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答答的走了一会,苏璇又道,“苏云落,这名字如何?”

女童似懂非懂,稚气的睫毛下小痣鲜红,“——阿落——?”

“我也不知师父怎么当,先教你学说话,念一念千字文。”看女童单纯懵懂的样子,苏璇哄道,“乖,念会了给你吃包子。”

提到食物,女童的大眼睛亮了,重复了一遍,“——阿落,吃包子——”

苏璇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开始背书,“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女童的口齿磕磕绊绊,小面孔很认真,跟着念道,“天地——玄黄——荒?”

他知道她必然记不住,也不急于纠正,“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日——盈昃——晨宿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马蹄踏着灰黄的扬尘,载着马上的人徐行,一大一小的声音随风而散,去向不知尽头的远方。

第26章 夷使来

三年后。

金陵的莫愁湖上乱云翻滚,空气窒闷湿热,天边亮得晃眼。

湖畔的摊贩急急覆上雨布,行人匆匆走避,妇人忙着唤疯玩的孩子回家。不消片刻起了急风,白亮亮的雨珠砸下来,如千针万线连缀不断,雨落在屋脊上、船蓬间,柳叶长枝上,碎珠般迸跳四溅,一切都被笼进了茫茫水帘。

小半个时辰后一场卷地风起,吹得乌云四散,天光瞬间亮起来,不多时雨住云收,依旧天青湖白,山峦淡影绰约,犹如明光初洗。

急雨倏来倏去,忙乱的是街市,湖畔的楼台内点尘不惊,酒客安然观赏自然之变。

其中一幢临湖的酒榭顶层有一间雅厢,迎窗坐揽八面来风,当中一位青年方颔鹰目,一袭华贵的锦衣,腰间玉带镂雕双麒麟,气派尊贵,负手远眺水天一色的美景,“天公也解诸人意,故遣薰风特送凉。这场雨下得好,去了暑气,晚上看戏更为舒爽。”

酒案边坐着一名美丽的少女,轻眉凝黛,秋水为神,墨发挽着随云髻,微微露出疑惑,窗前一片澄净的山光水色,除了一方湖心岛外不复其他,戏从何来?

另一名男子年轻俊秀,轮廓与少女相近,大为得意的接口,“赶早不如赶巧,所幸我坚持月初起行,抵达金陵的时机正好,此次你能大开眼界,可得多谢我。”

少女仿佛想笑,梨涡浅浅一现,“哥哥分明是想来同薄世兄游玩,一路催着车夫急赶,颠得我都要吐了,居然还好意思夸功。”

被妹妹一言戳破,阮凤轩顿生赧意,嘴上犹不肯认,“是我错了,然而错有错着,碰上了难得一见的大场面,不信你问薄世——对了,不该叫世兄,该称侯爷了。”

老侯爷去年过世,薄景焕如今袭了侯爵之位,确实该易了称呼,此刻他转过头,见少女笑容清甜,声调不觉格外温柔,“又不是外人,就与凤轩一般叫我景焕吧,原来来时还有这等情状?确是该罚,稍后我把凤轩灌醉了,教他头晕眼花,什么也看不成。”

少女拍手称好,阮凤轩知薄景焕擅饮,一迭声的告饶,气氛格外欢悦,笑过后她终是好奇,又问道,“哥哥尽卖关子,到底有什么戏?难道正好逢上了金陵什么节日?”

雨后天霁,街巷小贩掀去油布,再度开始吆喝,同时有一列兵甲大踏步而来,将湖岸封禁圈围。少女留意到变化,起身倚栏而眺,见附近人潮渐多,声浪越发喧杂。

“这是禁湖了?好大的阵仗。”阮凤轩惊讶的见远湖浮着一艘华丽的楼船,由几只快船拱卫其间,“不对,那边还有楼船,早知道我们也去湖上,想必看得更清楚。”

薄景焕眺了一眼,悠悠道,“凤轩想上御舟?来得早几日或许能成,这一时晚了。”

兄妹二人赫然动容,少女惊愕不已,“圣上亲临莫愁湖?究竟是为何事?”

