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指指外边,“正在更衣准备上朝呢!您忘了,今天是十五。”衲敏点头,十五大朝,这雍正也是勤政之君,自然不会迟到,叫御史们说短道长。自己扶着床柱,由碧荷更衣,心里一阵埋怨:雍正你个老牛!你怎么不去吃嫩草啊你!…一不小心,胳膊抬太高了,引得后腰又是一阵酸疼,接着在心里一阵乱骂!

等衲敏扶着碧荷出来,雍正已经在外间穿好朝服,就等着嫡妃给他挂朝珠、荷包了。衲敏看看□碰上来的几串珠子,摸了摸东珠,又放下,捡了串珊瑚镶翡翠朝珠给雍正戴上。

高无庸在身边提醒,“万岁爷喜欢东珠。”

衲敏头也不抬,“初一戴东珠吧。今天是十五,戴珊瑚喜庆!”

雍正点头,“不错,等三天后封后大典,高无庸别忘了提醒朕,戴着珊瑚翡翠链子去祭拜祖宗。”

衲敏没答话,接着给雍正配上明黄荷包,送他出门。候着皇帝仪仗看不见了,一转身,趴在炕上,呼呼大睡去了。

翠鸟吃完早饭跟碧荷换班,进来就见主子娘娘一副海棠春睡图,想了想还是叫醒她,“主子,怡亲王福晋和恂郡王福晋递牌子进宫了。”

衲敏此时正在梦里与雍正大战三百回合,攻城略地,所向披靡,直攻的雍正连声告饶,高举白旗,签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翠鸟在耳旁一唤,猛地惊醒,问:“谁来了?”

翠鸟无奈,“主子,万岁爷这几个月才在这儿住一晚上,您就得意忘形了,还免了众嫔妃的请安,要知道,这宫里头,上头还有太后,下头,还有贵妃她们一个个都盯着呢!”看衲敏似乎回神了,这才说,“怡亲王福晋和恂郡王福晋递牌子进宫了,这会儿大概在门外候着呢!”

衲敏以手扶额,怎么把她们给忘了。急忙叫翠鸟去宣,叫画眉给自己换衣服梳头。等二人相携进到储秀宫东暖阁,衲敏已经神清气爽、高贵大方地端坐正中了。

衲敏坐在绣塌上,微笑着看这两人叩头行礼,袖子里捏着雍正刚派人送来的粘杆处折子,胸中澎湃着一股热气,要不是碧荷守在一旁,真想跳下来抓着完颜氏问:“你是穿来的吧?是吧是吧?”

怡亲王妃兆佳氏和恂郡王妃完颜氏按照命妇参见皇后的礼节给乌喇那拉氏行礼,礼行到一半,就听见头顶上一个温和而不失威严的女声:“自家妯娌不需多礼,十三弟妹、十四弟妹,快快请起吧!”

接着,就有小□快步上前搀扶起两位王福晋。衲敏给二人赐了座,一边一个拉着说些家常话。

兆佳氏倒还好,本着十三和雍正的关系,跟乌喇那拉氏也是极熟的,以前十三在养蜂胡同关着的时候,乌喇那拉氏没少关照兆佳氏。因此,两人关系一直很好。不一会儿,在她的带领下,衲敏便进入了好妯娌的亲热话儿中。完颜氏则因为之前忙着赚钱养儿子,又忌讳四爷跟十四的关系,几乎没跟乌喇那拉氏近距离接触过,今日一仔细看,心中噗的打了个突,这孝敬宪皇后,怎么跟郡王府西院里那位,那么像呢?

婆媳小斗法

完颜氏心中噗的打了个突,这孝敬宪皇后,怎么跟郡王府西院里那位,那么像呢?

要外人看来,这乌喇那拉氏皇后跟恂郡王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可一点也不像,别的不说,单是舒舒觉罗氏年轻漂亮温婉,就比端庄的中年乌喇那拉氏皇后看着美的多。但如果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乌喇那拉氏笑起来,跟舒舒觉罗氏真心欢笑时,那个气质,是极为相似的!

回想起前两天十四回府,左右脸上红扑扑的一片,以及当时欲言又止,后来急火火地找自己出主意的模样,完颜氏心中冷笑:这爱新觉罗家,怎么净出些“多尔衮”之类的东西!

