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氏则是斜眼看看座下众人。心里暗道:“该不会是抢了孝贤皇后吧?我的天呐!刚跟哥哥商量好,小宝长大之前绝对不和弘历发生冲突,这下好,夺妻之恨!怪不得小敏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这可怎么办?”

十四夫妻俩各怀心思,雍正脸色就不好看了。衲敏也觉得这俩人演戏演够了,安然开口,“你们半夜来此,做什么呢?”

完颜氏见小敏终于开口了,乐乐呵呵地甩着帕子近前,“哎哟,主子娘娘啊!好歹咱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您看,孩子们犯了错,咱这做父母的都来了。您就行行好,别追究了吧?”

衲敏淡笑,“我倒是不想,可是…”衲敏话未说完,就听十三福晋身边贴身丫鬟跑来回禀:“不好了福晋,富察家姑娘要悬梁自尽。富察夫人拉不住她,您快去看看吧!”

“啊?”兆佳氏急忙站起来,对着衲敏蹲身下拜,就要往后院去。弘皎更是急急忙忙要站起来往里冲。完颜氏起初猛一听,也吓了一跳,还真是孝贤皇后啊?稍微一顿,看见衲敏脸色不变,立刻就觉察出丫鬟话里味道来:要悬梁自尽?还说她娘拉不住?见过谁家真心寻死的还当着亲娘的面儿啊?还叫说“要悬梁自尽”,真有气性的,就应该撞柱子。怡亲王就算不上战场,家里刀剑应该也不算少,稍微找一把,狠劲往脖子上一拉,不比悬梁快?别是不想死,做给外人看的吧?

十二福晋可没完颜氏这么事不关己,站起来跟着兆佳氏就往后头奔。十三拦住弘皎,傅恒则挥拳相向,“你还嫌害我姐姐不够苦,连最后一会儿也不叫她安生吗?”说着,就闷头大哭起来。

除十三外,雍正几兄弟则冷眼看热闹。富察小玉这套把戏,在他们眼里,还不够看。只是,如今局面,确实难缠。实在不行?雍正看看皇后,暗自思忖,皇后是否能狠下心来,舍弃富察家姑娘呢?再看看十二弟,不妥,富察家毕竟也是十二弟的岳家呀!想到这儿,雍正再看皇后。当初衲敏一番话又在耳边想起:别说臣妾娘家,就是其他乌喇那拉氏的姑娘,也是不能选做皇子福晋的!富察家上一朝,已经出了皇子福晋,如今,还要再出。看来,是朕当初考虑不周啊!如此一来,富察小玉是否嫁给弘历,在雍正心中,第一次,开始动摇。

这前堂闹腾,后头更是哭声连天。十二福晋拉着嫂子出来,对着雍正跪下,“皇上,您要给奴才们做主啊!”

衲敏急忙站起,跟完颜氏一边一个,扶起弟媳、亲家母。雍正叹气,“坐吧!你们都有诰封在身,坐下说话吧。”

兆佳氏也红着眼睛进来,碧荷得了衲敏暗示,到后院去看顾富察家小玉。等这几位坐定,雍正示意皇后,“既然这事关系到命妇,皇后,你有什么看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而言之,不能叫初二婚礼搁置。

衲敏扫一眼堂内各命妇,兆佳氏就先哭了,“嫂子,求您救救弘皎吧!他——他是您亲侄儿啊!”

十二福晋和李荣保夫人也大哭,“娘娘,我的女儿(侄女)好苦的命啊!”

完颜氏一看衲敏在看我了,大家都哭了,就我干站着,总不好看。干脆,我也哭吧。一甩帕子,“哎呀,我苦命的儿子啊!你咋就为了兄弟义气,连命都不要了呢!”

衲敏叹气,正要发话,高无庸进门回禀:“启禀万岁爷,启禀主子娘娘,太后身边李嬷嬷有要事求见。”

雍正皱眉,“她怎么来了?”

衲敏叹息,“请她进来吧。总归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儿,大半夜的,也不好叫她在外头站着。”

李嬷嬷披着斗篷进门,解下斗篷交给身后小宫人,给帝后二人施礼已毕。衲敏笑着问:“李嬷嬷怎么来了?这更深露重的。可是有什么要事?”

