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敏抬头看雍正,灯影下,不如白日那般威严,便大着胆子问:“能吗?”

雍正摇头,“**宫闱,是重罪。不过朕很好奇,皇后为什么这么想。刚才,你不还很生气吗?”

衲敏低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特权阶级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自己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却偏偏还得那么多女人不能享受婚姻的滋润!

雍正愣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年妃说的对,你真是个傻皇后!知道朕为什么不让你插手这件事吗?”

衲敏摇头,她又不是疯了,随意猜测帝王心思。

雍正叹气,“这几年来,谁不知道你专心伺候太后,抚养儿女,不管宫务。今天这事,是你我共同撞上的。传出去,也不会有损你的声誉。只要你不插手,自然就不会有人难为你!但如果你替他们求情,往后,朕就算不想,也只能下旨申斥了。明白吗?”

衲敏深吸口气,看看雍正,“臣妾明白了。臣妾不会任性。不过是不想有人受罪而已。请皇上放心!”

雍正郁闷了,虽然他说的不很直白,可一心为皇后的举动,还是解释的很清楚的。怎么到了皇后那里,不说个谢字,反而成了自己不放心她了?他心情不好,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好话。站起来,吩咐外头:“好好伺候你们主子娘娘!”便领着高无庸等人到前殿批折子去了。

碧荷直等到雍正走了,才领着画眉进来,俩人一齐跪倒皇后面前,哭求:“主子娘娘,您救救石榴吧!她,她跟金太医,是真心的啊!”

衲敏一惊,“石榴?太后派到淑慎公主身边的石榴?她怎么了?”

碧荷看看画眉,画眉只好开口,“奴婢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石榴姐姐,进宫之前,是金太医没过门儿的媳妇。两家原来就是挨着的。只是,后来金太医到外地去了,石榴姐姐又进了宫,这才断了联系。后来,两人在宫里遇到,都愿意再续前缘。可没想到,偏偏给皇上和娘娘碰到。娘娘,您救救他们吧!他们,他们就是有情,并未作出**后宫之举啊!娘娘——”

衲敏叹气,怪不得瞧着眼熟,原来那两人是金太医和石榴啊。“怎么会这样?那刚才,他们见了我,怎么不求我呢!”

碧荷细思,“想必,他们也不想让娘娘为难吧!娘娘,如今,皇上已经颁下明旨,不许您插手。这可如何是好?”

衲敏想了想,对着座下二人意味深长地说:“石榴是太后的人,金太医又早就给我撤了九阿哥专属太医的职责。我能怎么办呢?如今,看皇上的态度,是不想为这事操心,毕竟,国务繁忙!可是,太后年纪大了,总不能叫她老人家再来吧?”丫头们啊,但愿,你们能听懂我的话!

画眉一听没希望,登时就哭了。碧荷反而眨眨眼,看看皇后,正好看到皇后给她使眼色,顿时心中清明。不消说,主子娘娘这是给想办法呢!好吧,太后那里,只能看李嬷嬷能不能念在石榴跟她共事多年,给说句好话了!

第二天一早,李嬷嬷就接到碧荷、画眉特意传来的信儿。要说也难为这俩丫头了:这件事,是雍正亲自下的旨意,明显不能动用粘杆处;可翠鸟身后是乌喇那拉氏家族的势力,除了危急皇后的事情,她也不会允许画眉借用。没有办法,俩丫头只好利用桃红和画眉在宫中、园子里的小姐妹、小老乡,一对一地给李嬷嬷带过去信儿。偏又不能流露出是中宫旨意,如何操作,可真伤透俩人脑筋。

李嬷嬷听了侄儿李得正的话,将信将疑,“真的假的?这石榴从十五岁进宫,就跟在我身边儿。那规矩,可是我手把手教的。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

李得正哭丧着脸,心里暗骂:桃红你个丫头片子,弄这乌糟事儿来烦咱家!嘴上却说:“哎呀姑姑!您可别这么说。这丫头大了,什么心思没有的!还有跟太监对食的呢!别提那金太医正当壮年一个大男人了!再说,俩人又是老熟人儿了!出了这事,可不是情理之中嘛!”

李嬷嬷冷哼,“活该!亏得叫万岁爷见着了。该他俩下地狱!”

李得正捏捏袖子里的龙头银钞,继续给他姑姑吹风,“姑姑说的是!这个石榴,别看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谁知见了那小白脸儿就走不动道了。该她进慎行司!”说完,又故意不看李嬷嬷,自顾自地叹口气。

李嬷嬷这深宫老嬷,日常生活没个什么消遣的,就爱听那些个八卦作乐。今日得了这么个“头条”消息,正想好好打听一下,过过耳瘾,哪知侄子说到这儿,就顿住不说了。心里好奇地紧,连忙问:“咋了?为啥叹气啊?”

