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从五城兵马司的人嘴里传出来的,是比真金还真,据口沫横飞的讲完整个故事的店小二讲,这事儿是他大舅妈的表妹的三叔家的二姑爷的邻居说的,那人就在五城兵马司做事,还是搜探花府的人之一。

围着小二的人问了一句,“那探花府可曾找着江姑娘?”

“自是没能找见,连探花说若非见着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不知江姑娘竟进了京,可此事毕竟因他而起,江姑娘又是连家太太的干女儿,探花郎出身山东连家,家财万贯,亲口当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说愿悬赏一千两,寻江姑娘的踪迹。”小二又瞧了瞧众人,“一千两银子啊,诸位,找着了江姑娘,可就发达了,到时候或是在乡下买个小庄子,若是在城里开个买卖,神仙似的日子就在眼前啊。”

“我们又不知那江姑娘长什么样,难不成在路上见到一个姑娘就问她可是姓江?”一位客人说道。

店小二指着刚进门的捕快,“你们看见刚进门的捕快了没?穿绛紫绸衫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站在他旁边拿着一卷白纸,穿布衫的就是远山县的捕快了,他们要贴的就是江姑娘的画影图行,诸位只要按图索骥,没有找不着的。”

远山县的捕快张二帖上了画影图形,心里面暗自的叹息,他本是一县的捕快在远山县也算是个人物,可在这京里若无五城兵马司的人跟随指点,连江姑娘的画像都是帖不上的,这还是连探花上下打点了五城兵马司的缘故。

他一边帖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二姑娘啊二姑娘,你到底在哪儿啊,我在连家门外守了七日有余,竟也没见你的踪影,若非有人偷偷报到五城兵马司说你在连家,我又怎会随五城兵马司的人搜捡探花府,所谓铁打的衙役流水的官,我如今得罪了连家,远山县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可是职责所在,又不能临阵脱逃,实在是老鼠进风箱,两头堵啊。

梅氏眉头紧皱地下了轿,这还是她头一遭到许樱在京里的宅邸,原想着找个好天气,备上些安宅礼,带着儿子高高兴兴的来这里瞧一瞧樱丫头夫妻,怎料想一大早竟听到了那么吓人的消息,只得匆匆套上了车,往莲花胡同而来,一路上顾不得细看这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宅子的布置,只有满腹的疑惑担忧。

许樱站在二门边上恭迎梅氏,见她下了轿,亲自扶了她往里面走,“侄女原没想让六婶这么早来,我这宅子还未布置好呢。”

“出了这么大事我怎能不来,你这孩子竟如此胆大,五城兵马司的人上了门,也不快让人速速到我家求救,你可曾吓着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客气得紧,我带着丫鬟仆妇在客房里暂避,他们又寻了几个婆子进屋查看了一番我和我身边的人,见没有江姑娘,就走了。”

梅氏叹了口气,由许樱搀着进了正屋,在西次间临窗大炕上落了坐,许樱亲自给她端了茶,“原应该是我去六叔家里说一说这事儿,没想到六婶你来了。”

“这么大的事,我若不来,你六叔就要来了,还是我劝着他,让我先问问你是什么情形,再做他图,那江姑娘真似外人说得一般,瞧上了连姑爷,从山东一路追到京里?她一个年轻姑娘,岂有这样的本事,莫非在半路上就丢了?那姑娘能这样的追着连姑爷跑,连姑爷真的没有…”

这样的事说到最后人人都会有梅氏的想法,许樱也早就想了一套说辞,“成璧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出了事我问他可曾与江姑娘说过话,他说他因专心学业,虽说知道江姑娘是太太的干女儿,却也守着男女大防未曾与她说过话,也不知为何这江姑娘会一门心思的追过来,不瞒婶婶说,我嫁过来才知道…原来他一个通房的丫鬟都没有,我问他那些丫鬟姓氏名谁怎样的来历,来京里要带着谁,他一概不知情,又因厌恶那些丫鬟是太太给的,让我除了梨香谁都不要带。”

梅氏点了点头,“我来时瞧你那些陪嫁的丫鬟还有那个梨香,俱是姑娘家的样子,连姑爷还真是不好色的性子。”梅氏转了转眼睛又笑了,“他许是照镜子瞧自己瞧得久了,庸脂俗粉难入眼吧。”

这样的玩笑话许樱出嫁之前梅氏绝不会当着她的面说的,如今她这么说了,许樱也只得拿帕子掩了唇笑了。

“我也曾问过他,他却皱眉不答,连这桩事都不讲了,您不是外人,我自不会跟您说假话,他也是实实在在地厌恶我那继婆婆,江姑娘既与她有牵连,就是九天的玄女,他也不会要。”

梅氏自是十成十的信了,“唉,山东到北京,千里迢迢江姑娘一个姑娘家,如何能一人走到?你在京里悬赏,人都说怕没有那福气拿到赏银,江姑娘怕是半路上就被拐子拐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