李嬷嬷笑着回答,“奴婢奉太后之命,来送一样东西给主子娘娘。”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个扁匣子来。

王五全上来接了,递给衲敏。衲敏想着是太后送来的,便起身接过,坐下来打开。不出意料,其中一个果然是富察小玉和弘历生辰八字命批。看来,乌雅氏太后还是不肯放过小玉啊!两行大大红字在最下方写着:不嫁此人,一生顺遂!若嫁此人,必克二子!衲敏不由瞟完颜氏一眼。

完颜氏站在皇后身边,看着这纸张似乎就是自己糊弄老巫婆的。心里一紧,朝衲敏哭诉:“娘娘,您要救救您侄子啊!”一面拿帕子遮挡,对着衲敏挤眉弄眼。

衲敏没理她,递给雍正,自己再去看另外一封信。一目十行看完,衲敏顿觉境况逆转。将信递到雍正手中,就对着李荣保夫妇冷笑。

李荣保尚不知出了什么事,李荣保夫人心中有鬼。见皇后一反方才忧思之容,不觉就停止了哽咽,低头不敢言语。

未几,雍正扫完信上内容,拍案大怒,“李荣保,你可知罪?”

88、啼笑姻缘

李荣保见问,不知所为何事,但还是很有做臣子的职业道德,拉着自家福晋扑通一声跪地磕头,“皇上,奴才愚钝,请皇上明示。”

“哼!”雍正冷着脸,“问你那位好夫人去!”

李荣保侧身,见自家夫人吞吞吐吐不敢说话,小声发狠:“浑家,还不快说。”

李荣保夫人哭着不敢应答,只顾叫着:“老爷——我全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呀!”

衲敏凌然开口,“富察大人,尊夫人既然不肯说。本宫也不想浪费皇上与诸位的时间,本宫说吧。”看看雍正,见他并不反对,衲敏接着开言:“富察夫人,本宫问你,富察大人身边,可有一位姓乌雅侍妾,听说,还是当今太后的远房侄女。可有此事?”

李荣保夫人流泪点头,“回主子娘娘,正是。”

衲敏颔首,“此女伺候富察大人,比你还早。曾生下一子,早夭。后又生下一女,是富察大人的长女。是不是?”

“正是。正是奴婢老爷的庶长女。”

“本宫没有问你嫡庶。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回主子娘娘,是。”

“她的这个女儿,因为是长女,故而,自幼跟随富察老夫人。很少与你在一处。老夫人给她起名小月。你们家里都称她为月姑娘。算起来,月姑娘只比富察家大姑娘大一天,又因为不是嫡出,所以,富察小玉以次女身份,占了长女的名头。并据此报到镶黄旗都统那里。可有此事?”

“正是。”

“算起来,这也没什么。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趁老夫人去世,把长女赶到庄子上,又欺瞒我主圣上,假托小月生病,不准她参加选秀。想藉此,为你亲生女儿争得最大的机会,是也不是?”

衲敏发起狠来,就连完颜氏也吓了一跳。十二福晋忍不住往椅背上缩缩。兆佳氏则瞪大双眼。其他几个爷们,也都惊异非常。只有雍正多少能猜出皇后心中所想。皇后本身也是庶出,在康熙朝众皇子福晋中,没少挨闲话。如今,看到小月遭此待遇,同病相怜,也是有的。他哪里知道,衲敏因为工作单位不是集体单位,而屡屡被人嫌弃。这口气,憋了十来年了!阴谋,她可以容忍,毕竟都是为了生存。但歧视,她无法接受,毕竟出身不是个人可以改变的!

李荣保夫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李荣保痛心,无话可讲。

此时,小将傅恒站出来回话,“皇后娘娘,嫡庶本就不同。再说,小月姐姐身体不好,乃是众所周知。母亲她,也是为了小月姐姐好。”

“哦?嫡庶不同?”衲敏不怒反笑,“傅恒你不知道吧?你也不是嫡出。你的生母,便是小月姑娘的亲娘,乌雅氏。而你面前,你叫了十几年的母亲,不过是借着你父亲出征在外,老夫人身体不虞之时,悄悄将你抱来。谎称你是嫡出罢了。”

傅恒乍听,站立不稳,十四看着心疼,走过来扶住。傅恒顿觉头晕目眩,扶着恂郡王的胳膊摇晃一会儿,沉声问李荣保夫人,“额娘,这是真的?”