衲敏跟兆佳氏说的来,也不能冷落了完颜氏,更何况,今日请她来,就是明里暗里给十四陪不是的。因此,话里话外,处处有心笼络。兆佳氏也聪慧,没几句,就明白了主子娘娘的意思,跟着和完颜氏打趣。

完颜氏的脑袋,比起老九那个金算盘,就是苹果二代,不用转眼珠子,就知道衲敏是替雍正来缓和他们兄弟的关系。也乐得扶着梯子下楼,跟着两个嫂子说笑。一时间,东暖阁内,其乐融融。

过了一会儿,众位嫔妃按礼部要求,到储秀宫演练封后礼节。兆佳氏看衲敏忙的就差脚不沾地了,也就站起身,拉着完颜氏要去给太后请安。衲敏这才想起来,今天免了嫔妃的例行请安,可还没给太后请安呢!索性,叫过来熹妃、齐妃、裕嫔,叫她们领着嫔妃学习礼节,由礼部和内务府派来的女官看着,自己领着两位王福晋坐了轿子到永和宫去看乌雅氏太后。

乌雅氏太后见了兆佳氏,不过是面上情分,不叫外人看出来薄厚罢了。见了完颜氏,则是从心眼儿里高兴。还记得前几年小儿子远征在外,自己昼夜担忧,就是这个儿媳妇常常进宫陪伴,给自己解闷宽心。当即免了三个儿媳的礼,叫她们坐下。

对着兆佳氏问些家常话,又问完颜氏家里怎么样。完颜氏比照兆佳氏回答:“皇额娘放心,家里都好。孩子们听话好学,几个妹妹也都贴心。爷前两天还说,等过了封后大典,就要领着弘春、弘明给皇上办差呢!”

乌雅氏点头。兆佳氏看了看衲敏,扭头问完颜氏:“说起来,两个侄子也都十五六岁了吧?一眨眼就这么大了,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可不是嘛!好像昨天,还是个小豆丁呢!一转眼,个子蹿的就比我还高了呢!”完颜氏也跟着感慨,努力回想着怡亲王兆佳氏都有几个子女,好一会儿也夸夸她。

乌雅氏则是比这二人看的多,捻着手里的念珠,“十五六了啊,该指婚了。等过了这两年,就该成亲了。”侧身对衲敏,“这事嫡妃可要留意,十三家的弘晈、弘晓、十四家的弘明、弘暟,都是王府嫡子,比其他的还要尊贵,将来,可是能袭爵的。未来的王福晋,可要好好选选!”

这话一出,叫兆佳氏心中一片酸涩。并非为自己难过,而是因为四嫂心疼。谁不知道自从弘晖之后,四嫂连个女儿都没生过。如今,拿着王府嫡子说事,不管有意无意,不都等于打了中宫的脸吗?完颜氏则暗骂:你个老巫婆!自己是小老婆,还偏偏看不起别人的小老婆,想我新社会长大的高干子女,还没给过自家后院那些女人们难堪,你一句话就把她们贬到黄土里了,真狠!

衲敏却是懒得想那么多,听见乌雅氏吩咐,颔首施礼,“皇额娘说的是,不说几位嫡出的侄子,就是其他的几个孩子,有两位弟妹躬亲教导,学问功夫品行才能,也是极好的。媳妇作为伯母,自然也希望他们将来有个好媳妇。”

乌雅氏脸色一沉,转瞬笑了,“可不是嘛,哀家的孙子,自然都是好的!”

完颜氏暗暗朝那拉氏竖拇指,好样的,知道她大儿子是康熙继后带大的,还不软不硬的磕,同时还把这俩王福晋给夸了,不得罪人,还气死这个老巫婆!高!

兆佳氏则放了心,嫂子没生气,那就好!

婆媳四人又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礼部来永和宫报备,说了封后大典时太后于何处起驾,何处更衣,何处受礼,何处回銮之类的话。

等礼部官员在屏风前头说完了,乌雅氏太后捏着念珠,不紧不慢地说:“本来,皇后册封这样的大事,哀家自然是应该去的。可是,这几天哀家身体一直不爽利,也不知道那天能不能到场。唉!”

轻飘飘的几句话,说的礼部满侍郎冷汗就下来了,老祖宗哎,这都定好的,您要不去,那我们这几天,也就白忙活了!礼部汉侍郎则忧心:新帝登基,太后就这副样子。如今皇后晋位,太后还这个样子,这让全天下人,如何看待当今,这民心,可又要浮动了!心中不平,也跟着满侍郎站在屏风跟前,等待太后最终示意。

完颜氏看看衲敏,脸色相当平静,心中称赞,不愧能当的雍正一个“敬”字,单是这遇乱不惊的气度,就十分难得。兆佳氏双手拢在袖子里揉帕子,心想回去以后一定要找王爷好好说说这事!衲敏全然不在乎,心里头仍想着昨夜雍正在自己耳边说的话。至于太后去不去,随她吧!那么大年纪了,天气又越来越热,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就真的又要办一次丧事了!

