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悄悄的把钱娇娇的种种透给了许樱,许樱心道此人倒是比想象中难缠,原先她本想借钱娇娇挑拨许昭业夫妻,并没想到许昭业真能把钱娇娇娶回来做偏房,更没想到董氏竟然没有了招架之力,如今看来,钱娇娇竟像是成了整个许家二房的麻烦一般,这样的女子在家里,怕是头一个上当的是许昭业,二一个就是她母亲杨氏了,可她又不知该怎么跟杨氏说得好,只得把麦芽叫来了,吩咐她要跟紧杨氏,若是杨氏跟钱娇娇在一处,更要寸步不离,把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通通报给许樱知道。

麦芽虽没觉得事态严重,还是点头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钱娇娇就是一条美女蛇

92一斗珠

除了许樱之外,杨氏身边觉得钱娇娇不好的人是江氏,江氏如今与杨氏来往得久了,也多了些香火情,她又天生的一双势力眼睛,对在许家尚未站得住脚的钱娇娇就有几分的鄙夷,偏杨氏与她极亲近的样子,江氏自是觉得不是滋味。

暗地里想着,这钱娇娇比起董氏来多有不如,别的不说,就说她那一身的小家子气吧,刚进门的时候那几件好衣裳,好首饰,跟赁来的一般,不下架的穿,在自家嫂子屋里说话,倒打扮得要去见府尊太太一般。

这作派与汪氏倒是有些仿佛,可汪氏那是真有银子,衣裳、首饰能穿戴大半个月不重样,真要到了逢年过节要上台面的时候,汪氏也能弄出一身富贵逼人的打扮来。

钱娇娇就不成了,这府里人人都长着势力眼睛,她有些什么谁能不知道,就她那几件金器,翻过来掉过去的,穿了足有一个月了。

江氏也有金器,可平素只戴一两样,,逢年过节的时候戴,才显得隆重富贵,杨氏更是除了翠的、玉的、珍珠的之外,轻易不戴别的首饰。

江氏坐在一旁做着活计,听着钱娇娇在杨氏跟前说着外面的新鲜事,忽然想是警醒了一般瞧瞧屋外,“咦,竟下大雪了,幸好前几天日头好,我让丫鬟们把大毛的衣裳都拿出来洗晒了,否则怕要没衣裳穿了。”

“可不是,这天变得真快。”杨氏也瞧瞧外面,“麦芽,大毛的衣裳可预备好了?预备好了就给姑娘和辉哥儿送过去,再看看学里的炭够不够。”

麦芽福了一福,“刚才奴婢见外面下雪已然派绿萝去送衣裳了,她回来说学里的炭火正旺着呢,她只呆了一会儿就是一身的汗。”

“嗯。”杨氏点了点头,见钱娇娇低头不说话,眉目间有些为难之色,“你有何为难?”

“并没有什么为难。”钱娇娇摇摇头,杨氏瞧了瞧钱娇娇来时穿的衣裳,只是兔毛里子粉缎的面子的斗蓬,小门小户人家里穿着也就罢了,在许家就显得有些过于寒酸了。

想来许昭业对新妇宠爱归宠爱,却也没那么心细,大、小毛的衣裳都要工夫去做,钱娇娇有钱怕也没处买去。

“我年轻的时候颇有几件颜色鲜亮的大毛衣裳,樱丫头不喜艳色,都白放着,你若不嫌弃,就拿去穿吧。”杨氏说道,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好美的,辽东又产皮草,要说大毛衣裳她存着的,自是比旁人的要好几分。

江氏听杨氏这么说,颇有些后悔自己没早说没有好的大毛衣裳穿,平白便宜了别人,钱娇娇却气了起来,“这…怕是不好吧。”