李得正眯着小眼儿,挤出半滴泪来,拉着李嬷嬷的手,带着哭腔含糊:“姑姑呀!侄子是担心您老啊!”说着,丢了李嬷嬷的手,兀自拿着袖子擦泪。

李嬷嬷最见不得人哭,更何况这李得正口口声声说的是担心自己,一跺脚,照李得正脑门上就是一巴掌。“你个小兔崽子,哭什么哭!你家姑姑还没死呢!到底咋回事儿,说!”

李得正眨巴眨巴眼,“哎哟,我的姑姑哟!您老可是在太后她老人家跟前伺候几十年的老人儿了!怎么到这关头了,啥都没明白呢!您想想,当今,那跟太后啥关系?那能眼看着太后跟前儿的宫人那出这样的丑事?还不赶紧的”李得正一面说,一面往四下看看,瞅着周围没人,这才往下接着说,“赶紧的杀人灭口哇!依侄儿看,不仅要杀那俩,恐怕,跟石榴熟的人,也免不了遭殃哦!姑姑,您老赶快想想,跟石榴熟的,都有谁?想好喽,赶紧跟人家保持距离——”比个手势,“至少五尺远!免的到时候,咱无辜遭殃不是?”

听李得正说完,李嬷嬷将信将疑,“会吗?”

“哎哟!那有啥不会呀!您老是在太后跟前伺候,没伺候过那位!您不知道哇!好几回,您侄子我就差点成了那遭殃的池鱼!这要不是,要不是我命大,我的姑姑呀!您老临了,连个守灵的都没了哟!”这一回,恐怕是触动真情,眼泪吧嗒吧嗒就成串往下掉。

李嬷嬷想了想,也急了,“那,这石榴平常,除了跟她手底下的几个小宫人丫头,也就跟我说几句话。满宫上下,都知道我跟她最好!这,这可怎么办呢?”说着,急的原地连转圈。

李得正一看有门儿,连忙吹风,“哎哟姑姑!您怎么不跟她保持距离哟!这下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哇!”

李嬷嬷拉着李得正袖子,“不怕,我去求太后。太后一定会保咱们无事的!”

“姑姑诶,太后是跟您亲,还是跟那位亲?您老倒是想好喽哇!万一到时候那位非要——您可咋办呐?”

李嬷嬷万般无奈,“那你说咋办?要不,咱去求主子娘娘?我冷眼看着,这位主子,心好!”

李得正一听,拉倒吧你,她要是有办法,还用得着叫桃红几个给我送票子?拉着李嬷嬷话茬说:“姑姑,您老不知道。当时,这事出来的时候,主子娘娘就想求情,可是,叫万岁爷当场给堵回去了。再说,您想想,这是老娘的话管用,还是老婆的话管用呢?依侄儿看,还是求太后保险!”

“可你不是说,太后她不一定能保下咱们吗?”

李得正绕了半天,见自家姑姑终于要往圈子里跳了,急忙凑近了耳语,“姑姑啊,您老只要这样…这样…再这样…。这事儿呀,就成了!”

李嬷嬷还有些不信,疑虑地看看侄子,“你说的,能成吗?”

李得正跳脚,“不管咋样您试试,总比坐着等灌哑药强啊!”

李嬷嬷这才点头,“好吧!”喜欢八卦是一回事儿,但要给八卦八没了命,可不是这位深宫老嬷所期望的!

碧荷跟画眉陪着皇后回到园子,听桃红说完,齐齐哑然失笑。画眉不解,“平日里这李嬷嬷忒精明个人,怎么叫李得正三言两语就给哄着去卖命了?”

碧荷抿嘴没说话,桃红一抛手帕,“那有什么。李得正要钱,咱就送钱,反正那金巧儿女婿就是经商的,不缺这俩。至于李嬷嬷,人老了,难免糊涂,她哪儿明白,这是有人想拿她当枪使呢!等着瞧吧,后头,还有把大枪呢!”碧荷、画眉听了,想到太后——那个十四福晋口中的“老巫婆”——就要出马,齐齐笑了出来。

翠鸟静立一旁,等她们说完,沉着脸问:“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怎么平常那么多时候,他们俩都没出过事,偏偏主子和主子娘娘去了,恰恰给撞上呢?”

几个人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碧荷与翠鸟都开始留意,原来,这宫苑之中,居然也有她们所不知道的势力,暗中存在。

当天下午,天还没黑,太后就下懿旨,白纸黑字给太医金正谷与太后宫女官花石榴赐婚。另加恩,准金正谷辞去太医官职,花石榴辞去女官职位,回家成亲。另赐予石榴一车嫁妆,作为多年尽心尽力伺候太后的赏赐。

懿旨一出,除了九州清宴、平湖秋月两处,圆明园中,俱是一片哗然。于是,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祝福、或不平的注视下,金太医与石榴这对风雨恋人,终于走到一处。由昨夜的阶下囚,变成今日备受关注的新郎新娘。金巧儿闻讯,也跟乔家旺从山西老家赶来,帮着操持哥哥嫂子的婚礼。