乌雅氏太后看着三个儿媳,心下一比较,刚才那搬回一局的喜悦也没了。纵然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论起来,更稳重、更端庄的,更能压制住十四的,还是乌喇那拉氏啊!又想起自己刚才当着她的面说那些嫡出庶出的话,对于一个死了儿子的女人,也确实残忍了些。更何况,这孩子,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要当皇后的人,怎么能没有一点脾气,忍着别人随便欺负呢!想到这儿,便收拾心情,对着屏风外说:“无论如何,这是哀家儿媳的大事,只要哀家身体允许,一定要帮她把场面撑起来。来人,去传太医,哀家要好好的看着媳妇穿上皇后朝服。皇后啊,到时候,哀家亲自给你戴上朝珠!”

衲敏起身称谢。两位王福晋也跟着起身,称赞太后仁慈、皇后贤德。

礼部两位侍郎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是搞定了!

等礼部官员告退,完颜氏献上自己带来的礼物。乌雅氏太后高高兴兴地一一看了,又挑些送衲敏和兆佳氏。完颜氏急忙拦着,“皇额娘自己留着玩吧,媳妇那儿还有好多呢!等一会儿出了宫,再给嫂子们送过去就是了!别叫别人说,媳妇这是借着皇额娘的手,讨好嫂子们呢!”

乌雅氏太后不依,“到了我的手里,就是我的,还什么借着我的手!来,老四媳妇,十三媳妇,这都是给你们的。别看这玩意稀罕,其实不值几个钱。回头老十四家的给你们送去,只管收了就是,今天这些,可是我赏你们的!都不许念着她的好!”

说的衲敏和兆佳氏都笑了,“谨遵皇额娘懿旨!”

完颜氏一边跳脚,“哎呀,皇额娘真是的!知道这东西不值钱还到处乱说,这以后可叫媳妇怎么去蒙人呐!”

这回,不仅衲敏、兆佳氏,连带着李嬷嬷跟屋里伺候的□太监,都跟着笑话起来。

等婆媳几个在永和宫用了饭,听太医背了半天书,确定太后只要好好保养,三天之后一定能参加封后大典,亲自把凤印交到皇后手里。兆佳氏看看外面天色,又看看乌雅氏太后气色,就告辞了。完颜氏想着自己还有事要求皇后,没时间跟老巫婆在这儿闲磨叽,也就说忘了帕子在储秀宫,不如一起回去。乌雅氏一阵不舍,拉着俩人的手直说有空还来。三个做儿媳的又是一番安慰,这才告退出去。衲敏领着二人出了永和宫,兆佳氏直接出韬和门往景阳门去了。

看着兆佳氏的车架走远,完颜氏笑着问衲敏:“臣妻刚才吃多了,有些渴,想到储秀宫讨杯茶喝。”

衲敏一笑,“一杯茶也想蹭我的!还拿着帕子说事儿,好像储秀宫专门要你的似的!就不信郡王府里还能少了你的!”说着,挽着完颜氏的手沿着宫墙往储秀宫去。

完颜氏跟着身旁,招手叫来贴身丫鬟,“杜鹃,跟外头说,我到主子娘娘那儿讨杯茶,叫他们多等会儿!”

杜鹃抬头看看完颜氏,应声去了。

衲敏瞅着那个丫鬟的背影,调笑完颜氏,“都说你是个讲究的,我以前还没在意,今天一看,果然不错。连个贴身□都长的这般俊秀。”

完颜氏踩着花盆底,“那是,不是我夸口,这孩子,好好教,连唐玄宗的杨贵妃也未必比的上!”

衲敏不置可否,众人都说年氏在宫里头,享受的是“杨贵妃”般的待遇。只有她知道,这年氏不过是靠着父兄荫蔽以及自己一番苦心经营才得如今好处,众人只看年贵妃尊贵,她心里头的苦,又有几人能体谅呢?如今年羹尧圣眷正隆,年贵妃也有子嗣傍身,乌雅氏太后还领着一众嫔妃明着暗着给她下绊子。等到年羹尧获罪,年氏灭族,她又当如何自处呢?想到这儿,衲敏也恹恹的,握着完颜氏的手,低头领着众人走路。

从永和宫出来,往北走一段宫巷,穿过御花园,就是储秀宫。时值春末夏初,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御花园内,蜂飞蝶舞,好不热闹。

到了万春亭,完颜氏提议坐坐。衲敏便吩咐碧荷取来茶点,携着完颜氏进了亭中。完颜氏跟着衲敏入座,打量了一圈,又站起身来,推开窗格,扭头对衲敏笑道:“这回可好,透亮了!”

接着,又说:“有的时候啊!你就不能跟这东西置气。比方这万春亭吧,明明是个亭子,偏偏要在四周加上木阁,硬是弄得春天没有花香,夏天没有萤火虫。其实,要想闻花香,看飞火,有什么难的呢?您看,这么一推,就成了!就像我们家弘明,看着好好的小子,跟谁都和的来,偏偏就喜欢跟自己熟悉的人说话。这孩子们的事,还真说不准呢!”