“你进门我还没给你见面礼呢,这全当见面礼了。”杨氏使了个眼色,麦芽进了里间屋,开了柜取衣裳。

她想起许樱的吩咐,没敢拿那些个贵重的紫貂、黑貂、银狐等等,拿了羊皮一斗珠里子,妆花缎面子的斗篷出来,钱娇娇一瞧,眼睛就有些发直。

她虽出身小门小户,可是好东西她是见过的,别的不说这妆花缎就颇值些银子,更不用说里子是一斗珠了。

杨氏见麦芽别的没拿,拿了这个,瞧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这衣裳是我年轻时的,笼共也没穿几回,你若不嫌弃,拿去穿吧。”

江氏看见了拿出来的是羊皮一斗珠,心里面暗笑,羊皮一斗珠的斗篷要说保暖,那是一等一的,穿着也舒服,若论珍贵却不是十分的珍贵。

钱娇娇素来会看人的脸色,见江氏从羡慕婉惜面成了现在的略带笑容,心里平白这衣裳在许家怕是真不算什么,心里面骂了几句,却还是笑吟吟的接了,“这个可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的,大家都是一家人。”

钱娇娇这命丫鬟接了衣裳,“我们家四爷命人给我采买皮草做衣裳了,只是我进门得晚,没还没做成,等做成了,再把这衣裳还给嫂子。”

“你这是打我的脸,这衣裳也不值什么。”杨氏心里清楚,麦芽会这般阳奉阴违,怕是得了许樱的吩咐了,心里却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

等到了钱娇娇和江氏都走了,她正想去找许樱,却见许樱穿着白狐皮里子、素面缎子的披风,头戴着银鼠的风帽,一身风雪的进了屋。

“这大雪天,你去哪儿了?”

“女儿午时瞧着天晴,去大房楠姐姐那里说话了,谁知回来的时候便下雪了,幸亏麦穗回来给我取了衣裳。”许樱一边说一边摘了帽子解了披风,“还是娘的屋里暖和,我那屋刚烧了炭火,还冷着呢。”

“这是你屋里的人没成算,主子不在难不成就真冻着等了?”杨氏替许樱整了整衣裳。

“麦穗出去了,我那屋就没有能做主的了,一个个的都还是孩子。”许樱笑道。

“唉…”杨氏叹了口气,想起许樱交待麦芽防备着钱氏,心里又有些不乐意,她捏了捏许樱的脸颊,“是不是你让麦芽盯着我,怕我被人骗去家私?”

许樱知道瞒不过杨氏,点了点头,“我瞧那钱氏不是什么好人,娘你还是要小心些。”

“我看你瞧谁都是恶人。”杨氏道,“再说了,我的那些个大毛的衣裳,都是你爹在时的,虽说料子不差,可那样子早就过时了,料子也不鲜亮了,若非是她这样初来乍到的,旁人怕还瞧不上。”

“旁人瞧不上,女儿瞧得上啊,过几日到外面寻个好匠人,把面子给换了,样式改一改,都是好衣裳,哪那么容易给人的。”许樱笑道,她这个时候才明白杨氏在气什么,这也是麦芽矫枉过正的缘故,她小声问麦芽,“你把哪件衣裳给小四奶奶了?”

“一斗珠。”麦芽小声答道。

许樱有些憋不住想笑,又正色道,“那一斗珠也是难得的好料子,比不得寻常,要说娘那些个衣裳,真要到了冷时,也就是那羊皮一斗珠最是保暖。”

“你啊,越长大倒学了一身刻薄吝啬的本事。”杨氏斥道。

“倒不是我刻薄,只是提起这钱氏,我就觉得三姐姐和五妹妹可怜,三姐姐今个儿也在二姐姐那里,连句话都少,若非我提醒,她看见下雪都忘了让下人回去取衣裳。”现在许榴在家里就是折磨,许樱倒盼着她早嫁出去,许榴是个温室里长大的花朵,经不得风雨。

“这是你四叔和四婶的事,你操得什么心。”

“四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四叔凉薄也让人心惊,更不用说他如今更加不务正业,除了沉迷美色就是求神问道,偌大的家业都由老爷一个人操持着。”