许樱陪着梅氏看了看府邸,又陪着她吃了顿饭,这才送梅氏走了,连成璧却也是早早的从衙门里回来了,瞧他脸露疲色,估计翰林院的人也没少问他江姑娘的事。

连成璧旁人赶都出了门,只留了许樱跟廖嬷嬷、姚荣家的在屋里,让梨香和麦穗看守着门户,说起了江琳琅的事。

“我已经修书回了山东,也是说没瞧见江姑娘,听说了江姑娘不在这才去寻了九哥,谁知九哥已然不见了踪影,江姑娘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于我九哥编圆此事,我是不理了,只要我不承认江琳琅进过连府,人就是自他手里丢的,让他对太太交待去吧。”

许樱眉头微皱,江姑娘到底是在谁的手里没的,只要连成璧一口咬定了没见过,连成珏再怎么说也没有把江琳琅光明正大的交到连成璧的手里,山东那边的长辈要怪也只有怪连成珏,此事连成珏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要想翻盘也不是没机会,她现在还是在想着是谁偷换了连成璧屋里的东西,连成珏来得时机也太过巧些,到底有没有内奸,虽说如今这一栋宅子的男女仆人除了她带来的陪嫁丫鬟和梨香之外,都是杜氏当初的陪房出身,可他们也离开连家多年了,这些年有没有被旁人收买,这都是不保准的事。

她偷运江琳琅出去,也只不过用了廖嬷嬷和姚荣家的两人罢了,连麦穗都只是望风的,可就算是这样,也难保连成珏不会寻机找到江琳琅,她若是出来了,反咬连成璧一口…

“廖嬷嬷,您把江姑娘藏在哪儿了?”

“杜家老宅。”

“什么?”

“杜家分家之后,就将那宅子卖了,姑爷因惦着姑娘,觉着那宅子是她长大的地方,她若是芳魂还在,没准儿还要去看一看,借着中人偷偷把杜宅买了回来,此事只有老奴知道,只是此事也非长久之计,咱们也不能总关着江姑娘,太太还是要有个绝断。”廖奶妈说得姑娘和姑爷,自然指的是连大老爷夫妻,可她说得绝断,却也是…

连成璧眉头紧皱,许樱也是思量再三,此事若是连成珏来做当然是快刀斩乱麻,将江琳琅主仆灭口,干净利落地做掉她们,许樱瞧了一眼连成璧,不知他会如何。

姚荣家的本也是参与了此事的,她也翻来覆去的想,“姑娘,奴婢也曾偷听江姑娘和她那丫鬟说话,江姑娘最多是痴傻了些,可她一个未出过闺阁的女子,哪有私逃寻姑爷的胆子,奴婢听着她的话,怕是那个叫金环的丫鬟挑唆的,江姑娘如何奴婢不知道,金环那般害主的奴才,唯有将她剪了舌头远远的卖了一途。”姚荣家的亲眼见过苗氏是如何被那些个小人挑唆的做事恶毒的,也知道那些小人私下里的嘴脸,比起恨江姑娘不知自重,更恨金环害主。

“不能卖。”许樱摇了摇头,“连成珏一计不成,他心里自是知道是咱们把江姑娘给藏了起来,咱们若是有异动,不要说是卖金环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派人多出入几次杜府,怕都是会让他查觉,五城兵马司的人那般卖力的找江琳琅,甚至不惜搜探花府,背后肯定不止是为了一个县令的女儿,连成珏这些年在暗处到底结交了什么人,咱们怕也是毫不知情,此事一动不如一静。”

“那就让江琳琅和金环依旧在杜家老宅?”

“怕也是不成的,咱们又不能饿死她们,还是要寻机送她们出城…也要让她们主仆离心方为上计。”

连成璧忽然笑了起来,“你们在这里想着如何处置江姑娘主仆,若是异地而处,是连成珏手里藏着这样两块烫手的山芋,怕是要直接灭了她们的口吧。”

许樱没想到自己在心里的话竟被连成璧说了出来,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一千两银子的赏钱,总得发出去。”连成璧抬头看了看天边不知何时升起的明月,他总自许高洁,不愿于连成珏一样面似憨厚实则奸诈,如今竟也不得不使那些小人计谋了。

136黑脸白脸

江琳琅背对着门,躺在空荡荡连褥子都没有的床上,只觉得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透出一股子冷来,她糊里糊涂离了外祖家,一路上耳朵里被灌了不知道多少**汤,又被连成珏拿衣裳首饰迷住了眼,被金环几次鼓动着,一步错步步错到如今竟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晓,也不知家中父母如何了。

她正在这里发愁,却听着金环拿着什么东西挪来挪去的,转身一看却是她踩着凳子站到高高的窗边,捅破了窗纸向外看,看过之后又开始查看门窗,想要找出松一些的地方,可这窗上钉了木板条,门在外面用沉重的铁链锁了三道锁,岂是那么容易出去的。

“金环…你坐一会儿吧…你忙了几个时辰了…”

金环瞧着她暗暗的生气,凭着她生来就是主,她金环却要做奴?更不用说她其蠢无比,姿色平平了,好好的县令千金不做,非要自甘下贱与人做妾,三言两语就被她诓骗了,如今死到临头竟不自知。

“坐着?坐着等死吗?”金环冷冷地说道。

“等死?”