衲敏抿嘴,“茶来了!”

这天,到天黑完颜氏出宫,也没找着话题跟衲敏讨论她家侄女如何如何。衲敏袖子里粘杆处的折子都快摸出水来了,也没敢开口问完颜氏:“你打哪儿来呀?”

不过,自那日之后,八爷党,明显的少了个桀骜暴戾的身影。和硕怡亲王身边,倒是多了两个英武少年。

又过了两日,封后大典就如期而至了。

百鸟朝凤图

当天晚上,十三从军机处回到怡亲王府。福晋兆佳氏领着侧福晋和其他侍妾丫鬟们好好伺候。

等夜里,十三歇在兆佳氏房里时,兆佳氏把今天在永和宫里的事说了,又说:“以前看这四嫂也是很重规矩的,今天居然云淡风轻的就把太后给顺过来了。害的我白担心一场。”

十三也深有同感,“四哥私下里也说,四嫂比着前几年,好很多,像个做媳妇的了!”

兆佳氏奇怪,“本来就是他媳妇嘛!怎么说:像个媳妇了?”

十三拉兆佳氏坐在床上解释,“你不明白,四嫂跟四哥大婚的时候,才十二三岁,一团孩子气,等于说,她后来的脾气性子,都是四哥给教导的。偏偏四哥那样的人,你也知道,教出来的人,都是重规矩,清冷严肃的。别说跟贵妃,就是跟齐妃比,也是刚硬有余,温婉不足,哪个做相公的,能喜欢呢?”

兆佳氏听了,想起这些年来,为了保护孩子们,为了让十三在养蜂胡同少吃些苦,自己也未免严苛御下,该不会自家爷也这么看自己,觉得自己就是个管家婆,不是妻子吧?心中凄苦,泪未免就流了下来。

十三一看就急了,忙问:“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是不是十四弟妹年轻不懂事,冲撞你了?”

兆佳氏摇头,“不是,十四弟妹很好。我就是想起四嫂,如今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膝下凄凉,时不时地要受婆婆的排挤,就连四哥也觉得她不像妻子。我,我心里难受…”说着,眼泪就刷刷的往下流。

十三一听,放下心来,把兆佳氏搂在怀里,“你呀,就是心思太重!我不跟你说了嘛!四哥如今觉得四嫂很好,很得他心意。至于太后,四嫂也未必放在心上。孩子们就更不必说了,她是中宫嫡母,别说位低的嫔妃,就是妃、贵妃,生下来孩子,不还得叫她皇额娘?等有合适的宫妃生了孩子,四嫂要喜欢,跟四哥说说,抱到储秀宫养就是了。你呀,这么多年,一个人领着孩子们,那么难,都过来了。如今我回来了,有依靠了,怎么反而天天跟个小姑娘似的,动不动就哭,叫弘晓他们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他们额娘呢!他们几个要联合起来给你出气,我可打不过!”

兆佳氏听了,这才破涕为笑,收拾起心思来,跟十三共度良宵。

两日后,封后大典如期而至。

坤宁殿前,在理亲王世子弘皙奉命宣读的册文中,有句话尤其得到衲敏的注意:道原天地,乾始必赖乎坤成,化洽家邦,外治恒资乎内职。这就如一个洪钟,敲响了衲敏的心,皇后,在雍正看来,就是一个官职吧?一个帮助他平衡内宫,借以安定朝邦的官职!

听着弘皙年轻而隐隐有些威严的声音,衲敏似乎也听到了另外一个孩子充满稚气的声音,那,应该是乌喇那拉氏皇后的亲儿子,弘晖吧?

本来,应该是这个孩子领着诸皇子,跪在乾清殿听宣,祝贺嫡母封后,而如今,只有别人的孩子在了。那拉氏皇后,你心里,也有不平吧?

等到册文宣读完毕,衲敏行国礼,三拜九叩,升坤宁宫殿前,受皇后金册宝印。

和硕怡亲王允祥、恂郡王允禵奉旨,捧宝册于乾清宫出,率仪仗,至坤宁宫正殿,奉与皇太后。

这一回,皇太后稳稳站起,走到大礼参拜的儿媳面前,弯下腰,替她正正胸前朝珠,说:“早晚恭悌,德正坤宁!”殿内,就有代诏女官高声颂道:“宜室宜家、和睦天地!”

皇太后接过宝册,亲手交与衲敏,“皇后,哀家,将这后宫,交与你了!”