杨氏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像是许昭业这样到了该立业的三十多岁还是纨绔状的有钱人家子弟不知道有多少,许家已然算是成材率高的了,二房三个少爷,两个都中了进士,在外人眼里是规矩兴盛人家。

“我听说二姐姐也要嫁了,过了年张家也要过大礼,三婶为了这事儿暂不和三叔一同赴任。”

“一恍你们都大了。”杨氏道,许楠嫁了,现在瞧许家的样子,董家怕也是想早早的把许榴娶回去,与许家再结一门良缘,前头的两个姐姐如此,许樱出嫁之日怕也不远。

“弟弟都读完百家姓了,我们可不是都大了。”许樱笑道。

许榴拢了拢身上的大红猩猩毡斗篷,缓慢在雪地里行走着,风雪虽瞧着大,可在雪里走着并不冷,甚至有些暖意,她听着脚下的雪咯吱咯吱响着,倒宁愿这路途远得走不到一般,如今她的家,倒冷得她不想进。

谁知远远的就见前面过来几个人,打头的那个穿着妆花缎斗篷的,不是父亲新纳的偏房又是谁,许榴此时倒有些恨自己穿的是红衣裳了,竟没处躲去,只是侧过身,佯装瞧着堆着雪的梅树,不肯瞧人。

钱娇娇自也是瞧见了许榴,见许榴这样,难免有些火气,她好歹也是偏房,并非是姨娘,许榴这个姑娘这样不敬长辈,实在是失礼。

“哟,这不是三姑娘吗?怎么大风雪天的竟还在外面走。”

许榴见躲不过,施了个福礼,“给姨娘请安。”要说钱娇娇是姨娘,许榴这个姑娘自是不用与她请安的,若是钱娇娇是偏房,叫姨娘就有些不对了。

“好孩子,真懂事。”钱娇娇比许榴也大不了几岁,却做起了大人状,“你这是打哪儿来了?”

“我从大房二姐姐那里来。”

“哦。”钱娇娇点了点头,“你母亲身子可好些了?我昨个儿听见些动静,四爷非说是闹猫呢,不许我瞧…”

“我昨个儿睡得早,倒没听见什么动静,我娘的身子好多了,她只是有咳症,到了冬天身子不好罢了。”

“原来如此,她身子好,我就放心了。”

“我还要给母亲请安,少陪了。”此时若是许桔在,说不定多少难听的话就要说出来了呢,许榴却忍了又忍,寻了个由头避开了。

钱娇娇瞧着她的背影心道,这些豪门大户的姑娘,一个个惯会装相,若非许榴年岁已大,且已经定亲,她岂会轻易饶了她。

93祭

转眼间到了杨老太太七七四十九天的大祭,杨氏提前一天就带着许樱到了临山镇杨家,听说的头一件事就让她极不高兴,本来杨纯孝得了祥阳知州的官职时,就已经上了表章,说自己本来就是为了父母身体不好才乞休的,若是此时上任,怕无法孝敬二老,刘首辅很通情答理,替他在皇上面前说了话,加上里面又牵扯了荣亲王,皇上答应得挺痛快的。让他年后上任,当现任祥阳知州多呆半年。

本来杨老爷子和杨老太太的身体慢慢好转了,一家子高高兴兴的打点行装预备上路,杨氏太太就病故了,自然上了表丁忧,谁知朝廷说了句夺情,起因是那祥阳地方,原先的知州也是丁忧走的,后来派去的没等呆过百日就生了病,第三任就是现任,是刘首辅的亲信,年后入京另有重用,祥阳本属直隶,地方紧要,杨纯孝若是乞休丁忧,刘氏一党怕就没可信之人能赴任了,因此让他年后依旧赴任。

杨氏听说这件事,颇有些不高兴,“既是如此,大哥就应该辞官不做…”

