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看皇后身怀六甲,也觉得自己太不会照顾皇后情绪了,便缓和语气问:“怎么了?谁惹你了?”

衲敏摇头,“没人惹我。只是今天太医来请脉,说孩子这几天就要生了。只是,胎位不正。”说完,就闭口不吭了。

雍正则是吓的差点儿跳起来。“胎位不正——”雍正皇帝不是傻子,太医既然能跟皇后点明,就说明这孩子的胎位不是那么容易正过来。也就是说,自己很可能面临两难选择。一个是期盼已久的嫡子,一个是自垂髫之年就紧随身后的发妻。四四此时,真恨不得皇后没有怀孕,至少,也不至于有这么个难题。

衲敏不高兴,除了因为孩子的事,还有对小宝和宝贝的担心。今天几位皇子来请安。衲敏冷眼看着,弘时、弘昼哥俩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弘历丰神俊朗。更难得的是,这个小四子,真如正史所注,颇通帝王心术。自己离开,可能就意味着要回归现代。那未必不是好事,毕竟那里才真正属于自己。可是,一旦乌喇那拉氏皇后退出,即使太后压制、诸位嫔妃争夺,出于皇位传承的考虑,雍正也会抬高熹妃。到那时,熹妃母子联手,小宝、宝贝,甚至这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恐怕比理密亲王的下场还不如。

想到这儿,衲敏禁不住再次叹息,这可怎么办呐?一旦难产,放弃皇后必定是雍正唯一的选择。到时候,谁能照顾这几个孩子呢?

雍正见皇后眉头紧锁,轻轻握住她的手,随即怒问:“这些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你的手这么凉,都不知道把屋子烧热些?”

77、耕织图

衲敏听雍正大发无名业火,先替王五全他们哀悼一下。无奈,只得收拾心情,笑着对雍正说:“是我自己嫌闷,叫他们不要烧太热的。手凉还在其次,您是不知道,我的脚都肿了呢!”

雍正听了,立马就要吩咐人去找太医。衲敏笑着拦下来,“太医们都说了,没事。大多孕妇都有这毛病。不要紧的!倒是您,忙了这些日子,歇歇吧!”唉,乌喇那拉皇后啊,你说,你前二十多年干嘛去了,那时候不生,偏要到四十多岁才生。你是早就预料到我会来,专门把这辛苦活儿留给我是吧?是吧是吧?

雍正还要再说,衲敏笑着接过话茬,“皇上,臣妾本来想着,圣祖孝期眼看就到了。早几个月已经按照祖宗规矩,叫人准备去了。还想着到时候园子里三个孕妇,出行不便,是不是请已经出嫁的固伦荣宪长公主回来,帮着料理宫务。怎么,又有延长孝期之说?皇上,这——要到明年三月,才算为圣祖孝期结束吗?”没听说过,孝期也可以延长的。就是汉族也是只有三年孝期,你倒好,一下子守四十个月。想叫那么多等着往你后宫里塞人的家族急死呀!想叫那些巴巴望着你背影、咬着手帕等你一顶小娇接进园子里的妙龄少女急死呀!想叫俺们这些闲着没事儿干,干等着看“旧人对阵新人”大宫斗的人急死呀?

雍正摇头,看高无庸、碧荷都在门口守着,便拉近皇后,小声说:“圣祖孝期如果到了,身为一国之母,你若去了,身体不便。若是不去,岂不给了御史弹劾的理由?别看如今朝堂安定,其实,摊丁入亩、耗羡归公制度实施之后,不知道要引起多少人反弹呢!后宫牵连着前朝,你要替朕,坐稳它。明白吗?”

衲敏听完,心想,摊丁入亩、耗羡归公,这可都是对老百姓有利呀!民生政策,自己出身百姓,自然是支持的!便点头,“我知道。只要我在,绝对不会让后宫影响前朝。”说到这里,便有些不平,“那些官吏们,也太过分了。老百姓日子过的够苦了,还一个劲儿折腾。明明知道是于国于民有利的政策,偏偏不能顺利实施。宋朝王安石变法如此,如今,您要为百姓着想,也是如此。真真叫人生气!”

雍正也叹气,“若是他们像司马光、苏轼那样,仅仅是政见不合,朕也不会如此担忧气愤。然而,他们——唉,不说了,你怀有身孕,别提那些个糟心事。其实,朕决定多守四个月的孝,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当然是希望皇后能平安产子,不要年妃当年为了给先帝灵位前不失礼数,硬是挺着肚子日日磕头跪拜。只是,这样的话,雍正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说着,叫来高无庸,“把那个册子呈给你们主子娘娘。”

高无庸答应,从门外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托盘,捧到皇后跟前。衲敏奇怪地看看雍正。雍正笑着说:“看看,这个可熟悉?”