“我的傻姑娘!你还没醒呢?”金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我小的时候在乡下,村妇丢了只鸡都要找三天,找不着还要骂三天,你本是堂堂县令千金,当真以为自己丢了就没人找吗?你对连探花的那点子心思,老爷太太岂有不知之理?连探花既不想要你,将你送到了这无人知晓的所在看了起来,待风声过了,定要杀你灭口,可怜我也要跟你一同丧命了!”

“他…连探花不是那样的人!”江琳琅坐了起来,色厉内茬地说道,“这定是那许夫人的意思!”

“要是她的意思你更惨,我听人讲话本小说,当年吕后整治戚夫人,将她的手脚尽数砍断,扔到水缸里养着,有道是最毒妇人心,你惦着人家相公,人家一刀将你捅死怕都是嫌便宜你!”

江琳琅本是闺中女子,哪里见过什么世面,脑子又简单得很,被金环这么一吓立时手脚发抖,“那你说要怎么办?”

“怎么办…”金环已经想了几个时辰怎么办了,眼下这屋子锁得严,除了每日来送饭的哑巴之外再没有旁人,她也是官家出来的婢女,瞧这屋子不似是寻常民居,就算只是废弃花园中的一个弃置的小楼,依然是雕梁画栋,桌椅家俱虽然有些残破污损,却也是上等的楠木所制,就说江琳琅躺着的那张床吧,上等的金丝楠木,雕着暗八仙,拿到外面去卖就算是按旧家俱卖也能卖出个上百两银子,这样的地方应该是哪位官员的旧宅,因废弃了被连探花拿来用,只恨她来的时候中了蒙汗药,迷迷糊糊的并不记得时辰,对京城又不熟,否则定能猜出自己在哪儿,可猜出来又如何?指望连九爷来救她们?

金环本是贫家之女,家贫无着才卖身到江家为奴为婢,认了江家的厨娘做干娘,也是因干娘识得的连成珏,连成珏无非是许她金银若干罢了,金环是真真不信连成珏能来救她们,就算是来救她们,又怎知她们在哪里?

可若非如此,还能如何保命?金环忽地想起了一桩事,她在客栈的时候跟客栈打杂的仆妇交好,那仆妇与她说了一件事…

就在这主仆两个一个坐在床上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坐在地上想心事的时候,门忽地一下开了,先进门的人是姚荣家的,另一个穿着一身布衣戴着斗笠的是——那人摘了斗笠,露出一张极俊得脸来。

江琳琅看见他来了,立时哭了出来,刚想往前扑,却瞧见连成璧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男装却眉目异常清秀婉若女子的…

“这位就是义妹吧?”许樱笑吟吟地拉起江琳琅的手,她如今才算是瞧见了江琳琅的长相,是个颇样颇俊俏的姑娘,又带着三分的畏惧,瞧着楚楚可怜的,她抬头瞧了一眼连成璧,见他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对江琳琅一直粘在他身上的目光全无所觉,心道这也是孽缘了。

江琳琅觉得握着自己手的女子来回穿梭与她和连成璧之间的目光简直像是打在她的脸上一样,她自家中出来,冒了许多的风险,如今连探花竟也不瞧她一眼,她咽了咽口水,“连哥哥…”

“你虽是我继母的干女儿,却不能算是亲妹,你只管叫义兄就是了。”连成璧听她叫连哥哥,只觉得头皮发麻。

“义兄。”江琳琅低下了头。

连成璧点了下头,挑了屋里唯一完整的凳子,拿出汗巾子铺在上面,坐了下去,“你既叫我一声义兄,我就不得不管一管你了,你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也非是什么无依无靠之人,若是想上京为何不禀明了父母,再由家里人派人护送?这般跟着我九哥上了京,又莫名其妙出现在探花府,你可知你家中父母已经急得生了病?外面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你当日留在我家,若非我见机得宜,将你送出来,五城兵马司的人立时就从前门进来了,拐带官眷的罪名我可是无论如何也洗脱不掉了,别说是官位,连命都不知能不能保住,义妹,你害我可真的不浅。”

江琳琅的脸越来越白听到他说她害他不浅的时候,立时哭了起来,“如今外面的人都知道了…”

“五城兵马司搜了探花府,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许樱轻声说道。

江琳琅听到此处又羞又愧,这才知道自己竟成了名声狼藉的女子,眼下别说是为妾,就算是为奴为婢怕是连公子也不会要她了,她原还怕被许樱害了,如今却只想着三尺白绫了断了残生,也好过在这世间受苦。