杨纯孝面色有些窘迫,刚想说些什么,杨老爷子却有些动了怒一般,“妇人之见,所谓忠孝不能两全,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计,他为了我们两老已然耽搁了,再乞休就过了些。”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强撑着身子出来,说了两句话,已经累得不行了。

杨纯孝瞧着父亲,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心疼,而是父亲可千万不能出事,若是父亲也没了,他想不丁忧都不成。

杨氏还想再说话,许樱拉了拉她的衣裳,杨氏这才住了口,许樱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刘首辅刚站稳脚,舅舅所谓的父母病弱怕都是刘首辅的意思,祥阳虽属直隶,位置却是京畿要道,离天津大营只有十里之距,又有漕运码头,在今年年中的时候,正是先帝病重,刘首辅是连舅舅这样差一些的亲信都信不过的,到了年后舅舅不去接任,刘首辅已经一时安排不出人来了。

其实舅舅运势不错,原先刘首辅行事低调,一副不结党不营私只忠于皇上一样的模样,这才一时捉襟见肘,可若是此时舅舅不占好了位置做出一番功绩来,等到三年丁忧之后,刘首辅手下别说七狼八虎,就是一百单八将都安排好了位置,哪有舅舅施展的地方。

外祖对这事儿清楚得很,杨家好不容易兴盛起来,守制丁忧这样的事,自是比不上杨纯孝的前程,偏偏母亲是深闺女流,看不明白。

陆氏自是看清楚了她们母女的小动作,心道莫非许樱连朝廷风云都看得清楚?她就算是出身官家,也要自己的兄长和丈夫讲解了一番才明白其中的道理,许樱又从哪里知道的?

陆氏想到这里,说起了别的话,“来年皇上开恩科,国良依制要丁忧怕不能去,听说连家十爷是个文章极好的,不知会如何。”

“连十学业如何,怕是我还不及父亲知情。”杨氏有些冷淡的说道。

“他学业自然是好的,来年秋闱,考中举人还是有把握的。”杨老爷子说道,许樱没嫁成自己的孙子,却嫁给了连十,杨老爷子倒没像杨老太太那样遗憾,反而觉得不差。

七七四十九天的祭礼来得都是亲朋,行了祭之后,又招待了众人薄酒素宴,打赏了前来做道场的和尚道士,这才算是结束,杨家收了灵棚等等。

许樱依旧寻机去那亭子坐了,此番打忧她闲坐的,却是淑莹,“原先我们小时,祖母就是在这亭子里教我们走路、说话的,却没想到亭子虽在,祖母却不在了,去年我爹说这亭子简陋,想要重修,祖母说什么都不肯,说是舍不得,我还暗地里笑祖母,如今想想幸好未曾重修。”

许樱上下打量她,见她身上并无锦缎,是民间料子做的棉袄棉裙,外披的斗篷也不甚贵,虽说守孝时这般穿才是对的,可如今人人皆夸耀富贵,早没人如此了。

“这衣裳是早年间祖母替我攒的料子做的,为的是我长大之后穿,谁想长大之后竟未穿过了。”

“这也是此一时彼一时。”

“是啊,伯母也是这样说。”对杨纯孝未曾守制丁忧,杨淑莹瞧起来也是颇有微辞的,“我们小时,规矩礼仪都是大伯娘教的,只觉得她懂规矩重规矩,如今…”

“大伯娘也是不得已。”陆氏的懂和重,是有前提的。

“是我凡事太当真了。”淑莹说道,“比如大哥跟你的婚事,你千万别觉得是许家无情,大伯父派人到许家退亲之前,先是接到了京里的信,我听说是陆家的人,瞧上了大哥哥,想要让大哥哥做女婿,大伯父这才去许家退亲。”

“谁先谁后又如何,总之是许家在那时答应了。”许樱笑笑,“我与大表哥无缘罢了。”

“我现时觉得小时候好,小时候家里没什么钱,姐妹们也不用守规矩,跑来跑去的,多自由。”

“是啊,还是小时候好。”

连成珏关了临街小饭馆的窗户,转身亲自替许昭业满上一杯酒,“侄儿原不懂道法,如今听了四叔一番话,胜读十年。”

“你小小年纪却颇有灵性,实在难得啊。”许昭业向来最听不得旁人吹捧,连成珏最会的却是吹捧,两人自然一拍即和。

“对了,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你是何时启程?”