衲敏疑惑地打开盒子,里头是一个画册。封面是《胤禛耕织图》。翻开一看,居然是一连四十张耕织图画。那些行书,衲敏不大认的清,只是看着叫人觉得清静平和。至于图画,衲敏可就十分熟悉了。上大学时,衲敏学的是纺织与服装设计。《中国纺织史》这门课,可是专门讲了清朝织布业。衲敏自己也专门研究过当时织布机的构造和使用蚕丝、棉纱情况,遗憾的是,只能透过一些模糊不清的图画了解。来到清朝,衲敏也没放弃对这些事情的关注。如今手头有原件,心情立刻就明朗起来。

雍正见皇后爱不释手,也跟着高兴,“当初,先帝看到这个册子时,也十分高兴。”又问:“皇后对这些可还满意吗?”

衲敏头也不抬,只是“嗯”声。过了半天,才意识到雍正还在身边,急忙站起来告罪。雍正也不恼,依然笑着问:“皇后喜欢?”

衲敏点头,“是,很喜欢呢!”想了想,又说:“不过皇上,臣妾觉得,这里的织布机,还有改进的可能。”

雍正一听,眉毛立刻就抬起来,“皇后看的不是人物,而是织布机?”

衲敏微讪,“皇上恕罪。臣妾没有留意画中人物。既然皇上提到,臣妾再看就是。”暗暗心惊,我的天呐,咋就忘了这里头的人物可是按照雍正大叔和乌喇那拉皇后的面容画的呀!失误啊失误!

雍正摆手止住,“皇后关心耕织更甚于自己面容,何罪之有?那皇后说说,这织布机,何处可以改进?”

衲敏点头,正要回答,雍正伸手扶她坐下。衲敏便顺势告谢坐稳,说:“据臣妾所知,这画里头,用的织布机,可织丝,可织布,甚至可以提花织锦。然而,我朝之内,并多少大型织布作坊。尤其是农家,更多的,是以各家各户,自己织布。成品也只是粗布居多。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一年也织不了几匹。这样,能织出这么好的布匹的,就只有江南那么几家。就是想多做些,远销海外,或是重建丝绸之路,也不能够。倘若将这织布机改小些,零件做的更加精细些。尽管可能做织布机要多费些功夫银钱,但却能做出更多更好的布匹、丝绸,老百姓能靠着这些赚钱养家,朝廷也能多些税收。所以,臣妾刚才想这事入迷了,不曾留意到您的圣容。还请皇上恕罪。”

雍正听完,不由笑了,“皇后为国为民。朕岂会怪你。只是,你刚才没有说明白,如何改进织布机。倒是为什么改进,叫朕听了,很是好奇呀!”

“这——”衲敏想了想,叫来碧荷,“把我书房里那个红枣木匣子取来。”

碧荷答应出去,不一会儿奉上一个朴实无华的盒子。衲敏打开,将里面的一沓稿子取出,看了看,不舍地递给雍正,一面嘱咐:“皇上您看完了还还给臣妾,这是臣妾好容易才想出来的。”

雍正接过来,大致翻了翻,果然,皇后没有夸口。这一沓图纸,都是织布纺纱用的器具。画面旁,还仔细用小楷标注制造和使用方法。有几张画的不好,还在旁边标明要重画。雍正皇帝对织布这一行,自然没有衲敏这个“半专业人才”了解的多。想了想,把图纸往袖子里一笼,“这图纸朕先带回去叫工部的人仔细看看。哦,皇后不要心疼,朕拿《耕织图册》跟你换。”说着,怕皇后跟他抢似的,领着高无庸等人快步出了北远山村。

衲敏在后面急的跺脚,“什么嘛!人家花了两年才画出来的!”不由拍着胸脯庆幸:还好,那几幅织毛衣、纺毛线的图纸早就交给弘吉拉氏跟完颜氏,弄到蒙古去生产了。要不然,技术成果又得给雍正皇帝“贡献”出去了。

想到这里,衲敏心里又沉下来。罢了,如果自己真的没几天好活,完颜氏恐怕是唯一一个能帮着照看小宝、宝贝他们的人了。想到这里,唤来翠鸟:“传我话,叫恂郡王福晋明天来园子里见我!”