“义妹也不必难过,我跟你义兄商议过了,想了个万全的主意,只是暂时要委屈义妹了。”

江琳琅摇了摇头,“如今我名声尽毁,伤及父母,岂有脸面再活在世上…”

“义妹你还是豆蔻年华,一生还长着呢,可不能轻易说什么生死。”许樱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咱们远山县十里有座万莲庵,乃是一等一的佛门清静地,我们夫妻的意思是偷偷把你送回山东,就藏在万莲庵,过个几日找个香客与你偶遇,你只说你因跟家里人争执了几句,只觉此生无望,想要出来修行,是以才跟着个游方的尼姑走了,只是万莲庵的住持怜惜你年轻,不忍给你落发,只让你清修,万莲庵山门紧闭,你并不知外面有何事…”

“你是说…”

许樱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鬓边的乱发掖回耳后,“如此一来,虽说会有些风言风语,可你本是在佛门清静地清修,谁又能说出些什么来?你父又是一方的父母官,与连家门当户对,我与你义兄已经修书一封回家,你一路上都是由九爷护送,出了这么大的事连家也要给你父母一个交待…”

江琳琅听得清楚明白,她心里也知道金环说得话是真的,她如今无依无靠只在此处废宅安身,连成璧夫妻若是想要她的性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已然吓破了胆子,又被连成璧一通的数落,心里那些绮思尽数换成了羞愧害怕,听到此处时,瞧着连成璧,竟觉得自己一时之间从地狱回了天堂,“姐姐…”她伸手去拉许樱的手…

“不是姐姐。”许樱道,“你与我九哥一路同行,又是我九哥护送,他年过十七尚未婚配,就让他娶了你如何?”

江琳琅立时摇头,“不成!不成!”她心里只有连成璧,怎可以嫁连成珏?

连成璧站了起来,“我早说了她不受教,这样的女子唯有让她自生自灭,咱们悄悄的把她送回家,自有她的父母处置。”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似是在这屋里多呆一时一刻都不愿。

江琳琅瞧着他,只觉得郎心似铁,自己为他名声尽毁,他却…

“我九哥虽说是庶子,可成璧是要做官的,我也要随着他四处赴任,连家的产业自然要由九哥经营着,连家这一代唯有三子,幼弟尚且年幼,唯有他们兄弟俩个可堪大用,九哥你也是知道的,无论模样长相还是人品,哪有配不过的?也不是立时就让你们成亲,只是你们定了亲,自然能将流言消弭于无形…”

“我就是死了…”江琳琅想了想连成珏的音容,这一路之上连成珏虽说对她极为守礼,却也是温言软语,极尽体贴,可是…

“你一死倒干净了,可你也要想想你爹娘,你爹身为七品命官,女儿却…你让他如何立足于世?还有你的姐妹,你大姐虽已成婚,可还有两个妹妹未嫁,两个弟弟未娶…”

江琳琅心中有些犹豫,她虽脑子简单,却不是个真傻的,是人都想要求生,她如今这个样子,若不听凭安排,难道真去死?就算她去死了,她父母的名声…

许樱察颜观色,知道江琳琅已经被自己说动了,“你再想一想,你还这么年轻,真的去死?或者是剃了头做姑子?”

连成璧做不耐状,拿手敲着桌子,一脸的嫌恶,似是不得不在这屋里呆,听着许樱和江琳琅说话一般,偶尔瞥向她都带着厌恶,听到这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显是十分的不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成璧!”许樱提高了声音,“成璧就是这性子,你勿要见怪,不瞒你说,我也曾说过要将你纳回来做妾,成璧却是不许,我婶婶也劝我,你是官家之女,岂能与人为妾?再说若是如此,旁人说得那些岂不是都落在了实处?江姑娘…此事事关终身,你可勿要糊涂。”

姚荣家的也坐了过来,“是啊,江姑娘,你家里没有妾室不知道,古人云妾通买卖,那妾室岂有好下场的?颜色好时受人宠爱,色衰爱驰之后不知有多惨,若是不得宠的…真是连奴婢都不如。”

江琳琅被连成璧的冷淡伤了心,又听着许樱的劝,想一想连成珏的好…终于点了头,“就依你了。”

137众怒

金环缩在一旁听着他们这般说,知道这是连成璧夫妻在借着江琳琅整治连成珏,可无论此计成与不成,自己怕是都没有好下场,她趁人不备想要往外走,却被守在外面的哑仆给拦了下来。

许樱站了起来指着她,“金环!你身为婢女,却为私利挑唆姑娘出走,如今让我碰上了,我岂能容你?来人!”

金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太太!奴婢有下情回禀!您听了我说的事,再说杀我也不迟!”