“还不是因为——”阮凤轩拖着声调吊了半晌,忍不住笑出来,“我也是才听景焕兄提了几句,所知不多,还是他来说吧。”

湖景明媚,丝竹雅逸,精致的酒菜置上桌案,顿时有了宴饮的气氛,薄景焕这才娓娓道来。

此事追溯根源,当在一个月前,贵霜国遣使来访。

贵霜是万里之外的大国,在中原久有盛名,所产的奇巧之物一经贩入即可售得高价,却少有人见过真正的贵霜人是什么样,对风俗民情知之更少。此次贵霜王遣百余名使者,声势浩大的入朝献礼,可谓空前之举,倍加受人关注。

这些使者身形高大,衣着如明霞,梳高髻,画长眉,胸臂饰以金络,手捧着琉璃贡盒,远望去如一列黄金菩萨在人间行走,引得金陵万人空巷,争睹奇景。他们所携的贡物更是珍异,薄景焕当时在场,颇开了一番眼界。

如奇特的双龙犀,在暗室能荧烁生辉,磨成粉可令濒死者复苏;再如宛丝所织的护心衣,至轻至韧,万物不伤;还有异蛛腹中所生,能令风沙平息的定风珠;以及奇鸟口水滋养,天生具有蜜糖之香的迦南木,另外还有二十柄镶满红绿宝石的雪缎弯刀。

如此丰厚的贡礼,令圣颜大悦,群臣纷赞,私下则解读出另一重意味。

两国少有往来,贵霜又非战败,突然如此大手笔之举,倘若不为称臣结好,极可能是为炫示贵霜国富足强盛,实力雄厚了。

阮凤轩全神聆听,到此忍不住问,“贵霜何以如此,难道是欲图本朝疆土?”

薄景焕一点头,多了三分冷意,“正是如此,贵霜王的书信表面请求商旅相通,商人在本朝边域的居留置产之权,实则想逐渐东扩,越葱岭图西北之地。”

阮凤轩恼得一拍案,“蛮夷之国,自不量力,后来如何?”

窗外晚霞渐起,染得湖光如火,薄景焕的语调越发深沉,“圣上自然拒了贵霜王之请,仅是回赠重礼,慰勉他们一路辛劳。不想使者又道,贵霜举国祟信佛教,有位国师地位尊祟,醉心于探索武学的奥义,从未遇到过对手,此次前来,希望能与中原的国师切磋。”

少女明眸清湛,讶然道,“中原何来国师?这如何是好。”

薄景焕的视线停在她雪玉般的脸庞,笑道,“其实国师不过是虚头,借切磋之名探查中原武力虚实才是真,既是为此,哪怕临时敕封也要弄一个出来,挫一挫边蛮之国的盛气。”

阮凤轩方要叫好,又生了迟疑,“可谁也不知贵霜国师的深浅,万一败了——”

薄景焕顿了一顿,眉目陡然阴鸷,“圣上御驾亲临,金陵百姓倾出,此战关乎边境未来数十年之局,只许胜,绝不许败!”

空气凝了一刹,气氛僵起来,这一刻的威沉冷肃让少女有些陌生,下意识搁了筷子。

阮凤轩毫无所觉,关心的追问,“圣上指了何人应战?”

薄景焕神色略松,举杯啜了一口酒,“贵霜祟佛,本朝祟道,正阳宫的剑法颇有声名,对国师也不好用大内之人,所以圣上诏旨北辰真人,令天都峰派人来接战。”

阮凤轩大为赞妙,“圣上明见,这个安排倒正合宜。”

薄景焕见兄妹二人听得入神,俱停了进食,少不得劝饮,而后道,“圣上的谕旨当然不会错,就是时限给得太紧,正阳宫的人昨夜才到,还是兼程从永州赶过来的。”

阮凤轩顿觉奇怪,“怎么从永州来,人难道不在天都峰?”