工部专攻纺织器具的人在九州清宴觐见雍正。接过图纸仔细研究半天,放奏明:“启禀圣上,这些图上所化织布器具,颇有些道理。只是,大小尺寸,臣等还得再琢磨琢磨。恐怕不适合在大型作坊使用。”

雍正大笑,“本就用来小户人家用的。你们先描下来,回去仔细看。如果可行,便刊印出来,交到各地县令那里推广吧。记住,要因地制宜。不可生搬硬套。”

工部官员领命,退到殿角描绘临摹不提。

雍正则一面批奏折一面思忖,“皇后是个好皇后。如今,弘历的名字已经写在传位密诏之后了,有没有嫡子,其实并无多大区别。而皇后,是不能没有的。看来,这一回,朕真的要违背祖宗规矩了!”

完颜氏在外头着急上火几个月,终于再次见到衲敏。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没规矩,恭恭敬敬在皇后座前磕头,“奴才完颜氏拜见主子娘娘。主子娘娘万福金安!”

要是以前,衲敏估计还会嘲笑一番。可如今,哪有什么心情,吩咐翠鸟扶十四福晋起来,赐坐。等她坐定,就把太医院诊断说明白。完颜氏一听,还要去请金巧儿、詹姆斯。衲敏摆手,“不用你操心,我早就叫人去找了。金巧儿到山西婆家生儿子去了。她自己都是个孕妇,哪里还有什么精力来照管我。詹姆斯更好,回欧洲了。现在估计在海上漂着呢!我能用的,只有太医院那些人了!”

完颜氏听了,还要再想办法。衲敏抬手止住,“我叫你来,不是说这些的。我走后,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小宝、宝贝,如果运气好,还有这个。”说着,抚抚肚子,“还有,把我在你那儿的股份,好好运营,将来,庄大格格、怡四格格出嫁,每人给她们一份。小宝成家,也给他一份。不能叫他掌管,要交给他媳妇。宝贝是固伦公主,多分她些。这个孩子——”叹口气,“如果能成人的话,弘历,不会亏待他的。你就不要多跟他接触,只要不危及生命安全的,你远远看着就是。到时候,小宝和宝贝长大,也会照顾他的。”说着,递过一张纸来,上头写明了给各个皇子、皇女们的东西,连同淑慎公主、弘时福晋董鄂氏以及三个皇孙女都有。董鄂氏刚刚生产,虽然是个女孩儿,还不到百天,也都给备下了。

完颜氏越看越像遗嘱,心里一酸,登时就要哭出来。衲敏看着强忍心中凄楚,笑着打趣,“哭什么?这是好事。最起码,我又有电脑玩了。而你,也不用担心有人给你背后使绊子了!一举两得,多好!”

完颜氏强按鼻子摇头,“你不会,我知道你不会!”要不然,敢硬生生拆散你和我弟弟?还不是看你们一个心软,一个没主意!

衲敏笑笑,“你就吃定我吧!这一回啊,我非得累你一次不可!你好好照看我的孩子。要不然,我半夜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去!”说着,自己先笑了。

完颜氏陪着笑笑。叫翠鸟在一旁看了,觉得十四福晋今天笑的——那真是比哭都难看!只是,如今翠鸟等人谁也笑不出来。眼看皇后产期一天比一天近,偏偏小阿哥的胎位一直正不过来。北远山村的人个个都恨不得把太医院给拆了。可偏偏又得对着皇后使笑脸,舒缓皇后情绪。哪还有人计较别人笑的不好看?能笑出来就不错了!

衲敏又留完颜氏说了一会儿话,便叫她去杏花春馆给太后请安,顺便给海答应捎去几件金银摆件。完颜氏告辞出来,扶着大丫鬟杜鹃刚出北远山村,还没到后湖边上,便握着嘴大哭起来。直到把身上带的帕子连同杜鹃的帕子都哭透,能拧出水来了,这才擦干眼泪,抽抽泣泣的往杏花春馆走去。

幸而完颜氏还没糊涂,对着乌雅氏太后和海答应的面,只说些吉祥话,又借口告了十四一回状,说他只疼侧室,不肯亲近嫡福晋。又哭了一回,这才没因为两只红眼圈而引起乌雅氏太后的怀疑。

腊月初八前一天,雍正奉皇太后,携后妃、大臣返回皇城。

第二天一早,皇城处处银装素裹。大雪,安安静静地下了一夜。居然一丝北风都没有吹起。

景仁宫里,祥和中藏着紧张。

早上起来,叫后妃们各自回去,不必请安。又嘱咐熹妃和海贵人不必谨守规矩,身子重,就不必来了。等众嫔妃踏雪散去,淑慎公主亲自熬的腊八粥就送来了。趁着热气刚喝了一碗,衲敏就觉得肚子开始沉,一阵一阵抽痛。遂叹气,吩咐碧荷:“去叫太医和接生嬷嬷来吧。本宫怕是要生了!”