连成璧与许樱对视了一眼,连成璧站了起来,一脚踢到金环的肚子上,“不过是一个奴婢,能知道什么机密的事?无非是为了自己活命扯谎罢了!来人!将她堵了嘴给我拉了下去!乱棍打死!”

龙睛从门外进来和哑仆一齐拿了汗巾子堵住了金环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江琳琅张嘴想要求情,想一想自己和她一处被押时她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又将话咽了下去,若无金环,她岂会有今日的难为和下场?

是夜

金环被扔到了一处空荡荡的仓库,仓库里只坐着连成璧夫妻和服侍的姚荣家的、龙睛,再无旁人,“金环,你若有什么话且在此处说,能不能活命只看你说了多少,可是确有其事。”

金环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被人给装到麻袋里带走,又到了这样一处所在,她如今真的是吓破了胆,只想保命,一张口没头没尾的就说了句让仓库内的众人惊讶不已的话,“连九他是个‘屁精’。”

许樱一下子呆住了,连成璧以为她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咳了一声,“这种脏话岂是在太太面前说的?还不快住嘴!”

“奴婢没撒谎!奴婢在客栈时与客栈的洒扫仆妇最好,她偷偷与我说连九爷经常在客栈西楼上房等人,那人还是个显贵,每次来都将客栈的人通通赶走,连洒扫活计都不准她沾手,每次都是自己拿床被,走的时候又通通带走,两个大男人见面,若非是幽会…怎会如此?”

许樱听到这里沉默许久,她上一世被连成珏哄骗得真跟傻子一般,虽说比那江琳琅强些,怕也强不到哪里去,连成珏这么大的秘密她竟是到死都不知情,连成璧也是受惊不小,成婚之前他与连成珏也算是形影不离,竟不知道他…

“你可知那人是谁?”

“我只听那婆子讲,是内务府的人而且不是总管就是副总管。”

许樱心中一动,“那婆子说得可是准的?”

“自是准的,她说在京里讨生活,头一桩事就是要会看人,那人和他的随从虽是穿便装,脚下的鞋却是内务府的形制,鞋边上还绣着金游螭,绝不会有错。”

许樱原还在想,连成珏是怎么攀上程家的,要知道他上一世的妻子程氏虽说父亲只是八品小官,伯父却是内务府副总管,是太后的心腹,连成珏娶了这么个好媳妇,替连家走通了内务府的路,让连家老太爷、老太太各个高看他一眼,又因连成璧一心只想做官,对家业毫不理会,又得罪了朝中的许多人,怎么看也不是经商的料,最后连家长辈才将整个家业都给了他,只是年年分连成璧夫妻五成的分红,要说连成珏步步高升,除了自己这个外室让连俊青帮他,又走通了赵氏那条路之外,最大的外援就是岳家,自己后来能报复他成功,也是因为他妻子的伯父已然亡故经年的缘故。

若是与连成璧幽会的就是当年那位程子常程大人,他将自己的侄女许给了断袖分桃之交连成珏也够…

许樱想着这些,连成璧则是在想该如何处置金环,原本他觉得金环背主,自当毒哑了远远的卖了,如今她讲了这许多的事,却是连那一线生机都留不得了。

他瞧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许樱,心道她素来仁善,怕是不肯,可若不杀金环,她再落到连成珏的手中,连成珏知道我晓得了他这样大的机密事,怕要狗急跳墙,他若真的与内务府的什么人有牵连,我连家还真不能与他完全撕破了脸皮,难不成这就是他有持无恐的缘故?可这种事毕竟上不得台面,若非金环说了,我都不会知道,他又打算如何让那人给他依仗?

姚荣家的也想到了那一步了,瞧了瞧自家的姑娘,自家姑娘在许家时虽说也是个杀伐绝断毫不犹豫的,真正的脂粉堆里的英雄,可手上毕竟没有过人命,这样的事…

许樱对着连成璧略点了下头,“老爷,我头晕,先回去歇着去了,此事怎么处置全凭老爷做主。”杀人?那是上辈子的事了…可金环留不得,这样的事还是让连成璧做吧。

许樱回到屋里,收拾了一下就歇着了,面对着墙躺着,暗自竟觉得好笑,自己两世都自许聪明,没想到竟是个糊涂虫,一辈子都没有看清楚连成珏,被他耍了整整一辈子,她以为自己是色衰而爱驰,才被抛弃,如今想想连成珏可曾对她有过一时一刻的真心?虽说上一世早已经恩怨两清,她所谓的难过也是像隔着什么,她还是觉得难受,比起洁白无暇的连成璧,她又算是什么呢?老妖精?她倒宁愿自己没重生了,就那么糊里糊涂,以为自己大仇已报,了无牵挂的去了的干净。

过了好一会儿,连成璧回来了,带着一身沐浴完了的湿气上了炕,从背后搂住许樱,“我让他们送金环走了。”他将下巴枕到许樱的肩膀上,“可怜我糊涂,让他在眼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事,事到如今咱们夫妻,竟是一步都不能退了。”

许樱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佯装睡着,梦里说各人需还各自债,她欠连成璧的几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清,眼下她自惭形秽,竟连看他都不敢了。

连老太太放下手中的信,双手颤抖得几乎要摘不下西洋水晶老花镜,连老太爷坐在一旁也是眉头紧皱,“俊杰可看了信?”

