜有写字不龙飞凤舞让人瞧不清的,别说许樱一个刚念完千字文的小姑娘,再大些怕也认不得许多。

当下付了诊金,请张嬷嬷送大夫出去。

这边董氏她们还有话讲,“哎呀栀子你怎么如此的不小心,竟吃了寒凉之物…”董氏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睛瞄许杨氏,这明里说的是栀子暗里说的是许杨氏。

栀子自知理亏低下了头,“我们奶奶不知道我有孕了。”

“弟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栀子既是服侍过二弟的,二弟去后你就该好好的找大夫探看,毕竟这通房为的是开枝展叶。”闻氏端起了大嫂的架子。

“是,是我当初糊涂了。”许杨氏把这罪过担了过来。

江氏从许樱手里拿了方子,“我娘家是开药铺的,这方子上的药我家尽有,如今这药铺行里也是龙蛇混杂,你们只管拿这方子去我家的药铺取药就是了,保管货真价实。”

“如此就有劳五弟妹了。”

“自家人,有什么可劳烦的。”江氏又摸了摸栀子的肚子,“你这肚子可是你们家奶奶的命,要好好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发上来了。

折腾

栀子瞧着被端上来的药,倒像是瞧毒蛇猛兽一般,“姑姑,二奶奶她真的让我喝?”

“让你喝,你就喝。”张嬷嬷大声说道,“不要怕苦,姑姑给你吃蜜栈。”她一边说一边把药倒进了啖盂里。

在屋外踢毽子玩的许樱听她们这一番做作,不由得一笑,董氏再毒也不会把毒下在她帮忙找来的郎中开得药方里,江氏再傻也不会用自己家药铺拿出来的药药人,她们的吃相还没那么难看。

找朱大夫无非是想确定一下栀子是不是真有孕了,有孕几个月了,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

连素来以长子长媳自居的大伯娘闻氏都跟着来了,这事儿没准是老太太的授意也说不定,这药就更没问题了。

栀子和张嬷嬷是小心太过了,许樱笑了笑,一抬腿把毽子踢得老高,准准地砸到了坐在一旁听壁角的春喜身上,“春喜姐姐,来跟我玩。”

“姑娘,我的腿还没好呢。”春喜揉揉膝盖。

“那咱们进屋坐炕上玩抓羊拐吧。”

春喜还在为难是不是要听许樱的话进屋,就见门口来了个熟人——二太太身边的刘嬷嬷。

“嬷嬷好!”春喜也不觉得腿疼了,站了起来快走两步到刘嬷嬷跟前福了一福,伸手去搀刘嬷嬷。

许樱也收起了毽子,“嬷嬷今个儿怎么有空来啊。”

“奴婢是替太太送东西的,太太听说栀子姑娘这一胎怀相有些不好,特地叫我送来些大补之物来替栀子姑娘补身子。”刘嬷嬷笑道,她身手跟着的小丫鬟,果然两只手里都拎着满满的东西,她张口闭口叫栀子姑娘,显然是代表二太太的意思,栀子还不是被长辈承认的姨娘呢。

厨下的常嫂子也过来了,赶紧接了刘嬷嬷身后小丫鬟的东西,“还是太太想得周到。”

“太太说了,这人参桂圆乌鸡汤最补,要栀子每天喝一碗,她怕你们不会做,特意吩咐了小厨房写了方子。”刘嬷嬷把一张纸拿了出来,交给了常嫂子。

这个时候许杨氏也出来了,“刘嬷嬷过来了,瞧这些人这么不懂事,应该把刘嬷嬷让进屋里再说话。”

“不必麻烦二奶奶了,老奴送完了东西,自然就走了。”刘嬷嬷福了一福,一副跟许杨氏没话说的样子,带着小丫鬟转身就走了,倒把许杨氏晾在了那里。

“二奶奶,您看这补品…”

“既是太太送来的,你就照着太太给的方子,做给栀子吃吧。”许杨氏说道。

如今这院子里耳目众多,许杨氏若是不让常嫂子做,怕是过不了一柱香的功夫,许家上下都会

传许杨氏对有孕通房刻薄了。

就算是栀子也不能明着把炖好的补品倒在哪里,这鸡肉等等不比药,倒了就顺水沟冲走了,明晃晃的鸡肉这么扔了,怕是老太太都要骂糟践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