78、腊八粥

雍正刚下朝,坐到养心殿会见十三、十二、十七以及满汉大臣张廷玉、鄂尔泰说话。太医院院正就派人来请。相反,景仁宫则传话,说皇后一切安好,请皇上以国事为重。画眉还专门送来一锅粥,说是皇后亲自熬的。粥锅下面还带着小火炉煨着,小太监抬进养心殿殿角。殿内立刻就传来一股香甜的枣香,混合着小米粥的香气,袅袅飘散开来。

画眉把碗勺都递给高无庸,对着雍正告罪,就要退出殿外。雍正仔细闻闻空气里的粥香,问:“你家主子娘娘亲自熬的?”

画眉点头,“回主子话。正是!”是什么呀,这锅都是直接从慈宁宫大佛堂抬出来的,说出来谁信?可皇后吩咐,画眉也不敢不照办,只得一面回话,一面出冷汗!欺君之罪啊!

雍正没说话,画眉这才跟得了特赦似的,浑身是汗的退出来,不顾满地白雪,拔腿就往景仁宫跑。身后几个小太监卯足了劲儿追,都没追上。

眼看跟着画眉的几个小太监都走了,雍正这才笑着对张廷玉说:“衡臣尝尝,这是朕的皇后熬的。看看与你家夫人手艺相比,如何啊?”

张廷玉连称不敢。雍正笑了,“你尽管尝尝。昔日马皇后为明太祖朱元璋送饭,听闻殿内有大臣,还专门多送几份。皇后虽然还不能称之为千古贤后,但效仿这些事,做的还是不错的。”说着,叫高无庸给在座的皇弟、大臣每人都盛上一碗。

张廷玉、鄂尔泰不敢推辞,捧着碗趁热喝完,雍正就问:“怎么样?与夫人相比如何呀?”

鄂尔泰只说好。张廷玉想了想,问:“皇上,臣觉得,这粥不像满人做法。倒像臣幼时在家,祖母所熬的粥。”

十三也有同感。

雍正笑,“皇后虽然出身满洲,但对汉人文化很是喜欢。常常带着公主格格们学习汉人菜肴做法。诸位皇子、公主,常常都能尝到皇后亲生烹制的菜肴。衡臣尝着像汉地做法,可见你舌头还是不错的啊!”

张廷玉急忙告罪。暗想,汉人或许会把这样的贤妻视为宝贝,可这满人朝廷,从来就把妻妾当成奴才。即使是皇后,也没有什么保障和尊严。这样制度下,就是出个贤后,不是叫圣上当成冷菩萨供起来,就是自动往顺治静妃那里靠了!唉,清朝为后者,不易呀!想了想,拱手对雍正说:“恭喜吾皇陛下,皇后贤德,乃是国家之幸,朝廷之幸,黎民百姓之幸!臣何德何能,能一尝国母手艺,真是三生有幸!”

雍正听了很高兴,“诶,你是朕肱骨之臣,就是皇后熬的粥,也是吃得的。”说完,又让弟弟们和鄂尔泰尝。

鄂尔泰来话少,今日之事,也只是回去跟夫人说说,赞一句皇后贤德而已。张廷玉则暗暗感慨,满洲女子,居然也学起汉人女子的贤良淑德了。

十三默默喝粥,想到兆佳氏生完孩子有三个月了,也该抽空进宫来看看四嫂。要不然,今天不去,不知道还有机会没有再见了。可是,再看看外面满地积雪,天色又阴沉下来,估摸下午又该下雪了?唉,也不知道兆佳氏能不能出门。

等画眉赶到景仁宫,太医院几乎所有的太医都来了。皇太后得了信儿,连腊八粥都没顾上喝,坐了凤辇就赶来坐镇。产房里,几乎没什么人喊啦叫的,只有安静的呼吸声,沉重而有序。

画眉悄悄凑到产房外头,对碧荷说:“我已经把粥熬好给万岁爷送过去了。万岁爷看着很平静。主子娘娘怎么样了?”

碧荷一面指挥小宫人仔细热水、干净的毛巾有没有缺的,一面小声说:“不好说,太医来诊脉了,说是产道还没开。要再等一会儿。”

画眉听了,双手合十,不住祷告:“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养心殿内,雍正看着面色平静,其实坐立不安。好在身边人也都有眼色,十二、十六与十七禀报完事情,直接跪安出去。张廷玉和鄂尔泰也都回军机处处理国务。只留下十三陪着说话。

十三忖度雍正心思,试探着问:“四哥,四嫂不会有事?”