“我已经打发人让他和俊青来了。”

“让人把那赵氏看起来了没有?”连老太太如今连叫她大太太都不肯了,这样的女人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搅家精!

“我也已经让人隔一个时辰再叫她来了。”连老太爷面上不显,心里比连老太太还要气恨十分,连家合几代人之力,这才养出了一个文曲星下凡的连成璧,精心栽培费尽心血这才金榜题名中了探花,如今又授了官娶了妻,连家这才由商贾之家改换门庭成了官宦人家,没想到竟险些让赵氏这个看不得继子好的妒妇给毁了!

虽说连成璧在信里轻描淡写了,可那字里行间依旧透出了十分的凶险!连老太爷一闭眼睛,眼前就是连成璧获了罪,他们二老被赵氏摆布死,连成珏掌了家,连家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

“还有成珏…他到底在哪儿?”成璧在信上说成珏的事,简直让人触目惊心,连家虽是商贾贱业,也曾有落魄为难之时,为了铺路也送人美女少年,可自家的子弟哪有如此做为的?若是传扬出去连家有何面目立足?成璧如何在官场上做人?若是连成珏在她面前,她真是恨不得用龙头拐杖直接打死了他,也免得他败坏连家的名声,让世人说连家是靠庶子的身子赚银子的。

连老太爷也是摇头,“成璧在京里找了,不见人影,他也未回山东…”内务府…要说这内务府,是太祖立国之时,鉴于前明太监主政挟皇威以自重,祸国殃民,特设内务府,总掌皇家内务,内务府总管品级四品,副总管是五品官,可非皇家心腹不能执掌,都是亲贵大臣瞧见了也要敬让三分的天子近臣,内务府的官员也非科举出身,多数是太祖当初的心腹随从,太祖不忍让他们做太监,也觉得他们难以处置政务,全数安置在了内务府,这些个人家的子弟,自小在内务府当差,一步一步熬到总管之位,可谓势力盘根错节同气连枝,若是得罪了其中的一个,就是得罪了整个内务府,连家虽大,怕是倾覆之日也在眼前,是以连成璧在信上说的,让家中长辈稍安勿燥,只在心里有数就是了,若是见着了连成珏,听凭他的解释说辞,莫要逼急了他,免得他狗急跳墙,还有江县令之女江琳琅嫁连成珏之事,连成璧觉得极为可行,让家中老人勿要照办。

连俊杰也接到了一封信,看完之后也是脑门上青筋之冒,险些被气得吐血,“赵氏那个毒妇!那个毒妇啊!”连俊青接过了兄长手里的信,也是长吁短叹,两人互视了一眼,刚想商议要不要告诉家中老人,就听闻连老太爷、连老太太找他们兄弟,兄弟两个见传话的人面色不好,心知怕不是什么好事,连俊杰把信揣到了怀里,由连俊青扶着,往荣寿堂而去。

138未思胜先思败

待他们到了荣寿堂,瞧着两位老人的面色不对,互视了一眼心道他们难道也接了信?连老太太什么也没说,只是呶呶嘴,让丫鬟将信交给了连俊杰,连俊杰看完之后,汗出如浆,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信,连俊青把信自哥哥手里拿了来,同样是大惊失色。

“怎会是如此!”连俊青怒道,“成珏这个孩子怎变成这般模样?他在信里还说是赵氏逼迫他的,他也怕江姑娘自行上京路上出事,连家说不清楚,只得带着江姑娘上了京,一路之上几番的劝解江姑娘都不听,到了京城之后他拖了几天不肯带着她去见成璧,见江姑娘起了疑这才说先去成璧那里探口风,他本想依着赵氏的说法跟成璧分说一番,得了成璧不肯的信儿,再将江姑娘送回来,结果江姑娘猜出他的心思,竟假扮小厮随他混进了连宅,待他发觉不对回去寻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围了探花府,他几番打探听说没事又听说江姑娘丢了,怕成璧误会他是有意为之,这才四下寻找江姑娘,想让她出来做个人证,为免让家中长辈担心这才修书回家,没想到…竟是如此…”

连老太太恨声道,“他还有脸颠倒黑白!若非成璧见机得宜,怕是你我如今就算是接到了信往京城活动也已然晚了!”

“我这就让人去把那个逆子捉回来!”