李荣保夫人泪流满面,“儿啊,你虽然不是额娘亲生,可额娘对你,与亲生无异呀!”

傅恒正在迟疑,衲敏啪的将案上信件摔下来,“这是你小月姐姐字字带血,句句含泪,写出来的信。你还是个孩子,本宫不想让你这么早就接触这些。但是,今日,你出言侮辱姐姐出身。本宫,不能再瞒着你了。自古以来,妻妾争宠,大户人家,比比皆是。然而,闹到如今地步,欺瞒皇家,却是少见。本宫身为一国之母,未能教化外命妇仁慈为先,是本宫失职啊。”说着,衲敏先掉下几滴泪来。

完颜氏得了衲敏眼色,急忙跟着带着哭腔说:“娘娘,这哪能怪您呢!傅恒被抱过去的时候,皇后您还在雍亲王府做王妃呢!您哪能未卜先知呢!”李嬷嬷也哭着劝,“娘娘,别说是您,就是太后,也没料到竟然有这等事情啊!”

十二福晋跟着哭,“我苦命的侄女呀!”也不知道她到底哭的是小月还是小玉。

兆佳氏也哭,“我可怜的儿啊!”她哭的是弘皎,没有异议。

宝贝公主貌似又睡了一觉刚醒,爬下皇后膝盖,迷迷糊糊转了一圈,就摸着头上小黄毛朝傅恒走去。到了跟前问:“你看什么呢?给本公主也看看。”

此时的傅恒,已经悲怒掺杂,啪的将信件递到李荣保夫人面前,“额娘,这是真的?我的亲娘,真的是您虐待至死的?”

李荣保夫人想要抱住儿子,又不敢上前,“儿啊,不是的。你娘她自幼体弱,生了你之后更是不好。坐月子时见了风,落下病根。因此才早早没了的。这不是真的!难道,你宁可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也不肯相信额娘的话吗?”

傅恒颇为痛苦,“儿子不想相信。可是,您骗了我十几年,这是真的呀!”

李荣保夫人大恸,“儿啊,我是没办法啊!你的几个哥哥,先后夭折的夭折,战死沙场的战死沙场。额娘膝下空虚,只得把你抱来养着。本来,我还想着,等你长大了,就告诉你真相。可是,可是你亲娘她,她仗着是你祖母给的,处处跟我争。家世争不过我,就在你们姐弟身上下手。我实在没办法。要是不先瞒着,恐怕,依你阿玛宠妾灭妻的个性,我迟早要被休弃啊!儿啊,额娘虽然骗了你,可你该得的,都得到了呀!”李荣保夫人哭的哀切,傅恒跟着大哭,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荣保夫人见儿子年幼,不能处理,便转头向皇后哭诉,“娘娘,奴才知错了。但奴才并未欺瞒天家啊!奴才的庶女,当真是选秀前几天病倒了。奴才还亲自去看过她。奴才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天家呀!至于我儿傅恒,他在族谱上生母的姓氏,是乌雅氏。奴才不敢欺瞒啊,娘娘。只是奴才瞒着家里人,又设法不让老爷知道罢了。”擦几把泪,李荣保夫人接着边哭边说,“娘娘,您高高在上。可是,您也是妇人。当初,大阿哥没的时候,您的心,也跟奴才丧子之时一样如同死灰吧?当您怀抱九阿哥的时候,也一定跟奴才有了傅恒一样,如同鸟儿伸开翅膀飞翔一般快乐吧?娘娘,您是皇后,是一国之母,可是,您也是女人。奴才斗胆问娘娘,当初,您无宠无子之时,您是否想过会被丈夫抛弃?如果您没有,娘娘贤德,无人可比。如果,您有,那么,您一定可以体谅奴才的苦衷。奴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但凡傅恒的阿玛有一点怜惜,不跟着那西院的人欺负奴才,奴才也不会如此做啊,娘娘!”