雍正摇头,“朕已经吩咐过太医院了。不会有事的。”

十三叹气,虽然不知道雍正是如何吩咐的,但在他看来,一旦到了要做决断的时候,四嫂——必然要被牺牲,这在皇家,毋庸置疑!想到这里,又想起当年自己身陷囹圄,兆佳氏和孩子们多亏四哥四嫂周全,如今,孩子们尚未长大,不想四嫂就要离开了。心中酸涩,眼睛就湿了。怕雍正见了徒增伤感,便借口说有事要去工部找十四弟,行礼离开。

望着十三背影,雍正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半天没说一句话。景仁宫那边,无论碧荷还是暗卫,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看来,皇后目前还是很安全的!雍正在心中暗暗嘱咐:“皇后,你要活下来,朕要你活下来!”

高无庸托着拂尘立在柱子前头,心里一个劲儿祷告:“老天爷呀!主子娘娘是个好人!您可一定要保佑她呀!保佑主子娘娘和小阿哥平安无事啊!”

淑慎公主跪在大佛堂里,不住念经。年妃禁足养性殿,不能出门,便在佛前上炷香,焚香洗手,抚琴低吟。

庄大格格和怡四格格得了消息,互相看看,一个拉着小宝,一个拉着宝贝,一起到公主所玩耍。皇额娘说了,她们是姐姐,要在皇额娘忙的时候照顾好弟弟。但这俩孩子很清楚,这次,皇额娘怕是危险了。

十三福晋兆佳氏得了怡四格格传来的信儿,不顾雪大路滑,坐车就到宫门外递牌子求见。如今掌宫的是三位嫔位主,都不敢得罪怡亲王妃,急忙叫人接进来。十三福晋一进宫门,便直奔景仁宫。景仁宫正殿,完颜氏已经陪着太后坐等消息了。

兆佳氏给太后见完礼,便坐到完颜氏上首。趁太后关心产房进展,悄悄问完颜氏:“怎么样了?”

完颜氏摇头,没敢说话。兆佳氏见素来爽朗的十四弟妹都这个样子,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呆坐了一会儿,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完颜氏错眼瞅见,急忙把她袖子一拉,“干什么呢!叫人看见到了。”

兆佳氏这才急忙换成欢喜颜色,对太后说:“奴才在佛前祷告过,佛祖一定保佑主子娘娘平安无事,给太后娘娘添个大胖孙子。”

乌雅氏太后对皇后身体状况本来还不是很担心。然而,在景仁宫坐了半天,眼见耳闻的都是太医、宫人们压低声音交头接耳,整个宫院气氛沉重。不像往常那般祥和。乌雅氏太后是康熙朝掌宫多年的四大妃之一,神经敏感不在熹妃、宜妃之下,当即叫过来李嬷嬷,吩咐她细细打听。

不过一会儿,李嬷嬷脸色不虞回来,对着太后耳语几句。乌雅氏太后大惊,坐在正座上,半天不语。兆佳氏看了更加难过,忍不住,眼泪就下来了。

完颜氏看这两个雍正朝颇为尊贵的女人都是一副无奈痛心模样,心中暗恼:别说现代,就是如今的小老百姓家里,谁不是先保大人。偏偏这日子过的最爽、老婆最多的皇帝,保孩子!没天理、没人道!怪不得衲敏临了都不叫人去问雍正!哼,问了也白问,与其看他们那副冰冷的面孔、无情的话语,不如自己主动牺牲。或许,还能像赫舍里皇后那样,换取儿女们几十年的尊荣!想到这儿,又想起衲敏前几天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心里一酸,一个没忍住,干脆,跟兆佳氏一同流起泪来。

裕嫔、樊嫔、谦嫔一同处理完宫务,急忙领着众嫔妃往景仁宫赶。满宫上下,除了熹妃和刚晋升为贵人的海氏,都齐聚景仁宫殿内,伺候太后,等候皇后讯息。

乌雅氏太后呆了一会儿,抬头就看见几位嫔位主领着众人都在跟前站着呢,一摆手,“都回去!你们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各自回去,看顾好自己院里就是给你们主子娘娘积福了。”

裕嫔这才领着众位嫔妃退下,各自踏雪回去不提。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西风渐起,鹅毛般的大雪再次飘落。

雍正在养心殿捏着朱笔批折子,一面留意景仁宫的消息。等到养心殿外大雪积了一尺厚了,还没太医院人来问话。雍正坐不住了,朱笔往御案上一扔,“移驾景仁宫!”