衲敏双手接过,递给身后持印女官,重新施国礼拜谢,“谨遵懿旨,定不辱命!”拜完了,深吸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等到坤宁宫仪式告落,皇太后乘銮驾回永和宫。礼部一干官员抹了一把汗,这皇太后,总算是没给皇后没脸,要不然,咱们这礼部,可就真成了出气筒了!

衲敏则于坤宁宫正殿,受公主王福晋跪拜。雍正没什么在世的亲生公主,只好借了二哥理亲王六女,封为和硕淑慎公主,领着一干姐妹叩拜皇后。王福晋则由和硕廉亲王福晋、和硕怡亲王福晋率领。衲敏坐在皇后宝座上,一边看着众多或年轻、或年老的公主、诰命们磕头,一面用袖子遮掩着揉揉膝盖,真疼啊!幸好就这一回!

碧荷站在一旁,捧着宝册冷眼看殿下行礼,翠鸟则狠狠地看了主子一眼,吓得衲敏急忙摆出一副端庄威严的样子,稳稳坐好,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一个劲儿地抖!这封建时代的繁文缛节,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不多时,殿下跪拜的又成了官员家眷,有诰命加身的众位夫人。这一回,下面的服色有了变化,从红色到绿色,俨然一块调色板。影影绰绰也看不清谁是谁,模模糊糊,好似是那拉氏老夫人也在其中。衲敏这才真心微笑了一下,老夫人啊,我总算没给您老姑娘丢脸,要知道,这封后大典,可比历史上的提前好多天呐!还只封我一个人,连贵妃册封,都是年底的事儿呢!

好容易等诰命们祝贺完毕,由六部满汉尚书率领的百官已经列队到了坤宁宫殿前,待诏女官宣皇后懿旨,众官施国礼参拜。

这个时候,本来应该退去,并到永寿宫参拜贵妃的公主命妇们接到圣上旨意,于交泰殿赐宴,恭贺皇后。淑慎公主年幼,众姐妹也不和她多话,尚不觉得有什么。众位王福晋和外命妇们都不禁心里嘀咕: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呢?不是说年氏很是得宠,几乎可比杨贵妃?怎么今天反而不让命妇拜见?难道是…

不得不说,各人心里都有一番盘算,等着今日回去,与家里的好好商议。恂郡王福晋完颜氏想法颇为与众不同:历史上本来就没年氏什么事儿,更别说这个乌喇那拉氏隐隐有换芯儿的嫌疑。不叫拜见她是为她好,就她那个大肚子,经得起众人这么二拜六叩吗?

等百官退下,至乾清宫赐宴。众命妇也簇拥着皇后到了交泰殿。

衲敏换下了皇后朝服,穿上明黄色旗袍做的礼服,一手边和硕廉亲王福晋,一手边和硕怡亲王福晋,众位公主紧挨两旁,接着就是王福晋领着王府侧福晋、和硕格格们列坐。再往下看,都是外命妇,内宫命妇反而因为没有正式册封,而并未出席。

因为坐的近,衲敏得以近距离打量廉亲王福晋郭络罗氏。只见她一身亲王妃服色,东珠镶嵌的珠花衬托着白里透红的脸色,愈发显得眉目如画、雍容华贵。怎么看,都看不出有什么妒妇、泼妇的戾气。如此高贵美丽的人,居然敢跟康熙叫板,把御赐的侧福晋挡在门外?而敢跟皇父、帝兄抗衡,争夺君权的和硕廉亲王,居然也容着她?想那廉亲王自从弘旺出生后,就再也没有子嗣出生,想必,那后院的两名侍妾,也是从那时候,就成了摆设了吧?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没有八八的默许甚至纵容,别说是安亲王外孙女,就是康熙的亲生女,也不敢如此嚣张!怪不得,那么多人说八八好,这样的男人,谁不想要呢?!

郭络罗氏看皇后不眨眼地盯着自己瞅,饶是再高贵典雅的人也会觉得不舒服,更何况,她从来就不是迁就的人。当即微笑着问:“皇后娘娘,您有什么吩咐吗?”

衲敏莞尔,“本宫哪有什么事情吩咐廉亲王福晋。就是看着八弟妹好看,就像画里出来的人儿一样,禁不住就多看两眼!八弟妹回去,可别跟八弟说,要不然,以后,他该不让弟妹你进宫来看嫂子啦!”说着,转过脸去跟怡亲王福晋兆佳氏说,“哎,没办法,谁让你八嫂子长的比我十三弟妹还要俊俏,而本宫,偏偏就爱看美人儿呢!”