连老太爷拿鞋底磕了磕烟袋锅,“捉什么捉?你没瞧见成璧在信里写,成珏那个逆子攀上了内务府的人吗?还说不是总管也是个副总管,成璧如今才不过是七品官,连家虽有钱却无势,他若是知道咱们晓得了他做得事,跟咱们撕破了脸,到时候连家就算能勉强支应,怕也要伤筋动骨。”

连俊青在旁边思索许久,“唯今之计还是要依成璧所说,稳住成珏,至于将江姑娘许配给他,我看是成的,毕竟他们一路之上相伴而行,总要给江家一个交待,江家无有势力,江姑娘又是个笨的,咱们也好借着成珏成婚,把他拘束在府中,看他如何与外人勾连…只是江家不知会否答应。”

“如今满城的风雨,咱们家是儿子,探花府内又没有江姑娘的踪影,京里也好,山东也罢都是说什么的都有,难看的是江家,你明日把悬赏的告示帖出去,就说山东连家再出赏银,有知道江姑娘下落者赏银一千,将江姑娘平安送回的赏银三千两,你看江家如何应对。”连老太爷说道。

连俊青点了点头,幸亏成璧见机得宜将江姑娘送了出去,否则如今焦头烂额的就是连家了,再回想他在信里写的事情,条条件件有理有据,三言两语就交待得清清楚楚,见连俊杰和连家二老脸色尤自铁青,不由得笑了笑,“此事倒也看出,成璧长大了许多,再不是小孩子脾气了,有一个成璧是好的,就顶十个成珏。”

连俊杰脸色略缓,可还是恨恨,“早知成珏如此,当初他生下来就应该扔到水缸里溺死。”

连老太太咳了咳,瞪了他一眼,孙子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成珏是庶出,成璧是嫡出,为了他们兄弟亲善,嫡庶分明,她这才有意的抬着成璧踩着成珏,成珏原先瞧着也是好的,谨守本份老成持重,比起被纵惯得任性已极的成璧显得更加的可靠,她虽更加大力的压制着他,心里也想着待成璧能独挡一面了,分给他一份产业让他自己去闯荡,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可就这样她也没想过真要把成珏怎么样,不管怎么样那是她自己的孙子。

连老爷子哼了一声,“我当初就说,媳妇是个好的,又不是不能生,你非要把身边的大丫鬟开了脸送给俊杰,瞧瞧生出来个什么贱东西。”

“嗯…哼!”连老太太已经要使声儿了,眼见这两个老的又要争执起来,连俊青赶紧打圆场。

“成珏也还是个孩子,许是被恶人引诱教坏了也说不定,总能慢慢教好,若是教不好,连家也不差他一双筷子,只是赵氏实实的可恶…”

连俊杰听到这里,一撩衣服跪下了,“赵氏这样的女人,儿子实在是不敢要了,请二老准我休妻!”

赵氏将怀里抱着的狗交给抱狗的丫鬟,“等会再喂一遍它,记着要喂明前的龙井,别的茶它不喝。”

“是。”

她说罢整了整衣裳,自言自语道,“真不知老太爷和老太太找我做什么,他们素来不待见我,就算是所谓的有事相商也不过是他们说着我听着,却要每次都要我去。”

抱狗的丫鬟□儿的,素来颇有些心计见识,见她如此,忍不住出言提醒,“太太,难不成是为了江姑娘的事?如今外面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

“江姑娘的事与我何干?她自己走的,又不是我将她从家里拐出来的。”赵氏冷哼了一声,当初她就没让江姑娘进连家的门,而是安置在了她亲信的家里,再由连成珏带走,要说有人要顶拐带官亲的罪,也应该是连成珏,更何况连成珏有个大把柄在她手里,她不怕连成珏不听她的话,“你只管安心抱你的狗,若是把我的儿子给摔着了,仔细你的皮。”

春儿不敢说话了,抱着狗退到了一边,赵氏收拾利索了,带着几个丫鬟出了门,自那以后,再没回来过。

有人说太太被送去清修了,有人说太太被送到陪嫁的庄子看了起来,也有人说太太刚被送出连家就被劫走了,生死不知,连家给赵家和旁人的交待则是太太身子不好,在乡下静修。

连成珏将刚刚收到的信拿火折子点燃,扔进了火盆里,连家几个老的果然老奸巨滑,连成璧也是个诡诈的,竟想到了将江姑娘许配给自己这样狠毒的计谋。

他站了起来,推开窗户,深深的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没人知道他喜欢水也喜欢莲,站在临水的楼阁上,瞧着或蓝或碧的水波和盛放的荷花,浑叫人忘却了世间的烦恼,唯有一片喜乐,舅舅教会他的头一件事就是未思胜先思败,他既布置了那么大的一个连环计要治连成璧于死地,自也想好了退路,更不用说赵氏手里握着他的把柄,又整日端着嫡母的架子,让人望之生厌了,若非他授意,那洒扫的婆子又如何能得知他跟内务府的大员颇有些“牵连”又让金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知晓了呢?