国家有排山倒海之力。尽管雪大路滑,不宜行走。御辇还是在第一时间来到景仁宫宫门之外。雍正直接坐到大殿殿门,进得大殿,迎面便是太后和两位弟妹无语凝噎相看泪眼的场景。

乌雅氏太后见雍正进来,急忙擦泪说:“皇上来了?你媳妇还没生呢!再等等!快了。”说到这儿,便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了。

兆佳氏带着完颜氏给雍正行礼已毕,便立在一旁低头不言语。

雍正叫心里着急,叫过来太医院妇科国手,问:“你们主子娘娘怎么样了?”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院正代表说话:“回皇上,主子娘娘吩咐,先保孩子。臣等已经遵照懿旨开方。稍时,药煎好,给主子娘娘服下,小阿哥很快就能出世了。”

“混账!”雍正腾地站起,“谁叫你们开这样的方子的?前几天朕是怎么吩咐的,先保大人、先保大人!你们的耳朵,是摆设吗?”乌雅氏太后吓了一跳,盯着大儿子不言语。兆佳氏、完颜氏都惊呆了,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众宫人太监则是心思各异,全都低头不敢言语。

几个太医连忙跪下。前几日雍正吩咐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但谁都没有想到,这居然是皇帝的真心话。都以为不过是说说罢了!毕竟,仁孝皇后的例子摆在那里。早知如此,打死他们也不敢抛开雍正的旨意而遵从皇后懿旨啊!皇后没事也就算了,万一皇后有个万一,那他们这些人都不要活了!

院正此刻,犹如腊月天掉进火炉里,浑身冒汗,偏偏冻得直打哆嗦。颤着声音问:“皇上,臣惶恐!娘娘的药还未喝下,如果要先保大人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雍正一脚将院正踹翻在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几个太医跟得了特赦似的,抱着脑袋飞奔而去。

乌雅氏太后看了半天,终于想到要说什么,偏偏话到嘴边,硬生生给咽下去。

兆佳氏、完颜氏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正在众人殿内等的焦急之时,王五全回禀:“果亲王福晋求见。”

雍正摆手,“叫她回去!现在没空见她。”

乌雅氏太后看看兆佳氏和完颜氏,没道理这两个王妃都来了,拦着钮钴禄氏一个。便对王五全说:“难为她想着,请进来!”

果亲王妃钮钴禄氏带着个小丫鬟捧着盒子进来,给雍正、太后以及两位王嫂见礼。

乌雅氏太后问:“难为你想着。大雪天的还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钮咕噜氏躬身回答:“正是有事。太后娘娘,奴才听说主子娘娘临产,记得小时候听老人们说阿胶最宜产妇。幸而前些日子娘家人给臣妾送来一斤,今天特奉上,希望能有所帮助!”说着,接过身后丫鬟手中盒子,双手捧上。

这些常见的贵重药材,皇宫怎么会缺呢?可是,令人奇怪的是,果亲王妃钮钴禄氏送来的阿胶,皇宫库房竟然真的没有。

太医们急匆匆打药房返回,正要禀报这件稀奇事。正好碰见太后手上的阿胶。不由大喜过望,连忙禀明圣上,验明药材属上乘之后,立刻给皇后用上。

雍正不由看了果亲王妃一眼。乌雅氏太后也觉得奇怪,阿胶这类东西,皇宫就算不多,也不会连给皇后用的都没有。留意到儿子的眼神停留在果亲王妃身上一会儿,乌雅氏太后稍一琢磨,便明白了,这个果亲王妃,可不是跟某位宫妃一个姓氏吗?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太医用药之后,雍正与太后等人等的心焦。可是,产房除了偶尔传出皇后压抑的声音之外,竟然毫无进展。

直到宫人来报,海贵人在来景仁宫的路上碰到熹妃,天黑雪大路滑,两人轿子碰到一起,齐齐早产。裕嫔派人来请太医,说是太医院几乎全院的人都在景仁宫,请求支援。

雍正刚刚找了个发泄心火的由头,刚要大骂,就听一声婴儿啼哭,透过产房双层窗户,弱弱地传来了——

“哇——哇——”

79、五福临门

听见产房传来孩子哭声,乌雅氏太后连忙吩咐:“快,去问问,男孩儿女孩儿?”

雍正则是愣了愣,随即跌坐到龙椅上,吩咐高无庸:“去看看,你们主子娘娘怎么样了。”

高无庸还未走到产房门口,便有接生嬷嬷抱着个明黄色的襁褓出来,面是上有喜色有悲色,“恭喜万岁爷,恭喜皇太后,主子娘娘生了个小阿哥!”

乌雅氏太后听了,笑颜逐开,“好,好,来人呐!赏!”就亲手接过来孩子抱着,嘴里不住夸赞。

雍正看了一眼,皱皱的小脸儿,一副没张开的模样,躺在接生嬷嬷怀里,哼哼地吸气,若不是鼻翼扇动,都叫人差点儿觉得这孩子会不会没气了。想起皇后还在里面躺着,便问:“皇后怎么样了?”

接生嬷嬷面露难色,还未开言,便听里面大喊:“快,叫太医,娘娘大出血了!”