兆佳氏听了,拿帕子捂着嘴偷笑。郭络罗氏则苦笑不得,心想:这皇后怎么越活越调皮了!想想前几天那些个流言,难不成,皇后成天就在宫门里逗人玩儿?这个,回去可得跟王爷说说。

等王福晋们敬酒已毕,淑慎公主代表众公主端着杯子敬皇后。衲敏仔细看这孩子,眉目清秀,端庄和气,跟弘皙有三分相似,只是年龄稍幼,还没有和硕公主的浑身气势。想着这位公主活到七十二岁,在远嫁蒙古的诸位公主中,算是过的不错了,应该也是个心眼大,能处事的妙人儿。便笑着叫她到近前,拉着手问:“今天起的早,累了吧?要是不舒服,提起跟我说说,叫嬷嬷们送你回西三所歇着就是。咱们娘俩儿,很不必将就那些个!”

淑慎微笑着,大方回答:“回皇额娘,儿臣不累,儿臣还要代表众位姐姐妹妹给皇额娘敬酒呢!祝皇额娘凤体金安,青春永驻!”

“哎呦,看看,多好的孩子呀!”衲敏听了“青春永驻”这四个字,更是高兴,对怡亲王福晋说,“我也不求青春永驻,只要孩子们一个个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我这当娘的,就高兴的很了!”

怡亲王福晋在一旁凑趣,“主子娘娘是千岁,自然是青春端丽!”

“好了,你也跟着胡说。”衲敏情知这都是些吉祥话,大家都这样说,总不能学雍正下旨叫命妇们杜绝奉承吧!忖度最近形势,雍正八成要拉拢理亲王旧部,前朝不敢随意动作,这淑慎公主,就是一个暗号,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于是,拉着淑慎在身边坐下,“好孩子,难为你替姐姐妹妹来,虽然我没什么酒量,但这众位公主的敬酒,怎么也不能辞了!”说着,一干而尽。

众命妇们也跟着敬酒。衲敏着实没什么酒量,多亏了兆佳氏和完颜氏在一旁插科打诨,碧荷跟翠鸟暗中移花接木、调酒换水,这才勉强应付过去。又拉着淑慎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放她回去。

等过了申时,宣召女官颂:“宴毕!命妇起身,恭送凤驾!”众命妇一齐站起,躬身相送。衲敏这才扶着翠鸟,站起身来,又对众命妇进行一番思想教育,训导诸位夫人小姐,要好好辅佐夫君,照顾父亲,为国家栋梁提供稳固的后方环境和后勤服务。如此这般,说了有半刻钟,直到自己都觉得口渴了,这才稳稳当当地踩着花盆底鞋,领着全副皇后仪仗,出了交泰殿。临走时,叫过淑慎公主,“好孩子,陪皇额娘回储秀宫坐坐。”淑慎想起临进宫时阿玛和哥哥的话,急忙点头,扶着衲敏的手,领着和硕公主仪仗出了宫门。

雍正在乾清宫赐完宴,不一会儿就说政务繁忙,把一大摊子都交给和硕廉亲王,自己领着十三弟到养心殿去了。八爷笑的如沐春风,“皇上放心,臣定不辱命。”

十四冷眼看着这些人到现在还围着八哥转悠,心中冷笑:一帮傻帽,个老爷们儿,还没本王家里头那位看的清!到时候,挫骨扬灰了,可别怪你家十四爷不搭手!这样想着,就晃晃悠悠地自己灌酒,等到宴席散去,完颜氏在宫门口等了半天,不见人影,派人来寻时,十四爷已经醉卧御花园,惊起蝴蝶无数了!于封后之日,大醉宫苑,可大可小。

于是,完颜氏又在心里恶补了一下多尔衮和大玉儿那不得不说的故事!

而第二日早朝,御史们又有了新的研究课题!

君自故乡来

第二日早朝,御史们又有了新的研究课题!

封后当日,大醉宫苑,着实令人不得不多想。御史们也注意尺度,没说些不该说,或者雍正不能接受的话。都是奏什么恂郡王御前失仪、理应严惩之类的话!端的最后如何,要看雍正的态度,加以调整“研究”方向。

对于十四大醉御花园的事,昨天晚上雍正就得到了详细的汇报。也到储秀宫跟衲敏商量了。对于这些与前朝息息相关的事件,衲敏通常都不多话。听雍正一说,急忙请罪,说什么自己没有管好后宫,让宫中贵人们受惊,实在该罚!又说,身为嫂子,没能及时让完颜氏回去照顾十四弟,是自己的疏忽,要到永和宫请罪等等。

雍正对于衲敏的态度,其实也不是不满意,本来,这天是皇后的大日子,宫务都交给了齐妃、熹妃和裕嫔。她们三个人都管不过来,叫皇后一人,也未必能顾得上。何况,这十四本就是宫中一霸,御花园比他府里的后院都熟,他要去哪儿,侍卫们还真拦不住。只是,十四本来酒量不错啊,昨天怎么就喝多了呢?