“小侄明日就走。”连成珏说道,“我二叔让我送完了聘礼,再去院瞧一瞧,新山长人虽不错,却不善经营,怕他安排不好房舍、柴米等等,我去一瞧,竟从我二叔话上来了,院远不及当初兴盛,我安排了一番,这才耽搁了。”

“唉,你小小年纪做事却这般体贴周全,实在难得。”

“我不过是依我二叔的吩咐罢了。”

“你过歉了。”许昭业道,“你订亲了没?”

“还没呢。”

“这就是做父母的不对了,你弟弟已然定了亲,你的亲事怎么未曾订呢?”

“我本是庶出子,来年家里应会有安排。”

许昭业听到这里摇了摇头颇有一番感慨,“我瞧你对你弟弟体贴恭敬,又似长兄又似…像你这般的兄长,应是你弟弟的造化,当初我…”许昭业摇了摇头,“不说了。”

“其实世叔无论是道法还是文章,都不差,为何来年不下场一试呢?”

“老了,不与你们年轻人争了。”许昭业娶回了钱娇娇这个命里有“官禄”的,可要说真让他去考,他又有些忐忑了,生怕考不上丢人。

连成珏叹了一口气,“其实呢,侄儿倒有发财的门路,就怕世叔不肯做。”

“哦?世侄有何生意?”许昭业其实心里早就痒痒了,他看着许樱那个小丫头,让许忠出去随随便便的做了几笔买卖,就赚下许多的银子,早就想若是自己怕是要赚更多,只是没有门路罢了。

“不是生意,是农耕。”连成珏道,“如今大齐朝抽旱烟、水烟的人不少,可山东种烟的却不多,侄儿瞧着山东产的烟,不比福建种出来的差,怎奈大户们都只知种粮…”

“这怎么能算生意呢…”

“世叔您听我说,许家的地多,您只需先辟出几百亩来,侄儿派人帮您耕种,到了秋天时,我再派人来收,您只管收钱就是了,烟草之价,可是比粮食贵了一倍之多。”

“可我听说,烟不好种…”

“我手下自有福建来的,会种烟之人…”

钱娇娇关了门窗,拆开从外面买回来的点心包,拿出里面的一封信,展信观瞧,又叹了口气。

“绣球,你说我爹这又是什么意思?竟想让我哥哥也进许家。”

“舅爷聪明机灵,有舅爷在,姑娘想必如虎添翼一般。”

“添什么翼?这许家就是他选的,说什么许家二房,二老爷没了,二奶奶是个面捏的有钱妇人,六老爷要离家上任,我若是嫁了进来没两年就要掌家,若是生了儿子,佑大的家业都是我的,结果嫁进来这么久,连祠堂都未曾进。”

“所以老爷才派舅爷来啊,舅爷见多识广,自是不同凡人。”

“我看是财迷心窍还差不多,二奶奶虽说是面捏的,可偏有个厉害的女儿。”

“您没听说嘛,四姑娘是要嫁人的人了,等她走了,您忽悠二奶奶还不是手到擒来。”

“怕是她走了,家业也要带走了。”

“所以啊,您要趁着机会把家底摸清楚,偷偷的告诉了四爷,四爷到时候看紧了,哪那么容易让她把许家的银子事到别家去,别说四爷不肯,老爷怕是都不肯呢。”

钱娇娇点了点头,露出喜意来。

94第九十四章

杨氏带着两个孩子回许家的时候,许家已经在预备年了,上上下下一片喜意,给许国定和唐氏请完了安,就赶紧回了小院,哪里也没去,大过年的,他们刚从居丧之家回来,自己也要知道避忌。.