石榴出了慎行司,到太后跟前磕头。乌雅氏太后依旧如往日般微笑着,恩威并施地赏了她。除了杏花春馆,石榴又依礼去辞别皇后,衲敏瞧这孩子三十多岁了,总算是苦尽甘来,有了结果,未免就想起自己也是大龄剩女一枚。同情心泛滥,就从库里扒拉出来一大车好东西赏了。等石榴跟着金巧儿一起坐车出了小宫门,衲敏回过味儿来,一个劲儿心疼:我的天,那一车东西,够我吃几年啦呀!…

碧荷、翠鸟等人见了自家主子又冒出这股小家子气,齐齐扭头,权当没看见。

反观杏花春馆,乌雅氏太后捻着佛珠,轻声念佛,“阿弥陀佛!”李嬷嬷在一旁不住感佩:“到底是太后主子,您的旨意一出,别说主子娘娘,就连万岁爷也卖您老面子!这下,谁不说您老德高望重、仁慈宽和!依奴才看啊,往后,这宫里园子里,您老说个一,就没人敢说二呢!”

乌雅氏太后淡淡一笑,“这话,咱们私下里说说就是了,可别往外传。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跟儿媳妇争权呢!”

李嬷嬷急忙摆手,“哪能啊!太后主子,您不知道,就是平湖秋月那几个丫头,提起您来,也是感激万分呢!都说您老心好。奴才还听说,主子娘娘提起您来,也是一百个尊敬佩服。那也该,您看百姓家里头,哪家不是婆婆在堂,大事小事都是老太太做主的!要奴才看啊,这也就是熹妃主子掌宫,要是主子娘娘主事啊,还不天天来跟您讨主意来着?”说到这儿,李嬷嬷似乎觉得说的有些多了,急忙笑着把话岔开。

乌雅氏太后捻捻佛珠,“熹妃?哼!”

72、双凤斗

要说起来,弘历他妈熹妃真是躺着也中枪。平日里,她对太后,那不比哪一位宫妃都恭敬尊重的?自从搬到圆明园,哪天不来给太后请安?伺候太后,比伺候她亲妈都尽心尽力。

遗憾的是,这位太后,不是正史上的崇庆太后,雍正也不是正史上的乾隆,衲敏更不是乾隆废后。熹妃在老太太跟前下功夫,感动不了雍正,再有衲敏在一旁谦和恭顺地“忍受”太后隔三差五难一下下,这么一对比,熹妃既不能在太后面前成为乌雅氏第一得意的“媳妇”也不能因对太后孝敬,而得到丈夫的宠爱。更因为她殷勤备至,而“抢”了许多李嬷嬷等人的差事。太后觉得熹妃伺候的舒服,自然会对身边的奴才有所不满。如此一来,熹妃无形中,反而得罪了李嬷嬷这些闲着没事爱磕牙的老嬷嬷、小太监。时不时给她上上眼药什么的,这些人,那是驾轻就熟,甚至闲暇之余,还互相交流交流“经验教训”!

刚开始,乌雅氏太后对身边人不时挤兑熹妃的举动,并不满意。熹妃多好啊,别说在园子里,就是在皇宫中,也常常派人请安,送这送那的。她跟皇后,一个贴心,一个识理,都是她的好媳妇!可耐不住三人成虎,说的多了,老太太就渐渐听进去了。皇后多好哇!从来不拢权,到哪儿都跟自己说一声。还常常抱着孙子、孙女来逗我开心。熹妃家的弘历呢?除了必要请安,跟本没陪他娘来过!这可真冤枉熹妃了!弘历根本就没在她身边养过,就算她想带,也带不来呀!

随着太后干预挑选宫人充实雍正后宫之后,乌雅氏太后跟熹妃的矛盾,开始明朗化起来。照乌雅氏太后的意思,这些个秀女,一定要挑满洲大姓,再不济,也要满蒙女子,那样,生出的皇子皇孙才高贵!熹妃呢,一方面是不愿意。别看钮咕噜氏出身平民,好歹也是镶黄旗,因此,弘历的出身,比起现在所有的阿哥,包括皇后名下的九阿哥,那都不算低。可要来个满洲大姓的宫妃,再生个儿子出来,那弘历的身份,立刻就有人能比下去。二来,是她也没那个能力。这宫女大多是小选进来,绝大多数,都是包衣旗出身,哪有什么满洲大姓?就是真有,那长的基本上也是——不敢恭维!倒是长的不错的汉军旗贵女,有那么几个。

如此一来,乌雅氏太后对熹妃的举动不满了。一是不满她不听话,二是不满她看不起包衣旗。包衣旗怎么了?包衣旗不也照样当了太后?要不然,在石榴事发第二天,就因为李嬷嬷一句:“知道的,是说她熹妃娘娘管理宫苑不得力。不知道的,还只道太后主子您不会调理人呢!没道理叫咱给人家担不是!”乌雅氏太后就偏要给自己找面子,特意指婚。一来,全了自家脸面,二来,也是向世人宣告:哀家还没老!哀家的人,哀家自己做主!设想,一位掌宫几十年的康熙德妃,让她整天看着儿子的熹妃管这管那,心里头,能平衡吗?