衲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陪着小心问:“十四弟妹昨天还帮我挡了好多酒,面色都不改的,听她说,喝酒还是跟十四弟学的,怎么十四弟的酒量就那么小呢?该不是,专门挑着烈酒喝吧?这个十四弟,也真是的,幸亏是在御花园睡着了。要是醉倒在乾清宫,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雍正听她这么说,想了一会儿,便说:“这又不是你的错,无需自责。朕会处理好的,十四,也该得到教训了!”

衲敏看他要走,顿了顿,赶到大殿门口叫住他,说:“皇上,论理,这话不该我说,可毕竟涉及外命妇,臣妾,还想提醒皇上两句。请您等我说完,再治罪吧!”

雍正沉着脸问:“什么话?”

衲敏深施一礼,“皇上,这事,是十四弟犯下的,跟十四弟妹没有关系。她一直陪着臣妾在交泰殿呢!请您不要降罪于她,行吗?”

雍正挑眉,“不降罪于王福晋?”

“是,臣妾以为,这是男人的事,不该让女子牵涉其中。”衲敏再施一礼,立在门口不说话了。

雍正深深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领着人出了储秀宫,往养心殿方向去了。

衲敏望着龙辇走远,一路的灯笼逐渐暗淡,突然觉得酒气上涌,扶着碧荷回到正殿,对着痰盂,一阵大吐,把在交泰殿吃的酒食吐了个干干净净。碧荷领着□们在一旁伺候,个个紧张非常,张罗着要去叫御医。衲敏吐干净了,这才虚弱地伸手拦着:“叫什么御医,我这不好好的?吩咐下去,今天的事,谁要露出一个字,庭前杖毙!去,给我端碗小米粥来,要熬了红枣的那种!”

雍正坐在大殿上,看着下面几个御史慷慨激昂地陈词,心中恨不得把他们个个给拉出去砍了。江南河道不通,新疆蠢蠢欲动,西藏不服管束,件件都是大事,朕整天焦头烂额,没见你们说一句话,连个主意都出不了,还在这里抓着个酒醉的事不放!恂郡王醉酒,还能比赈灾重要!一群尸位素餐的东西!

再看肇事者,正摇晃着脑袋打瞌睡呢!雍正眼一眯,“十四,御史们所奏,可是实情?”

问了半天,不见一点儿回音。恂郡王身边理亲王世子悄悄扭头看看,吓的汗都渗了出来,急忙在一旁悄声叫:“十四叔,十四叔?”

“啊,福晋,我没醉!”十四猛然抬头,看到是自己大侄子在叫他,再看周围,满朝文武,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聚焦,愣愣地挠挠头,“不是福晋呀?”

百官听了,笑不敢笑,个个憋的脸通红。

雍正瞪了十四一眼,“恂郡王,方才御史所言,是不是真的?”

“哦,这个呀?那得问我家福晋。这为什么呢?我的福晋贤德呀!一年到头,都老劝我,要给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有事没事,老把我往侧福晋房里赶。这不,都一年了,我昨天才在她房里歇了一回,我…”

众人哪儿有心思听他说什么贤妻美妾,九贝勒上前,“恂郡王,皇上是问你,昨天有没有在御花园里喝酒?”

“耶,九贝勒你这就不对了,昨天我是在乾清宫喝的。那个,咱俩刚开始的时候,不还在一块儿吗?后来,十三哥跟着皇上走了,你也跟八哥去说话了,这才留下我一人。你忘了?”

众官听了,都沉默不语。

八爷往殿下看看,出列问道:“十四弟,昨天你为何不等我和你的哥哥们,独自一人离开,还醉倒在花园里呢!你不知道,皇上和诸位王爷,有多担心!”

“你别给我提什么兄弟!你眼里就你那福晋,哪里还有什么兄弟!告诉你,我也有福晋,我那福晋还比你的贤惠!我才不稀罕你不理我!哼!”

雍正看看殿下大臣,个个都低着头使劲憋笑。怡亲王允祥则是明明白白露出了笑意,这些日子忙的昏天黑地的,好不容易有个笑料,不笑白不笑!

十四犹不自知,继续抓着八爷埋怨:“你们都不理我,都嫌我小,都不理我!就我一人喝酒,福晋也不理我,非要跑过去跟八嫂、十三嫂一起去找四嫂,弘明兄弟俩也不理我,还跟着十三哥跑了。都不理我,我,呃,”打个酒嗝,喷了八八一脸酒气,偏偏胳膊给大将军王抓着,走不开,“喝,嘿嘿,好酒!再来一壶!”说着,想想昨夜自家福晋连吓唬带深情的话,心一横,伸出两只爪子,挂在八八身上,呼呼睡去。一面打呼噜,还一面嘟囔,“老九你个坏蛋,就知道开店挣钱,也不理我,我,呃,”拍拍八八身上那光滑洁净的朝服,“我自己喝!”