杨氏拿了描红本子出来,让许元辉练大字,“这几日我带着你来来去去的,功课耽误了,但这一日一篇大字,两篇小楷,一日都不能停。”

“是。”许元辉点了点头,他脑子不能说笨,说话更是极溜,眼睛也拿事儿,讲起孩子道理来颇通,可念了书才看出来在学业上不算聪明,一样的功课,旁人背十遍能背会,他得背上几十遍,还是有遗漏,杨氏特意的磨着他的性子,几十遍不通,就背上百遍,总要让他记扎实了才成,写字一项上,也是有意的磨练着他。

许樱在一旁捡了杨氏针线篓子里的东西细看,见有一双做了一半的鞋,不似是自己的也不似是母亲的,“娘,这鞋是给谁做的?”

“给你祖母做的。”

唐氏卧床都快有大半年了,哪里能穿鞋…“这…”

“不管能不能穿,总要有双鞋。”杨氏道,“这样为人媳妇,旁人瞧着才像话。”

“是我想浅了。”许樱道。

“你日后做人媳妇,可不能想浅了。”杨氏道,“于外面的事你见识得明白,可这家里的事就差了火候,这不是为女子之道,女子还是要齐家才是正道。”

“嗯。”她确实于内宅之事颇有些不通,她与人做外室,哪里知道如何家里面亲戚妯娌相处、亲戚往来,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娘,你还为大舅舅的事生气?”

“你大舅舅前程好,你外祖母也能含笑九泉,只是今个儿这事儿,我这个做姑奶奶的却不能不提。”杨氏道,“你啊…脸上冷,心里不能冷啊。”

心冷…许樱想想,自己确实有些心冷了,两辈子活了一个甲子还多,心早就冻得跟冰陀子似的了,平素只是泛泛之交看不出来,母亲杨氏怕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吧。

写字的许元辉忽然抬起头来,“娘,什么叫丫头养的?”

杨氏一愣,“你听谁说的?”

“我听旁人私下里说的。.

“丫头养的是说婢生子。”许樱说道,杨氏用指责的眼光瞧着她,许樱却不以为意,许元辉已经够大了,许多事从她们耳朵里听到要比听别人说强。

“那我是不是丫头养的呢?”

“不是。”杨氏道,“你是写在我名下的,自然不是婢生子。”

许元辉低头不说话了,写在名下的…这是什么意思…

许樱瞧了瞧许元辉写得字,许元辉背书不成,字写得却是不错的,以他的年龄是非常好了,“弟弟这个‘荣’字写得好,很有风骨。”

许元辉笑了笑,姐姐这是在逗他呢。

许元辉七岁了,过了年就八岁了,正是七八岁讨狗嫌的年纪,可却出奇的乖,整天不是在学里,就是在院子里一个人玩,很少大吵大闹的,说话也懂事,学业上虽辛苦但也是让学就学,许樱心里明白,他还是对自己的身世有些知晓的,像他这样的出身,许家上上下下人多嘴杂的,他自己不问,也有人上赶着告诉他,像是丫头养的这样的话,他肯定也没少听。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只能盼着他是个真懂事的,莫要被小人离间了他跟娘的母子情。

到了过年的时候,许家自白日忙到晚上,下午开宴的时候,连卧床的唐氏都打扮一新的出来呆了一会儿,脚上穿的正是杨氏给她做得鞋,众人又是好一顿的夸赞杨氏孝顺,把唐氏气得眼睛直往上番,却越着急越说不出什么。

董氏也是难得出现,穿着大红富贵荣华织锦狐腋毛窄袄,外罩大红貂毛褂子,脸上阴沉得连浓妆都盖不住,钱娇娇倒是出奇的乖巧,穿着桃红白狐窄袄,站在董氏身后,笑得如春花初绽一般,看见这两人的心里都难免一叹,董氏年轻时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可经过这一年的折腾,本就憔悴了许多,再跟钱娇娇一对比,更是一个黄脸婆一个美娇娘。