又是一番忙碌!

结果,太医院太医一个也没能离开景仁宫。倒霉的熹妃、海贵人一个个只好在接生嬷嬷手下祈祷生产顺利。

海贵人毕竟年轻,身体好,挣扎了一夜,平安生下一对孪生公主。至于熹妃,真是命好,一生就生了俩儿子。母子三人平安无事。

雍正接到喜报,淡淡地说:“知道了。”报喜的人惊讶,私下里心疼本来可以到手的赏银没了,但怕雍正那张黑脸,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诺诺退下。倒是乌雅氏太后深觉没什么表示过意不去,吩咐下去,“海贵人按规矩赏了。至于熹妃——”要是百姓家里,孪生儿子那是大福,可偏偏在皇家那就是忌讳,乌雅氏太后心疼孙子,但更顾国体,“把大的抱给裕嫔,小的抱给谦嫔养着吧。”

于是,这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在亲娘身边呆了不到半天,眼还没睁开,就给抱到了裕嫔、谦嫔身边。

裕嫔倒无所谓,弘昼是熹妃养的,现在自己养她一个儿子不吃亏。谦嫔则对着这个弱弱的、明显体虚的早产儿颇为幽怨。这养好了好处是别人的,养不好错是自己的!真是烫手山芋啊烫手山芋!

别看一下子五福临门。雍正四四可一点儿也不高兴。连带一下子添了三个孙子的乌雅氏太后脸上也没高兴颜色。兆佳氏拉拉完颜氏袖子,“都这么长时间了,四嫂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完颜氏叹息,“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会知道呢?”

雍正一改平日重规矩形象,在正殿转了几圈,便要往产房闯。碧荷伸手拦住。雍正大怒,“连朕也敢拦。让开!”

碧荷垂眸,“属下不敢。只是,这是主子娘娘最后一道命令,请主子让属下做好吧!”

雍正冷哼,一甩袖子,转回正殿,坐到正座上生气。

碧荷给翠鸟使个眼色。翠鸟会意,迟疑半天,还是从内室捧出一个盒子,跪到雍正面前,双手奉上。雍正问:“什么东西?”

翠鸟低头,“主子娘娘托奴婢交给皇上,说请皇上按照标示的时间,帮主子娘娘把里面的东西分派出去。”

高无庸接过来,打开,转呈雍正面前。乌雅氏太后坐在一旁,一块儿看了,眼泪就下来了。怪不得产房里到了到了,都没传出来问要大还是要小。原来,皇后早就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了。这盒子里,一个个荷包,个个做的精致大气,每个上头都做了标注,分别是给小宝、宝贝和十阿哥的。时间都是每年他们的生日,从今年起,一年一年往后排,一直到每人十八岁为止。每个荷包里面都有一封信。信未封口,乌雅氏太后抽出一封,大致看了,心中更加凄苦。皇后啊,你把所有的事就提前想到了,字里行间殷殷切切,叫小阿哥在每年生日都能记得他还有位母亲在天上祝福他!怕他自幼失母,性格孤僻,还叫他多与人交,多看书明志。甚至挑媳妇或者嫁女婿也说了,叫他少近女色,多顾贤妻。叫公主多多孝顺公婆,切记嫁入民间为民妻。皇后啊皇后,原来,你最近忙的,都是这些!你就那么信不过哀家,那么信不过皇上吗?还亏皇上为了你,放弃嫡子。皇后啊皇后,你叫我们母子情何以堪!叫哀家如何跟你那可怜的母亲,我那表姐交待啊!

越看越伤心,乌雅氏太后把信封放回去,捂着帕子就进了东暖阁。兆佳氏、完颜氏只好领着人跟过去。留雍正一人坐在正殿,等候产房新的消息。雍正伤心,更生气,皇后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只有他一人不知道。还心心念念叫太医院保住皇后,却不知道人家根本就不在乎。看着盒子里皇后为儿女们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雍正真想一把扔到火炉里焚了。多亏高无庸、翠鸟护着,才硬生生夺下来。

翠鸟抱住盒子,哽咽着说:“皇上,这是娘娘花了十天做的。恐怕是她最后留给您和皇子公主们的东西了。您就算不稀罕,叫给奴才们就是。何必如此浪费娘娘苦心呢!”说完,再也忍不住,搂着盒子低声痛哭。

“给朕的?”雍正一愣,问,“在哪儿?”朕怎么没见还有给朕的东西?早知道就先挑出来再烧。

翠鸟无意计较雍正态度转变,点点头,从盒子最底下取出一个做的粗针脚、皱巴巴的荷包,递给高无庸,“这是娘娘亲手做的。主子,您看看吧。里头,还有娘娘亲笔信。”

雍正接过来,捏在手心,皇后亲手做的?皇后会给朕说什么话呢?雍正颤着手打开,一页薄薄的纸,连个信封都没有。纸上,孤零零四个大字。雍正气极,脸色发暗!皇后,你对朕就这么几个字要说吗?