他设计连成璧的事若是成了,连成璧前脚进大牢,后脚就有人让他“羞愤自尽”,连家自然是要依靠他,他说什么连家的长辈信什么,他的后招也用不着,金环这个奴婢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若是不成,金环落到了连成璧的手上,为了保命必然要将自己的“把柄”双手奉上,连成璧却不是那些个没见识的丫鬟,知道他与内务府的人勾连,必定会知道畏惧,连家的长辈必然也会只将错处推到赵氏身上,对他示之以怀柔,再图谋其它,他反倒无事了,至于将江姑娘许配给他,倒是神来之笔。

他心里这么想着,竟笑了出来,程奉先推开门进屋,瞧见的就是他背对着门,面朝着窗口,仰头大笑的模样。

“何事如此高兴?”

连成珏转过身,“我刚接到了信,家里已然替我定下了亲事,是远山县令江家的二姑娘…”

“可是那个为了你兄弟千里淫奔的江琳琅?”程奉先皱起了眉头,他早知道连成珏在家里受尽委屈,却没想到连家的人做得这么绝。

“正是。”连成珏笑了笑,“我祖父和祖母说了,她这一路是与我同行的,我虽说是奉了嫡母之命,却也要给她和江家一个交待。”

程奉先怒道,“那谁又能给你一个交待?你难道不是姓连的不成?”

“想来不是的。”连成珏叹息了一声,“如今家里既然已经安排下了亲事,我怕是不日就要离京回乡成婚了,经此一别你我…”他说着说着又勉强笑了一下,看着程奉先的眼神里带着某种自怜,又眨了眨眼,转过身不再看他,“我这一辈子…只有在你身边的这二十几天最快活…”

程奉先自十四岁身边开始有通房,经手的女人、男人无数,这一刻连成珏的一转身,却让他的心狠狠的揪在了一处,“不!我不让你走!你就是离了连家又如何?”他伸手去扳连成珏的肩膀,却被连成珏甩脱了。

“我虽与你好,却也是连家的九爷,我若是离了连家,跟你包的那些个戏子、小倌又有何不同?男子与男子之间,哪有长久的,我当初就说过,我早晚要娶妻生子跟你断了的,我本来也不喜欢男子…都是…都是你…”连成珏退后了两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可是我…真的不后悔…若无这二十几天,我这一辈子…除了不懂事时,怕是无有一日快活了。”

程奉先被他说得心如刀绞一般,这世上的人,比连成珏好看的他见过无数,比连成珏更有风情的他也识得不少,偏这连成珏真如同魔障一般,让他挣脱不开,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想怎么让连成珏长久留在自己身边,只是总觉有哪里不妥,此刻竟连那一星半占的不妥也不记得了,“我有个侄女,本是庶出的,父亲是内务府的八品庶吉士,嫡母不待见她,偏与我家老太太有缘份,我将她许给了你如何?你只管说要娶程家的女孩,你家中长辈必定是允的,到时候你常驻京中,我替你寻个合意的宅子…”

“不成。”连成珏摇了摇头,嘴上说着不成,眼睛里却带着不舍,“家中长辈已经替我安排了婚事…”

“你只管说是我与你相识做忘年交,许配婚事在先,你接到家中的信在后就是了,难不成你真要娶那个不知廉耻的江家女?”连家真得是把连成珏糟踏得太过了…偏连成珏一刻都不肯忘记自己是姓连的。

“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连成珏转过身背对着他,嘴角慢慢

139迷踪

江县令见到女儿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个耳刮子打到女儿脸上,抬脚想要再踹女儿一脚,江太太跪了下来拦在女儿和丈夫之间,江县令的一脚实实在在地踢到了江太太的肚子上。

江县令和妻子是患难夫妻,彼此间感情极深,江县令这一脚踢到妻子身上,自是心疼,嘴上还是斥骂道,“慈母多败儿!若非你纵容女儿与商家妇往来,岂有今日之祸?”

“我也是怜惜女儿幼时跟着咱们夫妻吃苦,是以才让她与赵氏结交,岂知赵氏是个包藏了祸心的?”江太太顾不得自己身体疼痛,痛哭道。

江琳琅躲在母亲身后,缩成一团哭个不停,她看见家中父母才算真的悔了,原本保养得不差的母亲鬓边已经有了白发,父亲整个人老了足有十岁,原本的将军肚也不见了,脸上的皱纹长出了不少,“爹!娘!女儿知错了!女儿知错了!”

“你知错了又如何?你可知外面是怎么传你的?都说你为了连家的财势,贪念荣华富贵,千里淫奔,结果半路上不知道被什么人拐带去了,不是被人卖做小妾就是流落烟花柳巷,甚至说…”江县令再说不下去,“你弟弟为了你,在学堂和人打破了头,你姐姐在婆家受气,已经回了娘家,孙家口口声声要休妻,你若是那些个知廉耻的,自当三尺白绫了断了残生,也好过连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