大太太孟氏瞧见了这阵式,微一咳嗽,“这位姨娘是哪一个,我怎么瞧着眼生?”钱娇娇嫁进来的时候动静闹得颇大,但是许家的长辈除了许国定露了一面,许国峰跟着起了会儿哄,旁人都未曾出现就是了,之后钱娇娇想要见长辈,都被软钉子挡了回来,别的不说,,董氏没喝她敬得茶,旁人就不会认她打董氏的脸,大太太孟氏这话,更颇有替董氏打报不平的意思。

钱娇娇颇拘谨地低下了头,求援似地瞧向杨氏。

杨氏觉得她样子实在可怜,忍不住说道:“大伯娘想是贵人多忘事,这是四爷新纳的偏房。”

孟氏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是个好模样的。”旁的再没多说。

董氏大声地冷笑了一声:“今年四爷还张罗着要让她上祖谱呢,我却不知许家竟有让妾上祖谱的规矩。”

年夜饭桌上又一次气氛凝重了起来,上祖谱的事确实是许昭业过份了,董氏怕也是憋得狠了,这才说了出来,“都说我疯魔了,我瞧着这疯魔的人不少。”

“你身子不好,难以掌家,我娶个偏房回来帮你有何不可?”坐在男桌上的许昭业站了起来,许昭龄拉了拉他,却没拉动。

“你要娶偏房我没拦着你,可你要娶娶个正经人家的黄花大闺女啊,娶个寡妇算是怎么回子事?”

“她是被骗冲喜的,没过三天就守了寡,与未嫁之人又有何差别?更不用说她八字旺夫了。”

“八字?”董氏冷笑了一声,“我却没听过八字好的人守寡的事。”

他们夫妻一来一往的隔着桌子就锵锵起来了,倒闹得众人大过年里颇不痛快。

许国峰一拍桌子,“够了,大过年的也让人过不好,让小辈们瞧笑话!老四,你给我坐下!”

许昭业悻悻地坐下了,董氏闭了嘴,钱娇娇眉头皱了皱,一掐自己的大腿,一双水灵大眼眼泪汪汪的,让人瞧着说不出的心疼,“这都是妾的罪过…”

“有你什么事?回去呆着去!她不认你你何苦给她立规矩。”许昭业又站了起来,许国峰咳了一声,心中暗骂自己的侄子不懂事,男人娶妾,哪个女人会高兴?闹一闹也就过去了,最忌讳男人胡乱为新人出头,平白伤了夫妻之情,也让新人难做。

许昭业又坐了回去,心里面对董氏的厌恶又添了几分,原先董氏不是这样的,贤良温婉,见他身边的人单薄还知道替他张罗妾室,怎么如今变得这么厉害,若不是看在她替祖母守过孝,且生养了两女一子的份上,他真想把她给休了。

许樱与许家的姑娘们坐一桌,许楠装聋作哑只做没瞧见也没听见,许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死死地咬着嘴唇,许桔则是撂下了筷子,目露怒火,余下的小一点的姑娘们,则在那里小声窃窃私语。

许樱小声说,“四叔只是一时糊涂…”

“别说便宜话。”许桔道,“总之你们都是精的,就我一个是傻子,未出闺阁的姑娘为了个姨娘跟父亲吵架,平白落得个厉害不容人的名声。”她说这话的时候瞧着的是许榴,许榴在这事儿上不说话,最生气的是许桔。

“妹妹!要记住孝道。”

“哼!”许桔冷哼了一声,要说许家的男人都似父亲一般也就罢了,可许家分明不是这样,大伯只有两个老实的妾,被大伯娘管得跟避猫鼠一般;二伯更是到死就只有一个通房;三伯做了那么大的官,身边也没个妾;五叔是个没出息的不是他;六叔有个妾还被卖了,她不傻,她会看,许家就是只有没出息没本事的人才只知道玩女人,父亲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