衲敏咬牙,扭头背着雍正,不理。

转脸又去求十二福晋,“姑奶奶,您常羡慕我有好女儿,好儿子。其实,嫂子比任何人都明白你心里的苦。没有儿子傍身,孤孤单单给男人管着家,管着后院,这种日子,咱们姑嫂是一样的呀!”

十二福晋富察氏只叫了声:“嫂嫂——”便哽咽不住。

衲敏抬手抚脸,也是泪流满面。李嬷嬷看再不出面,就要给李荣保夫人逆转了,急忙呵斥:“大胆奴才。皇后、王妃的事,也是你能说的!还不住口。”

李荣保夫人凄惨一笑,“是,我出门是奴才,进门是奴婢,女儿要自尽,儿子不认我。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过头。倒不如,一头撞死。”话音未落,突的站起来,就一头朝门柱撞去。

十三家宅子是亲王规制,门柱都是上好的花梨木,坚硬如石。这要撞出个好歹来,那弘历的婚事可就彻底没戏。总不能丈母娘都死了,你还抬着花轿去接人家闺女。

衲敏急的发不出声,完颜氏跳脚,“拦住——拦住——”

十三、十四齐齐上前,兄弟俩倒撞在一起。眼看就要李荣保夫人血溅怡亲王正堂,两个身影飞上,一个在后拉,一个在前堵。李荣保夫人只觉身后一双手拦腰抱住,头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头顶软绵绵的。半天不敢睁开眼,只听耳边,丈夫声音犹如天籁般想起,“燕子,燕子,你醒醒,你醒醒啊!别吓我啊!”

“燕子”,李荣保夫人喜极而泣,睁眼看到丈夫一双泪眼就在面前,不禁动情问:“阿保,你是在叫我吗?你在叫我的名字?”

李荣保含泪点头,“是,是在叫你!除了你,又有谁配做我的燕子呢?燕子,你真傻!我何时宠妾灭妻了。那些妾室,都是玩意儿罢了。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真心疼爱的妻呀!燕子!”

衲敏跌坐椅子上,不敢看雍正。完颜氏腿一软扶住皇后肩膀,小声嘀咕:“你确定这不是穷摇世界?”

衲敏点头,“没见这文里维护的都是正室吗?啥时候见小三儿嚣张过?”要真是奶奶世界,你这么个嚣张的正室,早就玩儿完了。

雍正则是冷眼看着皇后跟恂郡王妃说话。再去看李荣保一家。傅恒见母亲无事,松手放开母亲腰,哭着道:“额娘,您吓坏孩儿了!”

李荣保夫人更加感动,“儿啊,你还肯认我?”

傅恒跪在父母面前点头,“儿子当然要认。您是抚养我长大的娘啊!”

李荣保夫人顾不得人多眼杂,伸手抱住儿子,“儿啊,我可怜的儿啊!”李荣保则在一旁,护住他们母子,强忍泪水。

雍正再去看皇后,已经和完颜氏互相偎依着,哭的不成样子。

雍正不由叹气。李嬷嬷无奈,只好来劝。谁知劝完了这个,那个哭,劝完了那个,这个又哭上了。老太太急呀,照这个样子,太后吩咐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呀!

李嬷嬷正在着忙,外头高无庸又进来禀报:“启禀万岁爷、皇后娘娘,四阿哥来了。”

“四阿哥?这半夜的,他怎么来了?”雍正还要问,高无庸则撇撇嘴,“启禀皇上,天已经快亮了。”

雍正颔首,“去告知诸位大臣,今日大朝,推后两个时辰。”吩咐完毕,这才叫弘历进来。

弘历穿着皇子常服进来给众位长辈请安。李荣保一家也收了眼泪,给弘历请安。只见小四子眼睛一眯,叫起李荣保问:“富察大人,富察小月,可是贵府千金?”

李荣保急忙躬身回答:“正是奴才小女。”

弘历点头,“那就好。”转身朝雍正拱手,“儿臣奉皇祖母之命,特带富察小月前来,说明去年选秀未能参加的真相。现人就在门外,是否传她进来?”