少女柔柔的接口,“哥哥忘了,正阳宫的人有时也会离山历练。”

阮凤轩被她一提才想起来,再想更觉不对,“景焕兄确曾说过,不过那是年轻一代的弟子,长老可是大多居留山内。”

薄景焕但笑不语,品过两道菜才道,“不错,正阳宫此次所来的并非长老。”

阮凤轩这下着了急,几乎不能置信,“国之大事,正阳宫居然随意派个弟子前来?岂能如此儿戏!”

薄景焕淡然一哂,“凤轩放心,就算长老亲至,也未见得强过此人。”

见好友气定神闲,阮凤轩狐疑起来,“景焕兄这般信重,难道你见过他?”

不想薄景焕竟然一点头,“先前途经建州,与此人有一面之交。”

阮凤轩早知好友好游历,没想到结交如此之广,一旁的少女也动了好奇之念,言道,“薄世兄可否多言几句,对方有何特异之处?”

薄景焕本就对她爱慕已久,才力邀阮凤轩携之来金陵,闻得软语心神荡漾,哪会不应,“正阳宫门规极严,出山行走的弟子均为英杰,这次遣来的人更是武学上少见的奇才,年纪轻轻已声名赫赫,诛长空老祖,败玄月僧,除崂山双魔、雁荡七害、杀南疆鬼母——”

少女呀了一声,“上次说的那个鬼母的故事,竟是这人所为?”

薄景焕见她双眸莹亮,格外愉悦,“不错。”

阮凤轩一时摸不着头脑,“什么鬼母?”

少女见兄长茫然,笑谑道,“原来哥哥当时只顾着马球场上的热闹,其他话语半分没听着。”

阮凤轩当这些江湖故事全是薄景焕编来哄自家妹子的,听过全没在意,提及马球才有了几许印象,不服输的反谑,“我哪比得上你,但凡景焕兄提过,你多久都不忘。”

他一言出口,少女顿觉不妥,当着外人又不好辩说,恼得雪颜微红。

薄景焕心底极是愉悦,面上神色如常,“我在建州遇到一桩异事,幸得他出手相救,亲眼目睹他杀了作恶的南疆鬼母,救了无辜百姓,只是这些事官面上不好传扬,才不为金陵人所知。”

薄景焕约略重叙了一遍,其中颇为惊心动魄,因是他亲身遭遇,阮凤轩听得格外专注,末了既羡又叹,“景焕兄见识广博,结交无数,真是令人羡煞。”

薄景焕笑着劝慰了几句,又叙了一阵天色转暮,楼下的人潮越发密集。

一轮明月渐渐升起,银白的辉光遍洒清湖,宛如一盏天赐银灯,薄景焕令侍女撤了残肴,燃上一炉雅香,独留几盏明烛,屋内顿时暗下来。

月光透阁,湖风徐来,意境十足风雅,阮凤轩却不习惯如此晦暗,“景焕兄为何将灯灭了,这该何等不便。”

不等薄景焕回答,湖心的小岛忽然生了变化,千余风灯次第而亮,犹如神明撒落了一捧碎星,映得岛上明如白昼,内沿的树木已被伐尽,唯余一川碧草,无论从何方皆可一览无余。

阮凤轩脱口而出,“原来湖心岛就是今夜斗技之地?”

薄景焕起身扶楼栏眺了一眼,“贵霜国师到了。”

酒楼的位置极妙,斜侧就是入湖的码头,所有动静都逃不过眼底,阮凤轩伸长脖子望去,嘈杂的人声中依稀有金铃叮叮,由远而近,渐渐走来了十六名高髻盛妆的少女。

这些少女臂束金环,明眸丰唇,腰摆缀着无数铃铛,手捧的香露异常浓郁,香气甚至散扬到酒楼之上。后方八位大汉担着金轿,健臂粗硕,浓发盘络,犹如菩萨驾前的力士。金轿装饰华丽,宝石缀顶,贵霜国师头戴僧帽,深目隆鼻,穿着一袭宝光灿烂的金裟衣,眉心绘鲜红的火焰纹,手持一柄赤金降魔杵。

阮凤轩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国师走上备好的船,由接引的官吏陪着向湖心小岛驶去,这才回过神咋舌,“好大的排场,国师既然过去了,正阳宫的人呢?”