熹妃心中委屈,也不敢随便说。倒是裕嫔看在眼里,找机会偷偷跟她提,叫她跟皇后说说。偏偏衲敏那几天忙着给石榴添妆。就是不忙,衲敏也懒得管给雍正挑小老婆的事儿!熹妃正在无奈之时,雍正难得到她屋里来睡。熹妃就趁着这次机会,悄悄跟雍正提提。

要按雍正的喜好,那绝对是汉人女子更合口味。只是,乌雅氏太后顾忌也在理。熹妃跟随雍正多年,对这个至情至性的男人,多少还是了解些的。看雍正似乎并没听进去多少,只得再加把劲,“皇上,论理,这话不该臣妾说。只是,国家之主,是皇上;后宫之主,是皇后。臣妾奉您和主子娘娘之命,代理后宫,无事不兢兢业业。皇上您忙,臣妾都是跟主子娘娘报备。主子娘娘仁德,只要是为您好,她从来都不过多干涉。可是皇上,没道理掌管凤印的皇后都觉得好了,到了杏花春馆,反而要事事重来。这不是打臣妾的脸,是打皇上和皇后的脸啊!”觊觎后权,意味着对帝权的窥测,就不信你还能无动于衷!

雍正眯眼,“太后是长辈,她的话,朕都要给几分面子。你居然还想惹她生气?”

熹妃急忙跪到地上,“皇上,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国,有皇上;家,有皇后。太后她——若为皇上好,臣妾没有话说。可她做事,实在是,实在是——这也就是臣妾,一个皇妃,说两句没什么。若是换了主子娘娘,这可不是连中宫的面子都给驳了吗?毕竟,就是民间,也没有媳妇都主事了,还要婆婆事无巨细地忙啊!臣妾,也是为太后身体着想。请皇上明察!”说着,跪伏在地。皇妃身份,自然不能跟太后比。可是一国之母的权力,也不是太后可以随意动用的!熹妃的话,倒也在理。

雍正想了想,叫她起来,“朕知道了。朕会处理的。这件事,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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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乌雅氏太后趁雍正来请安的时候,叫来皇后、熹妃、裕嫔、谦嫔,一起来看选出来的秀女。

炕下五名青葱少女并排而站,个个都特意装扮地“艳丽明媚”。衲敏稍微用力一吸气,便觉得屋子里至少八种香脂味道,混合着蹿鼻!

乌雅氏太后笑着问雍正:“皇帝啊,这些都是哀家好不容易挑出来的满蒙贵女。出身高贵,品性端庄,你看看,可有如意的?”也真难为乌雅氏太后了,居然还真挑出几个满蒙贵族出身的宫人来。

雍正往下瞄了一眼,衲敏也趁机看看。这一看不得了,差点儿捂嘴大笑:以前看清朝老照片时,就觉得除了溥仪的皇后、皇贵妃,那些同治、光绪的嫔妃,真不愧是当时的“凤姐儿”。现在见了雍正时期的“朝花”,更加理解为什么穿越女都能在清宫里混的风生水起!这——谁整天对着“凤姐儿”,能不喜欢“晴川”啊?

雍正笑着看了两眼,回头再看皇后,似乎也是满脸笑意。这下,雍正不满意了,沉下脸问:“皇后看怎么样呢?”

衲敏正看热闹看的高兴,听见雍正问话,急忙敛衽回答:“皇额娘与熹妃妹妹挑的,自然都是好的!臣妾,没有意见。”

雍正再问裕嫔、谦嫔。这两位更是跟着皇后走。没道理皇后都不说什么了,她们小小的宫妃跟上头过不去。

雍正再问熹妃。熹妃这时说辞,就跟那天晚上在屋里跟雍正说的不一样了。“回皇上话,臣妾看着,都好!”

雍正冷哼,“是吗?”不等熹妃回答,便笑着对太后说,“皇额娘处处为儿子着想,儿子感恩不尽。只是,如今,朝廷初定,国库方实。儿子,实在没有心思纳妃。更何况,先帝孝期未过,皇额娘,也不想令儿子蒙上不孝的罪名吧?”

乌雅氏太后听雍正说的实在难听,瞪着两眼不说话。衲敏眼见这娘俩斗起来,迷迷糊糊不知道为了啥,干脆,也啥都不说,低头数手指玩。裕嫔、谦嫔个个端庄而坐。到底是弘历他妈,熹妃往上看两眼,竟然也安定心神,坐着装菩萨。李嬷嬷、高无庸、碧荷等人,都悄悄往外移动,争取站到廊下,远离暴风雨。

雍正见说的差不多了,笑着安抚太后,“皇额娘不要误会。儿子只是实话实说。不过,皇额娘处处为儿子着想,儿子铭记在心。这几位贵女,进宫也差不多好几年了吧?要是皇额娘同意,就趁机给个恩典,放她们出宫嫁人。也叫满蒙亲贵都感念太后仁慈。不知,您意下如何?”