雍正转脸看皇后。此时,衲敏已经擦了眼泪,思量一下,便对雍正说:“既然是皇额娘懿旨。不防请富察姑娘进来再说。”奇怪,这乌雅氏太后怎么不让小月跟着李嬷嬷前来,反而硬生生推给弘历这个俊朗少年?难道——

不等衲敏想完,只见一个女孩儿,约莫十六七岁,莲步轻移,迈进正堂。朝上磕头施礼,声音清婉动人,“奴婢富察氏小月,拜见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等她抬起头来,众人皆愣住了。只有宝贝瞬间恢复常态,巅巅地跑上来,照着小月的脸就亲上一口,亲完了还摸摸,嘴里大嚷:“美人儿!呀!大美人儿!”

雍正、衲敏心有灵犀,一齐捂脸,“这孩子不是我生的!”

弘历面现得意,对着雍正躬身拱手:“儿臣奉皇祖母之命,将富察家大姑娘送来。如今,事已办好,儿臣先行告退。”

雍正点头,“回去吧。你也十七岁了,前几次办的差还不错。等大婚之后,朕再给你几件历练历练,就该独立出去走走了。”

弘历低头答应,再向皇后施礼。衲敏也只是笑笑,嘱咐他路上小心,并无多言。只是固伦公主嘎嘎乱嚷,拽着弘历袖子,不让他走。

衲敏恼怒,“公主,不得无礼!”

固伦公主过了今年三月,就五周岁了,和小宝一样,很好地继承了雍正那个话唠的本领。硬是拽着弘历袖子,拉到雍正跟前,一只手指着小月,歪着脑袋问:“四阿哥哥媳妇是她不?”

雍正座下,小月和弘历对望一眼,都红着脸,低头不语。

雍正一听这话,顿时一疑,没有直面回答,而是佯装呵斥:“公主不得无礼!快放你四哥离开。”

固伦公主摇头,“待诏女官给我念过,四阿哥哥的福晋是富察氏长女。既然四阿哥哥说,这个就是富察氏长女,那这个美人儿,不就是四阿哥哥的媳妇吗?”

雍正、衲敏听她这么一说,都在心里琢磨这个点子的可行性。衲敏先否认了。雍正给弘历挑富察家的嫡女,就是为了保证弘历身后强大的助力。而今,从眼前情况看,富察小月在富察家,根本就没有多少地位可言。虽说满人不分嫡庶,可嫡女之所以尊贵,还因为其身后有强大的姥姥家。选小玉,能保证两个大家族的支持;选小月,连富察家一方还是两说。雍正定然不会答应。

而雍正则是细思,皇后对乌喇那拉家的管束,到了不准自己亲侄女进入后廷的地步。甚至将三个侄女嫁给普通旗人,其用心可谓良苦。如今,若是给弘历再挑个身世显赫的嫡福晋,对比之下,后宫太后、皇后出身,立刻就会黯然失色;两位后主,对出身高贵的儿孙媳妇,也不好多加管束。尽管富察家对孩子们教养严格,若真到了弘历媳妇执掌宫权那一天,难保日后不像汉朝外戚那般,仗着自家姑娘为后,骄奢专权。与其如此,倒不如,将错就错,叫弘历娶了小月。一来,抹了富察家对十三一家的愤愤之情;二来,还能确保将来弘历登基之后,不对弘皎清算;三来,小月乃是庶出,在太后、皇后面前,就不能想富察小玉那般有底气。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样安排,都是最合理的!

弘皎则是偷偷给十三交换眼色。别看十三刚才恨不得拔剑一剑捅死儿子,那都是做给雍正看的。如今,宝贝侄女儿一句话,事情似乎到了柳暗花明境地,父子俩都暗暗高兴。十三是欣慰,宝贝儿子终于能保住了,这可是他的嫡长子啊!弘皎则是兴奋,好妹妹,多谢你替哥哥保住嫂子,日后,哥哥一定好好疼你!

李荣保夫妇互相看一眼,帝后二人不同表情自然瞒不过这俩人精。傅恒还在琢磨,大姐姐今日来,是为何事?不是说,她在庄子里吗?怎么到了太后那里?

唉,真是一圈又一圈的姻缘啊!因缘!