话刚出口,他就看见一个道衣青年在官吏的陪伴下趋近了码头。

薄景焕忽然唤了一声,“苏璇!”

楼下人群密匝,杂音喧耳,且隔了一段距离,阮凤轩猜对方根本听不见,不料青年居然抬头望过来,似对身边的官吏说了两句,突然身形一起,步步如踏虚空,在万众哗然的惊叫声中来到了薄景焕面前。

阮凤轩目瞪口呆,险些以为生了幻觉。

然而栏边确实多了一个神姿英秀的青年,只见他长眉飞扬入鬓,眼眸清越如风,道衣胜雪,长冠峻拔,双肘以下如箭袖紧束。玉屏般的明月映在身后,将他的轮廓染上一层冷光,更增了百战凌人的锐气,仿佛一把上古神剑化作人形,今朝踏月而来。

薄景焕大步迎上去,仿佛激起了豪情,“大战当前,我来祝酒一杯!”

一旁的侍女启了酒坛,倾了两碗酒,青年也不推却,取过一碗,“多谢,门规有令不得饮酒,请容我以之祭剑。”

言毕他手腕一翻,一抹幽冷的剑光乍现,美酒如泉倾剑而洒,滴滴香洌夺人。

对方一言一动英风飒然,薄景焕看着亦觉快意,“好,等你战完再聚,先给你引见两位朋友,这位是琅琊王的爱子阮凤轩阮世子,今日才至金陵。”

青年还剑于鞘,行了一个道家礼,“幸会。”

阮凤轩早已心折,忙不迭的还礼。

薄景焕接着引见少女,“这位是琅琊王的爱女,封号琅琊郡主。”

一切似乎坠入了梦中,少女从第一眼开始恍惚,浑然忘却了所有。

整个世间都消失了,唯有一轮极亮的明月,一个立在夜空中的青年。这个人曾经在最深的地狱拯救,带给她无尽温暖的希望,又悄然无声的隐去,她以为此生已不可能再见,这一刹竟奇迹般相逢。

青年的眼眸凝定了一瞬,片刻后微微一笑,“见过琅琊郡主——祝芳华似锦,福泽绵绵。”

第27章 逆流起

明月相辉,千灯拱照,莫愁湖畔万众俱静,无数眼睛凝视着湖心小岛。

一金一白两道身影分立十余丈,互行一礼后寂了一刹,嗡然一声震响,金芒乍然盛亮。

金色的降魔杵倾出无穷的威煞,如九个太阳当空炙烤,依稀可闻梵铃激响,连湖上来风都变得奇异,白衣青年纵剑破空,雪亮的剑光激扬,宛如一条银龙与金芒相斗。

人们异常震骇,目不交睫的盯着空前的激斗。

一个如烈阳千里,挟天之怒;一个似羿夺九日,骖龙疾翔,金芒几度大盛,银龙亦毫不逊弱,交锋之威绞碎了夜空,几度相持,猝然间啸风骤起,金光炽如火树,银龙飞搅而收,巨大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岛上万千风灯齐灭,湖面水浪翻涌,连湖畔的树木亦为之摇落。

惊人的一击落定,金光与银芒齐敛,四周渐渐静下来。月华下的小岛烟尘散去,草皮在打斗中摧毁殆尽,大片苍黄的土泥翻裸,两个身影依然隔着十丈对峙。

金色的身影仿佛黯淡下来,一个嗓音带着异国腔调,锵然响彻湖面,“中原高手,果然厉害。”

白色的身影利落收剑,清朗的声音随之而起,“承让,多谢国师指教。”

一刹那的寂静后,莫愁湖畔响起了欢呼,一浪高过一浪,震得湖水泛起了阵阵涟漪。

湖上的御舟早已靠岸,围观的人兴奋的热议,陆陆续续的散去。

湖边一株大树枝桠间坐着一个束双丫髻的小胡姬,小脸粉白,卷翘浓睫,一双漂亮的深眸,还在向黑沉沉的小岛眺望。

忽然树影一动,她被一个道衣青年接下来,小胡姬见着来人,欢喜的一扑,“师父!”