乌雅氏太后还没说话,下头就有秀女跪地磕头,“奴才谢皇上大恩!谢太后娘娘大恩!”紧接着,另外三四个也跟着山呼万岁,叩头谢恩不迭。

衲敏听她们杂七杂八、穿插不齐的谢恩语调,暗自揣摩:这也不像事先练习过的呀?看来,即使是封建时期,对自由婚姻的渴望,也是有的啊!

乌雅氏太后无奈,摆摆手,“罢了,罢了!是我老婆子瞎操心了!既然皇上都发话了,就这么着吧!”对底下五名秀女说,“回家后,嫁人生子,别忘了皇上的恩典!”

底下五人立刻就磕头跪拜,一个个高高兴兴地跟着主事嬷嬷退下。

乌雅氏太后累极,冲雍正摆手,“皇帝国务繁忙,回去吧!”又对皇后说,“皇后也歇着吧!”对底下嫔妃说,“你们都跪安吧!”

雍正站起身来,“既然如此,儿子就先回去了。”

雍正走了,衲敏也站起来,“媳妇先回去了。”裕嫔、谦嫔也跟着站起来行礼告退。熹妃本来还要做出一副伺候太后的样子,乌雅氏太后看都没看,手一摆,径自歪到炕头大迎枕上,闭目不言。

两个帝王小老婆兼亲娘对阵第二战,又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衲敏领着众嫔妃出来,到后湖边叫她们各自回去。自己沿着湖边小径散步

时值初夏,湖面上,睡莲的叶子渐渐铺展开来,红中带绿,一层层,重重叠叠地沿着湖边水面,向湖中心蔓延。或许时令还早,看不到花苞的影子。只是影影绰绰,能感到今年的夏天,这里,必然是荷花的舞台。

不知为何,从杏花春馆出来,衲敏心情就很好。叫王五全等人远远跟着,身边只留碧荷一人伺候。碧荷一面陪皇后看湖光山色,一面笑着问:“主子,今天这出,可是想也没想到的。您说,太后挑的那些人,皇上怎么这么处置呢?”

衲敏一笑,“谁知道呢?无论如何,这五个姑娘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了!”

俩人正说着,就听见一阵笑语喧哗。圆明园景致之一——坦坦荡荡那边,一行人背着包袱,说说笑笑地走来。后面,还跟着几个送别的。送别的人还有些依依不舍,那几位背着包袱的,可是恨不得脚上长翅膀,立刻飞出去。

王五全远远看见,急忙上前拦住,“大胆,主子娘娘在此,休得喧哗!”

衲敏听见,冲王五全摆摆手,“可是那五位满蒙贵女,请她们近前说话吧。”

送别的人远远地磕头告退,五位贵女各自挎着包袱一齐上前给皇后磕头请安。

衲敏笑着免了她们礼数,等五人站起来,仔细打量,个个都喜形于色,就是老成些想遮掩的,也掩盖不住眉眼之间的兴奋。不由让人想逗逗她们。衲敏故意拿帕子点点鼻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太后和本宫都很喜欢。眼看全要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呢?要不,本宫去跟太后说说,留下几个?你们看,谁愿意留下来着?

73、望乡亭

衲敏问:“你们几位,可有愿意留下来伺候皇上的?”

五个人脸色立刻就由晴转阴了,面面相觑,诺诺不敢言。

碧荷站在衲敏身后暗笑:主子啊,您就吓坏她们吧!仔细她们爹爹哥哥找您麻烦!要知道,这五位可是真真正正的满蒙贵女啊!

衲敏向来心软,看这几个孩子都给吓傻了,也收了逗弄她们的心思,正色说道:“本宫逗你们玩儿呢!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想早日回家伺候父母,那是天伦。皇上、太后大恩,本宫又岂能违背天恩。”看着几个女孩子又高兴起来,衲敏也跟着笑了,问:“家里都告诉了吗?小宫门外头可有人接?”

其中一个秀女大着胆子,上前回话:“启禀主子娘娘,奴才家里头已经托人传来话,奴才的哥哥就在外头等着。其他姐妹家里,只有小月妹妹家里人在蒙古,来不及告诉。我们四个,都有人接了。”

衲敏点头,问:“那小月出去,打算往哪里去呢?”