李荣保先叩头请罪:“皇上,娘娘,奴才有罪啊!小月确实是奴才的长女。只是,因为她与小玉,一个是前日亥时末出生,一个是次日子时初出生,前后相差不过一刻。奴才们因为嫡庶有别,这才将二人次序换了换。奴才有罪,还请皇上、娘娘责罚。”

李荣保夫人也跟着泪眼婆娑地请求皇后原谅。

衲敏没心思搭理他们家里那些宅斗。低头细细打量富察小月。怪不得,弘历愿意送她过来。果真是艳若天上嫦娥,美赛人间西子。就是雍正兄弟们见惯了人间绝色,刚才那斗篷揭开,不也怔住一会儿?看神色,青凌而不失随和,孤傲而不缺亲切。也难怪李荣保夫人要将她送到庄子上。这要是她去选秀,那小玉纵然出身高贵,也比不得这孩子天然优势。

宝贝公主见父母都不肯回答她的问题,接着提问:“她到底是不是四阿哥哥的媳妇啊?要不是,我就带她回去了。”

完颜氏听着可乐,笑问:“公主,你带富察姑娘回去做什么呢?”

宝贝公主嘿嘿一笑,“这个美人儿长的好,我要带她回去睡觉觉!”

89、凤求凰

一屋子人,脸色刷的都暗了。衲敏扶额,好吧,宝贝好“色”的名声,算是彻底传出去了。

雍正扭头看皇后。衲敏无奈,只得叫富察小月起来回话。“本宫问你,雍正四年选秀,你为何没有参加?”

小月颔首:“启禀皇后娘娘。小月当时病了,未能参选。”

雍正点头,“是个懂规矩的!”完颜氏撇嘴,别说人家不一定真病;就是真病了,难不成,得病也成了懂规矩了?

衲敏瞥一眼完颜氏:“你得的什么病?如今可大好了?”

小月低头回答:“奴才得的是风寒。原本还有些反复。承蒙皇太后大恩,念奴才生母是乌雅家的姑娘,派太医给奴才诊治。现已大安。谢皇后娘娘关心。”

衲敏点头,“大好了就好。你的生母去世多长时间了?”

小月一顿,哽咽着回答,“回皇后娘娘,六年了。”

衲敏看雍正一眼,暗示:人家已经过了孝期了。雍正也点头,这孩子,看着就是个懂事儿的。不比小玉差。

衲敏又问了一些闲话。见回答的滴水不漏,也没什么好问了。便转脸去瞧李嬷嬷。李嬷嬷会意,急忙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本子,上头是按照选秀各个关卡,对富察小玉做的测试记录。

王五全接过来递给衲敏。衲敏大致扫了两眼,点点头,递给雍正。雍正看也未看,直接放到桌上。对着堂下吩咐:“都各自回去吧。该上朝的上朝,该回家的回家。你们几个小的,该回书房的回书房,该练武的练武。”说完,喊一声,“弘皎?”

弘皎汗涔涔地膝行上前,“皇上伯父——”

雍正一巴掌拍到侄儿脑门上,“胆子不小啊!连皇子福晋——的妹妹你也敢抢!是看你四伯父老了,你父亲忙,没人管你了是吧?连火枪都用上了!回去,给朕闭门思过,没有圣旨,不准出来!听见没有!”

弘皎一听,急忙问:“四伯父,那小玉——”

十三急忙呵斥:“逆子,还不谢恩!如此天大恩宠,你还不满足!想要气死为父吗?”

弘皎还要再说,倒是弘历在身后劝他,“弘皎弟弟,皇阿玛乃是仁君,不会拆散你们姻缘的!”

雍正听了,脸色一沉,随即缓过来。衲敏没留意,完颜氏倒是看的一清二楚。暗笑:弘历啊,帝心难测,你怎么就敢替雍正下旨意呢?

弘皎听完,将信将疑,还要再求雍正。雍正拍手,“罢了,等过了你四哥的大婚,叫你娘和你岳母去宫里求你四伯母下册子吧!”

弘皎听见这话,才放下心来,喜笑颜开地对着雍正、衲敏磕头谢恩。十四家四兄弟也得了十四命令起身,前来贺喜。

这几个兄弟高高兴兴的,倒是将明日就要大婚的弘历搁到一边。本来弘历跟他们就不怎么熟悉,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这一场面,看在雍正眼里,就是另外一番景象。十四的儿子们肯为了弘皎冒着砍头的危险抢亲;怎么就不肯祝贺一下自己的儿子呢?可听弘时说起,弘时与众叔伯兄弟关系也是不错的。难道,真是弘历这里的问题吗?