老十看不下去了,不管殿前威仪,上来一把将十四拍到地上,“十四弟,大殿上你干什么呢!还不站起来,皇上还等着问话呢!”

十四一屁股坐在地上,迷瞪着眼看了看四周,甩着胳膊就闹开了,“都不理我就算了,不就是嫌我小嘛!我自己睡觉还不行,还把我给弄醒了!你,哼,我不理你了!”说着,不管不顾,往地上一躺,接着睡!

御史一看,这位明显还没醒,在发酒疯呢!可看这副模样,好像是小时候跟众位爷闹别扭的小样子!难不成,这十四爷喝醉了,就变小了!

众位大臣看了,都在心中感慨,到底是亲兄弟啊,别看这些年你争我斗,恨不得吃了对方,小的时候,还是很有感情的!

其中,中立派官员有不少人决定:人家的家事,咱就不参与了,好好办差,不比天天担惊受怕强!

至于其他两党,则是准备回去好好研讨一下了。

雍正心情舒畅地看着自己亲弟弟把八爷党给弄的甚是狼狈,转眼给十三使了个眼色。十三领着弘皙上前,“十四弟,十四弟,快醒醒!快醒醒!这不是睡觉的地方,看一会儿着凉了!”

老十四正在腹诽自家福晋:什么主意不出,就让爷睡地板,你不知道这地板有多凉啊!看爷回府收拾你!听见十三叫他,就顺势接了梯子,“十三哥啊!来来,跟弟弟一起睡,谁教他们嫌咱俩年纪小!嘿嘿!”说着,借着十三的胳膊,晃晃荡荡就起来了。抬头冲着御座龇牙笑,“四哥,呵呵,弟弟,弟弟没喝醉,没,呃,呵呵…”

雍正也哭笑不得,“好了,哥哥们都有自己的事,你的福晋不也是为了帮你四嫂吗?回头,让皇后好好赏她就是了。不许跟着你八哥他们瞎闹!”说完,对众臣说:“恂郡王自幼养在太后身边,皇父和众位哥哥们又因他年幼,多疼爱些,未免就有些骄纵。你们都帮朕看着,要是以后他还这样,只管递折子上来,朕定好好教导,绝不纵容。”对高无庸吩咐,“请十四爷到养心殿后殿休息吧。一会儿朕下了朝,陪朕一起去给皇额娘请安!”

至此,此事方结。

衲敏坐在储秀宫,听着桃红绘声绘色的描述,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出来。这个十四,可真是个活宝啊!

翠鸟进殿,“主子,十四福晋递牌子进宫了。”

衲敏点头,“请!”

完颜氏领着俩儿子进门,惊得□们连连回避。衲敏摆摆手,“都是孩子呢!你们也不必惊慌,去换刘嬷嬷、喜嬷嬷来吧!”

桃红、翠鸟这才赶紧出去,跟刘嬷嬷、喜嬷嬷换班。

完颜氏偏还熟门熟路,给衲敏请了安就坐下,“主子娘娘说的可是啦!在臣妻的家乡,就是弘明,也不过是高中生呢!”

说着,拉着两个儿子给衲敏磕头。衲敏急忙叫刘嬷嬷搀起来,喜嬷嬷也及时领人赐下见面礼。完颜氏看着金银物件儿,笑的花枝乱颤,“主子娘娘也太客气了,您一年才多少俸禄,哪能这么着用呢!好在孩子们有心,也带了礼物给您呢!”

说着,弘明就拿出一个小盒子,刘嬷嬷接过来,打开,递给衲敏。衲敏仔细一看,“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这么大块儿的钻石,在清朝不怎么流行,可在新社会,那可是价值连城啊!而此时,最让衲敏关注的,是镶嵌钻石的项链上,刻的几行字,英文字!

完颜氏在一旁赔笑问:“主子娘娘,您看,这个项链,可还满意吗?”

衲敏合上盒子,交个喜嬷嬷收好,笑着回答:“弟妹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可惜,我没有合适的衣服搭配呀!”

完颜氏笑了,“您没有,臣妻有啊!臣妻的家乡啊,在,哦,在大金朝的时候,叫相州,臣妻的祖上,在新县住过。后来,打仗打的好,成了金朝的开国元勋呢!这个项链,就是臣妻的祖上留下来的样式,臣妻请西洋人做的!顺便,连衣服都做好了。您要是不介意,回头,我给您送来一套,指定好看!”

衲敏笑着抿了口茶,放下茶盅问:“你从家乡来的时候,绮窗前的梅花,开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