一个粉衣少女上前回话:“谢主子娘娘关心。奴才的姑母家就在北京城里,奴才打算先去姑母家,再请姑母去信告诉哥哥。”

衲敏想了想,“罢了,她们都有亲人接,本宫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倒是你,一个大家闺秀,从来就没出过远门,一个人到北京城里,让人担心呢!”叫过来王五全,当着众人的面吩咐:“你亲自把小月姑娘送到她姑母家里吧!要是一时找不着地儿,就先送到十四福晋那里,请她帮忙寻找。另外,再去本宫私库里,取十匹新晋的丝绸来,就当是本宫送这五位姑娘的压箱之物吧。”说着,面对五人笑着调侃,“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本宫下帖子,可不能心疼婆家那两杯喜酒,瞒着本宫啊!”说完,自己先呵呵笑了。

底下五个人,脸上一阵红,都低头不言语。碧荷笑着上前打圆场,“主子娘娘,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叫五位姑娘都回家吧。赶的巧,还能吃午饭呢!”

衲敏笑着瞅了碧荷一眼,“看看看看,你倒来做人情了!反而显的本宫不通情理!罢了罢了,都回吧!回去以后,好好孝顺父母!”

五人齐齐脆声答应。王五全也领着小太监,抱着丝绸,一人两匹分下去。碧荷怕她们拿不动,又叫几个小宫人帮忙抱着,一直送到小宫门外头,这才告别而去。

衲敏立在湖边,看着五人高高兴兴地往北走,极目远眺,深吸一口气,今天天气——真好!能回家——更好!

碧荷送人回来,站在身后问:“主子,您看什么呢?”

衲敏微笑,“看燕子。”

“燕子?哪有燕子?主子又胡说!”

“当然有燕子!你一来呀!就飞走了!”说完,衲敏对着湖面又笑了。

碧荷站在一旁忍不住笑着开口:“主子,您笑起来真好看!”

衲敏听言恻然,曾经也有人夸过她笑的好看,可如今,那人——唉,都过去的事了,还想他做什么呢?难得今天从这五个女孩子身上,闻到了几乎在圆明园中绝迹的、那股久违的“归乡”气息。衲敏不可避免、也不愿否认地想家了。

接下来一连三天,雍正都歇在熹妃那里。三天以后一连两天,都歇在裕嫔那里。宫中风向,似乎又要变了。

衲敏领着小宝、宝贝玩七巧板,一面吩咐多砸些核桃仁来给孩子们吃,一面看掌印女官在敬事房册子上盖章。等敬事房总管苏培盛躬身退下,庄大格格忍不住问:“皇额娘,这熹母妃她…”

怡四格格赶紧拉她袖子,朝衲敏笑着开言:“皇额娘,我那儿还有个绣件儿没绣好,我们先回去了。”说着,硬是拉着庄大格格就往外走。

等二人出去,衲敏才低头摸摸小宝脑袋,“乖,怎么办?我想家了!”

又过了半个月,小宝两岁生日。衲敏因为思乡甚重,终于病倒了。说是病倒,其实就是没精神。叫衲敏自己揣摩,估计是更年期到了,加上似乎要绝经,精神不济,也是正常。起码没有到处发火得罪人,已经不错了。

太医诊脉后,也都说要皇后多休息,禁忌寒冷食物,多吃豆类。衲敏放下心来,又怕更年期综合症发作,惹人厌,别说园中事务,就是小宝的生日,也都交给庄大格格和怡四格格办。熹妃这两天得脸,就想着要在皇后跟前表现出一幅恭顺谦和的样子来,主动跟雍正说,想帮着中宫办九阿哥生日宴。雍正想了想,便同意了,只说不可太过。熹妃高兴地答应,便热热闹闹准备去了。

小宝生日,年妃送来四色表礼,年羹尧也托人给小宝送来一套《西游记》小人书。衲敏大致翻了一遍,便叫庄大格格和怡四格格先看,看完了再给小宝讲解。哪知小宝在一旁瞅见,巴巴地迈着小短腿过来,抱起一本,坐到炕桌前瞧的津津有味。庄大格格就问:“小宝,你知道这什么吗?看那么入神?”

小宝嘎嘎笑着回答:“猴子!和尚!猪!”

庄大格格拊掌大笑。怡四格格也抿嘴直笑。宝贝公主坐在炕上,抓着布老虎猛揍,一面揍一面鄙夷:“笨笨,那是猴子、野人、猪!”

衲敏则陷入沉思,这俩孩子,太聪明了,聪明的不像同龄的孩子。该不会——也跟自己一样吧?想到这儿,衲敏反而释怀了:若是他们只是普通孩子,等到雍正九年,自己走后,不知道会不会再出个乾隆朝的十二阿哥;但如果他们的芯子是历经波折的大人,那么,一切,就都会有所不同。不说他们一定能扭转历史,但至少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丢开对孩子们未来的挂念,衲敏满怀思乡之情,便愈演愈烈了。到了五月初三,小宝生日那天,因为整日忧思,甚至连床都不想起。

无奈小宝一大早就爬上床头叽叽喳喳。为了不让孩子失望,衲敏还是坚持起身。先到太后那里请安。乌雅氏太后这几日明了雍正放秀女回家的详情,开始跟熹妃针锋相对。本来是想撺掇皇后出面,不巧皇后又病了。今日一见,更是脸色苍白,浑身无力。乌雅氏太后便心疼了。