想到这儿,也没心思看他们几个小辈儿玩闹了。起身便要回宫。

衲敏也抱起宝贝公主紧紧跟上。公主一面趴在皇后肩膀上,一面冲身后富察小月飞眼儿,“美人嫂嫂,以后要是四阿哥哥不要你了,来找我啊!”

弘历正跟着雍正出门,听见这句话,生生在台阶上绊了个趔趄。

恭送走皇帝一家,十三转脸就拉着儿子、媳妇给李荣保一家赔不是。好在李荣保也精通为官之道。怡亲王世子犯了这么大的罪,不过是禁足了事。又得了皇帝允婚的话,可见这位怡亲王在当今心中的地位。他们家一下子出了一个皇子福晋、一个世子福晋,两个女婿都是深得皇帝器重。夫妻俩哪里还会埋怨什么。如今的安排,恐怕是最好的结果了。

当即,李荣保和怡亲王谈笑风生,兆佳氏和李荣保夫人互拉家常。履亲王和王妃富察氏在一旁帮衬着说好话。傅恒和弘皎等人相互打哈哈说笑。

碧荷听闻凤驾回銮,扶着小玉出来,给怡亲王妃行礼后,便告辞随驾而去。小玉和小月姐妹本来关系不坏,如今,虽然各自都经历了一些事故,难得都得了个看似不错的结果。小月不用在庄子里装病,小玉也不用常伴青灯古佛。想到日后姐妹出嫁,难免要互相帮衬,因此,这姐俩儿也聊的十分投机。一时间,怡亲王正堂内,一派和谐之气。

十四和完颜氏一看没什么事了,也都长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汗,真玄呐!十四打定注意从今后抱紧十三大腿,这位可是对付雍正**宝啊!完颜氏则是暗暗留意富察小月。咋看咋觉得这位不像善茬儿!

东方太阳冉冉升起,忙碌一夜的人坐在马车里,随着辚辚车声往宫门而去。

怀抱着女儿,衲敏暗暗思忖,如今,弘历所处形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这个富察小月,可比历史上能忍善装的孝贤皇后要厉害的多喽!身处绝地,竟然还能有如此境遇。可见此人心计。看来,是时候催熹妃给弘历身边多放几个人了!总不能叫小月腾出手来,跟她婆婆一起对付自己。要知道,这孩子可是乌雅氏家的外孙女,还未过门,老太后就跟着帮衬;到时候,老太后指不定怎么从中折腾呢!

雍正闭目养神,车子经过景阳门时,略微一顿。雍正睁开眼,侧目看皇后一脸忧思,便问:“皇后在想什么呢?”

衲敏淡然一笑,“臣妾在想,方才,是不是得罪了未来的国母?”

雍正一皱眉,接话:“凭她是谁,都是你的媳妇!”

衲敏摇头,“只要天家能够安宁祥和,臣妾不怕得罪人。况且,臣妾命里,是活不过雍正九年的。只是,臣妾死后,还望皇上能看在臣妾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份儿上,顾好这几个孩子!”说着,眼泪就淌下来。呜呜,姑奶奶当真不是宫斗的料啊!早知道,就挑完颜氏那个身体穿了!最起码人家有现成儿子,不用自己生!呜呜!

“皇后!”雍正生气了,“怎么好好的又提什么死不死的?你是皇后,是千岁!以后朕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衲敏一笑,搂着女儿靠到雍正肩头,缓声说到:“臣妾错了。以后,再也不说了。可是皇上,臣妾是千岁,您是万岁,臣妾,总归要走到您前头。臣妾走后,您要好好照顾自己。每天喝些酒没什么,但是,不要多喝。要经常锻炼身体,不要批折子批到半夜。实在忙不过来,第二天起早也是一样的!”

雍正大怒,“皇后!不许再说了!你不会,你不会死!”

衲敏含泪而笑,“臣妾不说了,臣妾不说了。”你以为我爱没事儿就咒自个短命啊!这不还是为了这几个孩子!