稚音带点软软的哑,吐字异常可爱,苏璇垂手拥了她一下,“阿落久候了,一会给你买果子吃。”

小胡姬乖乖的随着他,还未走出树影,面前多了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颀长英朗,风尘仆仆,显然是远道赶来。

苏璇不惊反喜,唤了一声。“师兄!”

小胡姬腿一溜,已经躲到了苏璇身后。

来的正是叶庭,他本在异地处理事务,听得师门传讯急奔金陵,堪堪赶上了对战,此时拧着眉打量师弟身后的小影子,上前扶住他,“伤势如何?”

“断了一根肋骨,还中了圣火经的炎毒。”苏璇在师兄面前从不遮掩,答道,“断骨还好,炎毒有些麻烦,贵霜人的功法颇为古怪。”

叶庭按了按他的脉,经络中有股奇炙的气息蹿动,“回头试试能不能驱掉,不行我陪你走一趟方外谷,鬼神医必有办法。”

方外谷的鬼神医是武林人所共知的医中圣手,性情冷癖,不但治病全凭好恶,诊金亦索价极高。

“师兄真阔气,方外谷可贵得要命。”明知一顿斥责少不了,苏璇见了叶庭依然很高兴,说笑了一句返身去牵阿落,扯动肋部轻咝了一声。

叶庭的眉头又蹙起来,自己拽过小胡姬,不让他使力,“这次为朝廷挣了这么大的脸面,千金算什么?我瞧你前面守得不错,最后一击降魔杵怎么没避开?”

小胡姬的胳膊都僵了,她人矮腿短,哪赶得上成年男子的步伐,被扯得踉踉跄跄。

苏璇伤处刺痛,亦有激斗后的兴奋,一时也未留意,“他的秘术有点邪门,我本来已经封住了变化,不想他的手臂像蛇一样没骨头,反折过来一击没能防住。不过他也不好受,剑气入体伤得更重,回去必会闭关,师兄等着瞧吧。”

明明受了伤气息不稳,苏璇还说得眉飞色舞,叶庭既有担忧又是好笑,见他还能行动,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驿馆那边太过热闹,不利于休憩,我已知会了吏官,先带你回附近的三元观静养。”

苏璇顿时松了一口气,“万幸师兄来了,我可应付不来那些麻烦,一路赶过来已经累个半死,只想好生歇上几天。”

叶庭淡淡的横了一眼,嫌小胡姬走得太慢,索性将她提起来,“这一刻想起师兄了?你一直躲着,当我不知道?”

小胡姬被拎得像个麻袋,脚落不了地,完全不舒服,然而她不敢说话,一双大眼睛又怯又怕。

苏璇确是有意躲了叶庭几年,此时厚着脸皮装作不闻,“阿落,见过叶师伯。”

小胡姬见了外人就畏缩,加上叶庭神情冷淡,她哪敢开口。

叶庭越发瞧不上,沉声道,“这么想当师父?近几年进了一批新弟子,有些根骨和出身皆是上佳,师父说要我们选两个,你挑剩下的我再收,想要男徒女徒都行。”

苏璇一听头皮发麻,“替我谢谢师父的好意,我长年在江湖,哪教得了弟子。”

见他想得简单,叶庭索性将话点透,“收徒不算麻烦,有长老带着教入门的功夫,不必你费神;不收才是为难,别忘了师父是掌门,唯有你我两个弟子,而今你炙手可热,拜入门下荣耀非常,多少人都动了心。”

说话间行到了预置的马车处,叶庭小心避开师弟腰肋的伤,将人扶进车内,随手把小胡姬甩给车夫,自己进了车厢。

苏璇虽将话语听在耳中,半点不到心头,完全没有名扬天下的自觉,“反正阿落已经是我徒弟,师兄你可别将她扔了,不然我还要拖着伤去寻,到时侯你更头疼。”

叶庭给他气得无语,懒得再理会,吩咐车夫扬鞭催马,驶向了三元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