别看老太太时不时难为皇后一下,但在大是大非前,乌雅氏太后还是很聪明的。皇后在,中宫便稳固,是国家之福。若是皇后不在,即使康熙朝曾经有过中宫多年无主,而后宫安宁的局面,但那不过是各方面势力均衡的表现。设想,如果康熙末年,仁孝皇后仍稳居中宫的话,九龙夺嫡之事,只怕根本不会发生。更何况,乌喇那拉氏心思单纯,不像齐妃爱耍小聪明,更不像熹妃面上谦恭,背地里给你上眼药,小肚鸡肠,连句重话都听不得。皇后对人,好就是好,不好最多躲起来不见你,从不惹是生非。有这样的儿媳,老太太日子好过。看见皇后病容,乌雅氏太后不由设想到,如果皇后没了,熹妃摄六宫事…老太太看看熹妃,那副低眉顺眼的态度,跟当年良妃可真像!不过没良妃长的好看罢了!如果这样的人入主中宫…天呐,那对慈宁宫来说,无异于灾难来临。

出于对自身安危以及对皇后疼爱的考虑,乌雅氏太后说起话来,更加慈爱可亲,“皇后身子弱,就先回去歇着吧!哀家身边又不是没人伺候,哪里就劳动主子娘娘了呢!”

熹妃也急忙跟着说:“是啊!主子娘娘,这儿有臣妾呢!九阿哥的生日宴,臣妾也已经吩咐人备好了。就等着时辰一到,就开席呢!”

太后不轻不重地看了熹妃一眼,没说话。裕嫔、谦嫔都跟着装老实。衲敏懒得理她们斗法,扶着碧荷站起来,给太后行礼告退。

到了外面,小宝吵着要走着回去。衲敏便叫王五全和奶嬷嬷紧紧跟着,自己扶着碧荷慢慢走。圆明园不愧是皇家园林,即使不看诸多景观,单看那金黄色的屋檐掩映在绿树之下,蓝天、白云、绿树、红花、碧湖,各种颜色相得益彰、相映成辉。看着小宝无忧无虑、欢快跑跳的身影,抬头,似乎听到田野里,那布谷鸟的叫声:‘布谷——布谷——布谷布谷——”衲敏觉得,内心的思乡之情,愈发严重了!

到了中午,小宝的生日宴便摆在平湖秋月。本来按衲敏的意思,小宝姊妹几个加上自己随便吃顿饭就行了。谁知,熹妃居然把老太太也搬来,把其他嫔妃也叫来。乌雅氏太后是担忧皇后身体;至于其他嫔妃,呵呵,如今熹妃位份是妃嫔中最高的,又有个好儿子,她发话了,谁敢不来?

衲敏陪太后坐在主位上,看着下头一个个小桌子上摆满各色珍馐佳肴,不免感慨:“这——太过了!”

乌雅氏太后也皱眉,“是啊!九阿哥还小,怎么嫔妃们都来了呢!”

幸亏雍正初年,后宫不实,除了妃位,就只有两个嫔位妃子和几个答应。即便如此,今日的耗费,也够寻常人家吃上两三年了。庄大格格和怡四格格带着小宝出来,后头跟着刚满周岁的宝贝公主。乌雅氏太后一看就乐了,怎么俩孩子都打扮的跟善财童子似的?庄大格格看宝贝公主的眼神就充满控诉:都是你!非要穿哥哥以前的衣服,看看,来晚了吧!

等几位小主子坐定,宴席就开始了。小宝年纪不大,手劲儿不小,怀抱酒壶,蹬蹬蹬跑到太后跟前儿就给太后倒酒,一面倒还一面说:“皇玛嬷,喝了孙孙酒,长寿长寿,呃,”说不下去了,就瞧着怡四格格求救。怡四格格急忙在座下接话,“长寿年年有!”

乌雅氏太后听了,顿时乐开了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好,喝了孙孙酒,哀家也求个长寿!”说着,叫李嬷嬷重赏。

衲敏没精神,小宝敬酒时,便以茶代酒。熹妃位高,得了小宝一杯酒,也跟着太后、皇后送上生日贺礼。至于裕嫔等人,则不等小宝屁颠屁颠抱着酒壶跑过来,早就把礼物奉上了。衲敏冷眼瞧着,暗道:这个小宝,这么会拍马屁,该不会是钮咕噜善保穿来的吧?要真那样的话,他跟小四子,可还真能“再续前缘”了哈!

要不怎么有句话叫“莫在人后论是非”呢!衲敏还没腹诽完,小宫人端着盘荆酱羊肉,放到太后和皇后桌前。宫人急忙给二人布菜。乌雅氏太后笑着举起筷子,夹起来正要往嘴里送,就听皇后一声干呕,捂着帕子便跑了出去。碧荷、翠鸟吓了一跳,一个连忙跟着出去伺候,一个急忙宣太医。

众嫔妃也顾不得吃了,都放下酒筷,悄悄议论。王五全甚至直接派人到御膳房查验今日菜肴是否有问题。

乌雅氏太后举着筷子都忘了放下,想了半天,问翠鸟:“你家主子娘娘的月事,多少日子没来了?”