雍正长出口气,揽住皇后肩膀,“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宝贝公主坐在母亲怀里,安静地听父母谈话,最后,低头咬嘴唇,出乎意料的,愣是一声都没吭。

雍正上朝,衲敏处理宫务。忙碌的一天还未过去,弘历大婚之日,就在有人的盼望中,有人的诅咒下,有人围观看戏嗑瓜子时,有条不紊地近了。

雍正六年,二月初二,天色未亮,整个皇城,就开始躁动,呃,不,喜气洋洋的活动起来了!

衲敏穿着厚重的朝服,陪着雍正坐在大殿,一面看底下一帮人忙碌,一面数手指玩儿。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当皇后,当皇后就是好,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只管等着人来磕头就行了!你看熹妃,她倒是弘历的生母,你叫她歇会儿,安生坐在雍正旁边,她敢吗?

好容易到了吉时,新郎新娘前来拜见帝后以及弘历生母。雍正难得当着大众笑脸迎人,嘱咐新人要好好过日子、多添子孙等等。衲敏也随着雍正说些吉祥话。然后心疼地跟着雍正赏赐东西。轮到熹妃,则是喜极而泣。只有裕嫔在旁边看着,明白她心里其实是不满儿子娶了个庶女。即使熹妃出身寒微,她本人却也是嫡出。对于富察小月的母亲,还真有些看不上。

令人纳闷的是,乌雅氏太后忙了这么多天,终于把乌雅家的外孙女弄进内廷。今天这么个好日子,居然告病没来。众人不敢议论,均在心里猜测。只有衲敏心里清楚,这母子俩,又斗法呢!昨天雍正下了朝就跑去看他娘。还说有心里话想跟母亲说,把伺候的人都赶了出来。说的什么,这还用猜吗?雍正啊雍正,你是谁都不容染指你的权力啊!衲敏一面想,一面心惊:幸亏没怎么通过碧荷动用其身后粘杆处侍卫,要不然,估计今日自个儿也得“告病”了!

新人拜见过帝后、皇子生母,便是送入洞房。过了一会儿,弘历出来给来宾敬酒。雍正领着众兄弟大臣喝酒谈笑。衲敏则带着众王妃、公主、诰命夫人在重华宫后殿吃席。想到太后不来,自己这个儿媳妇也不能太忘形了,酒过三巡,就吩咐熹妃:“今天是弘历的好日子,你多累些。也别往了嘱咐弘历,别喝太多了,叫媳妇多等。亲家富察家的人,可都在外面看着呢!”

熹妃笑着答应。衲敏又说:“本来,我是很该在这里多坐坐,可你也知道,太后居然这时候病了。少不得咱们去伺候汤药。你是掌宫妃,事务繁多,今天又是媳妇进门,就别去了。裕嫔她们我也留下来帮你。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打明个儿起,咱就又多了个媳妇孝顺了,你也很该调养调养了!”

熹妃撇嘴而笑,“臣妾遵命。”

衲敏这才笑着跟众诰命祝酒。又喝了一杯,这才借口伺候太后,扶着碧荷、桃红,离开重华宫。熹妃领着人送皇后銮驾出门,这才重新开宴。众命妇有的夸新娘子长的好,人品出众。有的说四阿哥龙章凤函,有皇子之相。更有家里跟富察家有姻的,说些富察家怎么怎么准备的陪嫁,有多少个庄子,多少金银等等,好不气派。莺歌燕语,好不热闹!

熹妃听了,微微一撇嘴,能不气派嘛!原本的嫡女换成庶女,再不多陪送些,还不真叫人看扁喽!裕嫔端着酒杯笑吟吟上前,“姐姐,今日可是你的好日子。从今后,你就是婆婆了。妹妹敬你一杯。”

熹妃一笑,“我哪里算什么婆婆。那位,”伸手往东南方指指,“才是正经婆婆呢!你别忘啦,历儿可是在那位身边长大的呢!”

谦嫔在一旁听了,噙着微醋含酸说:“哟,照这么说,赶明儿十二成亲,俺也可以当回婆婆,坐在上头受拜贺了?再怎么说,在姐姐眼里,生恩不及养恩大呢!”说完,笑着走远了。徒留熹妃、裕嫔立在当地。