雍正生气,恨不得把纸撕了,可一想到皇后还在产房躺着,生死未卜,又生生把这股气压下去。

翠鸟偷偷瞧瞧高无庸,见他也不知所以。翠鸟无奈,只好抱着盒子接着哭:“娘娘啊,您可不能有事!没了您,奴才们都不用活了!娘娘——”

她这一哭,碧荷、画眉、桃红等人也都忍不住了,忙了一天一夜,从腊月初八熬到腊月初九,眼看雪都停了,风也住了,太阳都出来了,娘娘啊,您怎么还不说句话啊!娘娘啊!主子娘娘啊!您不管我们,难道,连皇子公主们也不管了吗?

一帮人在外面低声哀泣。雍正听了,悲从中来,顾不得责备这些人无礼,紧握皇后绣的荷包,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吱呀——”产房门开了,太医们按序出来回话:“启禀皇上,主子娘娘——暂时脱离危险了!”

三天以后,当衲敏悠悠转醒,睁眼看到头顶上那百子帐顶时,其内心悲愤,无以言表。老天爷呀,不带这么坑人的!我都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回归现代的机会了。你还硬拽着不让我走,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嘛!我在这儿有什么好的?乌雅氏太后难为我,雍正不在乎我,嫔妃们挤兑我。就连那年羹尧、完颜氏都要利用我!没一天好日子过!老天爷呀,你行行好,带我走吧!呜呜——

她这一哭,早惊醒了床头守护的桃红。这倒霉丫头一蹦三尺高,咋咋呼呼朝外喊:“娘娘醒了!娘娘醒了,碧荷、翠鸟、画眉,娘娘醒了,快来呀!”

只听腾腾腾一阵脚步杂乱,碧荷先进,其次是翠鸟、画眉,王五全则是紧跟着立在门口候着,就怕主子娘娘找他。几个丫头连同平日常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小宫人得了信儿都凑过来。一个个红着眼睛围着皇后床榻,想哭又舍不得哭,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还是衲敏觉得被围观实在不是件轻松事儿,说了句:“渴,水!”

碧荷、翠鸟、画眉这才急急忙忙跑出去端茶倒水,齐齐送了三杯水到衲敏跟前。桃红兴奋地直在地上蹦,“太好了,娘娘,您醒了,您醒了!”说着说着,拿胳膊一捂脸,趴到桌子上就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不要紧,碧荷等人也都忍不住了,齐齐哇哇大哭。王五全站在门外,见里面一干女子都哭的鼻涕眼泪横流满面,心想,得了,干脆,我也随大流得了。于是,手中拂尘往肩上一甩,往门槛前一蹲,“哎呀,我的主子娘娘哎,您可是醒来了!”

衲敏刚喝了水,有些精神,见她们个个哭的肝肠寸断,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委曲求全,不过就是希望几个孩子过的好,自己回到现代以后不用挂念。没想到,投机不成,反而又回来了。这下子,不知道还有多少磨难等着。想着想着,也不嫌这些人哭的吵闹,也跟着呜呜抽噎,“哇哇,我的命好苦哇——啊啊——”

乌雅氏太后刚得了信儿,说皇后醒了。不顾冬日严寒,领着人就往景仁宫赶。哪知太后凤辇还未进景仁宫大门,就听见里面哭声一片,间杂着“主子娘娘啊——您——”等等之类的词句。乌雅氏太后登时就觉心痛难忍。怎么自己一步来晚,就跟媳妇永别了呢!怎么又叫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呐!李嬷嬷见太后滴下泪,也赶紧拿帕子一抹眼睛,紧跟着嚎啕:“哎呀我的主子娘娘哟——您就这么走了——叫小阿哥小公主可怎么办哟——哎呀我的那个主子娘娘哟——”

一行人都不敢怠慢,紧跟着李嬷嬷屁股后头嚎丧。

李得正一看,拉倒吧,我也别在这儿干哭不掉泪了,麻溜的,去给高总管报信吧!眼瞅大伙忙着找东西擦眼睛,一个不备,跐溜一声,避开众人,撒开腿就往养心殿飞蹿。

高无庸刚得了皇后醒来的喜信,正准备瞅着什么时候雍正召见大臣累了,歇息的时候回禀上去。错眼看见李得正一个劲儿往殿里勾头。高无庸悄悄往殿外挪步,小声呵斥:“不在慈宁宫伺候太后,你跑这儿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