翠鸟想了想,躬身回答:“回太后主子的话,主子娘娘说她大概要绝经了,所以,有两个月多,不到三个月没来了。”

乌雅氏太后沉吟一下,旋即笑了,“我说呢!最近她的脸色那么苍白!去,不必在哀家跟前伺候了。催催太医,叫他们立马过来。”

等衲敏好容易吐完,三个太医也背着小药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众嫔妃连同公主格格躲在屏风之后回避。只有乌雅氏太后抱着九阿哥端坐榻前,“不必行礼了,都好好给哀家看看,皇后这是怎么了?”

衲敏吐的浑身乏力,歪在床上叫太医诊脉。过了一会儿,三个太医一面诊脉,一面互相使眼色。过了半天,乌雅氏太后要发火了,这才笑容满面地回话:“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几天前给皇后请脉就觉得有喜脉征兆,只是当时不显,不敢随便说。就等着什么时候能确定了,讨个好彩头!这仨太医,可是贼到家了!

碧荷、翠鸟听了,急忙张罗着换屋里的摆设;王五全急忙派人到九州清宴去报喜。庄大格格、怡四格格都齐声祝贺;小宝高兴地搂着太后叫:“我又要当哥哥了!我又要当哥哥了!”众嫔妃也都贺喜。只有宝贝公主,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依旧去揍她的布老虎。

“有喜了?”乌雅氏太后连说几声“好”,“来人,赏!”太医们乐呵呵地抱着太后赏赐正要下去,衲敏急忙叫人拦住,“皇额娘,既然太医们都来了,不如,叫他们也给几位妹妹们请请平安脉吧?”没道理这两年只有皇后一人怀孕。要知道,就是熹妃、裕嫔也都不过三十多岁,谦嫔更是年轻。八福晋都能生下二格格,就不信她们怀不上!

乌雅氏太后隔着屏风瞅了嫔妃们几眼,“既然皇后这么说了,几位太医,就再辛苦辛苦吧!”

三人连说不敢,依次给众位嫔妃请脉。结果出来,乌雅氏太后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不仅海答应怀孕三个月,就是她最不喜欢的熹妃,也有了身孕。

海答应一听这天大的好消息,登时喜形于色。要知道,她跟着雍正四五年,总共就见了雍正三四面,连她自己都不敢奢望能怀上,还以为是身体太虚,致使信期不至呢!

至于熹妃,乌雅氏太后不喜,在意料之中。衲敏听了,也觉得奇怪,这个孝圣宪皇后可真有福气啊!这样都能怀上。又听太医说,熹妃怀孕已快两个月了,这不是说自从她搬到圆明园就有了?牛!

乌雅氏太后皮笑肉不笑地赏了太医以及熹妃、海答应。吩咐两人好好保重身体。海答应自然千恩万谢地感激太后。熹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在衲敏看来,脸上还是很高兴的。乌雅氏太后冷笑,妃位主每隔三天请一次平安脉,皇后脉象不显,是因为她毕竟年纪大了,太医不敢贸然确认。你熹妃三十来岁,怀了孕他们也不敢确认吗?看来,这宫务,不能再叫熹妃掌管了!

乌雅氏太后虽然这样想,但她的权力,毕竟已经被雍正架空。皇后又不能操劳,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衲敏没心情看她们你斗我、我斗你,跟太后说声累了,便窝到里屋睡觉。乌雅氏太后还指望皇后生下嫡子气死熹妃,急忙准了。

乌雅氏太后带着众嫔妃出来,到杏花春馆又挨个敲打一遍。吩咐海答应搬到杏花春馆跟着她住,又笑盈盈地关照熹妃,“你是有了身子的人了!凡事不能太过操劳。往后有什么事,叫裕嫔、谦嫔她们做,也是一样的!”又专门叫裕嫔、谦嫔到跟前,“好好照顾你们熹妃姐姐。到时候,她再生个阿哥,也得叫你们姨娘不是?”

裕嫔笑着答应。谦嫔则气的直咬牙,暗想:这个熹妃,为人最为小心眼,又会装,又能忍。就一个四阿哥,她背地里尾巴就翘上天了。要是再添个小阿哥,我们这些个低位嫔妃,还有活路没了!又暗暗埋怨皇后:干啥把宫权给她?就是给裕嫔,也比让熹妃掌宫强啊!

衲敏则是呆坐在床上发呆:眼下时节,家里的麦子快熟了吧?院子里的葡萄,也该结果了吧?不知道,家里,可还好吗?妈,我想你!我好想你呀!

雍正得到王五全报喜的信儿,先来看皇后。一进门,就看见皇后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隔着纱窗,望着湖面景色。满头青丝,或披在肩上,或垂在胸前;一行清泪,顺着苍白的脸,缓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